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光市長本人都需要對陳生林待以上賓,真正的富豪們才不會在乎一點小錢。


    陳先生隻是說要這位中學生的畫,沒說價格。


    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低於一輛普通小汽車的錢,警督都替陳先生覺得寒磣。


    更難得的是,


    陳先生竟然給了對方自己的私人名片。


    就算是他,要聯係對方的話,也隻能將電話打到對方秘書的手機上而已。


    蔻蔻的老爹都要驚歎這個小家夥的好運了。


    說句不太好聽的。


    陳先生要是沒有給錢的意思,才是真的看起對方。


    人情是比金錢更加貴重的禮物,能靠一幅畫搭上富可敵國的豪商巨賈的線,連東亞藝術家富豪榜上排名前列的畫家們,都會欣然應許。


    “抱歉,我……暫時不能給您保證,這幅畫我有很重要的安排。”顧為經沉吟一下。


    “不知好歹!”秘書皺眉。


    他知道自己的老板看上去儒雅隨和,可其實從來不喜歡被人拒絕的感受,從來隻有陳先生否定別人要求的份。


    橄欖枝伸給你了,是賞給你麵子。


    清高可以,但麵對這麽好的機會,還要不識趣的拒絕,就顯得很給臉不要臉了。


    “怎麽,你不願意賣?”


    陳生林也愣了一下。


    收藏家盯著這個年輕人的眼睛,判斷著對方會不會是裝腔作勢的想要自抬身價什麽的。


    要是真這樣,就太另人失望了。


    街頭賣工藝品小販常用的欲拒還迎的把戲套路,想要在自己這樣商界大鱷麵前玩弄。未免真的有些不知好歹,關鍵還很蠢。


    再說,


    陳生林動了買畫的念頭,隻是因為他欣賞這個年輕人而已。


    在顧為經身上,他覺得自己看到了非常純粹的藝術工作者的影子。


    他喜歡這張畫,卻也不是非買不可。


    中學生的作品,畫的再好,又和自己所收藏的千萬美元級別的名畫相比,算的了什麽呢?


    陳生林有些不高興。


    他原本想要拂袖而走,然而,陳生林發現對方的眼神似乎很是清澈,沒有一點市儈和貪婪。


    “這張畫真的對你很重要?給我個理由。”他耐著性子問道。


    “陳先生,您喜歡這幅畫,我很榮幸,可這是我準備用來參加畫展的作品。”顧為經望著畫架上的草稿,語氣歉意而真誠,“所以暫時不方便拿來出售,至少近期不行。”


    絕大多數美術展幾乎都要求,畫家在參展前,擁有自己投稿作品的所有權。


    傳統美術展本就有為藝術家和主辦方銷售畫作的功能,甚至會在畫展日程中直接穿插有小型拍賣會。


    你的畫都提前預定出去了,我這邊還賣什麽?


    當然,高規格的國際畫展則更高冷一些,不太願意和金錢掛鉤。


    可也是有相關限製的。


    而且畫展結束後,參展作品尤其是獲獎的可能會有專門的展期,也許還會在城市的本地美術館裏陳列幾個月或者半年。


    簡而言之,


    參加畫展的作品,他現在確實不方便許諾給某個人。


    “畫展?”陳生林打量了顧為經片刻,“最近緬甸沒有什麽重要的畫展吧。”


    “是下半年的新加坡國際美術雙年展。”


    圍觀的群眾大多沒有什麽表情。


    不是專業的繪畫愛好者或者收藏家,對這種國際美術展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


    聽到顧為經想要參加畫展,不少人臉色甚至有些不以為然。


    愚蠢。


    換一幅其它作品參展就好了嘛。


    油畫賣出去了可以再畫,這種討好大富豪的機會,一輩子可能就這一次。


    倒是懂行的陳生林有些肅然起敬的意思。


    “今年的獅城美術展?學生組?倒確實有這個水平,整個東南亞這麽多年,周邊國家都算上,能在國外美術雙年展學生組參展的年輕學生,總共可能沒有十人。”


    “是大師組,已經向組委會提交了報名表,我的目標是獲獎。”


    “唔,真是有誌氣。”


    聽到顧為經的話,陳先生凝視著草稿片刻,歎聲說道:“這麽說,倒是我冒昧了。”


    “這個啥畫展……有這麽厲害?”蔻蔻的老爹驚訝。


    “國際美術雙年展一直是大藝術家的搖籃,能在大師組獲獎的知名藝術家作品。就算沒有資本炒作,隨隨便便賣個小十萬美元,應該是不難的。”


    “十萬美元?”


    這是緬甸工薪階層十數年的工資。


    一張畫十萬美元,每個月隻畫一張,一年也是上百萬美元。


    警官先生挑了挑眉頭,望著女兒的中學同學,不可思議的說:“就憑他?”


    “確實很難,鯉魚躍龍門便是這般。目前最年輕的在國際主流美術雙年展上的獲獎畫家應該是唐寧,曹軒老先生的關門弟子,應該也是未來國畫藝術的抗鼎之人。她當年在魔都美術展獲了金獎。”


    陳生林對藝術品拍賣市場很熟悉,隨口介紹到:“也就十來年後,唐寧女士今年在香江的春拍,媒體預計拍賣總成交額會在兩億五千萬到三億港幣上下。他的年紀應該比唐寧那時還要小。”


    “也就是沒可能嘍。”


    聽到陳先生的介紹獅城美術展的難度,蔻蔻的父親撇嘴,說大話誰做不到呢。


    “藝術這種事情,誰又能說的準呢。”陳先生不讚同警督的說法。


    “既然你這幅畫要留著參加畫展,就不強人所難了。我確實很喜歡你的畫,你就給我畫張線描吧,這種融合了素描和白描的技法,真是讓人印象深刻。”收藏家換了個提議。


    顧為經立刻拿出了鋼筆和素描紙。


    其他的都不算,單論陳先生對自己畫麵構圖的指點幫助,要他一張素描速寫畫實在算不上什麽。


    熟能生巧,


    顧為經現在完成一張線描速寫,花不了太長的時間。


    在他的流暢的鋼筆筆尖之下,漸漸出現了一個中年人的輪廓。


    正是對方在講述“5%的發達社會”這個令人深思的概念時的樣子。


    陳先生麵孔深邃,眼神凝視著遠方,右手手掌伸出五根手指。


    博學、深沉、溫和。


    像是一座哲人的塑像。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這幅速寫在係統的評價中,再次拿到了【心有所感】的評價。


    有些人存在感弱,可能和對方做了好幾年的同學,畢業後不久,就連對方的名字都記不清了。


    有些人存在感強,天生就有人格魅力。


    明明初次見麵,卻能不由自主的被他所吸引。


    陳生林就是後者。


    今天之前,顧為經隻在報紙上看過對方的名字,僅是短暫的相處,陳先生就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聽說你的一幅畫要十五美元?人家嫌貴不願意買。”陳生林捏著下巴,好笑的問。


    在顧為經畫這張速寫期間,


    擅長投上所好的秘書,打聽到了顧為經采風時的“規矩”,當成趣事講給了老板聽。


    “陳先生當個玩笑就好了。要不然人人都要畫,實在太麻煩了。”顧為經無奈。


    “十五美元,以仰光旅遊景點的街頭畫家的標準,確實貴了。”陳先生笑嗬嗬的說。


    “是個小財迷呐,平常賺了不少零花錢吧。”蔻蔻的老爹適時的接話調侃,為企業家捧場。


    “但以這幅畫的水平來說……”


    陳生林話風一轉,頓了頓:“嗬,我就不提錢的事了。”


    “你畫的很用心,這種有神的作品,可遇而不可得。十五美元,既糟踐了這幅作品,我也拿不出手。”他搖頭。


    “這樣吧,我給你一個許諾。在緬甸學藝術花銷很大,而且並不容易。名片已經給你了,小夥子,如果你需要金錢上的資助或者別的幫助,就打上麵的電話。”


    陳生林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


    “當然,這個許諾的解釋權歸我所有,前提是我力所能及並且願意做的事情。”他輕描淡寫的說。


    四周一陣連續倒抽冷氣的聲音。


    剛剛對方遞給顧為經名片時,警督大人隻是驚訝,現在他羨慕的臉都變綠了。


    “媽的,這家夥何德何能,能讓陳老板這麽看的起他。”


    一幅素描竟然換來了這樣的許諾?


    用金粉畫的也沒有這麽貴的。


    陳老板的一個許諾,雖說解釋權歸企業家所有,但蔻蔻的老爸保證,就算顧為經現在獅子大開口的要一台法拉利跑車。


    人家應該也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當然,這種許諾要法拉利,明顯就屬於情商欠費的不聰明行為。


    警督先生盤算著,


    他覺得要是自己是顧為經,他要不然把這個許諾留著,要不然就向陳先生索要對方資助自己去歐洲美院名校留學。


    歐洲那些私立名校美院全都死貴死貴的。


    算上生活成本,沒有國際獎學金和留學補助,讀到研究生真未必比一輛法拉利便宜到哪裏去。


    而且,這種要求不逾矩,有分寸,不僅拿了好處,還能留下一個好印象,可以長期和陳先生保持良好的私人關係。


    這樣的許諾,落在一個中學生手中,真是太可惜了。


    也可能就是因為對方是一名中學生,企業家才會給予這樣的承諾。


    “要是我有這種機會,讓陳先生幫我在警察係統裏更進一步,他會答應嘛?或者……”


    腦海裏暢想到種種可能性。


    蔻蔻老爹警服下的小肚腩抖呀抖,不停深深的吸氣,讓自己不至於嫉妒的叫出聲來。


    “如果這樣的話。我確實有一件事遇上了困難,希望您能幫我。”顧為經思索了片刻,立刻就說道。


    太心急了。


    秘書一邊在心中悄悄搖頭。


    老板什麽身份,他既然答應了你,就言出必踐,不可能會反悔。


    成熟些的處事方法應該再穩一穩,過幾天再打這個電話,禮貌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陳先生剛剛許諾了要求,你就迫不及待的纏上來,吃相多多少少有點急切難看。


    秘書心中也能理解。


    畢竟是中學生,驟然得到這樣的好處,急切一些也是正常的。


    在場這些人中能獲得老板的承諾,比這個小孩子表現的還不堪的有的是。


    “一直裝的不溫不火,鎮定自若,還真以為你能雲淡風輕呢。”


    秘書在心中好笑。


    “哦?小夥子,你需要我幫你什麽呢?”陳生林挑眉。


    “我需要一個政府批條。”顧為經說道。


    謔!這也真敢要。


    秘書先是一驚,然後冷笑。


    怪不得要現場說出來,怕老板反悔,原來他的野心比自己想的還要大。


    “政府批文?哦,你們家是開工廠的,還是做房地產的?”陳生林目光灼灼的盯著顧為經,緩緩搖頭:“別把我當神仙,有些事情我也做不到。”


    “而且小夥子,你不過是給了我張鋼筆速寫,就管我要這種大生意,也太貪心了點吧。”


    陳生林臉色依然溫和,但是語氣已經冷了下來。


    他不喜歡這種得寸進尺的人。


    “我不是貪心的想要向您索取什麽土地批文這樣的大生意,我想要的隻是一張電氣化改造的許可批文,這裏至今仍然沒有現代化的設施。”


    顧為經輕輕跺了跺腳,指著窗邊擺放著的燭台:“我想讓好運孤兒院接入仰光的城市電網,卻遇上了困難,拿不到改造審批的許可批文。”


    自從schstic集團第一筆36,000美元的預付款匯入顧為經的賬戶之後,他的錢包裏就多了一筆真正意義上的巨款。


    如果算上整個合同的報價,總額更是輕易超過了十萬美元。


    有了錢之後,怎麽花就成了新的問題。


    不像之前網上接單那種零星幾百美元幾百美元的收入,這筆錢全部買成生活用品,一來太多了,二來也有些可惜。


    就算用官方匯率,這也是兩億元緬幣,足夠對孤兒院進行整個的現代化翻新,提供電力,自來水等必須的生活設施。


    仰光雖然日照充足,可整個孤兒院上上下下全部使用光伏太陽能電力,並不穩定,最好的方案依舊是接入城市電網。


    顧為經原本以為有了錢,一切問題就解決了。


    結果,周末剛剛表達出了向地方政府表達了改造意向,就被現實教育了。


    仰光的官僚係統,確實談不上清廉。


    這個周日女院長才去地方電力局跑了一趟,聽說孤兒院可能有了錢,各種審批部門就開始準備吃拿卡要。


    顧為經向戴森谘詢過這個問題。


    戴森小哥猶豫了一下,表示這事辦起來不難,但真的不建議對方找自己來辦。


    緬甸不是美泉宮事務所的傳統生意範圍,隻在仰光有一家辦公室。


    高層人脈他有,但這事吧,說小不小,說大也真不大。


    光是和仰光的一位主管這方麵的副市長吃頓飯,不算隱性成本,僅是一些直接開銷,搞不好就要比電力局小領導索賄的更多。


    戴森計算了一下,報了個三萬美元的價格。


    他說這已經是看在顧為經是客戶的份上給的成本價了,如果顧為經願意掏這筆錢,戴森可以很快幫他搞定一切手續。


    就算他把孤兒院推平了都沒人管。


    顧為經非常的猶豫。


    首先,他不確定行賄的政治獻金算不算係統統計的“必要慈善支出”。


    就算算,單純這件事,也真的蠻惡心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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