【再次感謝rockrobot的盟主。非常感謝!】


    “克魯格先生,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不是專業的財務團隊在和你談。雖然日常的商業活動都是我負責的,但以這個合約的規模,曹軒先生連麵都不露一個,隨便通幾次電話,我拎個包就跑過來和你吃飯了,是不是在伱心中覺得我們這裏太草率了一些?”


    商場如戰場。


    藝術合同是一個非常複雜的買賣。


    尤其在涉及到千萬美元以上規模的大合同的時候。


    整個談判現場應該的場麵,理論上應該像是瑞士精密鍾表的有數百個零件的擒縱齒輪間協同轉動的複雜機芯內部。


    會計所,律所,財務專家……


    從高級代表到底層文員,兩邊都有龐大的團隊互相咬合,僵持,再一點點的把合同給磨出來,甚至雙方合同期間要不要履行某些環保公益活動,參加多少次,預選多少。


    要不要以藝術家的名義成立慈善基金。


    這些普通人想不到的小細節,都會明明白白的談好。


    酒井一成教授的新合約早在兩年前就一直在和各方初步洽談了,談到今年,都還沒談出個最終結論。


    當年高古軒畫廊長期維持著一個140個人左右的長期團隊,就單單隻是為了處理和他們當家招牌達米安·赫斯特之間的各種合同關係的。


    而從《油畫》雜誌開始聯係曹軒方麵以來。


    奧勒就感覺,對麵的反應淡淡的,提不起精神來的樣子,有點剃頭挑子一頭熱的感覺。


    似乎對這次合約能不能成,不算上心。


    但這是違背商業直覺的。


    《油畫》還不放心,專門派人考察了曹軒的健康情況,確定不會把這老家夥簽過來轉頭就掛了。


    不過,年初的大金塔,現在的美術年會,日常在漢堡美院的授課工作……曹軒今年出席的公眾場合很多,看上去活蹦亂跳的,董事會也就放心了。


    奧勒隻會安慰自己,畢竟曹軒是在這個時代絕無僅有的那種,沒有經過商業畫廊包裝而成名的藝術家。


    準確的說。


    他這個歲數的畫家,是世界上最後一批成長歲月依舊有著濃厚十九世紀,也就是莫奈、雷諾阿那個年代時代印記的畫家。


    一位舊時代的遺民。


    那年代藝術領域的商業開發成熟程度,連今天的十分之一都沒有。


    就算畢加索這些人,通常也就是把合同都打包委托給自己的經紀人、助理,相熟的表哥,幹會計的侄子,就算了事。


    看上去曹軒的團隊像是個草台班子,也可以理解。


    再加上畢竟隻是談一個初步的合作意向,因此奧勒當時沒往深處想。


    現在想想……


    有些時候,想要靠著利益打動一個九十多歲的老人,和打動青春正茂的二十郎當歲的青年人,難度其實是不一樣的。


    這是藝術行業的特殊性,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商務談判課上,永遠不會教授的內容。


    青年人中年人,哪怕五六十歲的小老頭。


    你都可以和對方談未來,談理想,談商業規劃,談“讓我們一起去改變世界”、“為夢想熱血沸騰!”,在私人飛機上談,在藍水遊艇上談,在夜店摟著模特一起快活。


    簽完合同搖晃著香檳激情互射。


    可是九十多歲的老古董呢?


    他們真的已經徹底老了,快活不動了,蹦不了迪,熱血沸騰一下搞不好半條老命就直接沒了。


    人在年輕的時候,很容易變成赤裸裸的逐利商業動物。


    但垂暮之年以後,思維自然而然就發生了變化,也許不是老楊在裝腔作勢,而是曹軒那裏是真的不太在乎他們開出的條件的。


    可能對於他們口中那個“未來藝術世界的領頭羊”的許諾,也沒有《油畫》高層所想象的那般在乎。


    “因為沒有這個必要啊,克魯格先生。你始終都沒搞明白曹先生那裏是怎麽想的。你說10%的股份,是我們隨意要價,讓你們多花點簽字費的麽。不不不,錯了。”


    老楊歎了口氣:“我相信你遞過來的那張a4紙上的,是《油畫》方麵的底價。可是其實我們在電話裏談的條件,也是我們的真實底價,沒有什麽水分和退讓的空間。”


    “你們願意給,很好,有錢就是牛逼,我們簽,誰也不他媽真是聖人對吧。拿到這個合同,未來結果好也罷,壞也罷,我們也都沒有任何可以矯情的,自己的選擇,自己承受就好了。”


    “如果你們不願意給,那也無非是保持原狀不摻合而已。我真不是要在這裏威脅布朗爵士,這個道理不光針對於《油畫》,在伊蓮娜家族那裏,同樣是這樣的。”


    “就像你所說的,yesorno,行或者不行,就是最簡單不過的選擇題。這件事情,就是這麽簡單。因此,曹軒不認為有任何理由,花個上百萬美元,請專業的團隊興師動眾的談來談去。”


    老楊拍拍這個臉上似是被人打了一拳的年輕人的肩膀。


    “所以啊,你從一開始就抱著錯誤的想法來的。”


    “有沒有和草間彌生、赫斯特那裏對接談判,和我們有什麽關係?這並非幾隻綿羊爭搶一塊草場的囚徒博弈,從來也都不是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的遊戲。這是我們的賣方市場。獨一無二的曹軒,獨一無二開價,這就像一卷珍貴的達芬奇作品。5000萬美元,5億美元還是10億美元,都可能是它。隻看賣家願意標什麽樣的價格,有沒有富豪感興趣而已。”


    “就算你帶著金山銀山而來,達不到我們的心理價位,那麽依舊是no,也隻能是no,所以,很遺憾嘍。”


    老楊打了個響指。


    走到了餐廳門口,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要緊的事情,小步快跑了回來。


    “對啦對啦,之前這個你說送我的。說話算話,我拿走了奧。”


    老楊用餐巾紙擦掉冰桶裏酒瓶上的水汽,把那瓶1988年的唐倍裏儂香檳王拎在手裏,愉快的抱走了。


    差點忘了這麽重要的事情。


    聽說一瓶酒要頂的上一輛豐田小汽車呢。


    有凱子要裝冤大頭非要送給自己。


    要是忘了拿,豈不對不起他堂堂那揚扒皮的外號。


    “曹軒到底想要什麽?”


    奧勒忍不住扭頭,對著已經重新走出去好幾米的老楊大喊。“我不信他一點都不覺得心動,就像你所說,人人都該有個價碼,能攪動整個亞洲藝術市場半個世紀的人,我不信真的有可能是個淡泊名利,無欲無求的聖人!”


    “你說的對。人人都有個價碼,可以讓別人投其所好。比如你送我酒,我就覺得老弟你很有前途。”


    老楊停下腳步,喜滋滋的看著懷中的蜂蜜色酒瓶。


    又想起曹軒老爺子前段時間收到那幅《紫藤花圖》時,喜悅而生動的麵部表情。


    “曹老爺子當然也有。”


    “可惜他想要的東西,克魯格先生你給不出來,整個《油畫》雜誌社也給不出來,不過,對你來說應該算是個好消息的是,整個伊蓮娜家族,應該同樣也給不出來。”


    “唉,即使是站在行業最頂峰的那一小撮人,也有用錢所買不到的東西。每當想到這種事情,整個人奮鬥的動力就少了很多呢。”


    老楊抽了抽鼻子。


    以不符合他職業形象的深沉蕭瑟語氣調侃道:“有些時候,真是惆悵的讓人想要出家啊。”


    “你之前問我,剛剛我正在電話裏聊天的對象是誰,過兩天你去看看年會上的開幕式,應該就會懂了。”


    “相信我,奧勒老弟。”


    “你們所開出來的5億美元的合同,真未必比得上一個身在仰光的小孩子,更讓曹先生感到有趣。”


    老楊一手拎著公文包,懷裏抱著香檳王,伸手將頭發擼成一個自認能展現出中年男人帥氣和滄桑的發型。


    踩著皮鞋。


    就踏踏踏的出門找艾略特秘書喝咖啡去了。


    留下身後麵部僵硬的商務精英。


    5億美元?比不上一個小孩子來的有趣,那小孩子是曹軒私生子嘛?


    別扯了。


    奧勒不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小孩子值5億美元,反正他對自家老爹很有信心。


    要是哪天自己被綁架了,給克魯格銀行打電話要5億美元的贖金……那麽老克魯格先生一定會用非常平淡且禮貌的語氣,請綁匪先生們撕票的。


    他們這些能代代傳承到今天的傳統巨富老錢家庭,其實都挺殘酷的。


    別說什麽狗屁私生子了。


    就是他兄弟姐妹裏,真的不成器那些想要混吃等死的,老爹在將來遺產中能給他們留50萬歐元放銀行裏吃利息,都算是難得發發善心了。


    和洛克菲勒家族在藝術界齊名的石油大王保羅蓋蒂,全美幾大美術館之一的蓋蒂藝術中心創建者,曾經蟬聯二十幾年的世界首富。


    1950年就能拿出幾千萬買喜歡的藝術品的人。


    親孫子蓋蒂三世被綁架了,切了隻耳朵送回來,保羅蓋蒂還能以商業君王的鐵公雞風範一毛錢都不想給。


    老楊口中的事情,簡直就是在挑戰奧勒的世界觀。


    他足足在桌子麵前呆立了十分鍾,才把侍者招呼過來買單。


    “算上一瓶您要的產自納帕赤地區的鸚歌葡萄酒,賬單合計3732.62歐元,您是刷卡麽?”


    奧勒點點頭,遞過了自己的白金銀行卡,然後又打開錢包在帥氣的男服務生顯而易見的失望目光中,從錢包裏拿了一張20歐元的鈔票,放在桌子上當作小費。


    見鬼。


    他看著空空當當的冰桶,用力搓了搓眼角。


    奧勒真的不敢相信。


    合同沒談成,老楊還能無恥到就那麽堂而皇之的在離開的時候,真把他的生日香檳給順走了。


    人可以不要臉都這個地步的。


    “fuck,這些人都他媽有病吧。”


    他暗暗咒罵了一聲,掏出手機,開始給布朗爵士打電話。


    ——


    顧為經用毛巾擦幹阿旺的毛發,又用小風筒細心的吹了一遍之後。


    把東西收好,就準備開溜。


    “喵。”


    阿旺一屁股跳入他的懷中,舔著尾巴賣萌。


    “晚安哦。我也要去洗個澡。”


    顧為經拍拍貓眯的腦袋,若無其事的將阿旺重新擺回了墊子上,心虛的哼著小調,轉身想走。


    見鏟屎官在那裏揣著明白裝糊塗。


    阿旺也懶得費功夫在這裏扮可愛營業了。她身為一個靈活的胖子,一咕嚕就滾到顧為經的身前,攔住去路。


    坐在門口的木地板上不挪窩,斜著眼,用看睿智的眼神,瞥著他。


    ??


    顧為經在那裏端著盆扮無辜。


    阿旺開始含著威脅的舔爪子。


    在一人一貓的短暫對視以後,試圖耍賴的小顧子終於頹然的敗下陣來。


    “好啦好啦好啦,答應給你火腿腸會給你的。”顧為經無奈的把臉盆放在一邊,嘟嘟囔囔的打開一邊的小冰箱,從裏麵拿出一根真空包裝的肉腸出來,不滿的教育道:“這對你來說是垃圾食品知不知道,又高鹽,又高油的。人家家裏愛美的貓貓都要主動減肥的!”


    阿旺才不理會顧為經的嘟囔呢。


    它趴在旁邊,喵瞄叫著示意顧為經多切點出來。


    貓和狗不一樣。


    狗已經完全被人類馴化了。


    而貓咪是純肉食性動物,依然保持著貓科動物旺盛的捕食習性,有些好吃的貓貓,吃起東西來沒一個夠的。


    所以甲狀腺功能正常,沒有糖尿病的寵物狗,大多體型都差不多。但是喜歡囤積脂肪的貓貓們,胖起來真的能圓滾滾的。


    阿旺一點都不覺得它需要減肥。


    咱家這是富態美!


    由其是跟酒井勝子在一起的時候,那真是三天兩頭的被投喂。


    有些時候,顧為經真的覺得,酒井大叔能被喂的溜圓,也是有外在原因的。


    聽說拉丁裔家庭的男子肥胖率高到爆炸,女人們日常的生活愛好就是在廚房裏烹飪各種千層麵等高熱量食品。


    酒井太太看上去是個蠻嚴厲的女人。


    可他看過酒井小姐手機裏,她媽媽在家裏養的那些貓貓們,一個個都和小豬一樣有些誇張了。


    但一兩隻貓胖一點正常,一連七八條貓全部都是體態圓潤的小胖子,就不是什麽偶發性事件了。


    至少說明,酒井太太喂食也是很有一手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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