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起等人守在城外,屏住唿吸,靜等消息,預料中的戰鬥與求救並沒有發生。


    約一炷香的功夫後,進入河西城中的十人小隊完好無損地歸隊。


    為首的魏武卒迴複道:“迴稟將軍,河西城趙軍已經盡數撤離,並沒有發現趙軍的蹤跡。”


    吳起皺眉,片刻後決定道:“進城!”


    魏武卒人浩浩蕩蕩進入河西城中,發現整座河西城,空空蕩蕩,顯得異常荒涼。


    河西城不說是座大城,但到底還是一座有六七萬人的城邑,就算遭遇戰禍也不至於到這種程度。


    其他人呢?


    吳起直奔入河西城中的縣衙,發現門口吊著幾具男性屍體。


    看他們的打扮應該是河西城的官署。


    對此吳起並沒有意外之色,臉色平靜無波。


    打仗死人,對他而言實在是稀鬆平常。


    就算是他攻下趙國城邑,要是城中有趙國官員不配合的話,他也會殺雞儆猴。


    吳起走進縣衙中,發現裏麵還有很多趙軍活動的痕跡。


    身邊有其他的將領大聲喊道:“縣衙中可有人?出來迴話。”


    他的聲音在偌大的縣衙中迴蕩著,沒有任何迴應。


    那將領正欲張口再喊,卻被一旁吳起攔下:“不要白費力氣了,不會有人迴你,都去搜一搜。”


    身邊的眾人開始四處翻弄。


    縣衙後的水缸上木蓋微動,露出一雙眼睛,小心翼翼地朝外打量。


    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


    但是他的輕微的動作被已是先天境吳起所捕捉。


    吳起走到水缸旁邊。


    其他部下也意識到了水缸中可能有問題,紛紛圍了上來。


    在吳起的注視下,有將領猛得將水缸上的木蓋掀開。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水缸中藏著一個蓬頭垢麵的男子,後者如驚弓之鳥,惶恐不安。


    吳起麾下一把就他揪了出來:“你到底是誰,在這兒鬼鬼祟祟。”


    “軍爺……小人,小人是這裏的廚子……”


    吳起問道:“河西城中的人呢?”


    “男人都被趙軍抓走了。”男子惶恐地說道:“河西城中的現在都隻剩下老弱病殘和婦人。”


    趙軍竟然將河西城中的壯年勞動力全部擄走了?


    有將領想要確認,該用恐嚇的語氣喝道:“那你呢,你怎麽沒有被帶走?”


    “軍爺冤枉。”男子皺巴巴的臉,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是跛子。他們見我腿腳不便,才沒有把我帶走,我要是能好好走路,他們肯定也把我擄到河對岸去了。”


    “將軍大人,這是不是說明趙軍被我們打怕了,撈一筆便走了?”有下屬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吳起搖了搖頭說道:“恰恰相反,我倒是覺得趙軍並沒有放棄要占據穎郡的目的。若真是要退兵的話,他們應該會選擇屠城搶掠,那才是撈一筆就走的心態。”


    “隻擄走了青壯年男子,說明他們反而是想要積聚力量,要重整軍備。現在經過晉陰一戰之後,趙軍對我們已經心生警惕,李幕善守,我們想要再這般建立奇功沒那麽容易了。”


    “將軍,那接下來我們該如何?”


    “如果不出我所料,現在趙軍已經退迴河東,正在整頓大軍。”吳起走到縣衙的位置上,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你先派斥候,調查一二,等探明敵軍具體動向,我再做決定。”


    “是,將軍。”身旁禁軍出生的將領立馬答應了下來。


    吳起接著說道:“眼下晉陰一戰的軍功還是沒有兌現,今天就趁機發放掉吧。”


    身邊的將領一個個都露出了激動的神色。


    晉陰一戰,他們以少勝多,打得極為出色。


    得到的軍功幾乎可以讓全軍都升一級,一些頭目甚至可以連升三級。


    等到的願石、功法、銀兩都有不少。


    讓他們怎麽能不激動?


    他們這些士卒都是在刀口上舔血過生活,隻注重於當下。


    要是吳起遲遲不兌現軍功的話,他們倒也不會多說什麽,但是心中肯定會有些牢騷不滿。


    體現在戰場上,戰鬥力會損失幾成則不好說了。


    實際上,不管趙軍在不在河西,吳起都會在今天論功行賞,計算軍功。


    軍功遲遲不兌現,士氣衰退倒還不致命,要是下麵人心中對實現的軍功製產生了質疑,那才麻煩。


    關於這點,早在今日的出發的時候,他已經早跟趙弘明溝通過。


    等稍後一點時間,他做好準備,趙弘明便會親押糧草和兵餉來此論功行賞。


    ……


    同一時刻,遠在五百裏之外的大梁。


    魏國皇宮,乾清宮。


    建安皇帝趙傭煦得到了趙國李幕不宣而戰,打算偷襲攻打穎郡的消息。


    “蘆宗輝他是想幹什麽,是想造反嗎?還有蒲元清,作為穎郡郡尉,竟不在穎郡守護城池,一直與蘆宗輝走在一起,又是想要幹嘛?啊!”


    他一臉陰沉看向跪在地上的一排魏國大臣,大發雷霆。


    建安皇帝趙傭煦通過皇城司已經知曉,最近一段時間,身為東軍的大將並沒有積極布防,而是一直“磨洋工”,遲遲不發兵。


    從軍中的暗子傳迴的消息來看,蘆宗輝是想借李幕發兵的契機,打他給武王十萬兵甲的消息。


    這怎麽能讓他不生氣?


    簡直是豈有此理。


    “臣等無能,未能替陛下分憂,還望陛下恕罪。”中書右丞蕭伯齡跪在地上,率先請罪。


    緊隨他之後,中書左丞洪道文、兵部尚書兼少保於和正、工部尚書陳謀等全都跪在地上齊唿:“臣等無能,未能替陛下分憂,還望陛下恕罪。”


    建安皇帝趙傭煦聽到這個更是怒火中燒,怒聲道:“恕罪,恕罪,除了讓朕恕罪,你們還能如何?”


    被怒火衝上頭的趙傭煦就像是一頭野獸,失去了部分理智。


    “當初你們建議朕,讓三邊之地的武學勢力滿兩年即可自留願石,現在倒好,這些邊境翅膀硬了,難道是想要朕重蹈周王室的覆轍嗎?你們這些逆臣。”


    就算沒有武道力量的威壓,建安皇帝的怒意也讓乾清宮的氣氛變得格外壓抑、沉悶。


    在座的大臣們都清楚地記得,這條詔令乃是建安皇帝同意後才對外發布。


    隻是大家沒有想到東路發展有些超過他們的預期。


    現在東路因為這條詔令而減弱了朝廷的力量,建安皇帝顯然不想承擔這樣的過錯。


    “都是臣等的罪過,還請陛下責罰,”


    蕭伯齡與洪道文等臣子跟隨建安皇帝多年,也知道他的脾性,乃是一個好麵子的,但同時也是知道眼前這個皇帝懂得事情輕重緩急,心中有一杆秤。


    若是自己有責任,他們隻要給一個台階的話,老實認錯,建安皇帝就會把這事揭過。


    要是非要給他“明辨是非對錯”的話,那麽輕則辭官,重則有性命之虞。


    在做都是人精,不會做那種蠢事。


    果不其然,就在蕭伯齡與洪道文等臣子“承認錯誤”之後,建安皇帝趙傭煦的語氣明顯變得緩和了許多。


    “哼,想要責罰還不簡單?你們身為臣子可不是隻會讓朕責罰,是要替朕出主意!”


    建安皇帝語氣稍緩道:“這次前線來報,趙國李幕親率十八萬大軍。趙國乃是人口大國,這肯定不是上限之數。”


    “你們都清楚,穎郡一旦失守意味著什麽。”


    “在穎郡背後有魏國糧倉之稱的河原郡,要是穎郡被趙國奪去,河原郡怕是不保,最好的狀態怕也是失去三分一,趙國這次明顯是有備而來。”


    “要是祖宗交給朕的江山毀在朕的手裏,朕又有何臉麵去見大魏國的列祖列宗?”


    建安皇帝說得乃是句句屬實。


    實際上他這還是說輕了的。


    因為穎郡雖是邊荒之地,但地理位置易守難攻,是個險要之地,乃是魏國的東大門。


    這樣的位置放在別人手中,他顯然是不放心的。


    武王趙弘明有龍脈加身,是有大氣運的人,同時又是武道天才,跟其皇子不一樣,不會那麽容易遭厄隕落。


    於是他以往一直存於腦海中的想法便可落實。


    在他的打算中,他將穎郡變為武王的封地,依靠武王的能力將這塊險要之地牢牢把握在王族的手中。


    等遇到戰事的時候,位於穎郡附近的東軍及時支援,相互拱衛,如此就能確保魏國在東線,抵禦齊國、趙國。


    可是沒想到,現在東軍蘆宗輝在三國伐魏公布的詔令後有了自己的小心思,麵臨趙國大敵還隻顧眼前。


    這是公然挑戰朝廷,偏偏朝廷還無可奈何,能夠製衡他的手段並沒有多少。


    讓本就脆弱而敏感的朝廷與地方關係擺到了台麵來,也讓魏國王族對邊境脆弱的掌控也一並擺了出來。


    其實這倒也罷了。


    畢竟隻是魏國內部的矛盾。


    為了大局,隻要不是太難看,能夠維持邊境的安穩,建安皇帝也願意繼續安撫,甚至願意答應東軍蘆宗輝的部分條件。


    可是穎郡武王趙弘明才剛就藩半年,手上也隻有三萬之軍。


    麵對趙國十八萬大軍,幾乎沒有任何的機會,那是必敗的局麵。


    事情已經危如累卵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東軍蘆宗輝還想著自己的小算盤。


    建安皇帝哪裏還能受得了?


    他能不憤怒嗎?


    乾清宮中的諸多大臣齊齊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大殿上沉悶的氣氛,愈發壓抑。


    就連站在身邊的掌印太監馮大寶也都忍不住後背滲出一層冷汗。


    身邊這個皇帝,是真的會在大殿中殺人的。


    建安皇帝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下心中的怒意說道:“岑修將軍還在路上,盡快讓他的趕到穎郡,協助武王。然後東軍的蘆宗輝不能繼續待在東軍了,你們看下,挑一個合適的由頭,讓他乖乖交出兵權吧,後續讓岑修接防。”


    大臣們皺緊眉頭。


    建安皇帝趙傭煦要做的事真的不簡單。


    既然蘆宗輝已經起了異心,想要乖乖交出東軍的大權,怕是比登天還難。


    皇權勢弱,他們又不能扣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上去。


    這樣搞不好還會徹底逼反蘆宗輝。


    乾清宮中的大臣們一個個都是愁眉苦臉。


    “報!穎郡有重大軍情。”


    就在這時,宮殿外有皇城司的人傳來重要情報。


    一聽是穎郡的情報,宮殿中的眾多大臣全部抬頭,齊刷刷的看了過去。


    建安皇帝趙傭煦更是從龍座上站了起來:“快報,是什麽消息。”


    皇城司的人喘息著道:“迴陛下……李幕在前日已經率領十八萬大軍攻下了河西城,下官走的時候,李幕已經帶兵攻向晉陰了。”


    “什麽?”建安皇帝趙傭煦急忙追問道:“我方呢,東軍有何動向?”


    “東軍沒有任何出兵的跡象,麵對趙軍的隻有武王殿下的三萬魏武卒。”


    聽到這個消息,建安皇帝緩緩坐迴了龍椅上,表情凝重。


    不僅是他,其他大臣聽到消息也都沉默了,不再說話。


    三萬對十八萬大軍,如此懸殊的兵力差距,怕是需要造化境的武夫存在才能彌補一二。


    更別說,建安皇帝知道這三萬大軍,不過是武王趙弘明才組建的軍隊而已,從未上過戰場,那是戰場新兵。


    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考慮,武王趙弘明極有可能大敗,而穎郡也極有可能失守。


    建安皇帝趙傭煦咬牙切齒道:“不管蘆宗輝反也好,不反也好,穎郡失守就是他的死期,朕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他。”


    兵部尚書兼少保於和正抱拳說道:“陛下,事已至此,我等應該緊急籌備大軍,若東軍確定有了反骨,那麽穎郡難守,在趙軍攻下穎郡之前,我們或許還有些機會,不然的話等到穎郡那邊局勢糜爛,我們想要做迴應也來不及了。”


    “如你所說,既然晉陰之戰是發生於昨天,就算一天一城,也要十來天的時間,我們還有些機會。”建安皇帝趙傭煦命令道:“爾等,速速調軍,以岑將軍為統帥,盡可能阻擊趙軍。”


    “馮大伴,現在穎郡若有任何消息盡快傳來,朕就坐在著大殿中等。”


    “奴才遵命。”


    一瞬間,整個乾清宮忙得不可開交。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隨著時間的推移,乾清宮中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所有人一邊緊急處理各項要物,一邊都憂心忡忡。


    等到下午之時,皇宮外有一匹快馬衝入皇宮。


    “五百裏加急!速速閃開。”


    “報!穎郡最新戰報。”


    殿外一聲急報讓建安皇帝渾身一震,他擔心又是不好的戰報。


    “速速召見!”


    建安皇帝認出,來人是武王趙弘明身邊的禁衛,他急不可耐地問道:“穎郡戰況如何,武王可安全?”


    禁衛氣喘如牛道:“迴稟陛下……贏了……”


    “什麽贏了?”


    禁衛努力平息了一下唿吸,快速道:“我方三萬魏武卒大破趙國十八萬大軍……我方大獲全勝……武王殿下贏了……殿下特地讓我連夜趕迴,匯報此消息……”


    “什麽?”


    聽到這個消息,朝堂上下,滿朝官員無不震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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