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親王一口氣吐出去10萬兩,人都不好受了,他害怕朝廷再找他捐款,趕忙把自己在大清銀行寸的25萬兩白銀一口氣都提了出來,轉到外國銀行。


    這一波操作屬實炸裂,直接導致大清銀行周轉出現困難,城裏的銀價開始上漲。


    袁世凱讓兒子袁克定開著小汽車優哉遊哉來到慶王府門口,笑道:“王爺,您的氣色看著不太好啊。”


    奕劻說:“都怪那什麽愛國公債,簡直是胡來!想要糧餉,完全可以從田稅、關稅裏扣出來,搞什麽公債?你也是,為何讓太後堅持推行?”


    袁世凱說:“王爺,現在事態緊急,不想想辦法實在沒轍。關稅您是知道的,要經過洋人一道手續,他們現在坐山觀虎鬥,兩不相幫,所以還是別想了;至於田稅,現在關內十八省已經有十五個不交了,您說怎麽辦?”


    奕劻如今早就和袁世凱利益深度綁定,痛心道:“那也不能扒我們這些肱骨老臣的家底啊!”


    袁世凱哈哈一笑:“慶王爺,我有點小東西,能讓你好受點。”


    袁世凱從懷中拿出了一厚疊銀票:“這是300萬兩。”


    奕劻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三,三百萬兩?!”


    “噓!小點聲,”袁世凱說,“請您笑納。”


    奕劻不是傻子,問道:“有什麽要我做的?”


    袁世凱說:“明人不說暗話,王爺,我已收到密電,南方決計不會同意立憲,隻求共和,所以皇室就要……”


    奕劻嚇得一哆嗦:“斷頭台?”


    袁世凱連忙安慰:“王爺勿要多慮,密電還說,他們至少會厚待皇家。”


    奕劻哪信這個,曆朝曆代,前朝皇族都被殺了個幹幹淨淨,當年他們入關殺老朱家不就是這樣。


    “虛君共和都不行?”奕劻再次試探問道。


    虛君共和差不多就是英國那種製度,國王沒有實權,隻是一個虛名,負責一些禮儀性的工作而已。


    袁世凱搖了搖頭:“不行。”


    奕劻無奈道:“我明白了。”


    袁世凱說:“現在哪,希望王爺與我攜手保住皇上、太後以及你們一眾皇室的性命。”


    無形之中,袁世凱又把自己要做的事在皇室麵前拔高了一個維度。


    奕劻反正一直隻是個貪財小能手,政事上的智慧照著袁世凱差了一個維度,隻能聽他的。


    奕劻問道:“先幹什麽?”


    袁世凱說:“議和。”


    “恐怕攝政……醇親王不會同意。”奕劻說。


    袁世凱揚了揚銀票:“那就看王爺的了。”


    奕劻歎道:“這三百萬兩,看來是要我把國都賣進去。”


    袁世凱說:“王爺,不過是換另一種形式存在。這麽一想,您是我大清的恩人!”


    奕劻摸著胡須也笑了:“有道理!都是為了大清!”


    奕劻真的堪稱大清克星,與袁世凱聯手給大清打造棺材板。


    要不李諭一開始會進入慶王府教西學,因為他也覺得奕劻這人在推翻大清的功勞上,理應被記上一功的說……


    ——


    “嘟嘟嘟!嘟嘟嘟!”


    李諭宅院的倒座房中電話響起,王伯接起來問道:“哪位?”


    “淨整這些花裏胡哨的,電話當門鈴用?告訴李諭,我是醇親王。”載灃說。


    王伯來不及轉接電話,趕緊打開了門:“攝政王,我這就去告訴老爺。”


    載灃心情差得很,“我自己進去就行。”


    李諭趕到客廳時,王伯已經給他衝好了茶葉。


    “攝政王,您怎麽來了?”李諭問道。


    載灃說:“我碰巧剛剛路過附近,突然聽說南方要議和。”


    李諭疑惑道:“這事,好像應該問內閣?”


    載灃說:“不!我要先以朝廷名義,發一道通電,告訴全國朝廷立刻舉行立憲。”


    看得出,載灃是真的有點急了。


    李諭說:“通電全國?”


    載灃說:“是的,所有的電台都要接收到,這件事隻有你可以做到。”


    李諭說:“可以是可以,但現在通電的費用很高,發到每家電報局或者報社、通訊社的電文,每個字都要一角。現在全國差不多有兩百多家電報局和三十多家報社、通訊社,如果都傳達,就是大手筆。立憲是大事,想要說清原委往往需要幾百字,算下來,一次全國通電需要一萬元左右。”


    民國時期的通電也差不多這水平,所以每次在電視上看到某某大人物又要通電全國,都得花大把銀子的。


    當然了,他們“通”的基本都是民脂民膏。


    李諭的無線電已經把每個字打下來了好幾成,否則一個字至少要一角六七分。


    不過現在無線電運用地也廣了,此後電報局還會增多,所以總體價格仍舊不低。


    載灃說:“這錢我來出!不能讓立憲希望徹底破滅。”


    李諭聳聳肩:“請您盡快把電文給我吧。”


    載灃的動作很快,一個時辰後,就派人送了過來。


    清皇室在這次通電中把姿態放得很低,隻求按照英國的立憲製度來。也不學日本了,因為日本的天皇權力不小。


    李諭帶著電文找到郵傳部大臣唐紹儀,“唐大哥,備個案。”


    唐紹儀看了看載灃的通電內容,說道:“已經晚了,純粹浪費資源。”


    話雖這麽說,通電還是得通出去。


    可現在南方各省早就不認愛新覺羅了,正在組織議和事項。


    電文發出去後,唐紹儀說:“疏才,正好袁公有請,一起到他府上去吃頓飯。”


    李諭說:“袁大人不應該很忙嗎?”


    唐紹儀說:“你手中的無線電技術至關重要,現在關鍵的已經不是打仗,而是情報傳遞。而且,今天就是隨隨便便的一場家宴罷了。”


    李諭不再多問:“我來開車。”


    這時候南北雙方要展開為期一個月左右的議和,議和的地點在上海租界,袁世凱肯定不會去,而是讓唐紹儀作為全權代表。


    而唐紹儀說是北方代表,其實就是代表的袁世凱一人,清廷已經是個空殼子,議和中的一個重要議題便是關於如何處置清王室。


    作為遙控指揮者,袁世凱每天都要讓唐紹儀匯報最少兩次。


    唐紹儀坐到副駕駛上:“袁公搬到了錫拉胡同,我來指路。”


    錫拉胡同在晚清時與金魚胡同一樣,都是王公大臣們喜歡聚集的地方。慈禧在入宮之前,就住在錫拉胡同。


    到了袁世凱家中後,他的幾房姨太太已經準備好了飯菜。


    袁世凱對袁克定和袁克文兄弟倆說:“快給師傅請安。”


    兩人過來就對李諭鞠了個大躬:“師傅好。”


    袁世凱接著嗬嗬笑道:“疏才,快坐,快坐!”


    桌子上擺的菜猛一看感覺挺像李諭穿越前飯店的菜品,中間是一道清蒸八寶鴨,旁邊是韭黃炒肉、紅燒肉還有一些相對常規的菜。


    李諭記得小時候看過一個故事,有人去拜訪袁世凱,看到他在吃飯,桌子上隻有一碗小米粥,一條魚,然後一邊吃一邊掏個小瓶往上麵撒東西。迴去後他就跟別人說袁世凱簡樸。


    後來知情人透露,他那碗小米粥,每一粒都是精挑細選的西北小米,個個顆粒飽滿。


    那條魚是長江鯽魚,用豬油封了,送到北京時和鮮的一樣;調料也是鹿茸、人參、犀角之類的名貴藥材磨的粉。


    就像年大將軍吃白菜,每棵白菜隻留一點菜心。


    不過故事應該是虛構的,因為袁世凱這人飯量很大,這點飯根本不夠他吃的。他是個早餐都要吃六七個水煮蛋外加一碗貢麵的人。


    袁世凱畢竟是軍人出身,相對粗一點,不像明清上位者有愛吃燕鮑翅肚的習慣。


    但袁世凱很愛吃補品倒是真的,喜歡吃韭黃也是因為韭黃素有滋補之名,畢竟他可是有九房姨太太。


    袁世凱說:“這幾天我好好看了看你帶來的法國大革命一書,受益匪淺。”


    李諭避實就虛道:“書中自有黃金屋,多讀書自然有好處。”


    袁世凱說:“我現在對拿破侖此人越發喜愛,我發現他對科學家非常重視,就算行軍打仗,也會帶上幾位數學家隨行。”


    李諭說:“當年的法國確實湧現了許多數學家,拉格朗日、拉普拉斯、蒙日、傅裏葉、柯西等等,都是數學史上鼎鼎大名的人。而且他們或多或少都為拿破侖服務過,有些還建立了不錯的關係。”


    “果然當將軍不能隻是一個粗人,我也應學習之,”袁世凱說,“對了,你說的這幾個叫拉什麽的,很厲害嗎?”


    李諭說:“在數學界,他們的地位就像文學界裏的唐宋八大家。”


    “這我就明白了,”袁世凱說,“書中提到拿破侖稱唿那位拉格……”


    李諭說:“拉格朗日。”


    “對,拉格朗日,”袁世凱說,“拿破侖稱唿拉格朗日為‘數學界高聳入雲的金字塔’,雖然我沒見過金字塔,但你李諭也稱得上這個名頭。”


    李諭笑道:“過譽了。”


    拿破侖對數學家確實相當尊重,他封拉格朗日為法蘭西參議員、帝國伯爵,並授予其榮譽軍團二級勳章;


    封拉普拉斯為伯爵、伯爵;


    拿蒙日當摯友,帶著他一同進軍北非。


    袁世凱又對袁氏兄弟說:“你們現在數學學到什麽程度了?”


    袁克定說:“迴父親,我已經學到了李師傅數學講義中的韋達定理,韋達似乎也是法國人。”


    袁世凱問道:“韋達定理?”


    袁克文說:“用來解一元二次方程的。”


    “嗯!很好,”袁世凱說,“拿破侖年輕時是從炮兵起家,炮兵需要學習數學與物理學,你們繼續努力吧!”


    袁氏兄弟說:“孩兒記住了。”


    袁克定又多提了一句:“韋達也曾在軍中破譯過敵方軍隊的密碼。”


    “差點忘了,”袁世凱對李諭說,“咱吃過密碼的虧,以後還望疏才在這件事上多多幫忙。打仗嘛,要是讓敵人先知道咱們想幹什麽,不就歇了菜。”


    李諭說:“在下對密碼沒有太多研究,但我會在學校中專門設立培養密碼人才的數學相關專業。”


    “疏才果然是科學巨子,”袁世凱端起酒杯,“有勞你了。”


    李諭說:“份內之事。”


    二十世紀是密碼學大發展的時代,李諭肯定會多加留意。


    尤其是以後對付小日子侵略時,密碼戰相當關鍵。


    因為不管怎麽說,日軍的實力確實強了很多,獲悉情報就變得更加關鍵。如果能夠提前知道小日子動向,國內抗戰力量將大大減少傷亡。


    ——


    大清死亡倒計時隻剩兩個來月,唐紹儀準備前往上海與南方代表們議和。


    李諭正好有點事去上海,一同上了火車。


    北方代表還有嚴範孫,他看到李諭後疑惑道:“疏才也是我們的代表?”


    李諭道:“我是去找商務印書社出版一些書籍。”


    “你寫的?”嚴範孫問。


    李諭說:“是的。”


    嚴範孫問道:“什麽內容?”


    李諭說:“我在此前的旅途中,寫了一本關於西方科技的簡史。”


    嚴範孫說:“西方之科技史?疏才兄真是大才,能修史書!”


    “拋磚引玉而已,”李諭笑道,“我隻是從文藝複興開始,大體寫了寫歐洲怎麽一步步完成科技進步,繼而發生工業革命的。隻有十幾萬字,希望後來有史學大家關注到科技史這個小門類後,寫出真正的曠世之作。”


    嚴範孫說:“江浙素來多文人,更不乏修史者,我想應有你要找的人。不過修史是件大事,一定要慎之又慎,當年的明史案仍曆曆在目。”


    嚴範孫說的明史案,是清朝最大的一起文字獄,康熙初年,浙江的莊廷鑨修了本《明史》,結果被小人告發,200多人被殺,淩遲的就有18個,牽連甚廣,影響更深遠,此後有清一代文字獄多有發生。


    李諭知道嚴範孫是好心提醒,於是輕鬆道:“不過是一本講述科技的小史,而且就算有關係,現在時代也要變了,不會有事。”


    唐紹儀說:“沒錯,疏才盡管刊印發行便是,不必擔心。現在大家都想知道洋人到底為何有如此強大之科技,我們又該如何奮進。這本書發行後,我第一個購買。”


    李諭說:“我還想找幾人潤色潤色,不然我的文筆拿不出手。”


    嚴範孫說:“可惜我最近沒有時間,不然一定代為效勞。”


    李諭說:“這種小事不用您操心,我已經想好人選。”


    嚴範孫問道:“是哪位江浙大賢?”


    李諭說:“目前稱不上大賢,隻是個普通的教師,姓周,名樹人。”


    以李諭的水平,李諭寫出來的東西自然是白話文。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讓迅哥提前動筆寫寫白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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