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也有些道理。”劉伯溫有些唏噓道:“年輕就是好啊,闖勁兒滿滿,想到就幹,成不成後看,不像老人瞻前顧後。”


    “不還是師父教我的嗎?這世上哪有一定能成的事兒?隻要天時地利人和湊齊了兩樣,莽就完事兒了麽?!”老六笑道。


    “我是這麽說的麽?”劉伯溫啞然失笑道:“你小子不要給我亂安排語錄。”


    “嘿嘿。”見被老劉識破,老六嘿嘿一笑,轉個話題道:“說起來。師父,怎麽不見你這邊有動靜?”


    “什麽動靜?”劉伯溫反問。


    “恁不是說,要在一年之內,除掉胡惟庸麽?”老六問道。


    “急什麽,這一年才過去一半呢。”劉伯溫淡淡道:“還有半年時間呢。”


    “胡相現在好像老實得很。”老六不大相信道:“他不亂來的話,挺過半年不成問題吧。”


    “他能一直忍住不亂來麽?”劉伯溫卻幽幽道:“就算他能,他下頭的人能忍住嗎?”


    說著他端起茶盞,輕呷一口道:“實話告訴伱吧,這半年我可沒閑著,一直在做各種準備的。”


    “還以為師父跟諸葛亮一樣,身不動、膀不搖,隻要心生一計,就能檣櫓灰飛煙滅呢。”老六嘿嘿笑道。


    “用連環計讓檣櫓灰飛煙滅的,那是周公瑾。”劉伯溫沒好氣道:“都成國子學祭酒了,不能再那麽不學無術了,讓人笑話。”


    “我就這水平啊師父。”老六一臉無奈道:“所以才盡量少在國子學露麵的。不然那幫壞種,真拿些刁鑽古怪的問題請教我,答不上來丟死人了。”


    “他們那是請教麽,那是存心看你笑話。”劉伯溫淡淡道:“國子學祭酒可沒那麽好幹的,當初韓國公幹了一個月就堅決請辭,就是跟你同病相憐。”


    “唉,我這肚子裏的墨水,還不如韓國公呢。”老六歎口氣,試探問道:“要不讓小侄女跟著我上班吧,給我當個秘書。我可是見識過,啥都難不倒她。”


    正在撫琴的劉璃眼前一亮,滿含期待的望著爺爺。


    “女孩子家家的……”劉伯溫皺眉。


    “可以女扮男裝嘛。”朱楨滿不在乎的笑道:“本王身邊的人,誰還敢細究不成?”


    “好好的學什麽祝英台?”劉伯溫哼一聲道。


    “唉。師父不同意就算了。”朱楨歎口氣道:“我再問問四嫂那邊……”


    “誰說老夫不同意來著?”劉伯溫登時就沒了脾氣。旋即又氣得瞪他一眼道:


    “臭小子,還敢拿捏老夫。從沒見過像你這麽厚顏無恥的,腳踩兩條船還這麽理直氣壯!”


    “師父,你說的太難聽了。”朱楨賠笑道:“我們都是好朋友,我有困難隻能向朋友求助啊。”


    “不要臉。”劉伯溫憤憤啐一口,鬱悶道:“早知道你是這麽個貨,打死老夫也不引狼入室。”


    “嘿嘿……”老六卻隻是笑,師父好歹點頭了,讓老人家順順氣又如何?


    劉璃麵皮薄,卻不能任由老劉繼續排揎下去,便插話問道:“爺爺,我怎麽還是不大信,你能半年搞掂胡惟庸呢?”


    “你少轉移話題。”劉伯溫沒好氣瞥她一眼道:“八字還沒一撇呢,胳膊肘子就往外拐。”


    “師父,我也覺著不大可能。”老六趕緊跟上,與劉璃呈起哄架秧子之勢。


    “行吧。”劉伯溫冷笑一聲道:“不露一手你們還以為老夫隻剩一張嘴了——瞧好了吧,本月之內,胡惟庸就會倒黴。”


    “尊嘟假嘟?”老六登時滿臉興奮道:“劉璃,準備好小板凳,還有西瓜酸梅汁,咱們好好看戲。”


    “你別高興太早。”劉伯溫卻緩緩搖頭道:“一旦發動起來,胡惟庸會激烈反擊的。但他猜不到是我在搗鬼,八成會把賬算到你四哥頭上。這點我得先跟你說清楚了。”


    “是麽……”老六哈哈一笑道:“這也在師父的計劃中吧?”


    “算是吧,燕王辦的是皇差,對付他就是打皇上的臉。”劉伯溫淡淡道:“但他們勢必會對付他的,這是我也改不了的。”


    “嗯……”朱楨神情漸漸嚴肅,摸著漸漸恢複的雙下巴尋思片刻,就明白了師父的意思。“我四哥幹的事兒太招恨了,胡惟庸那幫人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這不廢話麽。”劉伯溫哂笑道:“春天裏,你四哥滿世界的招密探,往公侯大臣家裏安插眼線,胡惟庸要是毫無察覺,那他也活不到今天了。”


    “但這也讓他們如芒在背,早就想拔掉這根刺了。”劉伯溫沉聲接著道:“所以隻要有機會,他們一定忍不住的。”


    “那膽子也太大了吧。”朱楨咋舌道:“歸根結底,那可是老……父皇安的監控,他們也敢拆?”


    “他們連造反都敢,有什麽不敢的?”劉伯溫幽幽道:“這也是皇上對他們一百個不放心的原因。”


    “唉,還真是。”朱楨點點頭,歎口氣。


    父皇對勳貴不放心,所以上手段;勳貴覺得委屈被冒犯,所以要反抗;父皇就更不放心了,上更激烈的手段;勳貴就更委屈了,反抗的更激烈,直到矛盾徹底爆發……死循環了屬於是。


    “所以要幹掉胡惟庸,不難。”劉伯溫歎氣道:“但這半年來,我了解到他跟勳貴的關係,比表現出來的還要緊密。很難不拔出蘿卜帶出泥,而且很可能泥比蘿卜多得多……”


    “還真是……”老六腦海中兀然閃過幾個字——胡惟庸案!


    那可不正如師父所說嗎?胡惟庸其實全家老小沒幾口,但被他株連到的文武高官,尤其是勳貴,可搭進去好幾萬口呢……


    怪不得師父這種人物,都會舉棋不定呢。


    “唉,造孽啊。”劉伯溫望著沙沙舞動的竹海,吐出一口濁氣。


    “我的意思是,”朱楨想一想,緩緩道:“胡惟庸肯定要除掉,那些跟著他亂來的勳貴同樣不能留,但第一不要廣為株連,第二不要禍及家屬。這個原先辦不到,但現在不是問題了——耽羅島很大,流放十萬人不成問題。實在裝不下,還有琉球、呂宋呢。”


    “那樣最好不過了,但就怕你父皇,想斬草除根啊。”劉伯溫又歎氣道。


    “我來想辦法。”朱楨正色道:“這大明朝也不是他說了算的,總還有能管到他的!”


    ps.下一章還是稍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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