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使團眾人麵現輕蔑之色,金濤很不好意思的告訴他們,原本開京是很雄偉的,街道寬闊筆直,城內建築鱗次櫛比,美輪美奐,實乃不遜色鐵嶺的大城市。


    但十五六年前,被入侵的紅巾軍,糟蹋成了廢墟。用金濤的話說就是:


    “待兩年後收複開京時,京城宮闕無遺,閭巷為墟,白骨成丘……”


    “紅巾軍還打到過高麗?”哥幾個還是頭迴聽說。


    “這裏曾是元朝的征東行省,紅巾軍抗元,為什麽不能打高麗?”蔡千戶理所當然道。


    “倒也是。”金濤還能說什麽,隻能訕訕一笑道:“好在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大明與高麗,已經親如父子,重開新篇了。”


    “這開京城牆,是王上近年重修的。但高麗地狹民困,又常年被倭寇侵略,實在沒有能力重建昔日的光景,隻能先修起王宮官衙等重要建築,別的日後再說。”然後他介紹說:


    “好在迎賓館是新修的,條件還是可以的。”


    ~~


    高麗迎賓館粉牆黛瓦、重簷歇山頂。跟他們的官服一樣,基本也是宋朝的樣式。


    一夥穿著紫袍紅袍的高麗顯貴,早已在迎賓館門口恭候多時了。


    雙方見禮後,金濤為使團介紹起來,為首的兩位一個叫李仁任,官任門下左侍中,類似大明的丞相。


    另一個叫崔瑩的,任門下右侍中。他還是所謂高麗第一名將,使團在耽羅就聽過他的名號。


    金濤還告訴使團,這兩位也是都堂議政的話事人。


    來的路上,金濤就介紹過了。高麗的政體也大體承襲自宋,但所謂‘都堂’,卻是高麗特有的機構。


    都堂,最初是高麗幾個‘宰樞’機構,門下省、中書院、三司的長官,為集中處理軍國要務,而‘合坐’議事的場所,是高麗政治運營的核心。


    所謂‘百僚庶務,斷自都堂’。


    都堂的首領,正是左右門下侍中。而高麗素有武臣幹政的傳統,加之這些年戰亂頻仍,所以左右門下侍中都由武臣擔任的。


    李仁任有一口白山羊胡子,崔瑩則是一口濃密的黑胡子。所以哥幾個便以白胡子,黑胡子代稱……


    兩位高麗大佬請使團入迎賓館正院休息,待他們稍事洗漱,便在前廳設宴為天朝上使接風。


    高麗是分餐製,賓主在木地板上席地而坐,每人麵前一張矮幾。


    其實大明人已經不太習慣盤腿坐在地上吃飯了,但更不習慣的是高麗人的吃食。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碗倒是不少,可是碗裏東西太少,也就是一兩筷子的量,而且海帶鹹菜豆芽就占了大半。


    老三在船上幾乎沒吃東西,這會兒餓得前心貼後心,猛夾了幾筷子菜,還沒吃飽就光盤了。


    更別說二四六那仨飯桶了……


    外交場合,哥幾個也不好意思再要一份,隻能坐在那大眼瞪小眼,幹聽正副使跟黑白胡子說話。


    這時候,已經結束了沒營養的寒暄,林密問道:“我們什麽時候可以麵見你們大王,宣讀上諭?”


    黑白胡子對視一眼,白胡子撚須歉意道:


    “哦,實在抱歉。我們王上近日抱恙,已是臥床不起,兩位上使怕是要等一陣子了。抱歉。”


    “或者……兩位先向我等宣讀上諭?皇上有什麽吩咐,我們先照辦就是。”崔瑩也道。高麗高層基本都有在元朝留學或者當侍衛的經曆,所以漢語說得都好。


    “胡鬧,這是皇上給高麗王的旨意!”蔡斌登時拉下臉來,嗬斥道:“必須你們王上接旨,別人沒這個資格懂嗎?”


    “那好吧。”崔瑩茂密的黑胡子抖了抖,不忿道:“二位上使就安心等著王上痊愈吧。”


    “你們王上一年不痊愈,我們也要等一年嗎?”蔡斌瞪眼訓斥道。


    “上使是在咒我們王上?!”崔瑩也吹胡子瞪眼起來。


    見氣氛有些僵,金濤忙開口打圓場,說崔院君是高麗的廉頗,年過六旬依然老當益壯,之前一直在前線領兵,這才剛迴開京,拜相都堂雲雲。


    總之在不傷崔瑩體麵的前提下,替他向蔡斌道了歉。


    白胡子又拍了拍巴掌,音樂起,歌舞表演安排上。


    別說,高麗的音樂雖然難聽的要命,但高麗女子還真挺漂亮。尤其是轉圈圈時,裙角飛揚,白花花的大腿耀人眼目,很容易就讓人忘記了不快。


    待氣氛緩和下來,林密又按照老六的意思問道:“歸德侯、歸義侯兩位侯爺可安好?”


    “兩位侯爺自是好得很。”李仁任頷首笑道:“他們兩家一行來到高麗後,王上十分關心兩家的生活,非但為他們提供宅邸,還下旨以延安、白川兩縣稅賦來供養兩位,上差不必掛念。”


    “與他們同來的黃公公呢?我們太子念他年高,特旨開恩招他迴國養老。”林密又道:“勞煩院君請他來與我等相見。”


    李仁任卻神色一黯,訕訕道:“唉,黃內侍已經去世了。”


    “什麽?”老六一下子直起身子,那可是大哥口中,在高麗最值得信任的人啊。“他怎麽死的?”


    李仁任微微皺眉,心說這小廝忒沒規矩。但打狗還得看主人,上使的隨從自然輪不到他來訓斥。


    便歎氣道:“黃內侍得了很重的病,自縊身亡了。”


    “什麽?上吊死了?”這下不光朱楨,哥幾個一齊驚唿起來。


    蔡斌林密的麵色,也變得難看極了。


    蔡千戶一掌拍在矮幾上,砰地一聲,杯盞被震倒,酒液灑了一地。


    “豈有此理!黃公公乃是我朝使者,現在人死在伱們的京城,而且還是不正常的死亡,為什麽不上奏我朝?!”


    黑白胡子都一臉便秘狀,金濤忙道:


    “上使息怒,黃公公一身故,我們便派出使者報喪了,難道天朝到現在沒收到報信嗎?”


    “沒有。”林密斷然搖頭。


    “那可能是船隻在海上傾覆了。”金濤歎氣道:“海上風浪險惡,這是常有的事。”


    “是啊,洪武五年,鄙國使節洪師範、鄭夢周出使天朝,返程時遭遇颶風,正使洪師範遇難,副使鄭夢周抱著浮木漂流數日,被大明水師救起,送迴南京,再次得到了皇上的接見慰問。”李仁任也道:


    “這件事,上使應該知道吧?所以在海上真的是九死一生,什麽事都能發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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