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益田孝迴信的時候,李諭順便應邀去東京帝國大學搞了個講座,講了講航空動力學方麵的一些問題,——當然了,主要是沒什麽未來的飛艇技術。


    很多人對飛艇最大的印象還是《紅警》中的基洛夫,那句“kirovreporting!”難以忘懷。


    不過《紅警》終究摻雜了不少老美黑蘇聯的元素,遊戲裏盟軍的裝備都很現代,蘇聯方麵則顯得很落後,還有很多自爆卡車、輻射工兵之類的恐怖類遊戲單位。


    而且盟軍都有戰機,而蘇聯這邊竟然是老舊的一戰時期的飛艇,算是高級黑了。


    但一戰之前,飛艇這東西真的蠻唬人。


    一戰後的多年中,飛機還沒有民航能力時,它也是一個奢華級的客運方式,畢竟有錢人喜歡。


    小日本已經投入近百萬日元搞飛艇,還真搞出來了齊柏林公司類似的硬式飛艇。


    這東西造價高昂,裏麵充的氦氣更是無比昂貴。


    如果用氮氣,安全是安全,但維護成本可能會趕超建造成本。


    李諭“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幫助日本從美國獲得了氦氣,以便他們繼續在飛艇這項“很有前途”的事業上添磚加瓦。


    ——要讓小鬼子做成這件事,不然會對自己的威信有所損害,李諭將來還得帶歪小鬼子科技樹哪。


    負責飛艇研製的主要是三菱財閥。


    不用說,對這些新鮮事情感興趣的肯定是岩崎小彌太,他現在是三菱的副社長。


    開完講座後,岩崎小彌太專門邀請李諭去他家喝清酒。


    他這個副社長很清閑,三菱社長是他的堂兄,年紀不大、精力旺盛,岩崎小彌太不用管太多事。


    進入他家後,李諭看到了很多西洋樂器。


    岩崎小彌太說:“之前閑極無聊,我搞了個交響樂團,可惜沒兩年就因為經營不善被解散。”


    這應該是日本第一個交響樂團,但不是很專業。


    李諭指著書架說:“交響樂似乎與佛教音樂不相同,你這滿牆的佛經與西洋管弦樂器不太搭。”


    岩崎小彌太說:“可能就是因為每天閱讀佛經,才沒時間管交響樂團的事情。我每天都要想人的精神問題以及東方哲學內涵。”


    李諭揶揄道:“岩崎會長有沒有頓悟?”


    “並沒有,”岩崎小彌太搖了搖頭,“佛學博大精深,我隻是略有了解,而且需要有精深的漢學功底才能讀更深奧的佛經。”


    李諭還真不希望他們這些人太懂中文,於是隨口說:“岩崎會長可以去請教日本國的高僧,順便多冥想打坐。”


    “我明白,格物致知對不對?”岩崎小彌太說,“我房中有蒲團。”


    李諭問道:“岩崎會長真有參禪的打算?”


    “我倒是想,不過六根不淨,”岩崎小彌太歎了口氣,轉而說,“現在的飛艇研發已經花去好多經費,我們深陷其中,如果不能想到盈利方式,隻怕要暫停,我天天愁得不能安心。”


    李諭立馬給他出主意:“可以開辟一條高端旅遊航線,從東京去大阪、京都等地。甚至可以有跨洋航線,前往平壤,然後再去北京,接著去上海,最後折迴日本,壓根不用擔心沒人乘坐。貴公司的一項大業務不就是航運嘛,再開辟一條空中航線有何不可?隻要把票價定得足夠高,一定可以盈利。”


    岩崎小彌太搓了搓下巴:“有點道理!但是跨國航線需要貴國總統府的授權,我得去找頭山滿先生,通過他聯係公使館。”


    這就不勞李諭費心了。


    飛艇就算可以盈利,也很難掙大錢,因為運營成本太高,即便是德國的齊柏林公司,也很難賺到錢,全靠財政支持。


    但總歸得讓小鬼子先嚐到一點點甜頭才行。


    告別岩崎小彌太,李諭迴到下榻的賓館時,有個日本人正在等候。


    “李諭先生,本人澀澤正雄,代傳家父澀澤榮一的請求,希望先生到府上一坐。”澀澤正雄恭敬道。


    澀澤榮一在2019年後,代替福澤諭吉,成了日本最大的萬元大鈔上的人物。


    他是個搞經濟的,擁有“日本企業之父”、“日本金融之王”、“日本近代經濟的領路人”、“日本資本主義之父”、“日本近代實業界之父”等等一大堆頭銜。


    而且這家夥有那麽點理想主義,目前竟極力想著緩和中日關係,以保證正常貿易。


    李諭客套說:“榮幸之至。”


    澀澤正雄說:“父親還請了孫先生到府上。”


    “請帶路。”李諭說,正好可以把美國洪門的錢轉交給他。


    李諭到時,澀澤榮一與孫先生已經聊了一會兒,見到李諭後,澀澤榮一說:“李諭院士,快快請坐!青年才俊,令人欽佩。”


    “過獎,”李諭坐下後,看到桌子上擺了一張地圖,畫了一些鐵路線,於是說,“兩位在研究實業?”


    澀澤榮一說:“去年孫先生到訪日本,便與我一同研究在華修建10萬公裏鐵路的事情。我們幾乎已經達成協議,以500萬日元合辦‘中國興業公司’。並且孫先生還與幾家銀行談了借款事宜,隻不過恰逢宋教仁先生遇刺案發,隻能迴國,事情暫時告一段落。”


    孫先生歎息說:“萌芽都未能發出。”


    澀澤榮一說:“孫先生屢次問我經濟問題,何不放棄政治,做一名企業家?”


    當初澀澤榮一已經做到高官,卻突然棄官從商,最終成了日本商父級的人物。


    孫先生喟歎道:“沒有穩定的環境,鐵路無從修起,幾筆軍費可能就高達幾千萬,令人痛心!”


    鐵路這種事李諭沒必要摻和其中,就算修起來,當下也隻會成為列強剝削中國資源的渠道乃至侵略的大動脈。所以還是順其發展。


    澀澤榮一說:“以本人從政後又從商的經曆看,李諭先生一直投身於學術界與企業界,可就快活許多。”


    李諭笑道:“快活說不上,真要快活,我就每天遊山玩水去了。”


    澀澤榮一說:“聽聞李諭先生要與三井等財閥合作,這件事令我非常震驚,也十分欣慰,多年來我一直致力於緩和中日關係,能建立更多的商貿關係必然是關鍵的一條。”


    澀澤榮一肯定不知道李諭的目的,但他本人確實挺反對戰爭的,希望建立正常的經貿關係。


    李諭說:“這一點要看日本國的態度,如果一直想著侵略與掠奪,永遠不可能有貨真價實的正常經貿關係。”


    李諭費盡心思搞那些謀略,也算不正常經貿關係,但都是小鬼子逼的。


    澀澤榮一聽後竟然點頭說:“孫先生建議我去貴國看看,以實際行動促進中日經濟合作。我已定好船票,不日就會動身。”


    孫先生說:“感謝澀澤先生。”


    澀澤榮一說:“本人從小深受儒家思想影響,尊崇孔學,一直想去拜謁至聖先師之墓,了此心願。”


    或許就是因為儒家學說的影響,澀澤榮一並沒有變成一個大財閥。


    他一生創辦了500多家企業,作為日本近代的“實業之父”,又有著深厚的政界人脈,其實很輕鬆就可以像三菱、三井一樣變身成一個大財閥。


    不過他卻從骨子裏看不起日本商界奉行的財閥主義,非常奇特。


    他創建的企業有些根本不賺錢,或者賺錢很少。之所以堅持創建,是因為他覺得國家缺少這種產業。投資它們不是單純為了個人的勝利,而是整個國家。


    看得出他腦子裏有極為濃重的儒家“忠君愛國”思想。


    當然了,絕對要看清:忠心的是他自己所在的日本國。


    孫先生說:“如果日本國有更多澀澤先生這樣的人,兩國經貿一定會迅速成長。”


    澀澤榮一說:“我一向認為,國際經濟關係並非是右手握武器,左手握算盤。不是兩國相互對峙,而是兩國互相尊重,雙方的利益在道義的基礎上謀求共同事業的發展。如我這樣的商人在本國經營企業之時,都要右手握《論語》,左手握算盤般的精細,並以此作為唯一的信條。”


    “右手握《論語》,左手握算盤”是澀澤榮一的名言。


    小日本如果安心發展,說不定也能成個北歐五國之類的國家,但他們野心太大,總是一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貪婪樣子。


    而且它要是不搞軍國主義,似乎也很難安心發展。


    是個矛盾的死結。


    澀澤榮一很想在中日關係馬上步入緊張之際做點事情,但於事無補。


    在日本整個社會日漸激進的大勢之下,他的任何努力都是徒勞,明年初日本就會提出“二十一條”。


    其實澀澤榮一通過政界的人脈,已經大體猜到了自己的努力將會無果,不過他心中貌似還有儒家的那句“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反正這老哥的確很理想主義。


    但顯然還是日本的四大財閥更能影響日本的政局。


    至於誰對誰錯,就不用說了。


    孫先生對澀澤榮一的看法非常欣賞,“下次來日本時,一定給先生帶一套《論語》。”


    澀澤榮一笑道:“這本書我已爛熟於心。”


    他的兒子澀澤正雄突然說:“除了《論語》,在下還很希望李諭先生的星戰係列在日本發售。”


    澀澤榮一說:“此書在歐美風靡多年,連我這個老頭子都想看看。”


    在日本發行星戰是早晚的事,避免不了,於是李諭說:“我會委托精通中日兩國語言同時具備翻譯能力的人進行翻譯。”


    澀澤正雄高興道:“屆時我一定親自聯係講談社,發行先生的這套書。”


    李諭說:“講談社?”


    澀澤正雄說:“先生知道這家出版商?”


    李諭說:“有所耳聞。”


    他嘴裏的“有所耳聞”,是後來講談社發行的那些漫畫,比如《進擊的巨人》、《攻殼機動隊》、《灌籃高手》、《頭文字d》、《妖精的尾巴》、《美少女戰士》、《魔卡少女櫻》,還有fate係列的原著輕等。


    澀澤正雄則隻是知道講談社目前已經算是日本最大的出版社之一,李諭來過多次日本國,想必在書店見識到。


    澀澤正雄有意撮合這件事,能從中賺一筆不小的傭金,於是打包票道:“講談社發行時,我們會按照美國出版社同樣的版稅支付您酬金。”


    李諭沒有多少時間接觸日本出版商,以小鬼子國內的消費能力,不會賺太多錢,最多小半個德國的銷售量。


    他願意代勞更好,靠著澀澤榮一的名頭,版稅比較好談,節省很多麻煩。


    這時候的小鬼子很摳,可能不會爽快地答應那麽高的版稅。


    不過要是能慢慢進入日本出版界,再控製尚未成立的集英社,還是有點動力的……


    想想以後那些國內出版界的日奸就惱火,連中國的小學生課本都不放過,瑪德,自己也得讓他們嚐嚐!


    而且說不定還能影響一些小鬼子的思想。


    隻是日本軍國主義思想太濃,可能作用不會太大。


    幾人又隨便聊了聊經濟文化方麵的問題,臨走時,李諭把司徒美堂轉交的錢給了孫先生:“都轉到了花旗銀行,先生在日本和國內都比較容易支取。司徒大哥告誡我不要兌換成其他貨幣,他們給的是美元,我幹脆直接用美國的銀行給您送達。”


    李諭親手遞交了憑證,孫先生感激道:“洪門的兄弟們都辛苦了。”


    李諭說:“司徒大哥猜到您會這麽說,還讓我告訴您,這是他們心甘情願的。”


    孫先生歎道:“以後還要繼續拜托他們。”


    革命花起錢來就是無底洞。


    旁邊的澀澤榮一對兒子澀澤正雄說:“一會兒你送送孫先生與李諭先生,另外再去一趟安田家。”


    李諭聽後突然想到:日本四大財閥裏,除了三井以外,安田財閥似乎也不難滲透。


    安田財閥不像三菱、三井、住友一樣名氣大,因為它主要搞的是金融業,有很多銀行,悶聲發財。


    李諭作為一個現代人,當然明白金融的威力。


    一個財閥能在金融界最核心的銀行業中叱吒風雲,可想而知現在的日本金融業幾乎沒什麽監管。


    後來安田財閥大肆吞並了一堆小銀行,也導致了明顯的“消化不良”。


    這些可是滲透的絕佳機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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