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場對話,英國的柯林斯出版社也很想向李諭約稿,發布一套科幻。


    多年後,英國的柯林斯出版社與美國的柯林斯出版社進行了合並,統稱柯林斯出版集團,在英語圈裏是很大的一家出版社。


    不過目前兩家出版社根本不相幹,李諭已經與美國的柯林斯出版社簽了合約,隻能把首發權繼續留給美國那邊。


    而且過不了多久歐洲就會打一戰,圖書銷售情況將大打折扣。


    李諭在坐船、坐火車等比較花時間的時候沒事就隨手寫一下,準備近幾個月把《異形》係列慢慢寫出來。


    《異形》是科幻驚悚係列的經典之作,尤其後來的前傳《普羅米修斯》,有一定的深度。


    這種科幻題材的作品比較適合此時提前發表,因為它和《星戰》一樣,不算硬科幻,主要靠跌宕起伏的情節吸引人,隻不過套了一個科幻背景。


    二十世紀初的人哪見過這種題材,發行後必然大賣。


    ——當然要做一定的改編。


    人文學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多“借鑒”後世成果,因為人文學科的發展相對比較線性。尤其是文學方麵,除了一些思想上的東西,沒有多少不可逾越的鴻溝。


    科學就不一樣了,幾乎不存在“跳躍式”發展,科學的特點是極端嚴謹,必須有堅實的基礎才能慢慢構造上層建築,一層一層來。


    要是李諭這時候告訴大家夥:將來會出現每秒鍾計算幾千萬億次乃至幾億億次的超級計算機、人體構成秘密是雙螺旋結構dna,絕對會被抓進精神病院。


    所以科學方麵,隻能稍微提前一點點發表內容,或者說已經有前一步之後,再提出對應的後續成果,反正不能平地起樓閣。


    李諭有一段時間沒有發天文學相關的論文了,英國皇家天文學會會長弗蘭克·沃森·戴森以及劍橋天文台新任台長愛丁頓邀請李諭再次來到了格林尼治。


    愛丁頓名氣比較大,他就是那個被記者問“是否全世界隻有三個人真正懂得相對論”,然後迴答“誰是第三個人?”的天文學家。


    這位老哥此後在英國天文學界是個扛把子。


    至於弗蘭克·沃森·戴森,可能有些人會誤以為是提出“戴森球”的那位,其實兩人是重名。


    英國的這個戴森與愛丁頓最知名的成果都是通過天文學驗證了廣義相對論中大質量天體可以使光線(空間)彎曲的結論,從而幫助愛因斯坦封神。


    隻不過這種天文觀測不是隨時都能搞的,必須等待日全食才行。


    戴森與李諭握手道:“在下新任皇家天文學會會長,上一任會長達爾文先生(達爾文的兒子)曾經向您約稿,可惜達爾文先生已經過世,這件事落在了我的身上。”


    李諭說:“真是太遺憾了,達爾文先生是一位優秀的天文學家。”


    戴森說:“我們閱讀了材料,達爾文先生兩年多前與您討論過行星演化的問題,不知道院士先生有了怎樣的進展。”


    李諭說:“我分析了許多哈佛天文台的數據,對光譜進行了整理,目前可以對火星大氣成分做出一定推測。”


    愛丁頓道:“已經是個非常令人振奮的成果,院士先生得到了怎樣的結論?”


    “我先說一個大家比較關心的,但諸位可能會失望,”李諭說,“火星大氣裏氧氣和水汽的含量,不會超過地球的千分之一。”


    愛丁頓說:“這麽說,火星上根本不可能有人類生存的可能性?”


    李諭說:“生命存在都不可能,更不要提人類這種高級生命。”


    戴森說:“閣下的研究成果幾乎瞬間摧毀了無數人的幻想。”


    李諭笑道:“科學嘛,講究客觀事實,是怎樣就是怎樣。”


    愛丁頓又問:“那麽火星大氣是什麽成分?”


    李諭說:“火星大氣非常稀薄,密度不到地球大氣的1%,表麵大氣壓隻有五百帕左右;其成分主要是二氧化碳以及氮。”


    “氮嗎?”戴森感覺又看到了一絲希望,“至少還有點與地球相似的地方。”


    李諭說:“但想要在火星找到生命體絕對不可能,上麵的環境惡劣程度超乎想象,沒有氧氣,沒有水,晝夜溫差極大,沒有任何農作物生長的可能性。改造火星,還不如想想辦法改造地球上廣袤的沙漠更有現實意義。”


    愛丁頓奇道:“真有人會想改造火星?”


    戴森攤攤手:“總有人會信吧。”


    愛丁頓又問道:“其他行星呢?”


    李諭說:“經由光譜學以及天體物理學,我對前人的成果做了修正,木星與土星表麵並非一層厚厚的冰殼,而是氣態行星。”


    戴森說:“又是個令人驚歎的結論!但木星與土星如果是氣態,怎麽會在觀測中保持如此優美的球形?”


    李諭說:“很簡單,因為引力。”


    愛丁頓問道:“果真沒有岩石表麵?”


    李諭斬釘截鐵說:“沒有。”


    愛丁頓深思了一會兒,說道:“確實是一個非常大的天文學成果,此前我很難想象一個行星居然可以是氣態。”


    這個時候的天文學還停留在伽利略、牛頓等人的研究模式,也就是靠觀測以及數學計算。


    天文學家眼神不能差,然後數學必須非常好。牛頓數學水平咱就不用提了,隨便誰去評世界四大數學家,牛頓百分百要上榜。伽利略數學也很牛,開普勒同樣強得一塌糊塗。


    因為數學不好壓根不可能算出行星的軌道數據。


    眼前的愛丁頓一開始就是搞數學的,數學根基極好,甚至稱得上劍橋的數學天才。


    愛丁頓剛考上劍橋時,參加了劍橋一項曆史悠久的數學考試。傳言因為早期的學生考試時要坐在三腳凳上答題,該考試又被稱為“數學三腳凳”,向來以題目難度大、強度高(考多天,一天考6—8小時)而著稱。


    獲得第一名的學生會被授予“高級牧馬人”稱號,被譽為全英國最聰明的人,有些獲獎者的家鄉會因此組織父老鄉親上街慶祝。


    曆年“數學三腳凳”考試的前幾名都有不少成為了著名科學家。


    愛丁頓在考試中榮獲第一名,成為這項考試曆史上第一個在入學兩年後就獲得“高級牧馬人”稱號的人。不過他在進入劍橋大學前就已讀了四年本科,數學方麵比劍橋本科生更有經驗。


    即使如此,能夠在高手如雲的劍橋大學獲得這個成就,也足以證明其不凡的數學能力。


    愛丁頓靠著自己的數學天賦,很快在天文學領域嶄露頭角,並且參加了一次日全食拍攝,對自己今後進行相對論驗證起了不小的作用。


    但差不多再過十來年,天文學才會走入一個新階段:天體物理學。


    物理學自然不可能離開數學,隻不過研究思路發生了很大變化,典型的就是光譜分析以及原子物理學發展後,人們通過物理學摸清了恆星演化規律。


    李諭學的當然是天體物理學,領先目前的天文學家一個時代。


    李諭迴頭把這些內容整理成了兩篇論文,提交給了英國皇家天文學會,以李諭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再有什麽導師簽字一說,雜誌巴不得李諭投稿。


    事實證明,這種論文更能引起廣泛關注。


    大家對身邊的幾顆行星特別關注,學界也非常感慨:自從伽利略發明望遠鏡以來,已經過去了三百年,竟然連身邊的幾顆行星都沒研究明白,何談更加遙遠的星係。


    木星是氣態行星的文章發出後,很多天文學家又開始了對其形成的猜測,甚至有人認為它是一顆失敗的恆星。


    法國方麵看到李諭的文章後,立刻也邀請他來開個講座,並且通過居裏夫人以及郎之萬發出了邀請函。


    他們的麵子肯定要給。


    正好法國離著近,坐著輪船橫渡英吉利海峽然後沿著塞納河就到了巴黎。


    隻不過這次李諭沒了隨身翻譯,隻能先找到剛來法國不久的蔡元培幫忙。


    “疏才果然來了歐洲,”蔡元培說,“他鄉遇故知,真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李諭與他來到一家小餐館,打聽道:“孑民兄認不認識法文很好的中國人?”


    蔡元培疑惑道:“疏才的法文莫非還不過關?”


    李諭苦澀道:“我是學不會法語了。”


    蔡元培說:“留法勤工儉學會有一批學生,不過目前也在補習法語……對了!我想到了一個語言天賦極高的學生,正好他沒什麽事情,可以幫一幫疏才兄弟。”


    李諭問道:“誰?”


    蔡元培說:“此人叫做陳寅恪,字鶴壽,江西人。據說通曉十餘種語言,是個‘活字典’。”


    “原來他在法國?”李諭說,“以前竟然一直不知道。”


    蔡元培問道:“疏才認得此君?”


    李諭隻能說:“有所耳聞。”


    下午,蔡元培就找來了隻有20多歲的陳寅恪。


    別看陳寅恪年紀不大,但已經留學好多年,從十二歲開始,就常年在各國遊學。


    作為此後清華國學院的四巨頭之一,陳寅恪仍然在厚積薄發中,還得積累十幾年才會出山。


    陳寅恪尚未出名,見到已經名揚四海的李諭後非常恭敬:“院士先生,能為您效勞非常榮幸。”


    “我也很榮幸,”李諭笑道,“另外我很好奇,你怎麽能如此輕鬆學會那麽多語言?”


    陳寅恪說:“我也不知道怎麽學會的,仿佛這些文字自己往我腦子裏跑,不知不覺中就會了。”


    好嘛,問了相當於白問。


    就像拉馬努金說自己的數學公式是女神告訴自己的。


    李諭又問道:“你在歐洲哪所學校讀書?”


    陳寅恪說:“之前在德國柏林大學,後來去了瑞士蘇黎世大學,現在法國巴黎高等政治學校就讀。”


    李諭說:“為什麽去了這麽多學校?輟學離開?”


    陳寅恪說:“學到我想要學的內容後,就沒有必要繼續待著了。”


    難怪陳寅恪一直沒什麽學曆,簡直是“真·遊學”。


    李諭又問:“現在法國跟著哪位學者?”


    陳寅恪說:“此人叫做伯希和,是法國乃至歐洲的漢學第一人。”


    伯希和就是曆史上的那個敦煌文物大盜。


    之前李諭在法國就見過伯希和,還有科茲洛夫。


    因為李諭的幹預,伯希和沒能如曆史上一樣去敦煌搶走大批珍貴文物,單靠漢學成就其實沒什麽特別出奇的,最多是個正常的教授。


    不過這家夥語言方麵確實挺有天賦,懂多國語言,陳寅恪跟他學學倒是很好理解。


    陳寅恪學洋人東西秉承的原則是直接學會他們的語言,然後自己看。


    這種能看第一手資料的本事在二十世紀初更加顯得珍貴,畢竟翻譯沒幾個,學術專著更沒人給你翻譯。


    此後的十來年陳寅恪又學了不少語言,學富五車,到了清華後,連梁啟超都對這個小輩禮敬三分。


    李諭說:“這幾天在法國的行程,就委托你了。”


    陳寅恪拍胸脯道:“遇到哪國人都不在話下。”


    李諭此前不止一次想要學習法語,但實在沒有這個精力,法語學起來又比較麻煩,最終隻能放棄。


    李諭首先前往法國科學院,進行了一場關於此前剛發表的行星論文的演講與研討。


    雖然演講可以再用英語,不過這裏畢竟是法國科學院而非巴黎大學,大學多少有點自由氣息,科學院可就不是那麽迴事了。


    法國人一向對自己的語言非常傲慢,認為法語相比英語就像貴族老爺與鄉野農夫,正式場合怎麽容許說英語,還不如直接說漢語顯得有個性。


    陳寅恪挺給力,隻花了很短時間,就額外學會了需要用的術語。


    李諭在演講中繼續闡述了一下對木星最顯著特征大紅斑的一些“猜想”,——李諭當然清楚它是什麽,不過這時候隻能用“猜想”一詞。


    與會者聽說這極有可能是個可怕的風暴氣旋,並且大到可以放進去兩三個地球時無不非常震驚。


    隻可惜現有手段沒法進行深入的研究。


    估計對一些文藝工作者來說會產生一些創作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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