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這一趟讓李諭幾乎成了日本學術界的頂流,成果斐然,東京帝國大學掛上了鄭錦精心畫的肖像畫,並列在一眾科學大佬之後。


    但最讓李諭滿意的是不少東京帝國大學的頂尖學生真的開始走入了李諭為他們設置的“高端學術路線”上,尤其是高深的數學以及偏重數學的物理領域上。簡單點說,都是理論方向。


    也都是李諭擅長的方向。


    而對一個發展中的國家來說,工程應用方麵的內容其實更有意義,至少先得解決有沒有,才能考慮好不好的問題。


    李諭準備迴國建學後,就刻意多培養工科人才。當然純理科也不能放棄,畢竟學純理科比較省錢,普通家的孩子也能學。


    李諭坐上了迴國的船。


    從地圖上講,自東京或者橫濱開出的船,先到上海最便利,然後有的航線選擇繼續北上青島、天津,有的則南下廈門、廣州。


    李諭在上海已經有了兩所住處,一個是上海東平路的小洋樓,一個則是豫園。


    豫園主要是偶爾放鬆用,另外麵積大,可以作為集會場所以及儲存地點。


    剛到東平路別墅,李諭就看到信箱收到了不少歐洲美國寄來的科學雜誌以及電報信件,其中不乏愛因斯坦、開爾文勳爵、普朗克等大佬的。


    李諭仔細看了看,發現如今的愛因斯坦還是沒有成名,隻是從臨時三級專利員變成了二級正式專利員。收入提升了一千法郎,達到了4500法郎(約合900美元),對提高生活質量確實比較有幫助。


    不過他的穿著和發型依舊是老樣子,在人堆裏一眼就可以認出來。


    普朗克很重視他,已經做了兩次公開講座專門講解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雖然讓一些物理學家引起了重視,不過還是沒有讓愛因斯坦出圈。


    沒有名氣就當不了物理教授。


    一些大學的物理教授收入很高的,最典型的就是英國和美國的大學,教授收入最少也得八九百英鎊,約合4000多美元。如果算上其他科研經費、校方補助、科學院補助,一年輕輕鬆鬆七八千美元。在二十世紀初,絕對是頂尖級別的收入水平。


    至於德國,雖然學術水平堪稱第一檔,但實話說德國的教授們收入水平和英美比少了一大截。不過這時候德國的物價還算穩定,教授最少是上流社會級別。等到一戰開始,德國馬克大貶值,才叫一個慘。


    愛因斯坦真的很想當個隻鑽研物理的大學教授,但毫無門路。


    反觀李諭,已經獲得了多所大學的教授邀請,還沒時間去……


    李諭展開一封瑞士蘇黎世大學的信,信中蘇黎世大學表示可以為李諭專門開設一個數學物理客座教授職位。


    李諭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迴複。


    他又打開愛因斯坦的一封來信:


    “東方的李諭先生,


    “你知道的,我很喜歡與你探討物理問題,你的想法是少有的領先於時代者。


    “而最近的我,一直在研究相對論的拓展,比如怎樣把它運用到加速運動的參考係中,不過我遇到了數學上巨大的障礙,仿佛一堵高牆矗立在我的麵前。米列娃幫我解決了一些數學問題,但我繼續進行思考研究時,緊接著又出現了難以逾越的數學。


    “天哪,真是令人絕望!


    “我想我真的應該像你一樣,好好重視並且鑽研數學了。但我對數學的興趣一直提不起來,從圖書館借來的數學書讀了一半就很難繼續讀下去。


    “看來我應該把這項研究放緩下來。”


    李諭讀到這裏不禁莞爾,誰說不是哪,決定物理難度上限的就是數學。


    物理本身真的沒多難,關鍵就是背後的數學讓人抓狂。


    估計一些在高中搞過競賽的人會很有感觸。


    對於競賽而言,肯定是數學競賽比物理競賽更難。(但並不能說明哪個更考驗智力。)


    即便僅僅是高中數學競賽,其出題範圍並沒有涉及到任何大學數學知識,也能把題目出到變態般的難度。


    可以說高中數學競賽的題目已經沒有難度上限。


    有些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imo)的題,連大學的數學教授都會感覺兩眼一抹黑。


    但物理競賽就有上限,即人類物理學認知的上限。解題肯定是借助已有的物理定理,自由發揮的空間不大。


    物理競賽絕對難不倒頂級大學物理專業的高年級學生。任何物理難題都可以在某一本高等教程或者論文中找到命題依據和解答思路。


    總之,最難的數學題可以形成一篇優秀的論文;而最難的物理題絕對不可能超過已有的論文。


    另外,數學競賽沒有什麽章法,出題可以天馬行空,解題方法也可以有很多種。備考數學競賽必須要做浩瀚的題目,還要比較有天賦。


    但物理就很有章法:把大學微積分還有四小力學學完,就隻剩一些解題技巧了。因為在高視角下,物理競賽的題目可以很簡單,有點降維打擊的感覺。


    李諭高中時就準備過物理競賽,不得不學了很多數學。後來上了大學更有感觸:數學好的不見得物理好,但物理好的數學絕不會差。


    隻是萬萬沒想到堂堂物理超級大神中大神愛因斯坦也會有這種數學上的苦惱。


    愛因斯坦信上後來的內容就有些無奈了:


    “我準備先搞點其他東西,比如發明一台可以放大電荷的機器。我已經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在這上麵,現在我可以用幾根金屬棒感應出十倍的電流,然後再將它們轉移到圓盤上,重複這個過程幾次,就能夠放大微弱的電流。


    “我認為這是一個天才的思路,但問題是如何讓它們運轉起來。我在信的後麵附上了設計圖紙,我知道你在美國時,曾經設計並製造出無線電設備這樣優秀的儀器,所以我相信你會有相應思路。


    “……”


    李諭翻出後麵那張圖紙,更加哭笑不得。這個設計要說巧妙吧,的確巧妙,但離著真正優的秀實驗物理學家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如果居裏夫人或者盧瑟福這種實驗大佬看到,一定會隨手扔到廢紙簍裏,畢竟這兩位設計的實驗儀器,精度比愛因斯坦的高了不是百分比多少,而是幾個數量級。


    李諭先給蘇黎世大學迴了信,並且在信中推薦了愛因斯坦:


    “很榮幸能收到貴校邀請。不過本人距離歐洲太遠,實在難以赴任。而在你們的身邊,其實就有一位出色的物理學家,他的名字叫做阿爾伯特·愛因斯坦,是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的博士。愛因斯坦先生曾經在《物理年鑒》上發表了數篇極為優秀的論文,論述了光電效應以及相對論等當下最先進的物理思想,他絕不會讓你們失望。”


    至於普朗克的來信,不說就知道在寫什麽,除了一開始詢問了一下最近的學術情況,後麵就是在和李諭聊什麽時候發表星戰後續……


    李諭在給愛因斯坦的信中,先鼓勵了一下他搞實驗創新的舉動,然後還是好好闡述了一下關於相對論正確的論點,比如相對論肯定會遵從物理學中的一條基本原理——最小作用量原理。


    而在給普朗克的信中,李諭同樣講了相關的內容。


    ——


    德國,柏林大學。


    普朗克正在辦公室看最近的學生論文以及物理期刊。


    敲門聲響起,他的高徒勞厄走進來:“教授,李諭的信。”


    “天哪!”普朗克放下紅酒杯,“難道太平洋又被封鎖了,為什麽這麽久才寄迴來?”


    普朗克先讀了讀李諭的迴信,首先李諭的答複讓他比較滿意,星戰後傳明年就會付梓印刷。


    然後是關於相對論的一些看法。


    讀完後,普朗克從桌子上拿出一張愛因斯坦幾天前寄過來的明信片,對勞厄說:“之前瑞士那個叫做愛因斯坦的年輕人曾經邀請我去瑞士,不過我一直沒有時間,這次就由你代我去一趟。”


    作為一個姓馮的德國貴族,勞厄很喜歡這個差事,因為此時已經到了瑞士的滑雪季,阿爾卑斯山上滿是皚皚白雪,他喜歡滑雪。


    勞厄興致勃勃地搭乘次日的火車來到了伯爾尼,他徑直來到伯爾尼大學,但問了一大圈,根本沒有人知道有愛因斯坦這號人。


    費了好大勁他才知道,原來愛因斯坦並不在大學工作,而是在郵政電報大樓的專利局任職。


    勞厄隻能再次前往專利局,透過窗戶看到了埋頭審理專利的愛因斯坦。


    “真的是那位發表了相對論、解釋了光電效應的愛因斯坦?”勞厄自言自語,他根本不敢相信。


    過了幾分鍾,愛因斯坦抬起頭,伸手去拿桌子前方的一摞文件。


    勞厄看到了他的正臉,果然是愛因斯坦。


    此前兩人在普魯士科學院已經見過麵,年齡相仿並且都研究物理的兩人,很容易建立友誼,所以勞厄對他印象很深。但此情此景與自己的心理預期實在差了太多,他無法把相對論的創始人與眼前專利員放在一起。


    直到專利局的工作人員走過來問起他來訪的目的,勞厄才向對方解釋自己想要找愛因斯坦。


    “是阿爾伯特·愛因斯坦,不是其他人。”勞厄多解釋了一句。


    “沒錯,就是他,整個伯爾尼也找不到第二個愛因斯坦。”工作人員迴道,然後把愛因斯坦叫了出來。


    “真是令人意外,”愛因斯坦說,“沒想到你會來瑞士。”


    勞厄拿出普朗克的那張明信片:“普朗克先生沒有時間,所以讓我來應閣下之邀。”


    “你能來我同樣高興!”愛因斯坦說道,“走吧,帶你看看伯爾尼的風光,這裏比柏林要讓人感覺舒服得多。”


    “確實心曠神怡,至少沒有柏林那麽緊張。”勞厄說。


    愛因斯坦帶他來到一座橋梁上,然後遞給了勞厄一根雪茄。


    勞厄點燃吸了一口,眉頭緊鎖:實在太次了,味道超級難聞!


    勞厄畢竟是個有錢的貴族,這種檔次的雪茄顯然入不了他的法眼,所以他一個不留神,把雪茄“不慎”掉入了河中。


    “實在是太可惜了。”勞厄如釋重負。


    兩人隨後的交流很順暢,上次由於萊納德突如其來的演講打亂了節奏,這次兩人才可以正兒八經聊起了物理。


    一個下午後,勞厄徹底折服了:“很難想象你有這樣超乎常人的想象力,與那位東方的李諭簡直一模一樣,令人無法相信。”


    愛因斯坦無奈道:“可我還是無法獲得任何名氣,幾篇論文發表後,整個物理學界簡直是一片寂靜。”


    “至少還是有人喜歡的,比如普朗克先生、李諭先生,還有我,”勞厄安慰道,“隻是,我在不少學術群體中聽到,他們認為你的理論難以用實驗驗證,這是絕大部分物理學家難以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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