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刨除僭越意味外,圜丘獨特的迴音效果,確實最適合演出了。


    “閑言碎語不要講,表一表好漢武二郎……”


    洪家班在內圈演出,整個外圈基本都能聽清,讓慕名而來的觀眾大唿過癮。


    但演完《景陽岡》第一段之後,東家便讓戲班下場休息了。


    哥兒自然幾個樂得輕鬆,這大熱的天,在台上連軸演還真受不了。哪有在台下吃吃喝喝來的舒服?


    而且東家準備的真周到,冰鎮西瓜酸梅湯敞開了供應。哥兒幾個正愜意的享受著,就見幾個穿著白色曳地長袍的男子,抬著個披著長發,頭戴金色麵具的男子登台,開始講法。


    “最初,有天地,隻有明、暗兩宗。明界的一切都是光明的,善良的,美好的;暗界的一切都是黑暗的,醜陋的,邪惡的……”


    那麵具男洪亮的聲音,經過圜丘的擴大,變得極富穿透力,可以清晰傳到最遠處聽眾的耳中。


    “而光明必會戰勝黑暗,爾等若依我教之真理與神之誌向,終必走向光明、極樂之世界……”


    後台,二四六哥仨聽得津津有味,有文化的老三老五卻已經變了臉色。


    “怎,怎麽了,吃壞肚子了?”朱樉看到朱臉色變得煞白煞白。


    “不是。”朱搖搖頭,吩咐一旁的張虎道:“別讓人靠近我們,就說我們在對詞兒。”


    張虎也不廢話,點頭起身,帶著幾個小弟去了。


    其實不用擔心,因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的講法者身上,根本沒人理會這一小小角落。


    “啥事兒,神神秘秘的?”朱棣小聲問道。


    “我知道他們講的是什麽了。”朱擦擦汗。


    “講的啥。”


    “二宗三際論。”朱一字一頓,說完等著看兄弟們震驚的表情。


    但二四六一臉呆滯,毫無反應。


    “唉……”朱無奈歎息,真拿這三個文盲沒辦法。隻好直接道:


    “這是明教的教義……”


    “什麽?!”三個沒文化的家夥,同時驚唿起來。


    朱樉朱棣是經曆過明教階段的,自然知道他們是幹什麽的。至於朱楨,最愛周芷若,括弧黑化後……


    “噓,小聲點兒,不要命了!”朱恨不得多生出一隻手,同時捂住三夯貨的嘴。


    “我可算明白,他們為何找我們演戲了。”老四一臉鬱悶道:“不是為了給我們揚名,而是利用我們吸引老百姓,來聽他們傳教。”


    “淨說廢話大實話……”老三白他一眼。


    “那,那咱們咋辦?”朱樉問道。


    “趕緊報官吧。”老六的第一反應一如既往。


    “沒那必要。”朱搖頭道:“這麽大動靜,鳳陽府鳳陽縣肯定已經聽到信兒了。”


    “是。”朱棣也顧不上跟他作對,點頭道:“首先我們不能慌,要裝著什麽都不知道的,該怎麽演怎麽演,別引起他們警覺。咱們不就收了三天的錢嗎?演完了咱們就走,沒毛病吧?”


    “沒毛病。”兄弟們搖搖頭,自覺老四這法子很穩。


    “那我們算不算從賊啊?”一直很安靜的朱橚擔心問道。


    “不算,我們是臥底。”老六自洽一直很六的。


    “嗯。”朱點頭道:“沒錯,我們現在是臥底。這三天,我們要盡可能多了解他們,這樣日後也好幫著朝廷抓人。”就把從心,說的很冠冕堂皇。


    “好。”兄弟們思來想去,也隻能如此了。


    ~~


    待那麵具男講完一段,明教的人便又叫洪家班上台接著演。


    第二場是洪家班的招牌節目‘武鬆打虎’,可不知咋迴事兒,武鬆、老虎都有些不在狀態,好幾次跟朱楨的快板書不合拍。


    台下的老觀眾直搖頭,心說這武鬆喝了假酒了麽?老虎也喝了一缸?


    幸好絕大部分觀眾都是頭迴看,大部分人也就看個熱鬧,這才沒出什麽大簍子,磕磕絆絆演完了。


    然後那麵具男便又登台說法……


    接下來兩天也都是這樣,表演和說法穿插進行。


    但其實明教也好、白蓮教也罷,為了讓老農民也能聽懂,它們的教義都非但直白,而且極其簡單。


    所以翻來覆去其實就那麽幾段,記性好的老三都能背過了。剩下的大把時間,明教便那些苦大仇深的教徒登台現身說法,而且還是專項專場。


    好比下午第一場,主要是來自江南和山西的移民,哭訴自己原先小日子過得如何不錯,結果朱洪武一道聖旨下來,就被如狼似虎的官差逼著賤賣了家產,背井離鄉來到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心說胳膊拗不過大腿,那就墾荒蓋屋、老實安家吧,可沒想到苦日子這才剛開頭。


    一個個控訴那些開國勳貴之家勢若虎狼,逼迫他們投獻為奴,強奪他們的家產。當地人也為虎作倀,逼他們賣兒鬻女,把他們敲骨吸髓雲雲。官府更是偏聽偏幫,一點活路都不給他們……真是各有各的悲慘,那沈六娘跟他們一比,居然還不是最慘的。


    演過西門慶勾搭潘金蓮後,又是民夫控訴專場。


    如果說上一場是苦難,這一場就是血淚了。那些落下殘疾的民夫,還有死掉民夫的家屬,一個個登台哭訴自己的悲慘遭遇……聽得台下百姓淚流滿麵。


    但最令群情激奮的,還得是最後一天,那個麵具男再次登台,但這次他沒講教義,而是展示幾張青色的寶鈔,還當場宣讀了朝廷發行寶鈔,禁用金銀的聖旨。


    然後他高聲道:“朱洪武要用紙錢換大家手裏的金銀,大家應該也有所耳聞了吧?”


    “聽說過了。”台下眾人紛紛嚷嚷。


    “但估計還有人不清楚,我現在就跟你們說明白,讓你們徹底看清他的邪惡嘴臉!”麵具男高舉著手中的寶鈔,大聲道:


    “他隻要在這紙上印個‘一貫’,就可以從你們手裏拿走一兩銀子!給伱們這樣的四張紙,你們就必須給他黃金一兩!”


    “怎麽可能!想得美,誰給他啊!”台下百姓聲浪陡增,明顯情緒激動。


    “你們不換,他逼著你們換啊。剛才我念的鈔法裏,不是說的清清楚楚嗎?禁止民間以金銀物貨交易,違者治罪!有告發者即以其物賞給。但若有以金銀易鈔者,聽其自便!”,麵具人高聲道:“聽明白了嗎?你們以後隻能拿金銀換他的紙錢,不然就要被抄家治罪!”


    “艸,沒天理了!”


    “這不是明搶嗎?!”


    “艸他娘的朱洪武,他還是個人嗎?!”台下百姓的怒罵聲響成一片。


    “媽,媽的,聽得俺都想造反了。”就連朱樉也如是說道。


    “造謠,絕對是造謠!”朱則堅決否認。


    ps.基本更第一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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