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商瑂借著去宮裏請安的機會,去司樂坊見了池月。


    池月依舊是不落凡塵一般,清冷麵目下藏著一張好看的臉。


    赤紅色的朱砂在烙印在扇麵上,池月端詳著那一把扇子,忍不住誇道“這扇子精巧的很,尤其是這篆刻下的章子。可是微臣見過刻的最好看的了。”


    商瑂見著池月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不知他到底要說什麽。


    池月見著商瑂端坐在那裏,給商瑂倒了一杯茶。一縷清香瞬間彌漫在房間之中。


    池月將茶杯遞給商瑂道“齊王殿下也嚐嚐我這裏的一杯茶吧。”


    商瑂接過茶,飲了下去。


    仔細品了品說道“茶是好茶,隻是舊茶了。”


    池月癡癡地笑了說道“舊茶喝的才安心,今年送來的茶,微臣若是喝了,恐怕就見不到殿下了。”


    商瑂說道“你如今在宮裏是大紅人,這麽明顯,哪有人敢明著麵來害你。”


    池月將那把玉骨扇子放在了商瑂的麵前說道“殿下您瞧,這蘇州的紙,暖玉的扇骨都沒有山光的畫好。他做的什麽我都知道,我也不會因為什麽榮華富貴說與別處。從前我就是他一念善心撿迴來的。我從來沒有向任何人說過他種種。即便是齊王殿下也不曾得到過什麽。可是如今,他為了他的地位穩固,買通了內務府的奴才,處處暗害與我。我雖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彼時,我們既不是君臣,也非內應。我隻不過是報答他救我的那一條賤命而已。可我已經不欠他什麽了,樁樁件件,我背上的因果,絕非當初那一條賤命能比的了。”


    在昏暗的房間裏,池月姣好的臉龐顯得有些頹唐。


    池月對商瑂笑了笑。


    又盯著商瑂的眼睛說道“你雖然長了一雙桃花眼,可玩弄人心的本事照他可差的太多。”


    商瑂疑惑的說道“是嗎?看來大人很有見解。”


    池月咯咯的笑著。


    有些癲狂的說道“真正玩弄人心的人,是連自己的心都一並玩弄了,看起來更真實,更血淋淋。可殿下玩弄人心的手段隻是玩弄而已,那些女人怎麽會看不穿呢?”


    商瑂說道“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池月說道“沒什麽意思,隻不過說下那位殿下的狠毒罷了。我是怎麽也分辨不了,那些東西究竟是不是真心存在過的。”


    商瑂說道“當初是你要我給你一條出路的。你也清楚,他是當朝太子,什麽東西自然是唾手可得,我隻是給你一個出路而已,又沒說這路走到底一定能活著。”


    池月眼睛裏麵充滿了鮮紅的顏色。


    他看著商瑂說道“殿下既有野心,何必要做一個閑散王爺呢?”


    商瑂淡淡的說道“大人怎麽還沒喝酒便醉了呢?”


    池月憤憤的說道“殿下今日來找微臣,自然也清楚微臣現在的難處,殿下用虛情換的人心,自然抵不住真心換的真情。就像殿下之前想去北境領兵,怎麽那麽巧合,太子殿下就扣了您的折子,怎麽那麽巧合,偏偏是衛王補了缺?”


    商瑂抬了眼注視著池月。


    “空長了一雙桃花眼,騙騙虛情還好,可真心就沒那麽容易了。”


    商瑂有些坐不住了,眼瞧著池月瘋瘋癲癲的樣子,說這些癡話。


    商瑂便有些慍怒的說道“既然處心積慮的想見到我,到底所求何事?”


    池月走到商瑂的身邊細聲的說道“殿下是聰明人,微臣想要什麽,您自然清楚。我近日在宮裏也聽得了一些聲音,臘祭過了之後,北境那邊自然會派人求和,之後的事情,陛下自然會同意求和的事宜。到時候衛王迴了京中,於太子殿下和齊王殿下都不是一個好消息。”


    商瑂說道“衛王迴不迴來,跟本王有什麽關係。”


    池月說道“衛王就算不迴來,遭災的便是您了,殿下。”


    商瑂冷靜著說道“那是本王的事情了,你有什麽想法就直說吧。”


    池月說道“其實,齊王殿下早就有對策了,隻不過這對策的風險太大。畢竟人算不如天算,更何況指著那位不太友好的靠山來說,得罪的可是德妃娘娘。”


    商瑂聽了池月的話,眉頭緊皺著。


    池月繼續說道“衛王必須死,太子也必須死,缺了任何一條,殿下的前路都隻能是個閑散王爺。”


    商瑂聽了池月的話,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池月說道“殿下如今隻是想好了殺死衛王,可陛下那邊,你又能用什麽證據,將衛王的死推卸幹淨呢?”


    商瑂看著池月說道“你活的這麽玲瓏剔透,這件事情恐怕你早就給我想出了萬全之策了吧?”


    池月低聲伏在商瑂的耳後小聲說道“殿下心裏清楚,太子殿下的靠山是誰,如果林家倒了,那麽太子便也完了。可是殿下也清楚,作壁上觀也不是那麽好坐的,要是林家未倒,太子殿下就倒了,那豈不是更好?”


    商瑂的眼睛斜了過去。他以前隻是覺得池月聰明,卻沒想到這一下便說中要害。太子將這麽個寶貝放在豔紅樓,當真是委屈了池月。


    池月眼睛裏麵透著一絲晶亮的光芒。


    商瑂對著池月說道“大人的想法的確有趣,隻是,這如何讓太子殿下遵照我們的意願,可非你我能估量算計的。”


    池月說道“太子乃一國儲君,陛下當初在鄭王與太子之間猶豫不定,說明了太子之位並不穩固。相比之下,齊王衛王皆為有勇有謀的人,平王雖然是個病秧子,可是這病秧子倒是個賽諸葛。至於為什麽陛下如此對待殿下,皆因為,陛下一開始,要的就是名正言順嫡出的儲君罷了。”


    商瑂說道“這件事本王從小就知道了,二哥是天選之才,如果他坐了那個位置我自然沒有什麽意義。隻是如今這位太子,不賢之人,焉能為國牟利?”


    池月聽了商瑂這話,忍不住仰天大笑了起來。過了一會,他走到商瑂麵前說道“這話從齊王殿下口中說出來倒是諷刺嗬。殿下以為靠匡扶正義就能給自己的野心幹淨了嗎?”


    商瑂沒有理會池月的譏諷。


    池月繼續說道“太子不賢,齊王殿下積攢的證據也不少了,隻是皆不是什麽要緊的罷了,扳不倒太子不說,隻怕會逼得陛下做出棄車保帥的決定。所以說齊王殿下如今要緊的是怎麽抓出來這太子是怎麽不賢的。”


    商瑂心裏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否則他也不至於與太子相爭之中處於被動了。


    池月說道“殿下給我微臣一條生路,微臣自然要迴報殿下。”


    商瑂凝視著他說道“你知道太子的秘密與本王知道的有何不同?”


    池月歎了一口氣說道“那到沒有什麽不同的,不過,微臣今日在陛下身邊侍奉倒是知道了一件事。”


    商瑂皺著眉頭問道“什麽事?”


    池月嫣然一笑,伏在商瑂的肩上說道“陛下如今老了,愈發的懷念起當年的事情了,端淑貴妃剩下平王就去世這事,也不知道是怎麽就被翻出來了呢。”


    商瑂看向池月道“你說什麽?”


    池月說道“陛下身邊的千鈞衛可是查了不是一日兩日了。”


    商瑂心裏一陣翻湧。他之前接到消息,隻不過是當時將這件事當成一個扳倒太子的一個砝碼罷了。哪裏想到,陛下已經暗自查起來當年的事情。


    商瑂開口說道“千鈞衛是皇帝身邊最貼身的護衛,隻有皇帝知道他們布陣在哪裏。從小到大,本王可是都未曾見到過。你又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


    池月說道“按理來說,微臣本不應看見。隻是微臣做的什麽營生殿下也知曉。見不得人的事,我最在行。尤其是微臣夜晚之時扮做端淑貴妃的樣子,陛下每每見著,都抱著微臣痛哭不止。不過,微臣的身份到底是低微卑賤,情是假的,愛自然也是假的。但是陛下是真的。”


    商瑂冷眼看向池月道“就算千鈞衛開始查,這件事已經過了十九年,要查下去談何容易。”


    池月笑著說道“查下去是不怎麽容易,不過,這事有蹊蹺就對了。宮裏麵平白無故死個人哪有那麽簡單。更何況貴妃處處小心,又怎麽會輕易就早產?宮裏麵如今得勢的娘娘哪一個人的手是幹淨的。這皇宮裏麵又有哪一個人的手是幹淨的?殿下可知這件事是誰挑起陛下心裏的難受嗎?”


    商瑂問道“是誰?”


    池月咯咯的笑著。


    “祥雲宮的賢妃娘娘。”


    商瑂不解的看向池月道“賢妃?”


    池月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就是賢妃娘娘。她進宮的時候,貴妃已經薨逝,雖然不知道內情。不過這事怎麽說都落不到她的身上。不論查到是誰,這件事對她來說都隻是百利而無一害。誰都會有私心,如今秦王也要長大了。賢妃是宮裏最受寵的妃子。沒了貴妃,誰都離那個位置就一步之遙,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坐上那個位置。而且相比不受寵愛的德妃娘娘,沒有兒子的淑妃娘娘。賢妃娘娘的機會最大不是嗎?”


    商瑂說道“大人是想從中撈一把好處?”


    池月說道“我這心死之人有再多的好處與我來說也是無用。微臣隻求一條生路而已,至於殿下,微臣隻是盡我所能,與殿下做個交易而已。”


    商瑂看向了池月,漏出了一個笑容道“好,本王願意與你做這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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