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最後過一遍主要的素材工程預覽,確定沒有需要補拍的東西,那就結束回了,等片子粗剪完成,你們再聯係我。”


    “你們有我工作室秘書的郵箱,對吧,就發那裏就行。”


    “好的好的,沒問題。”策劃乖巧的點點頭。


    崔軒祐低頭,隨意的翻閱著手機上的消息。


    嗯?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whatsapp上,兩天以前,就有一個新的聯係人的申請。


    申請好友的家夥用戶名則是一串看上去沒啥意義的字母數字組合,看樣子可能是隨便注冊的。


    但消息備注很有意思。


    【cdx畫廊的崔軒祐麽?您好,我這裏有一個大概讓您很感興趣的信息。】


    崔軒祐挑了挑眉頭。


    這是他的私人生活社交賬號。


    除了畫廊的同事,秘書、經紀人等少數存在會知道這個號碼。


    那些普通談商務合作的業務,一般會聯係cdx畫廊,或者他工作室秘書的郵箱,是找不到這裏來的。


    而這個人竟然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說明也肯定不是隨便無聊,亂搜索著好玩時,隨意加的。


    裝神弄鬼的。


    崔老哥像大多數歐洲藝術家一樣,腦海裏瞬間過了一遍這是有狗仔拍到“大獨家”跑來勒索他的可能性。


    “不會是裸照吧?”


    奇怪。


    自己近兩年,也沒有亂玩亂搞過啊。


    崔軒祐有些緊張,然後又放鬆了下來。


    在很傳統的亞洲社會,搞到裸照什麽的,對文藝工作者的職業生涯沒準打擊是毀滅性的。


    但這裏是柏林。


    無論是崔軒祐自己的裸照,還是他老婆的裸照,光頭壯漢其實心裏都不太在乎。


    他可是有很賣力的健身房練肌肉。


    以這裏的藝術家風潮,搞不好真的推特上爆了裸照,還能漲漲粉呢。


    無聊。


    崔軒祐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您想要到那邊的媒體區接受一個短采訪麽?我可以去花幾分鍾安排一下。”


    這時旁邊的策劃開口邀請道。


    “可以麽?辛苦辛苦,感謝感謝。”崔軒祐抬起頭,露出了一個意動的笑容。


    藝術家曝光度就等於金錢。


    正經大刊物采訪的機會,從來都是需要搶的。


    雖然美中不足的是,此刻在場的媒體多以時尚服裝欄目為主,沒有《油畫》這樣的能夠直接決定畫家身價的嚴肅類專業刊物。


    不過。


    時尚服裝領域,早在十八世紀,就已經是藝術家快速變現的一條金光大道了。


    高端藝術社會就那麽些資源,一個蘿卜一個坑,最頂層富豪榜上的那一撮名額,早已被那幾位頂尖大師瓜分了個幹淨。


    崔軒祐知道自己純當畫家,再往金子塔尖上爬,很難很難的啦。


    要是能在時裝領域走的通,未必不能像德容·範多恩一樣,坐的上私人飛機四處轉悠。


    這次和hannah合作,就是cdx畫廊安排他的一次嚐試轉型。


    《vouge》、《elle》同樣是頂級的大媒體。


    從對社會公眾的影響力來說,並不比《油畫》要低到哪裏去。


    “對了……那個啥,您剛剛提到了卡塞爾文獻展的邁克爾,很抱歉我今天晚上去不了你們的聚會。不過如果方便的話,請代我向他問好。固然我們走的不是一個藝術方向,但是,我一直很喜歡他的策展創意。”


    崔軒祐像是想起來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一樣,又開口額外補充了一句。


    卡塞爾文獻展的策展人呢……這可是德國最重要的藝術節。


    它是和威尼斯雙年展齊名的世界三大藝術展之一。


    能在對方麵前混個印象分,還是蠻有用的。


    以崔軒祐的情況來說,應該這輩子很難和卡塞爾文獻展扯上什麽實質上的關係。


    這不光和地位有關,也和他的繪畫風格。


    走古典主義繪畫風格的傳統畫家本就和卡塞爾不搭。


    與其去期待在卡塞爾文獻展這種先鋒藝術大本營裏整出名堂來,還不如去期待威尼斯雙年展呢。


    但他兒子不一樣。


    他兒子崔小明獨一無二繪畫風格,天生就意味著一旦走通,就是天生的大師。


    一旦走到高處,就是無限的可能,無可束縛的無限未來。


    不管有棗沒棗打兩杆子。


    當爹的給兒子鋪鋪路,還是很有必要的。


    “好的好的,我一定帶到,要不然您親自說,我車上有邁克爾的名片,我給您拿來。”策劃聞弦歌而知雅意。


    大崔小崔,這家人已經是一個藝術名門的樣子。


    他有意想和崔軒祐拉拉關係,樂得做藝術家和策展人之間的中間人,落個人情。


    “啊,這樣就太好了。太謝謝了,有機會請一定要來我們家裏作客。”


    崔軒祐滿意的點點頭,豎了一個大拇指。


    人脈,像蜘蛛網一樣。


    就是這麽你來我往,一來二去,編織出來的。


    聊了兩句天,雙方都很開心。


    策劃轉過身,安排采訪,回自己車上拿名片去了。


    崔軒祐則等在原地。


    他抬頭望了望橋上那些裹著保暖的毯子和風衣,正在準備確定拍攝結束後收場的模特,又看了幾秒鍾在柏林定居這些年,早已經看膩了的博物館島的風景,覺得有些無聊。


    就又低下頭拿出了手機。


    他猶豫了片刻。


    中年藝術家還是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點擊了通過。


    【你是?】


    他發送消息。


    一開始有半分鍾時間,屏幕沒有回複。


    正當崔軒祐搖搖腦袋,準備關掉聊天軟件的時候。


    對麵突然發來了一串沒頭沒尾的文字,像是一個人的個人簡介一樣。


    【顧為經——今年18歲,青年藝術家,馬仕畫廊的預簽約畫家。將在今年下旬的新加坡雙年展上正式出道。】


    “18歲,就簽了馬仕?真的假的,有點牛逼哦。”


    崔軒祐咂了一下嘴巴。


    馬仕畫廊和cdx畫廊,算是同一等級的老牌畫廊。


    前者營業額過去十年來不是很景氣的樣子,但論曆史底蘊,怎麽算都是當今畫廊裏的前三甲。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18歲能簽了馬仕,可能比不上前幾年加拿大那位女畫家二十來歲就能簽高古軒,那麽全球矚目的轟動性。


    可如果等消息爆出來。


    也還是很能吸引媒體的注意力的。


    確實牛逼。


    不管是靠自己,還是靠人脈,無論是二者哪種情況,在藝術圈子裏都是挺牛逼的一件事。


    “想想看,都沒比小明差多少了!”


    崔軒祐嘖嘖稱奇。


    長江後浪推前浪。


    現在新一代畫家真他娘的一個個不走尋常路。


    他18歲的時候還是學校裏無人問津的毛頭小子呢。


    大型的洲際畫廊對他來說,都是遠在天邊的傳說般的單詞。


    就像足球學校裏的小孩子聽“皇馬”、“曼聯”這些俱樂部的名字一個感覺。


    別說簽約了。


    能進入京城當時還尚未成型的798藝術區周圍那幾家畫廊和青訓營類似的“培養關注名單”裏,就能讓他樂嗬的找不到北。


    連他兒子如今還沒簽正式的畫廊呢!


    當然。


    這是在待價而沽,而不是沒的簽。


    要是想簽普通畫廊,哪怕是cdx這樣的大畫廊,其實幾年前也就已經能簽了,甚至簽字費目前已經開到70萬歐元。


    可他們想要直接一步登天。


    青年畫家的合約年限,往往都很長。


    崔軒祐對自家兒子有底氣,知道崔小明的價值,他兒子值得最好的那個,配的上最牛逼的資源來運營和包裝。


    要簽就簽高古軒。


    “崔小明+高古軒”崔軒祐相信這兩個名字加在一起,在商業上,無論是亞洲市場,還是歐美市場,都有無盡的價值。


    高古軒畫廊就是他兒子未來通向能在美術史上留名的超級大師的職業道路上,身後的助推火箭。


    別的終究隻是浮雲。


    70萬歐元+奢侈品讚助合約?瞧不起誰啊,那將來隻是他兒子普通的一幅畫的錢罷了。


    所以。


    崔軒祐看到對方發來的信息。


    心下驚訝是驚訝,不過也僅是隨口感慨一句“這小子還有點意思”。


    沒有太多什麽別的感覺。


    如何牛逼,也牛逼不過我兒子。


    再說。


    就算對方真是畢加索轉世,顧愷之投胎,那又如何呢?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家走我家的獨木橋就好了。


    雖然都是藝術品。


    但兼具了東西方藝術元素優點的融合畫,幾乎一直以來在藝術品市場,都是一個獨立的細分領域。


    和普通作品比起來,就像是汽車裏跑車和硬派越野車的區別。


    雙方幾乎不產生多麽強的競爭關係。


    這個畫法難,不好入門,自然也有難的好處。


    最大的好處就是競爭小。


    對於他兒子來說,成功的道路從來都不擁擠。


    崔小明犯不著像芸芸眾生那般去千軍萬馬擠獨木橋。


    畫法風格就是最得天獨厚的優勢。


    隻要打出了名氣,就是壟斷市場,畫的就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作品。


    這行當,收藏家從來隻有那幾個代表性人物可以選。


    所以成名很難,但隻要無可替代,就能活的非常瀟灑。


    【這是顧為經準備投稿參加新加坡雙年展的畫作,伱應該感興趣。】


    對方又發來了一行文字,以及一張被灰色門鎖的卡通圖標遮住,需要長按查開,閱後即焚的照片。


    看得崔軒祐撓了撓光頭,有點摸不太著頭腦。


    他為什麽要感興趣?


    自己又不是大畫廊的獵手經紀人,更不是新加坡雙年展的評委。


    這事兒和他八竿子都打不著啊。


    就算想搞內幕,走後門,有走不到他崔軒祐身上來。


    他心裏很莫明奇妙,卻還是在好齊心的驅使下,長按照片。


    “裝神弄——操他媽!”


    崔軒祐嘴裏嘟囔了一半,差點把手機給丟了出去。


    他發出一聲鏗鏘有力的國罵。


    光頭男人大拇指抖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死死的摁住屏幕,防止手一鬆,這張照片自動被聊天軟件銷毀。


    淦,我看到了啥?


    崔軒祐猛的眨眨眼睛,盯了手機屏幕足足幾十秒鍾,然後猛的抬起頭。


    “hi!你,對就是你,拿照相機來,要雙卡備份的備用相機,35毫米鏡頭就行,快,快點。”


    他朝一邊橋上正端著咖啡,在便攜桌旁邊拿著照相機往移動硬盤裏倒素材的攝影師。


    對方明顯被藝術顧問忽然這一嗓子大喊,嚇了一條。


    以為是拍攝時出了什麽問題。


    立刻抄起旁邊的尼康z9無反相機,就快步跑了過來。


    “怎麽了,崔老師?”


    “儲存卡裏今天的素材都有備份對吧?來,幫我拍張照,就拍屏幕,對就拍我現在手機上的這張照片。”


    崔軒祐盡可能的挪開大拇指,露出照片裏空白處標注著【陽光下的好運孤兒院no.19】的作品。


    等攝影師拍完了。


    崔軒祐這才鬆開大拇指,看著軟件上顯示照片已經被粉碎了,無法打開。


    【你是誰?他是什麽情況,看上去,走的是郎世寧的路子,是誰的學生?是趙無極先生那脈的麽。】


    他在手機上快速的打字。


    對方卻是不答,隻發來一段意味深長的文字。


    【很棒的小孩子啊,不是麽?我想,他應該會是未來50年,東西合壁這條藝術道路上最矚目的大師的,崔先生,您覺得呢?】


    【藝術家的成就,無非就是由技法和人脈資源兩者決定的。技法您已經看到了。或許現在,您覺得還不夠成熟,但是友情提示,您的兒子在這條路上,走了足足二十多年,而這位顧為經,隻嚐試著練習了兩個月。】


    【至於資源。崔小明隻是崔軒祐的兒子。沒準您還不知道。酒井一成和他的太太兩個人都非常非常的喜歡且欣賞這個年輕人,他會成為他們的女婿的。您真的覺得,真刀真槍的比人脈關係,崔小明比得上他麽?】


    崔軒祐眉頭皺的更加厲害了。


    對方沒一句話,都敲打在了他的心坎上。


    這話說的不好聽,但是事實。


    技法方麵先不去論,別看他是人人稱道的大畫家,在這裏也挺威風的,但論身價,他和酒井一成的差距,就像兩個人體重的差距一樣。


    對方讓自己一隻手,都能隨便把他摁地上。


    【你是誰?你什麽意思。】


    崔軒祐再次發送消息。


    【您好,抱歉無法發送該消息,因為您們不是好友。】


    係統彈出提示。


    對方已經把他刪除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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