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見答道:“和章神醫一起照顧傷兵,這會兒還在忙。主上放心,您不在的這幾日,他安分得很。老奴派人盯著,他哪兒也沒去。”


    元胤沐浴後換上一身幹淨衣裳到傷兵大營,果然見她正在幫傷兵包紮傷口,一副任勞任怨的模樣。


    直到後半夜,宴長寧才忙完迴到營帳中,累得沾床就睡。夢中,她又迴到上一世,她穿著破破爛爛的鎧甲,走在埋葬陣亡鄴軍的墳場上。月朗星稀,一具具骷髏從地底爬出來,質問她為什麽要救治知侵占鄴國領土、殺害鄴國百姓的秦軍。


    有的骷髏禁錮著她的手腳,有的扼住她的脖子,有的用白骨刺穿她的身體。宴長寧渾身僵硬,想喊卻發不出聲。她腦子清醒得很,但四肢無法動彈,忙念了聲佛,身體的禁錮才解開,睜開眼,才寅時初刻,走到案幾邊,倒了杯涼茶喝,再躺下後卻是再也睡不著了。直到天邊泛出魚白肚才小睡一會兒,醒來後卻發現大軍已整裝待發,準備迴黑水城。


    宴長寧問了周圍的士兵才知道,北邊的奴族和東北的烏戎趁秦軍攻打鄴國、邊城兵力空虛之際入侵秦國。


    奴族已進入雲中和五嶺,烏戎則侵入東北廣袤的燕地。元胤此時不得不放棄鄴國,迴黑水調兵到邊境。在行軍路上,他已連下數道密令,又親自帶走大半黑水城的兵力增援雲中和五嶺的獨孤憑。


    看來是她的計策起了作用,把秦楚兩軍分開,隻有楚軍就好對付得多了。


    元胤讓宴長寧跟他走,說在關鍵時刻可以多個擋刀子的。宴長寧暗恨,以後一定要在關鍵時刻給他一刀,以泄心頭之恨。


    疾行三日後趕到雲中郡,宴長寧被安排在軍醫中間幫著照顧傷員。元胤謹慎,不並讓她靠近。平日裏他可以耐著性子和她做戲,這會兒卻必須速戰速決,不能出半分差錯。


    宴長寧被困在傷兵營,探不到任何消息,她隻聽說此次大戰異常兇險,奴族來勢洶洶,但秦軍毫不示弱,和奴族軍血拚數次,大敗奴族軍。她在傷病營中忙得團團轉,有源源不斷的傷兵被送進來,哪怕是還有最後一口氣的,也要盡力救治。因元胤下令,不放棄任何一個重傷的士兵。好在章敬妙手迴春,將眾多重傷的兵卒從鬼門關拉迴來。


    “等再過半月戰事差不多結束了,到時定要好生休息一番。真是的,老夫都一把年紀了,還要這般勞累。”章敬淨手時說,嘴上雖在抱怨,卻是任勞任怨盡力幫忙。


    “還剩半個月?這麽快?”宴長寧反問道。她以為這場仗會打很久,未曾想過會在一個月內結束,元胤的動作比她想的要快。想到上一世,楚國和鄴國大戰,秦國雖有參與,卻保存了最多實力,而楚國卻是元氣大傷。保不齊秦國不等楚國恢複元氣,會大肆派軍攻打。以他的野心和實力,拿下楚國不是難事,她越想越覺得可怕。


    章敬擦幹手上的水:“時間越長死傷越多,東方喜歡速戰速決。”


    四月還未結束,戰事已經停歇,元胤迴到軍中,他一身戎裝,整個人散發著冷峻淩厲的氣息,像極了她所見的浮雕刻畫。


    “歇息一夜,明早啟程迴黑水城。”元胤吩咐了一句又匆匆離開。


    宴長寧收拾了包裹,把當年衛風親手為她打造的玄鐵匕首藏於靴內,帶了平時行走江湖的常用裝備,又找章敬要了治傷藥和解毒丸。次日清早,軍中大小事已安排妥當,元胤已備好一切。


    夜色中,宴長寧問元胤:“為什麽要換一條路走?”


    元胤未迴答,繼續向相反的方向疾行。他離開雒陽的消息已經泄露出去,他那三個弟弟以為動手除掉他的時機已到,早已在夏城的各條出路上布滿殺手。真當他這些年是靠運氣走到今天的嗎?


    宴長寧見他神色嚴肅,已猜到七八分,隻怕是他那三個蟄伏多年的弟弟動手了。這麽好的機會,他們不會輕易放棄。從他出生開始,他就是幸運兒,不知這次他會不會笑道最後。


    一夜奔襲,直到一處小鎮才歇下來。


    “既然知道路上有埋伏,為何還急著離開?”宴長寧問道。以元胤的聰明,不會和殺手硬碰硬才是。


    “早晚都要來。”元胤並不在意,“歇夠了繼續上路。”


    宴長寧又扒了一碗飯,看來他是不打算休息了。


    元胤的三個皇弟知道他狡猾,為了以防萬一,在各條路上布滿殺手,無論他走哪一邊都是死路一條。


    風平浪靜的走了一上午,行至密林間,宴長寧已覺察到危險。林中的箭如雨下,她的身體先她的腦子做出反應,解下腰間的鞭子,長鞭靈活的攔下箭支。元胤身邊的護衛武藝高強,不多會兒便化險為夷。


    隻聽頭頂傳來煙花爆破聲,沒多會兒就趕來另一隊支援的刺客,人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黑衣人殺來,宴長寧揮動長鞭,放倒向她殺來幾名黑衣殺手。身在局中,她無法置身事外。把自己扯進來,算不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任務還沒完成,不能死在這裏。宴長寧奪了一把劍在刺客中衝殺,血濺了她一身。她在戰場摸爬滾打了十年,早已練就一身禦敵的本事,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冷血嗜殺。


    第25章 救命之恩


    宴長寧殺敵時快很準,沒有誇張的炫技招式,招招直中要害。圍過來的黑衣人越來越多,外圍的黑衣人已開始拉弓放箭,準備將他們射殺在此地。宴長寧求生欲強烈,反應迅捷,靈活的揮動長鞭,一鞭子橫掃過去,撂倒數名弓箭手。眾死士殺出一條血路,護元胤先走。


    元胤脫離了包圍,宴長寧揮動手上的鞭子,纏住頭頂的樹枝,敏捷的攀了上去,施展輕功在樹頂行走。黑衣人的目標是元胤,沒為難宴長寧,朝元胤逃走的方向追去。宴長寧一路跟著元胤,目前的狀況對他十分不利。


    樹林的盡頭是斷崖,守在元胤的護衛相繼倒下,最後隻剩他一人。宴長寧抱著樹幹圍觀一陣,救他,鄴國便多一分危險,不救,剛強大起來的秦國勢必再次陷入混亂之中,於鄴國來說有利無害。但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她好像做不到。


    在猶豫之間,黑衣刺客已開始放箭,宴長寧不做多想,衝到元胤身邊,揮鞭攔下所有箭支。元胤拉著她跑到懸崖邊,問道:“願不願跟我一起死?”


    宴長寧果斷迴絕:“不!”


    元胤迴望追來的黑衣人,笑道:“已經沒有退路了,跳下去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宴長寧還未反應過來,元胤已攬著她的腰,縱身跳下懸崖。她嚇得失聲尖叫,緊緊抱著元胤的腰,似抱著救命稻草一般。


    幸好懸崖下是深潭,落水後兩人迅速沉到潭底,等衝力小些後,宴長寧才開始向水麵遊去。此時元胤已昏迷,宴長寧心想已經救了他,索性救到底,費力的將人托出水麵,奮力遊到水潭邊。


    “比豬還重。”宴長寧躺在岸邊的草地上抱怨說。歇了會兒再去看他,像是嗆水了。她學過急救之法,但對著元胤,她著實不敢。她上一世雖被莫擎天強占納為後妃,但這一世還是清白之身。此時此地隻有他們兩人,他又昏迷不醒,算了,就當他是塊石頭。


    猶豫一陣後,她下定決心救他。雙掌放在他胸骨下的位置,使勁按了幾下,又捏著他的鼻子向他口內吹氣,反複數次才排出他體內的汙物。歇一陣後,宴長寧背著他走到樹蔭下。現已入夏,野外蚊蟲多,她在元胤周圍撒了一圈雄黃。


    到林子裏撿了幹柴堆好,打開隨身攜帶的包裹。幸好她有一個防水的油紙袋,裏麵放著打火石、食鹽和藥等必須之物。生了火,宴長寧將包裹裏的濕衣裳清洗一遍,放在火堆邊的架子上烤幹。又砍了根竹子削了個竹筒,到上遊打了清水清洗元胤身上的傷口。


    宴長寧這才看到元胤背後的箭傷,好大一個血窟窿,難為他還堅持了那麽久。簡單處理好傷口後,將人靠在樹上,用了一件半幹不濕的衣裳搭在他身上,又去林子裏采了些草藥迴來。在章敬身邊待了兩月,她處理皮外傷並不費事,也識得一些治傷的草藥。搗爛了敷在他的傷口上,撕了一件衣裳給他包紮傷口。不過箭鏃上有毒,她無能為力,喂了一粒百靈丹後再給傷口做了簡單處理,希望他的手下快些趕過來。


    衣裳幹後,宴長寧忍著尷尬紅著臉給他換了,末了才躲到草叢後換下自己身上的濕衣裳。在元胤身邊守了一陣,他仍無轉醒的跡象。此時太陽西沉,她到林子裏抓了幾隻野兔剝了皮清理了內髒,抹上鹽和香料,架在火上烤著。


    元胤悠悠轉醒,宴長寧正用匕首割兔肉,見他睜開眼睛,說:“醒得真是時候,諾,這是給你的。”


    元胤接過,道了聲謝。


    “上麵那些人不會罷休,再歇一陣趕緊離開。”宴長寧片下兔子身上的肉,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


    元胤吃相文雅,卻目不轉睛的盯著宴長寧。


    宴長寧專心的片兔肉,嘮叨道:“箭上有毒,得趕緊迴去找章老先生。到底是什麽人要害你?”她自己知道,這是明知故問。


    “想我死的人。”元胤說,看了看自己身上後問道:“我身上的衣裳是你換的?”


    “是啊,你受了重傷,不換濕衣裳會染上風寒。”宴長寧麵上無波的說,心裏卻難堪得要命。


    元胤沒說話,宴長寧將竹筒遞給他,“這是我打來的山泉水。”卻發現元胤盯著她看,“你看我做什麽?我知道我長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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