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顧為經十分同情的歎了口氣。


    “抱歉?唉,你為什麽要說抱歉?”蔻蔻仰著頭,奇怪的問道。


    “我以為,繼母……”


    顧為經愕然。


    他就是那種從小很少見到父母的人。


    爺爺很關心自己,伯伯嬸嬸對他其實稱不上有多壞,但有些時候,你就是確實會明顯感覺到,對待親生的女兒堂姐顧林和他的不同。


    所以,


    他就下意識以為蔻蔻也是如此。


    繼母這種東西,不應該在全天下無論東西文化中,都是黑心老妖婆的代名詞嘛。


    “喂,顧同學,你是不是隨便亂腦補《白雪公主》之類的情節了?也不看看我是那種唯唯諾諾的受氣包嗎。”


    蔻蔻看著顧為經尷尬的臉色,咯咯咯的輕笑了起來。


    “那個狐狸精哪敢欺負本小姐啊。我老爸雖然有點封建,但是還是很寵我的,從來認為小老婆隨便都能換,親生寶貝閨女小棉襖可就我這一個。我後媽甚至一直有點怕我,擔心我偷偷在父親麵前告黑狀說她對我不好。”


    蔻蔻驕傲的挺起修長的脖頸。


    “所以,後媽每年都會給我舉辦很盛大的生日會,展示給外人她對我有多好。”


    “她還會精心挑選各種各樣的生日禮物。什麽蘭蔻的化妝品啊,施華洛世奇的水晶首飾啊……”


    蔻蔻搬動著自己的手指,數著她生日會上收到過的名貴禮物。


    “聽說今年要給我買一個巴寶莉的購物袋。她自己為了避嫌,都不敢用這麽貴的奢侈品呢。”


    “喔!這聽起來相當夠意思了。”


    顧為經對比了一下自己的嬸嬸,認為做後媽做成這樣,真的沒有什麽可以指摘的地方了。


    “或許吧,但是這些的意義都不如這個手串珍貴。”


    蔻蔻笑了笑,輕輕對著顧為經的手腕上哈了一口氣,她用手指肚上的皮膚輕輕抹去了手串上在畫素描時不小心蹭上去的石墨浮灰。


    “我其實知道,隻要我開口,她也會去給我去求的,甚至幹脆托政府大金塔文物管理局的人脈給我搞來幾串。但這種東西,主動要來的,就沒意思了。”


    “隻有真心想讓你開心的人,才會在悶熱的天氣裏站好幾周,就隻為給你求了一個平安順遂。”


    蔻蔻仔細擦幹淨手串,就鬆開了顧為經的袖子。


    “好好戴著吧,年年送給我手串的親人已經沒有了,顧同學你要珍惜。”


    蔻蔻拍了一下顧為經的肩膀,在校長宣布退場的聲音裏,站起身。


    “走吧,這個無聊的表彰會終於結束了,看在老娘口幹舌燥的費心給你開導了半天,還把小時候的事情都分享給你的份上。等會兒上提高班前,請顧公子去校園水吧裏給帶兩杯半糖的芋圓奶茶,奶茶記得要加珍珠!”


    “有點下雨唉?”


    顧為經看著禮堂窗外,陰雨綿綿的天色。


    “所以,這才是特意給你表現男子漢風度的場合嘛。想要排隊給姑娘我買奶茶的男孩子能繞學校三圈呢。”


    蔻蔻吐了吐舌頭,露出促狹的表情來,似是一隻狡猾的小狐狸:“勇士,把握住討好女孩子的機會哦。我這次重新做了星形餅幹,用量杯加的鹽,可還是稍微有點鹹,配著甜口的奶茶一起吃剛剛好。”


    “珍珠,珍珠別忘啦!”


    她揮了揮手,腦後的長發起落,消失在了禮堂散場時的人群中。


    ……


    此時此刻,


    西河會館。


    今天沒有來學校的學生中,除了酒井勝子,還有苗昂溫。


    他正被一個金發碧眼的會所小姐姐服務生,帶著在會館長長的甬道裏行走。


    苗昂溫眼神在那個白種女人高挑的腰臀上掃過,貪婪的流連的片刻,心中泛起了對豪哥的無比崇拜。


    在仰光,外國人從來就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兩百年前是如此,兩百年後也是如此。


    甚至穀歌上有旅行遊記寫道,這座東南亞城市仿佛就是建立在“翡翠、佛塔、廉價的仆人”之上的。


    也隻有豪哥這樣的黑道巨擘,才能讓那些金絲雀般的洋人,反過來畢恭畢敬的為你提供服務。


    “豪哥要見自己。”


    苗昂溫悄悄握起拳頭。


    他那天和顧為經發生了衝突。今天下午,突然就被光頭帶到了西河會館,說是豪哥要見自己。


    苗昂溫非常的激動。


    豪哥這樣的教父級黑老大,手下眾多,就像是個都市傳說一樣。


    他加入豪哥的造假集團月餘時間,也隻有機會見過一次豪哥的背影。


    那時苗昂溫遠遠看見豪哥被四五個黑衣保鏢們簇擁著登上一台防彈的加長款深色梅賽德斯,威風極了,像體麵的政要高官多過像黑社會頭目。


    今天,


    還是苗昂溫第一次有機會,近距離接觸這位城市陰影社會的主人。


    他心中忐忑的同時,難免雄心萬丈。


    “sir,客人來了。”


    服務員小姐姐按響了包廂的大門前的門鈴,推開了棕櫚色的木門,畢恭畢敬的向苗昂溫微微躬身,然後就安靜的離開了。


    “苗昂溫對吧?進來吧。”


    西河會館每間包廂的設計都不同。


    有時候,客人剛從古色古香用紅木和紫檀裝飾的東方精舍裏走出來,推開隔壁屋房間的大門,卻又被鋪麵而來的路易十四浮華風格的法式宮殿所傾倒。


    而眼前的是一間江戶時代日式風格的茶舍,


    文雅的中年人麵前擺著一套小火爐,淼淼煙氣從紫砂壺中泄了出來,讓房間中都泛起了一層水汽和濕意。


    光頭一言不發的站在中年人身邊,帶著墨鏡,肌肉在黑色的西裝外套下隆起,像是一尊不會動的雕塑或是護法金剛。


    “豪哥您好。”


    苗昂溫小心翼翼的邁進包廂的大門,用敬畏的目光看著這個仰光城裏最有錢最有權勢的那一小撮群體之一的中年人。


    禁酒令時代阿爾·卡彭被譽為洛杉磯的地下皇帝,也不過就是豪哥這般了。


    “別那麽拘謹,坐吧。”


    豪哥笑了笑,示意苗昂溫坐在自己身邊。


    “喝茶麽?日式的清茶,喝起來可能稍微有點苦。”


    “不,不用了。”


    苗昂溫讓自己露出盡可能乖巧的笑容。


    “好吧,我問你一件事,你要好好的回答。我聽說,你和顧為經在學校裏,發生了一點小小的不愉快。”


    豪哥似乎隻是在聊天,隨口問道。


    “哦,是的,豪哥,是有這麽一回事。”


    苗昂溫愣了一下。


    他推門進來前設想過很多,豪哥會和他交談什麽樣的內容。


    無論是什麽,那都一定是很嚴肅很重要的事情,是屬於“男子漢的偉業”。


    顧為經?


    苗昂溫從沒想到豪哥會提到這個同學的名字。


    光頭確實轉達過,豪哥似乎希望他的派對能邀請到顧為經。不過,這事兒竟然值得豪哥要親自過問?


    “是的,但他擺架子大,不太願意來,所以我們有點小衝突。”苗昂溫有些嫉妒的撇撇嘴。


    “隻是這樣嗎,你隻是邀請他去你的派對?”


    豪哥麵無表情的說道。


    苗昂溫心中莫名其妙的緊了一下。


    他歪過頭像是一隻緊張的鵪鶉一樣,望了一眼一邊光頭的眼神,希望得到什麽指引,入目卻隻看到了一副冰冷的墨鏡。


    “是的,就是這樣的。”


    苗昂溫猶豫了一下,斟酌著語氣。


    他覺得,反正最後也沒有出什麽大事,自己沒有必要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


    啪!


    一隻白瓷的茶杯狠狠的被砸在了苗昂溫的臉上。


    滾燙的茶水像是流動的火炭,瞬間將他左臉的皮膚燙的紅腫了起來。


    豪哥看上去隻是個文質彬彬的中年人,手上的勁道卻不是蔻蔻這樣小女孩的耳光所能比擬的。


    杯壁薄如紙頁的白瓷茶杯破碎,刺破了苗昂溫的嘴角。


    苗昂溫被砸的天旋地轉,直接轉了兩個圈,然後一頭栽倒在茶室的地板上。


    “兩件事,第一件事,你不可以自作主張想要廢人。第二件事,你不可以試圖糊弄我。第二件事比第一件事還不能忍受。”


    豪哥並沒有大發雷霆。


    中年人看上去依舊是剛剛輕描淡寫的樣子,語氣卻冷的像是寒冰。


    “豪哥,我……對不起……”


    苗昂溫撫摸著臉頰,來不及感到疼痛,全身卻被冰冷的感覺所淹沒。


    豪哥什麽都知道。


    他自以為對不良頭領隱秘的囑托,分分鍾就傳到了豪哥那裏。


    在仰光這座城市,豪哥就像是一位全知全能的魔鬼,無時無刻不在深淵中注視著你。


    “道歉有什麽用。犯錯了,就要有懲罰。否則人怎麽會長大。”


    豪哥依舊頭也不抬的輕聲說道。


    他拍了拍手。


    身邊的光頭就從包廂內一隻擺在茶幾上的保險櫃裏取出了手槍。


    苗昂溫甚至還來不及驚叫。


    光頭掰開了擊錘,上前半步,一言不發的頂著苗昂溫的腦袋扣下了扳機。


    無論再怎麽美化,


    黑道永遠都是以暴力和恐懼控製人心的幫派,這裏沒有法官,沒有辯護律師,也沒有監獄。


    這裏或許確實能讓你大發橫財,代價是,犯了錯隻有死路一條。


    天可憐見,苗昂溫不過剛剛滿十八歲,他想象中黑社會永遠都是賺大把的錢,睡最妖豔的女人的風光的那一麵。


    哪裏有見過這個。


    實質般的死亡恐懼頓時擊垮了他,苗昂溫直接淅淅瀝瀝的失禁了。


    他喉嚨發出“嗝”的一聲,就軟軟像是被抽掉骨頭一樣,癱軟在地上。


    手槍發出了一聲脆響,卻沒有真的子彈發射出來。


    “沒出息。”


    光頭撇撇嘴,他將左輪手槍向側邊甩開,將彈倉拋到癱在地上的苗昂溫的懷裏。


    苗昂溫渾身都被不知道是被汗水還是尿水浸透了,像是剛剛出水的魚一樣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懷裏的彈倉——左輪手槍的彈倉是空的,並無子彈。


    “年輕人誰不會犯錯呢?我一直願意給年輕人機會,所以第一次犯錯我饒你,拿掉了彈倉裏的子彈。我希望你記住這個教訓。”


    中年人扭頭看著苗昂溫。


    日式的極道幫派喜歡讓犯錯的下屬來切手指。


    緬甸則要粗礫凶狠的多。


    豪哥手下的造假畫師們要拿畫筆,切了手指會影響工作,所以就用輪盤賭。


    中年人信佛。


    活下來了算菩薩饒你一命,槍響了也別怨別人。


    “這次顧為經的事情,算我沒說清楚。”


    豪哥看著地上破碎的茶杯,笑了笑,將手邊的一個深色的小盒子拋給苗昂溫:“所以一杯燙茶,小懲大誡。小盒子裏的東西給你壓驚。但知道嘛,下一次犯蠢,饒不饒你就要看菩薩了。”


    “去給我們的小顧先生道歉,別驚到了我的錦鯉魚,影響到他的創作狀態。我最近知道他還要準備參加畫展呢,真是有誌氣的小孩子。顧為經的手可比你的命值錢多了。”


    豪哥說完轉身就離開了,光頭也跟了出去。


    苗昂溫在尿濕的地上足足坐了五分鍾,才用顫抖的手打開了撿起小盒子,然後就又呆住了。


    燦燦的金光耀眼。


    豪哥可能真的是魔鬼,但也是相當慷慨的魔鬼,


    盒子裏竟然放著一支勞力士迪通拿18k間金的名表,市場價最少20000美元。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應該恐懼,還是應該在狂喜。


    苗昂溫趴在地上,抱著空彈倉和勞力士金表,肩膀一下下的抽搐著。


    似哭似笑。


    ……


    “顧先生,我們走吧。”


    德威學校旁的十字路口,阿萊大叔從顧為經手中接過書包,拉開了一輛老式現代伊蘭特的後門。


    “不必叫我顧先生,像以前叫我小顧就好。”


    顧為經坐到了伊蘭特的後座上。


    這輛車據說是阿萊大叔從哪裏搞來的,年齡不比顧為經小幾歲,換算下來總共隻花了不到一千美刀。


    車是老車,


    不過引擎能用,車燈能亮,空調給力,這在緬甸這種地方,就已經可以算的上好車的標準了。


    “明白了,先生……小顧先生。”阿萊大叔看了眼後視鏡,發動了車輛。


    顧為經無奈的笑了笑。


    自從阿萊大叔同意當他的助理,當這個沉默的看門人在進入工作狀態後,就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做事非常嚴謹認真,甚至連稱呼都永遠帶著敬稱。


    這是軍伍出身留下的特點。


    vip要員保護組和保鏢的要求不一樣,保鏢混熟了可以跟雇主打成一片,但軍隊是等級森嚴的地方。


    vip就是vip,


    不能因為你老給領導人開車,就沒大沒小的。


    阿萊大叔依然帶著從前的風格,就算他現在月薪隻有五百美元,卻依舊做事時,帶著習慣留下來的印記。


    顧為經舒舒服服的躺在座位上,準備稍微休息一會兒。


    阿萊大叔腳有點跛,不影響開車。


    他開車不快,可是極穩,加速和減速都很舒服。


    顧為經聽說有些老司機開車時能讓老板在後排寫字工作都不受影響。


    他不知道這個說法是真的假的。


    可阿萊大叔開車的時候,畫畫可能有點難,但是真的是那種讀書看報不會暈車的感受,睡一覺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顧為經閉上眼睛,打開了係統的虛擬麵板,注意到了係統的新任務。


    【連環任務:融合畫——海納百川(2/3)】


    【當前任務:完成一幅包含有中國畫技法、素描技法、水彩技法、油畫技法、版畫技法,五項中任何三項技法的畫作,要求尺寸10英寸x10英寸以上,情感至少達到心有所感評級。】


    【當前任務獎勵:水彩畫基礎繪畫技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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