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畫麵完全可以預料了。


    在這斷斷續續的,傾斜的畫麵當中,四井麗花和二階堂優次就這樣在水中掙紮著、扭打著。


    由於溺水的痛苦,這兩個遊艇社出身,本應該水性不錯的年輕人,甚至發不出多少唿救,很快,畫麵徹底安靜下來。


    不難想象,這就是他們死前最後的影像了。


    “我們在現場確認過,四井麗花小姐在落水後被水草和水生植物纏住了腳,二階堂優次先生則是被她抓緊了衣物掙脫不出,兩個人就這樣雙雙殞命了。”


    搜救隊的負責人很快這樣對著警方和匆匆趕來的四井總裁如此解釋道。


    四井總裁的麵色相當灰敗,似乎頗受打擊,警方則已經從其他目擊者,也就是在場的毛利小五郎等人口中得知了昨晚的情況,對他的結論沒什麽異議。


    四井麗花是當著所有人的麵跳窗跑走的,也是自己進入的森林。


    二階堂優次更是因為爭吵主動脫隊的,在死前還找到了救援的目標四井麗花,怎麽看都像是自主行動的。


    這個案件基本可以被認定為意外了。


    雖然這個意外偏離正常人邏輯的有點多,但怎麽說呢,可能這就是有錢有閑的年輕人吧。


    主打一個叛逆和轟轟烈烈,給自己找刺激,活不活得下來全看命硬不硬什麽的,也不是沒見過……


    “現場沒有其他人的痕跡嗎?”猶有疑問的柯南不禁追問。


    不是他喜歡給人掃興,實在是疑點依舊不少。


    且不提他們兩個是怎麽在這個山林裏相遇的——他們搜索了好久都沒有一點影子——就當他們兩個真的是有情人,心有靈犀好了,他們為什麽會選擇跑去那麽深的水潭邊?


    用迷路來解釋似乎說的通,可細想未免太湊巧。


    攝像機的出現也非常詭異。


    二階堂優次隨身攜帶它姑且認為是偶然的吧,他為什麽要在畫麵的一開始,要求四井麗花承認自己害死了八重子?


    簡直像是為了坐實二人死於意外和互害一般。


    還有那些恰到好處的畫麵損壞,簡直像是故意為了模糊什麽信息,被人為修改了一樣。


    柯南短暫讚同了一下毛利小五郎之前的結論。


    數碼產品真是太不方便了。這要換成膠片機,哪有那麽容易損壞,也更難以被動手腳。


    “雖然現場有很多我們的足跡,但在我們進入之前應該是沒什麽痕跡的。”被一個小孩子詢問,搜救隊的看一眼沒有提出異議的警察和名偵探,倒也耐心迴答了,“我們工作的時候每隊都會佩戴隨身攝錄設備的。”


    “是因為發現了攝像機,認為他們可能溺水了嗎?”


    “差不多。除了攝像機,周圍的灌木也發現了四井小姐衣物的碎片。我們都交給警察們了。”


    “這樣啊……”


    柯南打住話頭,低了低頭,思索了片刻後也隻能慢慢搖頭。


    現有證據不足以支持現場還存在第三人的猜想,死亡現場又在林地深處,想要利用其他條件確認疑點已是不太現實……


    “……謝謝你們關心麗花。”四井總裁擦了擦眼角,情緒出乎所有人預料的穩定。


    失去了愛女的痛苦讓他的身形稍顯佝僂,但他的精神似乎並未被打擊到徹底崩潰的地步。


    讓人忍不住要感慨,他是怎麽能養出情緒如此不穩定的女兒的……


    “總裁……對不起,我沒有照看好小姐……”


    “不怪你,六田,麗花的脾氣確實是太差了。”


    “四井先生,請節哀。”


    “哎,她確實太容易失去理智了……可能這就是麗花命中注定的劫難……”


    看四井總裁似乎終於接受了痛失獨女的事實,其他那些四井麗花的備胎們才靠近了過去,開始給四井總裁說些給受害者家屬講的勸慰話。


    與此同時,他們看向其他人的視線又再次燃起了那種微妙的、充滿競爭意味的火焰。


    四井麗花不在了,但四井集團還在。


    沒有了女兒,總不能集團就散了吧?失去將家業交給女兒女婿這個選項,四井總裁總應該要考慮找養子、收嗣子這種選項了。


    這在找不到合適繼承人的大集團裏屢見不鮮。


    在心裏的隱秘猜測中,不少人甚至覺得,他要是早點選擇這種選項,而不是任由四井麗花胡鬧,說不定四井麗花根本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這幫人,真是裝都不裝了……”三船拓也看著那邊熱鬧的要命的景象,忍不住翻白眼。


    “你呢,你怎麽不過去?”仿佛事不關己的唐澤好整以暇地看著三船拓也,“你對四井麗花沒興趣,可你不是對四井集團感興趣嗎?不去試試?”


    “切,我自己在創業,家裏還有產業,又不是沒有自己的父母。不用在外頭找爹娘。”三船拓也很是不屑地擺了擺手。


    “你確定?你以後要是再和四井集團打交道,需要接觸的就是,嗯,那幫子人了……”


    唐澤說著,隔空畫了個圈,圈住了那群環繞在四井總裁身邊的人。


    設想了一下,三船拓也的眉頭頓時擰成了川字。


    完了,這麽一琢磨,是感覺更糟糕了。


    “好了,你也去關懷幾句吧。”唐澤輕輕推了一下他的脊背,“假如四井總裁真的考慮在你們當中選擇繼承者或者經理人的話,我會支持你的。”


    “誒?”沒想到冷不丁得到這麽一句的三船拓也不禁一呆。


    “鈴木集團,還有長門物產物流。”唐澤豎起一根手指,做了個向上指的動作。


    對哦,他這個新認識不久的小兄弟麵對四井麗花的欺壓,表現的始終韌性十足,不卑不亢但又不會有什麽激烈反擊的樣子,讓他差點都忘記了,這也是位背後有豪門撐腰,事業有成的名人……


    “去吧。”唐澤又推了推他,“哪怕不參與競爭,能支持一個更合心意的也是好事,對吧?”


    “好吧。謝謝你了。”三船拓也終於扯了扯嘴角。


    他很快收住表情,做出同樣肅穆哀傷的樣子,向著四井總裁的方向靠了過去。


    三船拓也隻是懶得參與無謂的爭鬥,作為一個能合理利用家族資源創業的年輕人,他不可能是真的愣頭青就是了。


    唐澤微笑著目送他,視線正巧對上人群當中,遲疑而畏縮地看過來的四井總裁。


    對女兒的死,他明顯是有所猜測的。


    四井麗花前一晚在電話中表露了對明智吾郎的不滿和不悅,沒過幾個小時,她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深林裏。


    不需要任何證據,他也能猜測到,作為那濃重的黑色影子伸出的爪牙,這個長相溫和俊朗的年輕人,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唐澤什麽都沒說,隻是閉了閉眼睛,幅度不大地躬身,算是行了個禮。


    四井總裁的麵色更加灰敗了。


    他收迴視線,無聲地看著被明智吾郎推了一把,慢幾步走過來的三船拓也,眼中交雜著恐懼與挫敗。


    隻是稍微表現出了反抗和不穩定,麗花就在生日當天死去了。


    如果,如果他,拒絕那些人的安排的話……


    想到這裏,四井總裁看向三船拓也的眼神很快變得溫和。


    還不知道自己什麽都沒幹的已經成功突圍的三船拓也例行公事一般,開始了安慰受害者家屬的流程,唐澤收迴視線,看向依然站在原地沒動的一枝隆。


    “你呢,你不過去嗎?”


    “……不用了。”視線依舊停留在電視畫麵上的一枝隆沒有迴頭。


    那裏播放著來自攝像機的畫麵,已經暫停,但即便不去暫停它,畫麵也已近乎靜止。


    “我接近四井麗花,是想為八重子討一個公道。她欠八重子太多了……”他閉了閉眼睛,“想讓她道歉是不可能了,但起碼也得感謝八重子救了她的命吧。”


    他的眼角餘光忍不住飄向垂頭站在門口的米婆婆。


    她一直站在門口的方向,關於這場討論,關於八重子死亡的真相,關於四井麗花的離去,她應該都聽見了。


    一枝隆無法判斷她是怎麽想的,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繼續跟在害死了孫女的四井麗花身邊服侍的,但他自認自己想要的已經都完成了,無需再多言什麽。


    於是他向著唐澤深深鞠了一躬,轉過身,向著與那群人完全相反的方向,離開了這個塞滿了人,尤顯逼仄的房間。


    他走到房間外,與米婆婆擦身而過,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能放下過去,給死去的戀人一個交代,倒也是個不錯的結果。


    唐澤目送他離開,才重新轉過身,自然而然地走到了毛利小五郎身邊,和他就這起意外交談起來。


    問了搜救隊幾句的柯南,目光始終停留在他身上。


    他看著明智吾郎冷眼旁觀事態,推三船拓也去參與競爭,又與一枝隆交談後分別,心中滿是微妙的疑慮,同時又有一絲難以言說的挫敗。


    明智吾郎是可疑的,但這個案件本身真的很難挑的出問題。


    他一整個晚上,除了去見四井麗花那次,身邊都有其他人,唯一可能離開其他人視線的,恐怕就是結束搜救後各自去房間休息的那幾個小時而已。


    可光是在森林深處和別墅之間來迴轉移,就已經超出了想象,如果這真的是他做的,根本猜測不出他是通過什麽手段來去的。


    而且即便證明對方真的有參與其中,四井麗花和二階堂優次因為爭吵,死在一場相互戕害中始終是事實,屍體上的傷痕也佐證了這一點。


    甚至連受害者家屬,再疼愛四井麗花不過的四井總裁都放棄了追究,其他人更是缺乏質疑的立場。


    那明智吾郎到底是怎麽在一場短短的會麵中達成這個效果的?


    催眠?挑撥離間?誘導恐嚇,導致四井麗花連夜奔逃?


    要是偵探連對方的手法都無法看破,又談何阻止對方呢?


    柯南的目光重新轉向那台被雨水侵蝕,已經顯得有點破舊的攝像機。


    要是,起碼能看清所有它錄下的畫麵,就好了……


    ————


    柯南想看而看不到的畫麵,現在正呈在琴酒的電腦上。


    “又是好大一個視頻文件。”操作了好一會兒,解開層層加密的伏特加忍不住開口吐槽,“從那種深山老林裏傳這麽大的文件,庫梅爾該不會發了一整晚吧?”


    這可是毫無壓縮的攝影源文件,一整晚能發過來,都算是四井家度假別墅附近的基站強大了。


    這小子到底為什麽這麽喜歡用這種形式記錄任務過程?


    隻要四井麗花的死訊傳開,難道組織還能懷疑他憐香惜玉,沒把人弄死不成?


    琴酒掃了伏特加一眼,沒有說話,於是伏特加立刻閉上了還想說點什麽的嘴。


    看樣子,大哥內心裏對庫梅爾這種事無巨細的記錄風格其實是很滿意的。


    ……說起來,庫梅爾拿到代號的那段血腥表演,琴酒大哥也是很欣賞的來著……


    心裏暗暗胡思亂想著,伏特加點開了由庫梅爾的郵箱發來的兩段視頻。


    第一段,是一個固定機位的視頻。


    視頻的一開頭有些淩亂,但很快,就固定在某個方向,似乎是庫梅爾隨手將某個隱秘的攝像頭拋在了什麽地方一樣。


    視頻忠實記錄了四井麗花將明智吾郎叫進房間裏,高高抬著自己優美高傲的頸項,耀武揚威一般點破庫梅爾的身份背景,譏諷他也隻是個可憐蟲的全過程。


    一直到傭人離開房間之前,庫梅爾都沒有什麽激烈的表示,隻是抬了抬眼皮,用一種冷淡的目光看了四井麗花一眼。


    伏特加努力控製住了抬起手去摸後脖的動作,感覺脖子微微有點發涼。


    這小子是肯定忍不了了,四井麗花大概死的挺慘的。


    父母和家庭是庫梅爾永遠的雷區,這點不需要多熟悉的人都能猜得到。


    不管是對唐澤昭的嫉恨,還是對皮斯科以及愛爾蘭的、還有他自己父親母親的趕盡殺絕,都足以證明庫梅爾的態度。


    考慮到他前十八年的人生,庫梅爾那都不叫童年創傷了,他那根本沒有童年,隻有創傷。


    不出他所料的,等到傭人離開了房間之後,庫梅爾幾乎是立刻撕下了那張在公眾麵前溫良柔和的麵具,朝著四井麗花露出了殘忍的獠牙。


    他幹淨利落地製服住了四井麗花,將對方單手提了起來,為了迴敬剛剛的嘲諷,還當著四井麗花的麵,給她父親打了個電話,讓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見自己到底招惹了什麽東西。


    站在自己熟悉的臥室裏,聽著襲擊者用屬於她的聲音和她的父親自如對話,還點名了明智吾郎身份的不簡單,四井麗花死前的恐懼與無助,可想而知。


    伏特加很快聯想到了庫梅爾另一段比如今更癲狂的狀態,忍不住思維發散起來。


    是因為都提到了父母親緣的原因嗎?怎麽感覺,莫名其妙的,還有點異曲同工之妙呢……


    視頻定格在庫梅爾用桌上的卸妝棉擦去四井麗花淚水的畫麵上。


    “聽話,好嗎?”加害者溫柔的像是在和情人低語,語氣親昵溫和,餘音在房間裏輕輕迴蕩,讓伏特加終於縮了下脖子。


    年輕人玩得真變態啊……


    琴酒不為所動,隻是點了下頭。


    他的情緒很平穩,能清晰判斷出庫梅爾發送兩段視頻的意義。


    這當然不是庫梅爾行兇的過程,他要是真的就這樣扭斷了四井麗花的脖子,他自己很難撇清嫌疑。


    與其說這段是任務記錄,倒不如說是庫梅爾在展示四井麗花的逆天,用以表示自己選擇弄死她而不是蠱惑她實屬合情合理的說明視頻。


    庫梅爾確實脾氣不好,手法陰狠,但能給他氣成這樣,四井麗花也有幾分本事在身上了。


    內心做出評價,琴酒撣了撣煙灰,示意伏特加點開下一段明顯長了許多的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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