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諭下榻酒店後,每天就坐著人力車來學堂上課。是的:既給測繪科作為教習上數理基礎以及機械基礎的課,也要身為學員上射擊課與馬術課。


    而今天李純就開始給李諭安排實彈射擊課了。李諭對這個很感興趣,畢竟哪個男人不愛槍械與寶馬!


    李純拿出一把手槍:“先生如果不加入軍旅,學會手槍就足夠。這是一把最新的勃朗寧m1900手槍,也是北洋軍中最先進的手槍。如果先生每天可以射擊20發,估計用不了十天你就是用槍高手。”北洋是真的給了李諭超級大的麵子,200發實彈射擊機會,放在整個北洋陸軍恐怕也隻有精銳部隊才可以做到。


    其實即便是後來的日本陸軍,新兵也隻有200發左右的實彈射擊,甚至很多還是訓練彈。


    李諭的射擊課上得很快,畢竟今天沒有開槍,完全是李純在教給李諭槍械的相關使用方法以及注意事項,並訓練持槍姿態。


    射擊課結束後就是馬術課,今天開始訓練的是獨立催馬快步。一旦開始獨立騎馬,那感覺滋一下就上來了,真的太爽了!


    絕對比騎電瓶車爽翻番!練習了四五天馬術,李諭已經可以較為穩定舒適地壓浪快步。


    而一周時間後便可以勉強跑馬,隻不過李諭總控製不好韁繩,而且總被馬高高顛起。


    另外,幾天下來,李諭論文也已經寫好,正好收到德齡的消息,臨近年關,她要迴京城,李諭專程過來送她。


    “李諭大哥,你不迴京城過年嗎?”德齡問道。李諭搖了搖頭:“不迴去了。”然後問道:“家裏沒什麽事了吧?”德齡說:“父親來信說已經可以迴去了。因為榮祿大人身體不適,他們家中現在也不適合喜事,所以這件事就先過去了。”李諭說:“那就好,不要違背了自己的意願。”德齡點點頭,然後上了火車,又迴頭問道:“李諭大哥,你不迴家過年,真的沒有問題嗎?你自己一個人……”李諭說:“放心吧,不用擔心我,我現在可充實得很。”德齡也不好再說什麽,向李諭揮手送別。


    越是過節的時候,一個人越是難過。就像別人過情人節,自己卻要獨自打遊戲一樣……好在李諭現在確實也蠻充實,難得學點新東西,又是騎馬、射擊這種上輩子輕易學不到的新鮮玩意。


    李諭到郵局把寫好的熱力學第三定律的論文寄給丁韙良,托他蓋上京師大學堂的章再寄迴來。


    接著便繼續迴去學堂上課。再上了幾次馬術課後,李諭能夠比較舒適穩定地推浪而期滿十天時,已經能相對安全地快速奔跑。


    對於日常來說,完全夠用。隻是類似於後世考汽車駕照:開過車的都知道,考出駕照和能熟練駕駛汽車上路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哪。


    但李諭已經迫不及待了!老子立刻馬上就要騎馬上路!他收到了丁韙良寄迴來的蓋好章的論文,準備直接騎馬去天津郵局寄出。


    李純挺不放心的:“先生千萬不要摔下來……”李諭自信滿滿:“相信我,沒有問題!”李純說:“我看先生還是坐人力車更好。”李諭現在已經飄了,堅決道:“放心,我心中有數,不會騎快。”李純也勸不動李諭,沒辦法,隻有讓他騎馬去了。


    初次上路,李諭才感覺到了緊張。之前都是在操場上騎,根本不用怕撞到人,但是現在沒有紅綠燈,沒有人行道,也沒有車道,難度陡然上升。


    不過馬都騎出來了,再掉頭迴頭就太丟人了。李諭也確實根本不敢騎快,磨磨唧唧半天才看到郵局。


    他長舒一口氣:“終於到了!看來沒什麽難的嘛!”沒想到剛一放鬆精神,韁繩一抖,馬匹竟然有些失控,恰巧路邊有位女子,馬匹朝她奔了過去。


    李諭大喊:“小心!”女子聽到馬蹄聲,轉頭一看一匹馬衝了過來,立馬靈巧閃到一邊,但手中的包裹卻掉到了地上。


    馬蹄不偏不倚踩在了包裹上。李諭連忙拉住韁繩,勉勉強強控住了馬。


    他立刻翻身下馬:“實在抱歉!姑娘,沒有撞到你吧?”女子俯身拾起包裹,道:“我倒是沒有被撞到,但我的稿子。”她打開包裹,裏麵是一遝稿紙,和一支斷了的鋼筆及碎掉的墨水瓶。


    墨水肆意流淌,把稿紙染得烏黑烏黑,字跡幾乎看不出。女子眼睛裏眼淚立刻想要打轉:“我的詩稿都毀了!”手指頭一鬆,紙稿散落地上。


    李諭趕忙幫她再度撿起來,殘餘的詩句可以看出來字跡娟秀漂亮,沒想到是位女詞人?


    眼睛一瞄,落款處赫然是:“呂碧城”。我去,這一下竟然撞到了民國四大才女之首!


    李諭歉然道:“真的對不起,我該如何補償你。”


    “你!”呂碧城看著李諭,想發火又不知道怎麽發。她側頭先拿出手絹擦了擦眼睛,不願意在別人麵前落淚。


    然後迴頭決然道:“你當然要補償!”


    “好的好的,你說如何補償?不知道詩稿你心中還能記著嗎?”李諭問。


    呂碧城道:“記著倒是記著,但我隻身來到天津,身無分文,哪裏再有錢去買紙張、鋼筆?我本來是指望用它們謀個位置,可現在……”李諭腦子飛快:“我自然應該為你補償書寫工具,如果你沒有地方住,我也可以給你錢租房子,聊表歉意。”呂碧城卻搖搖頭:“該補償的補償我就是了,至於其他的,我還不想要男人來幫助。”


    “額……”李諭撓撓頭,呂碧城是中國女權運動的首倡者,在封建落後的時代非常不得了。


    李諭說:“碧城小姐,我並沒有惡意,我……”


    “等等!”呂碧城道,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其實呂碧城並不是她的真名,而是筆名,對於封建時代的一個大家閨秀來說,用筆名再正常不過。


    畢竟這也是跟了她一輩子的號。李諭指著手裏的詩稿:“這上麵有落款,碧城小姐的字跡著實優秀,殘章斷句也盡顯文采。”呂碧城拿過李諭手裏的稿件,


    “大眾認可才能稱為好,可惜在這個時代,這些珠句出自我一位女子之手,恐怕難見天日。”李諭說:“小姐不用擔心,我倒是有個門路,我認識《大公報》總編,可以為你引見。”


    “真的?”呂碧城眼中閃過一絲希望之光,不過很快克製住自己,她雖然隻有20歲,但已經經曆過不少人生挫折,並不會輕易相信他人。


    李諭看出了她的憂慮,連忙補充道:“其實我也是來投稿件,咱們殊途同歸,隻不過我和你寫的方向有點不一樣。”


    “方向不一樣?”呂碧城問,她還不知道李諭什麽底細,


    “你寫的什麽,散文?還是書表銘記?”李諭搖搖頭:“我寫的是論文。”


    “論文?”李諭也從包中拿出自己寫的稿子:“科學論文。”


    “哈?”呂碧城感覺頭蒙蒙的,雖然她學過西學,但是還沒見有人寫過西學論文,打眼一瞄,隻見稿子封麵上開頭寫著


    “論熱力學新定律”,署名則是


    “京師大學堂李諭”。


    “李諭?”呂碧城訝道,


    “你是哪個李諭?”


    “額,難道有很多李諭嗎?又不是黃河裏的鯉魚。”李諭笑道。呂碧城道:“這幾天,幾乎天津所有的報紙都在瘋狂報道的那位名震西洋的西學大家,莫非就是你?”李諭攤攤手:“怎麽,不像嗎?”他又指著稿件說,


    “這裏還有大學堂的章,怎麽會有假。”


    “哇!竟然真是你!”呂碧城驚道,


    “你可是個大英雄!大家都特別崇拜你!想不到被我碰見了。”李諭說:“這下你相信我了吧。”呂碧城使勁點點頭:“我相信!”消去了眉間的疑慮,呂碧城眼神舒展開,這麽一看,還真挺漂亮的,比照片上更顯清秀。


    呂碧城問:“我可以看看你寫的稿件嗎?”


    “當然可以。”李諭遞了過去,


    “我看了你寫的,然後你再看我寫的,這樣才公平。”呂碧城翻了翻說:“好深奧啊,根本看不懂。”但她也明白了,眼前的李諭是貨真價實的李諭。


    李諭又說:“為了徹底讓你放心,我們現在就去《大公報》報社,反正也不遠。隻不過麻煩的是隻有一匹馬,話說……你會騎馬嗎?”呂碧城心情已經放晴,說道:“當然會!我比你騎得好多了!”呂碧城瀟灑地踩著馬鐙騎了上去,繞著街道熟練得轉了幾圈才迴來,


    “李諭先生,不是我說,你騎馬的技術確實……嘿,確實有待提高。”李諭感覺太無地自容了,想不到一個大家閨秀竟然比自己都會騎馬!


    不過其實他也不用太傷心,畢竟呂碧城堪稱現代史之前,中國最後一位奇女子,騎個馬對她來說稀鬆平常,人家終歸是和秋瑾並稱


    “女子雙俠”。李諭尷尬道:“我就叫個人力車吧。”沒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正式騎馬上路還是終於人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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