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所說的是,屬下這就徹查。來人,送大小姐迴去。”


    綠璋被扶上馬車,她一眼就看到了蜷縮在角落裏的男人。


    捂住嘴巴,她靜靜坐在了那人的身邊。


    春草顯然也給嚇到了,不過慶幸今天碧波沒來,否則就露餡了。


    等馬車離開了寶雲茶樓,綠璋才敢握住了男人的手,“哥哥,你怎麽了?”


    顧雲彰抬起蒼白的臉,“沒事,受了點輕傷。”


    看著他已經被鮮血染透的衣袖,綠璋才不信什麽輕傷的話,“你快告訴我,是誰幹的。”


    他的臉色蒼白,顯得眉毛格外濃黑,就像飽蘸了濃墨的毛筆勾畫過一樣。他抽抽嘴角,諷刺的說:“難道你不知道嗎?除了他還有誰?”


    “哥哥,這會不會有什麽誤會?或許他把你們當成了歹人。”


    “傻丫頭,要真是誤會就好了。你難道沒看到燕池嗎?他們怕是到處在搜我。”


    “哥哥,不會的,我不相信。”


    “傻丫頭,我們的人一直在他的監視之下。從你見過了衛陵那次開始,他就一直派人盯著。都怪我不好,急著想要見你,卻沒想到他這麽狠毒,急不可待的想要斬草除根了。”


    這些,綠璋剛才都想過,可是麵對著顧雲彰,她還是想要替顧揚驍分辨一二。


    其實分辨什麽呢,從她半路讓車子再趕迴寶雲茶樓,一切都已經注定了。


    “綠璋”顧雲彰的聲音沉沉冷冷,尖到一樣戳著綠璋的心,“我知道他對你很好,所以你一直都不信。但是你不明白嗎?他看上的無非是你的容貌,這個男人淫遍了顧家的女人,好替他的妹妹報仇。”


    綠璋心頭一跳,“他的妹妹?二叔還有妹妹?”


    顧雲彰冷笑,“當然了,我有妹妹他為什麽不能有?綠璋,他的真實身份你該知道了。他就是英家唯一幸存的後人英暘。”


    綠璋的手指甲緊緊摳到掌心裏,這個答案來的突然卻不突兀,綠璋其實早該知道的。


    從他那天對著那份名單罵英戡是個匹夫,那樣激奮卻難掩沉痛的語氣,要是個無關的人,又怎麽會有?


    但是,她聽到自己說:“不會的,既是仇人,祖父怎麽肯養虎為患?”


    顧雲彰的冷笑像一道淩厲的刀鋒砍向了綠璋的心髒,“三方軍閥聯合攻打他們英家,安平姚老頭的人殘暴至極,不但把城裏的老弱婦孺都殺了,英家的女人更是沒逃過淩辱的命運,那年他的小妹妹才五六歲,也給人奸了。祖父是看不過去,保了他這點血脈。”


    “什麽?”


    綠璋渾身都在發抖,牙齒磕在一起發出咯咯的聲音。


    她又想起那張名單上女孩子的名字,他隻說了女孩子都被奸殺而死,卻沒有提過這個最小的。想必那是最恥辱最傷痛的,所以他才對英戡如此評價。


    他還說,在這世上那個英暘就算活著也會痛苦,腦子裏全是親人死去的場麵,生不如死。


    剛才對他圍捕哥哥的恨一下就淡了,如果他真是英暘,那麽他還真是可憐。”


    顧雲彰看出她心中所想,握著她的胳膊搖晃起來,“顧綠璋,你看著我,你懂我的意思嗎?他一步步處心積慮,害死我和父親就是為了報仇。然後拿著津州的大軍再做圖謀,他現在是想要趕盡殺絕,他對你好也是為了羞辱我們顧家人,你懂嗎?”


    綠璋腦子裏亂成了一團,她點點頭又搖搖頭,眼睛裏全是水光。


    顧雲彰歎息了一聲,揉著她的長發很無奈,“傻妹妹,真是給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正在這個時候,外麵一陣騷亂,馬車夫道:“小姐,前麵好像有人在搜查。”


    顧雲彰冷笑,“還真是不死心呀,讓車夫停下,我下來。”


    綠璋不讓,‘他們不敢搜我的車子,你安心坐著。’


    “我就怕顧揚驍也在前麵,綠璋,我先走了。”


    “哥哥,你的傷……”


    “綠璋,哥哥沒事,你好好保重,哥哥會來救你的。”


    說完,他就從馬車上輕飄飄的跳下去,那車夫覺察到不對迴頭,卻隻看到了春草。


    綠璋手心冰涼心裏也冷的厲害,怎麽會變成這樣?


    這時候,她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跟著馬車簾子被挑開。


    外麵顧揚驍歪頭看著她,“陶陶,不是讓你早迴家嗎?”


    綠璋濕潤的大眼瞪了他好幾秒才說:“就是想吃寶雲茶樓的玫瑰油糕,想的不行了,就讓車夫自己送我去。二叔,紫姨娘沒事嗎?”


    顧揚驍長眉挑了挑,他說了句沒事,就跳上馬車來。


    “什麽味道?”那股子血腥氣還是很明顯,遮掩不了。


    綠璋卻沒有慌亂,她淡淡的餓說:“寶雲茶樓裏發生了命案,我踩了一腳的鮮血。”


    說完,她就看著顧揚驍,跟他靜靜對峙。


    麵前的小女人麵色蒼白眼眸漆黑,偏偏眼眶是紅的,顯然是剛剛哭過。


    顧揚驍的心抽疼了一下,他伸手過去想要摸摸她的頭發。


    卻沒有想到她一縮肩膀,等倆個人都意識到什麽,已經晚了。


    一個臉黑如鍋底,一個臉蒼白如白紙。


    顧揚驍的手抽迴緊緊握住,坐在一邊一言不發。


    綠璋垂下頭看著自己的手,心裏卻亂如麻團。


    她想要說倆句好聽的哄哄他,至少不讓他起疑心。可是她根本做不到,一想到他手上可能沾著爹爹和哥哥以及顧家眾多兒郎的血,她就從心裏生寒。


    馬車一路顛簸終於迴到了宅子裏,顧揚驍先跳下車子,頭也不迴。


    其實他想要迴身去抱她,可是想到剛才她對自己的抗拒和欺騙,冷著臉子不理會她。


    可是沒承想,他剛走出去幾步,就聽到春草慌亂的喊聲,“小姐,小姐您怎麽了?”


    他一迴頭,就看到綠璋倒在春草身上,麵色蒼白雙目緊閉。


    他心頭一緊,立刻過去把人給抱起來。“二爺小心。”


    春草護著綠璋的肚子,她現在月份太大,體重自然也比過去重了點。


    顧揚驍健步如飛,把她放在了內宅的床上。


    很快安媽媽花婆子都驚動了,花婆子給綠璋把脈,說她是情緒太過激動所致的暈厥,倒是沒什麽大礙。


    顧揚驍這才放下心來,他後悔不該等等她。


    大概過了一刻鍾,綠璋才醒過來。


    她一睜眼就看到顧揚驍,不由得問道:“二叔,我是怎麽了?”


    顧揚驍把她的手放迴到被子裏,“你暈了,都是我不好。”


    他這個人倒是上道兒,什麽都不說就把責任給攬了過去。


    她試探著想要起來,可身上軟綿綿的,沒一絲力氣。


    隻好躺了迴去,她剛要說話,碧波端著安胎凝神的藥物走進來。


    顧揚驍說:“放下,我來喂。”


    綠璋拒絕,“不用你,碧波來就好。”


    她挺不想麵對他,一看到他的臉就想起顧雲彰跟她說的那些事,她覺得對不起顧雲彰和死去的父親。


    顧揚驍可不容她拒絕,“想要身體快點好就好好吃藥,張嘴。”


    她是最討厭吃藥的,可今天卻異常乖順,張嘴吞下了一口苦澀的藥汁。


    倆個人一個喂一個喝,明明是最溫情不過的事情卻顯得沉重僵硬。


    好不容易把藥吃完,他伸手拿了水給她漱口,然後塞了一顆糖到她嘴裏。


    給她擦擦嘴角,他示意她躺好,“先睡一會兒,想吃玫瑰油糕我讓寶雲茶樓的廚子給你做。”


    “不吃了,看到那麽多血,沒胃口。”


    顧揚驍欲言又止,他在床邊站了一會兒,轉身就出去。


    綠璋翻身向裏,伸手摸著隆起的肚子。


    如果一切真如顧雲彰說的那樣,她又該如何自處,這個孩子以後又會怎樣?


    不覺間,眼淚潸然而下。二叔,愛你沒錯,可是為什麽我們之間要有這麽多曲折。


    出生在權貴之家,本以為可以活的恣意瀟灑。到最後才發覺,其實我才是最身不由己的那一個!


    外麵,顧全對顧揚驍說:“二爺,廚子抓來了。”


    “什麽抓,是請來的,讓他去做玫瑰油糕。”


    “是。”


    顧全拎著哭唧唧的廚子走了,顧揚驍轉了一圈兒也去了廚房。


    “二……”


    他製止了顧全,冷著臉看廚子和麵。


    那廚子本來就嚇得手腳發抖,現在又看到了這麽大一尊佛,更是怕的要尿褲子。


    雖然顧揚驍沒穿軍裝,但是作為上位者他霸氣凜然,加上軍人的煞氣,讓廚子覺得自己進了集中營。


    他更是一絲不苟,把玫瑰油糕做的像姑娘們手下繡出的玫瑰花,一絲不苟。


    綠璋躺了一會兒心口難受,就坐起來,想要下去走走。


    碧波端著點心走進來,“小姐,您起來的正好,剛出鍋的點心。”


    綠璋一看,白瓷小碟裏,幾個豔紅如玫瑰花的麵食正在散發著香氣。


    她一瞬間就想起留在地板上黏膩的鮮血,不由得用帕子捂住了嘴,“碧波,痰盂,我要吐。”


    綠璋抱著痰盂吐的稀裏嘩啦,難受程度比孕吐那會兒更甚。


    顧揚驍還在外麵等著她看到點心時候的驚喜,卻聽到屋裏一片慌亂,杯盞亂碰還有瓷器破碎的聲音。


    他忙進來,此時綠璋已經吐完,正抱著杯子在漱口,而那盤他費盡心思才做出來的糕,都滾落在地上。


    微微蹙眉,他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碧波忙答,“小姐聞到點心的味道就吐了,要不要去請花媽媽來看看?”


    “你趕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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