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女的馬車就在門外,錦書姑娘取來琵琶,柳清歡也在車上換了身長袖翩翩的舞服。


    “公子稍等。”


    錦書姑娘的聲音略顯清冷,揮手嚐試著撥動琴弦,側耳傾聽過後,又做了微微調整。


    方正的視線落在琵琶上,若有所思。


    異世界與現代社會有諸多相通之處,包括天文星象、文字習俗,這些他都已經習以為常。


    樂器,


    也是如此。


    錦書姑娘的琵琶類似於古琵琶,又有過一些改良,聲音清脆,如玉玨碰撞,直入心脾。


    “錚錚……”


    細雨切切、大弦急急。


    “好!”


    方正輕拍雙手,讚道:


    “未成曲調先有情,錦書姑娘好高明的手段,佩服!”


    原本隻是一時好奇,現在他是真的有了興趣,想要見識一下這個異世界的樂舞水平。


    他聽過固安縣幾位所謂‘樂師’的表演,幾乎是難以入目。


    這也正常。


    現代社會在音樂上發展多年,且交流便捷,不論是演奏技巧還是樂曲譜子都已達到某種極致。


    乃至於就連樂器,也能用機器調教到精細如發的程度。


    每一個音節,都極致精準。


    這在古時,是遠遠做不到的。


    方正見過真正的古譜,學校裏也有幾十年前樂器大師演奏的錄音,即使以他當初的水平也能聽出缺陷來。


    技巧方麵還能依靠鍛煉彌補,樂器上的雜音則受限於當時的技術,無論如何免不了。


    錦書姑娘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看來:


    “公子懂樂器?”


    “略懂。”


    方正伸手示意:


    “兩位,請。”


    “是。”


    錦書姑娘垂首,雙手輕攏琵琶,芊芊十指如同剝開的竹筍,細膩修長,在弦上輕輕撥動。


    “玎玲……”


    如玉石撞擊的聲音響起。


    空靈、通透,在人心頭百轉徘徊。


    方正坐直身體,眼中略有驚奇,錦書姑娘的琵琶看上去不怎麽樣,音質卻好的出奇。


    而且……


    她的手很穩,對於節奏的把控更是了得,這在現代社會也屬於是較為頂尖的琵琶手了。


    不!


    應該還要更強。


    “噠!”


    另一邊,柳清歡輕移腳步,長袖半遮麵頰,嬌軀微微一矮,身如隨風搖擺的楊柳細枝。


    她身輕如燕,軟如飄絮,嬌軀在場中搖擺,長袖隨之揮舞,如花間蝴蝶、潺潺流水、深山明月。


    琵琶聲與舞姿完美相融,讓人心潮為之起伏。


    聲音漸急,


    柳清歡身姿的舞動也越來越快,裙裾飄飛、皓腕流轉,如同水波一般的眸子更是含情脈脈。


    忽然間,長袖倏忽甩開,好似蓮花綻放,在她雙手抖動下,花瓣層層疊疊、無始無終。


    樂聲陡然高亢。


    如穿雲裂石。


    舞姿再次一急,長袖衝天而起,人影隱於其中,若隱若現、朦朦朧朧,讓人感覺遙不可及。


    漸漸的。


    樂聲變的緩和,舞姿隨之收斂。


    “錚……”


    錦書輕按琴弦,起身與柳清歡一道施禮:


    “一首六卜獻與公子,願公子福與天齊。”


    “兩位客氣了。”


    方正起身,單手虛伸:


    “樂美、舞也美,今日能見兩位的表演何其有幸,典賣之事……,就按柳姑娘說的十兩銀子吧。”


    他並不缺錢,十兩與二十兩對他而言無所謂,能欣賞到這等表演幾兩銀子又算得了什麽?


    兩女美眸亮起,急忙再次施禮:


    “多謝公子。”


    “吳海。”


    “在。”


    方正朝一旁走神的吳海招了招手,道:


    “去庫房給兩位姑娘取一套瓷器,方某經常要出遠門,就當是先行慶賀兩位姑娘的喬遷之喜了。”


    “是。”


    吳海應是。


    “這如何使得?”錦書急忙搖頭:


    “公子無需破費。”


    “應該的。”方正笑道:


    “以後方某那房子還要勞煩兩位打理,一套瓷器不算什麽,況且方某還想再見兩位的表演。”


    一番勸說,兩女才答謝收下。


    吳海拿著瓷器迴來,在兩女麵前一臉羞澀,甚至不敢抬頭,心裏卻又有莫名的衝動。


    跟這樣的美人說句話也是好的。


    “其實……”


    他結結巴巴開口:


    “我們東家的二胡拉的也挺好。”


    “是嗎?”柳清歡隨意一笑,道:


    “比我姐姐如何?”


    她隻當吳海是拐著彎拍方正馬屁,又想在兩人麵前說句話,這種事她們見識的多了。


    也就不以為意。


    “這……”


    吳海認真想了想,道:


    “東家應該更好一點。”


    “嗯?”柳清歡正欲轉身離去的動作一僵,轉頭看來,一臉嚴肅:


    “我不信!”


    “是真的。”吳海急忙賭咒發誓:


    “東家的二胡一拉,我立馬就想哭,雖然錦書姑娘彈得那樂器也挺好,但……總感覺差一些。”


    ?


    不等柳清歡開口,錦書突然轉過身看向方正,薄紗下美眸大亮:


    “方公子,能否讓錦書見識一下?”


    “這……”方正看了看天色:


    “有些晚了吧?”


    “沒關係。”柳清歡知道姐姐對這方麵的執著,急忙道:


    “我們住酒樓,已經定好房間,等下直接過去就行,方公子您就拉一首曲子讓我們聽聽嗎。”


    說到最後,已是有些像是在撒嬌。


    “那……”


    方正想了想,點頭道:


    “行吧!”


    他也有些技癢,而且誰不願意在美女麵前表現表現,孔雀還會開屏用以換得異性好感。


    等他拿出大價錢買來的二胡,柳清歡雙眼當即一亮:


    “好精致的奚琴!”


    二胡又成奚琴,在教坊司很少有人學它,一來被人習慣性認為土氣,二來聲音不好聽,且總有一種淒苦感,不符合那邊的需求。


    這麽漂亮的奚琴,兩女就算是在教坊司都沒見過,一時間對於接下來的表演也多了些期待。


    當然,


    要說好過錦書,柳清歡第一個不信。


    方正放好二胡,想了想,腦海裏浮現賽馬這首曲子。


    賽馬算是二胡名曲,對演奏者需要一定的技術要求,但在業餘考級裏隻是四級曲目。


    像二泉映月,則是九級。


    二泉映月旋律簡單、指法也不複雜,似乎並不難學,而賽馬對於初學者來說像是要求更高。


    這其實涉及到音樂鑒賞方麵的問題,彈奏樂器並不是雜耍,不是手指有技巧就可以的。


    還有對樂理的感悟。


    當然。


    等真正學成之後,方能明白名曲為何是名曲,四級的賽馬同樣有其獨到之處,並非評級決高下。


    “錚……”


    隨之方正手指輕顫,歡快的聲音隨之迸發而出,明明隻有一人一二胡,卻顯出千軍萬馬的氣勢。


    二胡隻有兩根弦。


    但在方正手中,聲音抑揚頓挫、連續自如,惟妙惟肖的表現出充沛情感,特別用其演奏出的滑音,更是讓人驚歎。


    自習武以後,他的技巧就猛增一大截。


    前些日子勁入骨髓,連帶著二胡演奏也跟著增加不少,手指的穩定性能讓大師汗顏。


    片刻後。


    方正緩緩放下二胡。


    “餘音繞梁,三日不絕。”錦書聲音飄忽,薄紗下看向方正的美眸越發明亮,開口讚道:


    “方公子在奚琴上的造詣,乃我憑生僅見,佩服!”


    “是啊。”


    柳清歡也是麵色呆滯:


    “你彈奚琴那麽好,怎麽會待在這種小地方?”


    “兩位也不差。”方正笑道:


    “不也是來了固安……”


    “彭!”


    遙遙傳來的一聲悶響打斷了他的聲音,緊接著一些雜亂、喧嘩聲乃至有咆哮聲響起。


    “咦?”


    口發驚疑,方正起身:


    “怎麽迴事?”


    吳海急匆匆奔向庭院,幾個起落爬到屋頂,舉目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口中喝道:


    “東家,那邊著火了!”


    “好像是……”


    “令狐家的方向?”


    令狐家?


    令狐家的人不是都去祭祖了嗎?


    難不成……


    就是因為家裏高手都不在,才被人偷了老巢?


    這麽短的時間就已火光衝天,那邊的情況之遭可想而知。


    方正眉頭皺起,邁步來到庭院,側耳稍稍傾聽,麵上的表情就變得嚴肅起來。


    騷亂!


    這種騷亂他曾經遇到過,當場青狼幫圍城之際,一些人潛入縣城內部搞破壞,就是這般。


    不過今夜沒當時鬧得那麽大。


    但……


    從聲音越來越清晰看,這邊未必不會受到波及。


    “方公子。”


    錦書聲音急促:


    “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早點會酒樓吧。”


    “對,對。”柳清歡麵上也顯出慌亂:


    “我聽聲音好像有些不對勁。”


    “兩位……”方正想了想,倒也沒有多說什麽,點了點頭道:


    “你們路上小心一些,今夜城裏似乎來了什麽歹人,不過動靜不大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好!”


    兩女急急點頭,抱起琵琶、收起衣服匆匆朝門外行去。


    柳清歡竟然會駕車。


    耳聽混亂聲越來越近,她來不及換下身上的長袖舞服,拉動韁繩急急調轉馬頭變向。


    “噠噠……”


    就在這時,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三匹健馬出現在街道盡頭,馬上騎手拚命抽打著馬匹,見到前麵攔路的馬車不由大吼:


    “讓開!”


    “……”柳清歡抬頭,麵色瞬間慘白。


    “快讓開!”


    騎手叫了兩聲,見馬車依舊攔住去路,眼中瞬間冒出濃鬱殺機,單手一撈拔出腰間彎刀。


    “去死!”


    口中低喝,彎刀借助馬匹衝撞之勢猛斬柳清歡。


    “啊!”


    柳清歡失聲尖叫,一時間竟是忘了躲閃。


    “唰!”


    數道烏光從院子裏射出,直奔騎手而去,烏光去勢驚人,也讓騎手不得不迴刀劈砍。


    “叮叮當當……”


    幾根短箭落在地上。


    手持小型勁弩的吳海衝了出來,口中喝道:


    “兩位姑娘,你們先迴來躲一躲。”


    這幾人應該是從令狐家那邊逃過來的,後麵依稀能夠聽到唿喝追擊聲,且越來越近。


    “艸!”


    道路狹窄,馬車往那裏一橫幾乎堵得水泄不通,三騎根本不能同行,其中一人不由怒罵。


    “找死!”


    說著從馬背上一躍而起,竟是橫跨接近兩丈之地猛衝吳海。


    武者!


    吳海雙眼一縮,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身旁已然出現一人,掌中刀尖輕顫迎了過去。


    是東家!


    見狀他心中下意識一鬆。


    他可是很清楚,東家現在已經是二血武者,而且在二血武者中也屬比較厲害的那一批。


    果不其然。


    場中刀光閃爍,兩人交手不過幾個迴合,那騎手身上就被斬出一道血口。


    “啊!”


    “六子!”


    剩下的兩人來不及調整馬匹,接連衝來,其中一人持斧,另外一人則是手拿一柄寶劍。


    劍,


    說起來似乎是很常見的兵器,實則從方正遇到的情況看,異世界武者極少有人使用。


    蓋因劍脆,不能硬碰硬。


    劈砍起來不如刀,刺擊雖然有不小的殺傷力但又遠遠比不得長槍,所以多用作裝飾品。


    而且劍法難練,像玉煬鴻那般已是難得。


    通常來說用劍之人如果不是不懂,就是個中高手。


    “唰!”


    但見持劍之人踏步衝上,掌中劍光閃爍,瞬息間連刺十餘記,劍風唿嘯、寒意臨身。


    快劍!


    此人出劍之快、用劍之狠,也讓方正心中一凜,不敢有絲毫大意,把刀法運轉到極致。


    二血武者?


    難怪敢招惹令狐家,隻是幾個逃竄之人就有二血武者。


    倒黴!


    念頭急轉,他也不敢留手,當下手舞長刀、穩守八麵,千錘百煉的形意五行刀也顯露出鋒芒。


    他終究是學貫數十種武技之人,技巧方麵不差。


    “叮叮當當……”


    以一敵三,雖略處下方,一時半刻看上去卻也能支撐。


    “啊!”


    眼見久戰不下,其中一人陡然怒吼,雙眼瞬間赤紅如血,整個人揮斧的力道暴增數成。


    方正更是能感覺到壓力猛增。


    這又是什麽邪法?


    異世界的武功實在是邪門,除了神打還有類似的東西,這幾人似乎也會暴增實力的法門,讓人防不勝防。


    不能再等了!


    “唿……”


    輕吐濁氣,方正雙眼一凝,握刀手臂瞬間青筋高鼓,被壓縮成一團的刀光隨之一漲。


    “噗噗!”


    “噗……”


    勁入骨髓!


    瞬息間,他赫然爆發出不亞於三血武者的力量,肆虐的刀光瞬間崩飛來襲的三樣兵器。


    更是趁機前衝,掠過一人咽喉。


    鮮血噴濺!


    “不……”


    持劍那人雙眼圓睜,瘋狂大吼。


    “大哥快走!”持斧那人卻是知道事不可為,頂著對方連連後退,口中狂喝:


    “快走,等以後有機會再給我們報仇!”


    說著虎吼一聲猛撲方正,手中巨斧絲毫不做防禦,隻是瘋狂劈砍,逼得方正不得不暫且退步。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持斧之人雖然悍勇,卻隻堅持了幾個唿吸,就被一刀絞首。


    等方正衝出門外,持劍那人已經策馬通過縫隙狂衝出去。


    “哼!”


    低哼一聲,他身形一閃躍上牆頭,腳下發力在牆院、屋脊上縱躍,朝著那馬匹追去。


    除惡務盡。


    而且從剛才的情況看,這三人的關係非同一般,自己殺死兩個,剩下的那人怕是不會罷休。


    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既如此……


    必不能放過!


    附近的路方正很熟悉,走屋頂抄近路與對方的距離越來越近,但始終差上那麽一點。


    就在這時,他雙眼一亮,急急高喝:


    “羅捕頭!”


    “快攔下那人!”


    “哦?”正自趕去支援的羅捕頭眼眉微挑,身體直直朝衝來的健馬衝去,大手迎頭一按,巨力爆發。


    “彭!”


    三血武者的恐怖力量,加上一定的技巧,竟是把狂奔的健馬生生按倒在地。


    馬背上那人也被甩飛出去。


    這也能看出,勁入骨髓的二血武者雖然能爆發出堪比三血的力量,整體實力終究有些不足。


    片刻後。


    方正氣喘籲籲停下動作,看著羅捕頭檢查死者的屍體。


    “沒錯了。”


    站起身,羅捕頭麵露凝重:


    “這人也是令狐家的仇家之一,想不到令狐家祭祖之日,老宅所在卻被人給趁機偷襲。”


    “唔……”


    “怕是中了別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按理來說,就算是祭祖,家裏也會留些高手,如此依仗地勢就算來了敵人也不會有問題。


    但這次令狐安為了防止有人破壞祖墳風水,幾乎把高手盡數帶走,留在家中的皆是老幼婦孺。


    那邊的情況……


    很慘!


    “方公子。”


    羅捕頭摸了摸下巴,道:


    “剛才那人施展的是摧風快劍,身上可能會涉及到一些麻煩,等下伱也過來一趟吧。”


    他們現在已經是合作夥伴,有些事自然不會藏著掖著。


    方正麵色一沉。


    *


    *


    *


    這種情況,兩女自然已經不適合再去酒樓,好在方府空房間夠多,兩女出身風塵也不介意借住一宿影響名譽。


    關上窗簾,柳清歡轉身看向錦書,麵上的驚懼不知何時已然消失不見,口中道:


    “這位方公子真是奇怪,這麽大一個宅院竟然沒有幾個人,連打掃的丫鬟都沒有請。”


    “嗯。”


    錦書點頭:


    “方公子……”


    “確實特立獨行。”


    “我問了下那位吳海管家。”柳清歡撥弄著手指:


    “據說,這位方公子出身不凡,隻不過因為某些原因沒落了,才會淪落到現今這個地步。”


    “哦!”


    錦書抬頭,她麵上薄紗已經取下,露出精致如畫的麵頰,美眸微閃:


    “可真是巧了。”


    “是啊。”柳清歡點頭:


    “這人年紀不大,奚琴拉的堪稱出神入化,曲子更是絕妙,武功也達到了勁入骨髓之境,看樣子煉髒也入了門。”


    “還有他口中的詞,我竟是從未聽過?”


    “有趣!”


    “這與我們無關。”錦書垂首,手持針線縫補衣服:


    “我們過來隻是為了過安穩日子。”


    “知道。”


    柳清歡點頭,上前一步攬住錦書,兩人麵頰相貼,口中喃喃:


    “遠離是是非非……”


    “隻要我們兩個在一起就好。”


    “對。”


    …………


    夜半時分,方正被叫到令狐大宅。


    曾經富貴堂皇之地,現如今……


    遍地殘桓,房屋倒塌,火焰猶未完全熄滅。


    地麵上的鮮血還未清理幹淨,悲泣哭聲從四麵八方傳來,遇到的每一個人都麵色陰沉。


    “太慘了!”


    “連婦孺孩童也不放過……”


    “這群人做的太過了!”


    “……”


    方正看了眼羅捕頭,對方示意稍等。


    “蹬蹬……”


    沒有等多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麵傳來,幾道身影踏入大堂,更有一股冰冷肅殺之意撲麵而來。


    這股氣息如有實質,讓人唿吸一滯。


    就連方正,都忍不住心頭狂跳,看向帶頭之人。


    令狐安!


    他連夜迴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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