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們的戀愛真的談不來!
隻要長得可愛，即使是變態你也喜歡嗎？ 作者：花間燈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事情的開端，是我去參觀弟弟就讀的高中所舉辦的文化祭。
當時我被喜歡的男生甩了，備受打擊而借酒澆愁。
我那時喝得爛醉的腦袋想著「算了，那我就去倒追男生吧」。於是在十月的最後一天，前往年輕男生集聚的私立桃澤高中。
我到了那裏，亂槍打鳥地見到男生就搭訕。
即使被人稱為變態女，也絲毫不介意。
再說我當時喝了酒，羞恥心早已麻木不仁。
但酒精雖然帶來麻痹，卻沒能消除我『寂寞』『傷心』之類的負麵情感……
我漫無目地地在校舍裏徘徊，正打算搭訕某個長得特別可愛的男生，就在這時被人叫住。
那人是弟弟的朋友，我與他見過許多次麵。
他被逗弄時的反應很有趣，但我以前就隻當他是個小弟弟，從未想過自己竟會喜歡上他。
後來，他把我帶到其他地方，親自聽我發牢騷。
一開始，他氣唿唿地問我「到底在幹什麽」，但一聽說我被剛交往不久的男朋友給甩了，於是給了我溫柔的安慰。
對他來說，那應該不是什麽特別的事。
見到有人受傷，給予應有的體貼與關懷──隻是如此罷了。
但，也許就因為這樣。
他那不帶虛偽與敷衍的真心話，格外地打動人心。
明明自己當時處於醉酒狀態，他帶來的悸動如今依然清清楚楚。
是因為我的心靈脆弱嗎？
是因為我剛被甩而寂寞無依嗎？
這些也許都是原因，我也知道自己太容易愛上別人。
但，原因什麽的都無所謂了。
冷寂的心因為他的一番話，得到了真正的溫暖。
這，就是我人生裏不知第幾度的，墜入愛河的瞬間。
◇
這一天，是秋山夕妃這輩子最手忙腳亂的一天。
十一月下旬的這個平日傍晚，大學授課結束後，為了跟相約的某人會合，她幾分鍾前走進吃茶店。
令她卯足幹勁的這次茶會，對象是她正單方熱戀中的男生。
沒想到交往經驗豐富的夕妃，麵對比自己小三歲的高中男生，卻還是無來由地感到緊張。
而坐在對麵身穿製服的慧輝似乎沒發現她的忐忑，對著店內四處張望。
「喔～原來這間店裏頭是這個樣子。」
「這裏是我朋友打工的店。」
「是喔？這像是秘密基地的氣氛還挺不錯的。」
「很高興你也喜歡。」
夕妃雖然表麵上裝得平靜，心髒卻劇烈跳動，甚至到了發疼的地步。
（……為什麽我的心會跳得這麽快啊？）
身為風流女子，秋山夕妃和許多異性交往過，是眾人公認的情場老手。
但此刻的她，麵對比自己小的男生卻怦然心動，一點都不像平常的她。
隻見她無意義地撥弄前發，又在心中自我吐嘈「你以為你是剛談初戀的高中女生啊？」內心世界可說是忙上加忙。
但自己緊張到失去從容的事，絕不能被他發現。
她心想好歹要維持住身為長輩的威嚴。
「呃，小慧你想吃什麽？這家店我最推薦的是瑞士卷。」
「那就點夕妃姊推薦的吧。」
「包在我身上。」
夕妃按下叫人鈴，跟前來的女服務生點了兩份瑞士卷。
飲料方麵，夕妃點的是紅茶，慧輝則是點咖啡。
「那個……小慧？」
「嗯？」
「今、今天天氣真不錯對吧？」
「咦？……呃、嗯，是啊？」
「嗯嗯，真是好天氣……」
……
…………
……………………
（……等等，像這種兩人獨處的時候，到底該聊什麽才好！？）
情緒在夕妃心中炸裂。
明明是她把人約出來的，卻毫無事前規劃。
夕妃唐突地提起天氣，害對方這下也跟著尷尬了……
（看來還是該約小翔一起過來才對……）
第一次出門就兩人共處，難度還是太高了。
夕妃以前碰到慧輝時，翔馬或朝妃通常也會在現場，而且她那時能夠正常對話，是因為對他還沒有任何情愫。
（想不到我這老手竟然會這麽掉漆……）
沒錯，現在的她實在是廢柴一個。
戀愛經驗豐富的夕妃，如今就像是青澀處女般，連話都說不好。
（話說我這二十歲的人約未成年出來喝茶，這該不會觸法了吧！？）
※並沒有。
此刻的夕妃就像這樣，慌亂得非比尋常。
大學女生這心神不寧的模樣，甚至讓同席的慧輝都擔心了起來。
「夕妃姊，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怎、怎麽會呢？應該說，我狀況好極了！」
「是嗎？沒事的話就好。」
夕妃雙手握拳，展現自己有多健康，坐在對麵的慧輝這才安心地露出微笑。
（小慧在關心我……）
慧輝和文化祭那時一樣的體貼，讓她又是一陣怦然心動，蛋糕都還沒開動，人卻已經沉浸在甜蜜的氛圍裏。
他一點小小的體貼，都讓夕妃開心得不能自已。在她眼前，就連慧輝平凡的容貌，也變得帥氣了起來。名為戀愛的魔法一發不可收拾。
「耶嘿嘿～」
「這次突然傻笑起來了！？您真的不要緊吧！？」
「我真的好得很～」
就算傻笑個不停，她也覺得無所謂了。
少女情懷基本上是複雜的，但有時也單純得不可思議。
等夕妃調適迴平常心，餐點就在這時送上。
女服務生將瑞士卷和飲料排上桌並說聲「請慢用～」，隨後就離開了。
「我們這就開動吧。」
「好的，開動。」
兩人拿起叉子，將蛋糕送進嘴裏。
接著，他們同時眼睛一亮。
「喔喔，這瑞士卷味道好棒！又鬆又軟！」
「沒錯！它最棒的就是這蓬鬆輕盈的口感！」
人隻要品嚐美食，就會跟著感到幸福。
最初的尷尬早已散去。幸虧有極品瑞士卷，兩人也熱絡地聊開了。
（能看到小慧這麽喜歡這甜點，真是太好了。）
自己推薦的蛋糕，同樣得到他的青睞。
這樣的結果，讓夕妃感到歡欣雀躍。
「不過，這樣讓您請客真的好嗎？」
「咦？怎麽會這麽說呢？」
「因為文化祭的事我根本沒生氣，想說您應該不必特地道歉。」
「嗯～不過我這次給人添麻煩是事實，既然受了小慧你許多照顧，於是我想稍微答謝一下。」
「答謝嗎？」
「沒錯沒錯，所以大姊姊的好意，晚輩有義務乖乖收下。」
「好吧，那我就不客氣了。」
「嗯！」
慧輝的笑容，讓夕妃也自然而然地笑了。
之後，等兩人吃完盤中的瑞士卷，夕妃手裏的紅茶杯放迴桌上，慧輝這才起頭說道：
「夕妃姊，其實我有件事想跟您談談。」
「跟我談？」
「朝妃姊很擔心您，說您這陣子看起來不太對勁。」
「朝妃嗎……」
她當然心裏有數。
自從文化祭上萌生新的戀情，夕妃這陣子不管醒著還是睡著，滿腦子都是有關心上人的事，就這樣過著每一天。
而朝妃看到夕妃這樣，很是為她憂心。
「她說您從文化祭以來就開始失常，所以我才想說，夕妃姊您該不會還把失戀的事放在心上。要是有什麽心事，不介意的話也可以和我聊聊喔！」
「小慧……」
看來這才是他答應來喝茶的主要目的。
他聽了朝妃的話，以為夕妃還放不下失戀的事，為了聽她吐露心事，才會答應前來。
「……你真的好體貼。」
「……？夕妃姊？」
「…………」
夕妃的心頭突然有股熱流，情不自禁地凝望著慧輝。
她真希望現在就傾吐自己的情意。
想把文化祭以來憋在心中的情愫全都釋放出來。
要是現在不告白，接下來自己恐怕又得鬱鬱寡歡地，過著不滿足的每一天。
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她已經受夠了。
「……小慧。」
「嗯？」
「要是不介意的話……可、可以請你……」
可以當我男朋友嗎？
隻要說出這句話。
隻要得到對方答應，以後就能盡情地跟眼前的他親熱了。
到時想抱就抱，要怎麽撒嬌都行。
隻要跟慧輝成為情侶檔，就能盡情地獨享他一個人。
然而──
「能請你，當我的戀愛谘詢嗎！」
一迴過神，話已經從夕妃嘴裏脫口而出。
完全對不起情場老手頭銜的，最差勁的逃避行動。
◇
當天夜裏，秋山家二樓長女的房間裏。
「咦！？原來夕妃你喜歡上小慧嗎！？」
聽完夕妃的話，朝妃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
「朝、朝妃你太大聲了！」
「啊，抱歉，一個驚訝就……」
還想說妹妹怎麽會突然來自己房間，結果人都還沒坐下，夕妃劈頭就是一句「我喜歡小慧。」也難怪她會嚇一跳了。
「所以這就是你最近失常的原因嗎？」
「嗯……隻是相思病罷了。」
「原來是患了相思病，怪不得你成天魂不守舍的。」
謎底終於揭曉。
夕妃會不對勁，就隻是因為單戀上比自己小的男生。
「總之，夕妃你先坐下吧。」
「嗯，打擾了。」
夕妃乖乖地照她所言坐到床邊，朝妃也從椅子起身，到她隔壁坐下。
「所以夕妃，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對小慧有意思的？」
「去小翔高中文化祭那時。」
「喔喔，果然是那時候嗎？」
朝妃當時人不在現場，隻聽說父親開車去載喝醉睡死了的夕妃。
「當時我失戀陷入低潮，是小慧對我噓寒問暖……」
「喔，所以你就墜入情網了？」
「……」
夕妃默默地點頭。
在這當下，朝妃恨不得把可愛得要死的妹妹緊緊抱著，但現在可不是做這種事的氣氛，隻好忍了下來。
「然後，我想跟朝妃你商量這件事……」
「這倒是沒問題……隻不過還真難得啊！如果是平常的你，一旦愛上就會不顧一切地去追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啦，可是這次怎麽說呢，狀況跟平常不太一樣……」
「你的意思是？」
「小慧跟我以前喜歡的男生都不一樣。」
「是啦，那孩子真要說的話，是有點與眾不同。」
「要是突然約他上賓館，大概會被他拒絕吧。」
「我倒是覺得，隻要是正常人都會拒絕。」
異性突然要求性交涉，不管是誰都會感到為難。
「文化祭時，我趁喝醉給他一個抱抱，可是似乎沒什麽效果。」
「原來你幹過那種事啊？」
「本來以為既然是男生，隻要用胸部頂個幾下就能手到擒來，可是小慧卻不吃這套，實在是很難搞啊……」
「喔……搞不好他是那種，會被太積極的攻勢給嚇跑的男生呢。」
「果然是這樣嗎！？」
「嗯。我要是被男生追得太緊，一樣會覺得很反感。」
「所、所以小慧也是嗎？」
「我想，他應該跟我是同類。」
「不會吧……」
「嗯，不過如果對象是小翔，追得再緊我也歡迎就是了。」
「那種情節應該等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真吧。」
她們的弟弟翔馬是個蘿莉控，對姊姊態度冷淡。
雖然那也是他的可愛之處，但朝妃眼前的重點是妹妹而不是弟弟。
「話說，你要去找小翔談談看嗎？」
「找小翔？」
「畢竟他應該很瞭解小慧，也許能提供你什麽建議。」
「嗯……」
「欸？這主意不好嗎？」
「我覺得，小翔他神經有點大條……」
「身為姊姊的我應該幫他說些話，不過這點我同意你的看法。」
畢竟他前幾天才把可愛的女朋友給弄哭了。
寶貝弟弟很顯然地，不會是個稱職的愛神。
「但要是不拜托小翔，你們應該很難有接觸的機會。」
「關於這點……其實我今天跟小慧去了吃茶店。」
「是喔？」
「嗯。我說想為文化祭的事道歉，約他一起去了吃茶店。那時我努力地想要告白，結果不但說不出口……還講了完全不一樣的事情……」
「你是怎麽說的？」
「說希望他當我的戀愛谘詢……」
「咦……？」
意料之外的內容，讓朝妃聽得直眨眼。
「你說，希望他當你的戀愛谘詢？」
「嗯……」
「對自己喜歡的人這樣說？」
「嗯……」
「啊～……」
等再次確認完，朝妃仰天長歎。
「這下可搞砸了。小慧一定以為，夕妃你喜歡上其他某個人。」
「我、我也這麽覺得……」
該說這是自掘墳墓嗎？
可以確定的是，這下夕妃等於是把告白的難度又拉高一個層級。
「嗯，不過，至少他有答應當你的戀愛谘詢師吧？」
「是這樣沒錯……」
「不然，你何不反過來這樣想。」
「
反過來想？」
「既然他答應讓你谘詢，就代表以後還有機會見麵。接下來，你們就多聚在一起聊聊天，慢慢將感情培養起來就好了呀。」
「啊……」
夕妃的眼眶漸漸濕潤了起來。
接著，感動萬分地抱到雙胞胎姊姊身上。
「朝妃……最喜歡你了！」
「好好好，我也最愛夕妃你了……不過這抱抱力道好像太強了，抱得我好難受。」
朝妃邊摩娑妹妹的腦袋，嘴角軟了下來。
（……真是沒想到，夕妃也有找我商量感情問題的一天。）
夕妃不太會跟朝妃談這種事，因此讓她頗為訝異。
在戀愛方麵，夕妃向來是橫衝直撞，先不管成功率如何，總之是積極進攻的那一類。
也因為這樣，如此小心翼翼的妹妹，可說是難得一見。
（搞不好這代表，這次她是真心的也說不定？）
對象是弟弟的朋友，而且是個好孩子，真的交往的話也讓人安心。
身為姊姊的她，也想為妹妹的戀情加油打氣。
◇
隔天夜裏，洗好澡換上居家服的夕妃坐到床上，以背部靠牆的姿勢和人通電話。
而手機接通的對象，正是她目前的心上人。
「抱歉，在這時間打擾你。應該沒給你添麻煩吧？」
『不要緊。是關於戀愛谘詢的事嗎？』
「嗯，就是那件事。」
高中生和大學生，時間往往配合不上。
而隨時隨地都能和對方連絡的手機，在這時果然是方便的利器。
由於谘詢一事已經徵得對方同意，讓她能毫無顧忌地撥打電話。當初以為搞砸的戀愛谘詢如今想來，反倒是因禍得福。
『不過您真的不介意找我當戀愛谘詢嗎？不是我自誇，在戀愛經驗方麵我可是什麽也沒有喔？』
「這點你不必擔心，光是像這樣跟你聊，就有參考價值了。」
『參考價值？』
「就像是某種取樣調查吧？畢竟對方跟小慧你同年紀。」
雖然正確來說，那人根本就是小慧。
『喔～原來比您還要小嗎？對方是怎樣的人？』
「用一個字眼形容的話……草食係男子？」
『原來如此，溫和型的男生嗎？』
「或者說，他對女生似乎興趣缺缺。」
『咦？世界上有這種男生嗎？』
「你問我有沒有……」
那人就是你啊！
夕妃當然不能把這種話直接說出來，隻好把心聲藏迴心底。
順帶一提，慧輝並不是對女生毫無興趣，甚至跟正常人一樣興致勃勃。
隻不過，他認為處男之身就該獻給心上人，為了這種莫名的堅持，才會顯得比一般人清心寡欲。
實際上，他也是個老想著女生胸部的青春期高中生。
「反正先不管那些。我雖然經驗豐富，卻是第一次追小弟弟，所以想聽聽看同樣身為高中生的小慧你的意見。否則要是找小翔，你也知道他的癖好比較……」
『對啊，翔馬那蘿莉控根本不能當參考對象。好吧，那麽您盡管提問吧。』
「謝謝。」
這是夕妃瞭解他喜好的大好機會，可說是千載難逢。
「那麽第一題。小慧你覺得我的胸部怎麽樣？」
『胸部！？』
「我對自己還算有信心，不過再大一點的話會更好嗎？」
『不、不必吧？我覺得現在的尺寸就已經很迷人了……』
「真的嗎！？你會覺得很想埋進裏頭嗎！？」
『這是哪門子的提問！？』
「我才想問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呢。小慧大色狼。」
『夕妃姊您最沒資格說我吧！』
「嗬嗬。」
即使沒麵對麵她也聽得出，慧輝現在一定是麵紅耳赤。
之後，夕妃又問了他幾個問題，從最基本的喜歡吃什麽，喜歡什麽類型的電影，到更深入一點的，喜歡的內褲顏色之類的。
有的提問令他發笑，令他嚇一跳，色色的提問則是令他手忙腳亂，但他很有毅力地，奉陪到最後。
「──第八題。對小慧你來說，會把大姊姊列入考慮對象嗎？」
『當然會啊。』
「真的嗎？你不會之後才說，其實小學生才在你的好球帶裏？」
『我又不是蘿莉控。姊弟戀對我來說完全是有機會的。』
「是喔，原來有機會……」
怎麽辦？嘴角自然而然地向上挑起。
光曉得自己有機會，就讓她振奮不已。
隻不過……
（……光聽聲音實在不滿足。）
當然像這樣通電話也很有趣，聊得很開心。
但是，光這樣還是不夠。
想親眼看到他，想接觸到他，用全身感受對方的一切。
而夕妃心中想著這些──
「……要是能約會就好了。」
『約會？』
「……咦？」
願望也下意識地，不小心脫口而出。
世紀級的大敗筆，讓她臉頰發燙並趕緊修正。
「不、不是的！隻是我以前約會時幾乎都是上賓館！所以怎麽說呢，對正常的約會有點興趣！」
『這爆料也太驚人了吧。』
雖然夕妃好像說了些不必要的內容，不過姑且是說服了他。
『哼嗯……』
隔了一陣像是在思索的間隔，隨後才傳來他的語聲。
『不然這個周末，我們試著練習一下約會怎樣？』
「咦？」
『雖然到時的對象是我，不過如果您隻想要正常的約會，那麽我也願意陪您喔。』
「真的可以嗎！？」
『畢竟我都答應要當戀愛谘詢了。』
「小慧……謝謝你！」
就算隻是練習也好。
對夕妃來說，這等於真正和喜歡的男生進行的第一次約會。
假日的上午九點前，夕妃已經在站前廣場的紀念碑前等待。
「妝會不會化得太濃了……」
由於約會對象是高中生，她今天的服裝就跟平常一樣，是長裙配罩衫的穩重風格，妝也化得比較自然。不曉得他的感想如何？
夕妃拿著手鏡又是照臉又是撥弄前發，結果隔沒多久他也到了。
慧輝身穿深藍色長褲，配上襯衫與毛衣，充滿清潔感的穿搭。
一身便服的慧輝一看到夕妃，立刻趕了過來。
「早安，夕妃姊。您來得還真早。」
「早安。既然今天是你陪我，總不能讓你等吧。」
「夕妃姊您今天看起來好漂亮，服裝也跟你很搭。」
「謝、謝謝……」
受了那自然而然的讚美，讓她覺得像是要升天了。
他明明平常就像隻呆頭鵝，卻偶而會出現這種花花公子般的言行，讓人招架不住。
若當他是草食係男子而掉
以輕心，就會碰上這種令人措手不及的突襲。
慧輝不曾跟女生正式交往，卻在眾多女孩的磨練下，累積不少約會經驗，因此像是『跟女生見麵後先稱讚就對了』之類的約會基本守則，他都已經頗有心得。
「那麽，我們這就出發吧。」
「也好。」
如此這般，夕妃和慧輝的模擬約會開始了。
由於夕妃要求的是正常約會，兩人的約會行程也四平八穩。
「剛剛的電影還真不錯。」
「真沒想到嫌犯會是那隻寵物狗，真是敎人跌破眼鏡。」
兩人到電影院看了溫馨的動物片……
「哎唷，不要再生氣了啦。」
「哼～想不到小慧竟然是這種會欺負女生的壞男生。」
「是夕妃姊您要我拿出全力，我隻是照辦而已啊。」
到遊樂場玩了氣墊球……
「原來小慧你歌唱得還不錯呢。」
「真的嗎？可是我覺得夕妃姊您唱的比較好。」
「因為我常常跟朋友來唱歌嘛。否則我每次約朝妃，她都不太願意陪我。」
「對喔，我記得朝妃姊好像是個音癡。」
還一起到卡拉ok較量歌喉。
「……欸，小慧。」
「什麽事？」
「其實我今天穿著性感的黑色內衣。」
「您突然說這個做什麽！？」
「嗯？總是得練習怎麽勾引小弟弟吧？」
「這種練習就不必了好嗎。」
夕妃有時也會像這樣，毫無由來地想逗逗他。
能當麵交談而不是隔著話筒，就是這麽令人開心。
能跟喜歡的人作伴、一同約會，對她來說就是種幸福。
到了午後，上餐館吃完午餐的兩人來到大公園裏飯後散步，邊走邊聊天。
「小慧你說你參加書法社是吧？有練習寫毛筆字嗎？」
「我雖然參加書法社，但並沒有真的去習字。」
「這樣啊？」
「但是書法社裏有個很厲害的學姊叫做紗雪，她從小就開始練書法，之前參展還得了獎。」
「喔……所以她是女生嗎？」
「是女生沒錯……咦，夕妃姊？您怎麽突然噘起嘴？」
「小慧我考你一題，約會時適合提到其他女生嗎？」
「不適合……抱歉，我忘了。」
「很好！下次千萬要當心！」
「遵命教官！我會銘記在心！」
「……」
「……」
「……噗。」
「……哈哈。」
不知所雲的蹩腳戲，讓兩人相視而笑。
那氣氛就好像他們真的是對情侶一樣。
但兩人的約會氣氛，就在這時急轉直下。
「欸，桐生同學？」
「美冬阿姨？」
前方走來的和服少女，主動向這頭打招唿。
她的年紀看起來像是高中前後，嘴角的黑痣令人印象深刻，烏溜的黑發盤在後腦，是個連夕妃都看得眼睛一亮的美女。
（是小慧的朋友嗎？）
看來對方認識慧輝。不曉得兩人是怎樣的關係。
而當夕妃納悶著，兩人則開始說起話來。
「真巧在這裏遇見你。」
「是啊。」
「喔，我嗎？我今天是去采買新的內褲。」
「呃，我並沒有問這些事……」
「想看看我買了哪些款式嗎？」
「並不想。麻煩您先把紙袋放下來。」
和服少女拿起紙袋打算公開內容物，卻被慧輝拚命地阻止下來。
狀況外的夕妃就在這時揪了下慧輝的衣服，希望他給個說明。
「……那個，小慧？這位是？」
「喔喔，抱歉，夕妃姊。這位是朱鷺原美冬，是我剛提到的那位紗雪學姊的母親。」
「咦！？母親！？也太年輕了吧！」
「欸，謝謝。就算隻是客套話我還是很開心。」
「這句對美冬阿姨您來說，應該不叫客套話就是了──然後這位是秋山夕妃，是我朋友的姊姊。」
慧輝一介紹，夕妃也行了個禮。
「幸會，我叫秋山夕妃。」
「喔，原來你是秋山同學的姊姊。我也從紗雪那兒聽過秋山同學的事，聽說好像是個熱愛小學女生的蘿莉控是嗎？」
「啊哈哈，這理解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畢竟若要形容翔馬，世上再也找不到比這更精確的字眼了。
慧輝實在不懂，為什麽明明有這麽迷人的姊姊，弟弟卻踏上蘿莉控的歧途。
「不過，為什麽桐生同學會跟秋山同學的姊姊在一起？」
「喔喔，這是因為──」
美冬有此疑問是理所當然的。
但慧輝才要迴答，提問的美冬卻打斷了他。
「嚇！？難不成是所謂的出軌嗎！？慧輝你都已經有紗雪了，竟然還移情別戀！？」
「咦？」
「難道你跟紗雪之間隻是逢場作戲嗎！？」
「等……美冬阿姨您突然胡說些什麽！？」
「……小慧？」
「您這樣一說害夕妃姊也誤會了。就算隻是開玩笑也別說這種話吧。」
慧輝的口氣還算嚴厲，讓美冬聽得噘起嘴。
「哎唷，隻不過是開個小玩笑而已，別這麽生氣嘛。」
「我從一開始就相信小慧不是這種人。」
「您剛才看我的眼神倒是很冰冷就是了。」
仔細想想，草食係的慧輝沒道理這麽做，但自己還是有一瞬間起疑，看來得好好檢討。
「再說，我跟紗雪學姊從來就不是那種關係。」
「不過隻要你願意，隨時歡迎入贅到我們家喔！」
「把我說的話聽進去好嗎！？」
把女兒的學弟逗得差不多了，美冬將視線轉往夕妃身上。
「夕妃？我有件事想請問你。」
「什麽事呢？」
「你現在穿的是什麽樣的內褲？能讓我看看嗎？」
「咦……？」
難道是自己聽錯了嗎？
但是這人好像說，她想要看內褲……
「隻要看一眼，看一眼就好！讓我看看夕妃你的內褲吧！？」
「咦咦咦！？」
原來自己根本沒聽錯！
她真的說她想要看內褲！
「咕嘿嘿～有什麽關係呢～有什麽關係呢～」
「當然有關係啊！？」
變態一臉俗氣的笑容配上蠢動的指爪，一步步逼近大學女生。
看不下去的慧輝，隻好介入兩人之間。
「好了，住手！美冬阿姨，拜托您不要在這時性騷擾夕妃姊啦。」
「咦～？可是眼前出現這麽可愛的女生，你難道不好奇她穿著多性感的內褲嗎？」
「會這麽想的隻有美冬阿姨你一個啦。而且也不是每個
人都會穿性感內褲好嗎！」
夕妃並不曉得朱鷺原美冬是個對內褲情有獨鍾，家裏搜藏了各種情趣內褲的鐵杆級變態。
「再說，您的酒味好重！？您該不會喝了酒吧？」
「答對了～！其實我剛剛跟媽媽朋友們喝了酒?」
「怪不得我覺得您今天特別亢奮！」
「我文化祭那時，也是像她這樣嗎……」
搞不好自己給慧輝他們添的麻煩，比想像中還要多也說不定。
夕妃暗自發誓，今後還是別再喝酒了。
而大概是因為分心想著這些事情。
秋山夕妃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美冬身上。
因此，沒發現和服變態美女那雙像是野獸麵對獵物的犀利眼神。
「──有破綻！」
「糟了！？夕妃姊危險！」
「……咦？」
逮到兩人的空檔，美冬急速逼近夕妃。
「哼哼，夕妃你的內褲長什麽樣子呢？」
接著，她的雙手揪住夕妃的裙子，使勁地向上一掀。
「……唿咦？」
由於事發太過突然，被害女性一時之間連裙子都來不及壓上，隻能愣愣地呆立原地。
而高高揚起的裙子，以及露出的裙底風光，讓慧輝大惑不解地偏過腦袋。
「白……？」
不是應該是黑色的嗎──他眼中浮現的，是這樣的問號。
會好奇也是當然的。夕妃在約會前不久時才主動透露，今天穿的是騷貨必備的黑色內褲。
結果，她實際穿上身的，卻是清純的純白色內褲。
而這樣的矛盾意味著……
「夕妃姊，你該不會……」
「…………」
麵對慧輝狐疑的視線，夕妃的冷汗嘩啦嘩啦地流了下來。
她體悟到，自己再也逃不掉了。
◇
「其實，我還是處女。」
在公園裏的長凳上，夕妃一開口就先招供。
「我號稱經驗豐富，全都是騙人的。」
原來不隻內褲顏色，就連戀愛經驗豐富的性感大姊姊，也是她自己掰出來的人物設定。
另外，美冬後來冷靜了下來，跟夕妃再三道歉後才迴家。
聽了夕妃的自白，坐在隔壁的慧輝提心吊膽地問了：
「呃，您為什麽要撒這種謊？」
「我國中的時候，班上女生都說沒有那方麵的經驗就是落伍，害我覺得沒有經驗是很丟臉的事情。」
「喔喔，這我能夠體會。」
若被人發現自己還是處男，的確是有點丟臉。
慧輝也能夠理解夕妃這番心情。
「結果我就說，我的初體驗是在小學的時候……」
「這牛吹得還真大啊。」
「我有在反省了，也有點後悔這麽做。」
「所以，後來您就這樣裝下去？」
「嗯，一直裝下去……」
拖呀拖地，一直裝下去。
夕妃為了麵子而撒的謊不斷延續，不知不覺間就成了大學生。
「這件事朝妃姊跟翔馬知情嗎？」
「小翔不知道，但朝妃是知情的。她知道我的苦衷後，在其他人麵前配合我演出。」
「原來如此。」
原來她就是像這樣，假裝自己是個水性楊花的騷貨。
說什麽自己跟無數的男人交往過，喜歡激烈的p1ay。
而不知情的翔馬，也真的信了這套說法。
「但我是真的容易愛上別人，一碰到男生對我好，就會立刻喜歡上對方……不過對方通常都不理我就是了。」
「不過以夕妃姊您的條件，要找到男朋友應該輕而易舉吧。」
「沒這迴事。我因為長久號稱自己經驗豐富，大學裏大家都當我是個bitch……」
「噢……」
「結果這拉高了我的戀愛門檻。我不是說我平常都裝得一副像是『把全天下的男人玩弄於股掌間』嗎？結果真的遇上了喜歡的人，也隻懂得說『要摸摸看胸部嗎？』『今晚要上賓館嗎？』之類的話……」
「夕妃姊，這樣到底是何苦啊……」
麵對單戀的對象卻隻能問「要不要上賓館？」，這根本是某種懲罰遊戲了。
麵對這樣的另類告白，也難怪對方會心生警戒。
「……咦？那您之前說被男朋友甩了的那件事呢？」
「喔，那件事是真的。那人跟我同個大學，不過沒聽說我的傳聞，對我一見鍾情而告白，我就開心地答應他了。」
「喔喔，然後呢？」
「開始交往的當天他主動約我出門，問我『想去哪裏玩？』，我就下意識地迴答『賓館』……」
「噢……」
慧輝彷佛能夠想像那一幕。
文化祭時，她也說過「交往第一天約去賓館」之類的話，原來背後是這樣的經過。那人沒聽過夕妃的風評，以為她是清純端莊的女生，才因此對那番賓館發言感到幻滅吧。
「好不容易交到男朋友，結果不到一天就被甩了……我為了排遣寂寞才想說無所謂了，隻要是男生不管誰都好……」
後來她就來到高中文化祭，到處狩獵男生。
「所以您不但經驗不豐富，甚至還是戀愛新手吧？」
「沒錯。之前我還自以為是地答應當真緒的顧問，真的很抱歉。」
「不會啦，反正那些取材最後還是沒派上用場。」
她是指真緒陷入低潮的那一次。
那時她說初體驗是在小學時跟老師做，原來全部都是掰出來的。
「……我真羨慕朝妃，自始至終隻鍾情於小翔一個，不像我是個隨周遭擺蕩的牆頭草。」
「那樣我覺得也大有問題就是了。」
她頂多是弟控的榜樣，絕對稱不上是健全。
「再這樣下去，我會不會一輩子都談不了戀愛……」
「夕妃姊……」
這樣的她不知怎地，讓慧輝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被變態女孩從中作梗而交不成女朋友的慧輝。
被人當成水性楊花的『碧池』夕妃。
雖然背景因素不太一樣，但兩人都受周遭環境影響，談不了正常的戀愛。
「其實，您不必像這樣硬是偽裝自己吧？」
「咦？」
「不管經驗豐不豐富，夕妃姊就是夕妃姊啊。像現在這個自然的夕妃姊，我就覺得很可愛。」
「唿喵！？」
聽了慧輝的真心感想，令夕妃發出怪聲並麵紅耳赤。
接著，她半睜著眼睛，麵對眼前挑動自己心房的男生。
「……其實，小慧你最該負起責任。」
「呃，您指的是什麽？」
罪名是讓大學女生臉紅嗎？
「總之，我想表達的是，隻要夕妃姊您拿出最真的自我，大部分的男生應該都追得到吧。您目前單戀的那個男生，一定也是手到擒來。」
「真、真的嗎……？」
「這我可以保證。」
「……這樣啊。」
慧輝毫無根據的認證，讓夕妃的嘴角鬆了下來。
「好吧，那你可要有心理準備了。」
接著她神秘兮兮地，說了這句令人費解的話。
◇
房內的時鍾指向晚間九點二十分。
洗過澡的夕妃趴在床上，迴味著今天的約會。
「小慧今天也一樣溫柔體貼……」
經過今天的約會，她覺得自己又更喜歡慧輝了。
光是迴憶這段與他共度的時光，都令人心花怒放。
她在床上踢蹬的雙腳，就像是狗狗出門散步前猛甩的尾巴，而房門就在這時響起敲門聲。
「夕妃，你醒著嗎？」
「醒著。」
「我可以進去嗎？」
「請進。」
一得到許可，朝妃立刻開門現身。
平常鮮少穿裙子的她，今天的居家服也是卡其褲配襯衫的休閑裝扮。
夕妃坐起身子，朝妃也來到床邊坐下。
「夕妃你聽我說。」
「怎麽了嗎？」
「剛剛我隻不過是想跟小翔一起洗澡，結果就被他罵了。」
「啊哈哈，朝妃你還真是不死心耶。」
「畢竟小翔都交了可愛的女朋友，在把他送進別人家之前，得先吃盡豆腐才行。」
「小翔到時會送過去？不是小春嫁過來嗎？」
「我也不曉得。身為姊姊當然還是希望她嫁過來就是了。」
「如果是送過去的話，那不就成了入贅了嗎？」
「畢竟小春可是千金大小姐嘛。」
是翔馬會入贅，還是小春嫁過來。
不管結果如何，未來都耐人尋味。
「對了，夕妃你那邊呢？跟小慧的約會還好嗎？」
「嗯，玩得很開心。」
「那就好了。」
老實道出感想的朝妃，開心得彷佛她也是當事人。
「不過有件事讓人很傷腦筋。」
「是？」
「我這下更想跟小慧在一起了。」
「哇喔……」
夕妃的告白，卻讓朝妃羞紅了臉。
兩人由於長相相同，讓她們彷佛看到害羞的自己。
「朝妃。」
「嗯？」
「我要跟小慧告白看看。」
「這樣啊。」
「嗯。」
「祝你成功。」
「嗯，謝謝。我會好好加油。」
既然自己連隱瞞至今的處女之身都對他開誠布公了，事到如今，已經沒什麽好再隱瞞的。
接下來隻要告訴他，自己暗戀的那個人其實就是你。
假期結束的周一傍晚，夕妃為了執行告白，把慧輝約到那間吃茶店。
當然，她不可能直接說是要跟慧輝告白，而是寄信要求進一步的戀愛谘詢，用這四平八穩的藉口約他。
此刻，穿著製服的慧輝和夕妃麵對麵坐著，位子跟之前是同一桌。
店裏沒什麽客人，兩人點的東西沒多久就送到。
夕妃點的是紅茶，慧輝則是咖啡。今天他們沒點蛋糕。
夕妃邊往紅茶裏加奶精跟糖，拿著湯匙一邊攪拌，一邊偷瞄慧輝喝咖啡的樣子。
「……？怎麽了嗎？」
「不，沒事！」
結果夕妃偷看的視線卻跟他對上，害她嚇了一跳並撇到一旁。
（嗚嗚……一想到接下來要告白就好緊張。）
由於太過緊張，她隻能拿著湯匙攪拌個不停。
「那個……糖應該溶化了吧？」
「應、應該吧！」
「所以，您今天要找我談的是？」
「啊，對，谘詢嘛……」
有了上次失敗的前車之鑒，這次夕妃擬定了縝密的計畫。
（首先別想得太多，一開始就先告白！）
雖然戀愛谘詢隻是約人出來的幌子，但這些瑣事等之後再解釋就好。
在胡思亂想到無法行動前，先把真心話全部傾吐出來──她這次的方針就是這麽單純。
（上吧！）
為了交到小男朋友，夕妃於是將身子前傾──
「其、其實我喜歡的那個人是──」
「……咦？那邊那個人不是慧輝學長嗎？」
「小唿哎咿～～～～～～！？」
半路突然殺出的程咬金，害她的全力告白無疾而終。
嚇了一大跳的她，甚至把「小慧」的部分念成了不知所雲的咒語。
（真是的，來得也太剛好了吧！）
夕妃轉頭尋找那阻撓告白的嫌犯，結果看到門口附近站了四個穿著熟悉製服的高中女生。
「哎呀，還真的是呢。原本以為隻是長得像的路人，結果竟然是本人。」
「哥哥又跟其他女人在一起……」
「咦？那個人不是秋山的……」
金發碧眼的嬌小女孩，以及胸部頗有份量的黑長發女孩。
頭發微卷而乍看端莊的女孩，與看起來頗有個性的側馬尾女孩。
這樣的四名高中女生，一齊往這裏接近。
（怎麽突然來了好多年輕女孩！？而且一個比一個可愛！）
其中某個眼熟的少女，主動上前攀談。
「夕妃姊，好久不見。」
「小真嗎？自從取材之後又見麵了。」
「咦？真緒學姊您認識她嗎？」
「對喔，唯花你應該沒看過。夕妃她是秋山的姊姊。」
「喔喔，原來是秋山學長的姊姊。」
金發碧眼的少女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看來她名叫唯花。
「既然是秋山的姊姊，該不會你也是個弟控吧。」
「…………」
夕妃總覺得初次見麵卻毫不客氣地發問的波霸美女似曾相識，於是仔細地對著她打量。
她烏溜的黑發以及雪白的肌膚──這樣的樣貌，隨後讓夕妃恍然大悟。
「她就是紗雪……」
夕妃下意識地壓住裙子，看來是之前被她母親掀裙子造成的精神創傷複發了。
接著，紗雪隔壁那名頭發微卷的女孩向她鞠了個躬。
「您好，我是哥哥的義妹，叫做瑞葉。」
「你好……義妹？」
她好像格外強調『義妹』這兩個字，希望隻是錯覺。
然而，不知怎地，瑞葉看著夕妃的視線總覺得有些冷酷。
（為什麽慧輝的妹妹會對我這麽提防啊？）
兩人今天才第一次見麵。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麽惹她不開心的事？
見夕妃被高中生包圍而不知所措，慧輝這才為她解圍。
「抱歉，夕妃姊。其實是我之前告訴她們這裏的瑞士卷是人間美味，沒想到今天大家撞個正著。」
「啊，原來是這樣。」
想不到她們竟然在自己的告白作戰執行日同一天前來，真是恐怖的巧合。
她們的光臨拉高了店內的人口密度，但客潮到此可還沒結束。
「啊！是慧慧學長跟書法社的那群小可愛！」
「真難得在這裏見到各位，然後三穀你閉嘴。」
「桐生同學果然是我的命運中人。」
「哇，大家齊聚一堂呢。」
之後上門的，是穿著跟書法社成員相同製服的高中生。
長得像女生的男孩、亞麻色頭發紮成雙馬尾的女孩。
前發遮著單眼的女孩，以及有著一頭波浪發的女孩。
（怎麽女生又變多了……）
而且她們似乎都是慧輝的朋友。心上人認識的女生也未免太多了。
「書法社來這裏開茶會嗎？學生會接下來也打算舉辦女子會。」
「裏頭明明就摻了一個男生吧。」
波浪發女孩跟慧輝交談時，前發遮住單眼的女孩來到夕妃身旁。
接著不知怎地，開始嗅起夕妃的味道。
「秋山同學的姊姊，今天沒有酒味。」
「因為我今天沒有喝酒嘛。彩乃，文化祭那次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啊！？還想說這人是誰，原來是文化祭時的那個變態女！？」
「可以不要叫變態女嗎！？」
長得像女生的男生，是她在文化祭上搭訕的最後一個男生。
如此這般，安靜的店內頓時熱鬧了起來。
學生會和書法社，雙方為了誰能跟慧輝一起喝茶的問題，開始爭論了起來。
而麵對遲遲不就座的團客，女服務生們也隻能不知所措地在一旁觀望。
（這下根本就不是能告白的氣氛了……）
預期外的狀況，讓夕妃的告白作戰宣告失敗。
喝了一口涼掉的紅茶，感到坐不住的夕妃說要去趟廁所，從座位起身。
「…………」
走了段距離的她迴過頭，愣愣地看著被女孩們包圍的慧輝的身影。
他看起來哭笑不得，卻又努力地安撫大家。
看著他這樣的身影，讓夕妃感到心中有股暖流，帶來幸福的感覺。
然而──
「啊……」
就在這時，夕妃發現了。
不願看到也不想知道的，殘酷的某個真相。
「……原來如此，小慧其實早就……」
夕妃之所以沒流淚或許是因為，早已身不由己地麵對事實。
一目擊那光景，她就不得不瞭解到──
秋山夕妃的單戀，永遠不會有成真的一天。
迴家的夕妃一進入起居室，在廚房泡即溶咖啡的朝妃立即抬起頭。
「你迴來了，夕妃。」
「我迴來了，朝妃。」
兩人做了不知是第幾次的迴家問候。
「夕妃你要來杯咖啡嗎？」
「好吧，也給我一杯吧。」
夕妃點了咖啡並坐上沙發，沒多久咖啡便送來。
「讓您久等了。」
「謝謝。」
她接下馬克杯後吹了幾口氣，才以口就杯。
加了許多牛奶與砂糖的咖啡，是夕妃偏好的口味。
「真好喝。」
「你喜歡就好。」
朝妃迴了個欣慰的笑容，也端著自己的馬克杯坐到夕妃隔壁。
「媽媽他們說今天會晚點迴來，要我們自己打點晚餐。小翔好像會跟網球社的人去吃。」
「是喔。」
隨口應和的夕妃在心中自問：自己此刻的笑容裝得還像樣嗎？
而自己看不出來的問題，隔沒多久便由另一人宣布答案為否。
「夕妃，你怎麽了？」
「咦？」
「我感覺你在強顏歡笑。」
「……真是敗給朝妃了。」
令她佩服的是，自己什麽事也瞞不過姊姊。
大概因為兩人是雙胞胎，姊姊從以前就對妹妹的任何風吹草動格外敏感。
有個知心雖然很好，但這種時候就有點傷腦筋了。
「我啊，剛剛失戀了。」
「喔，原來是失戀啊……等等，咦！？」
「朝妃你也表現得太驚訝了。」
「這怎麽能不驚訝啊……」
原來朝妃聽妹妹說要告白，卻沒想到她會這麽早付諸行動。
「失戀的意思是，你找小慧告白了？」
「不是的，我還沒告白就先被甩了。」
「……？什麽意思？」
「就是……」
夕妃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但最後還是原封不動地說明事情原委。
「小慧他啊，早就有喜歡的女生了。」
「咦，真的嗎？我記得小慧是有很多異性朋友，但應該沒跟任何一個交往不是嗎？」
「目前是這樣沒錯，但那隻是因為小慧還沒察覺到自己的真心罷了。」
「既然這樣，就代表你還有機會不是嗎？」
「嗯……不過我看到他們就曉得了。」
夕妃的腦海裏，迴想著在吃茶店裏看到的景象。
「……他可是我喜歡的人，我一看就明白了。那麽溫柔的眼神，從來沒在我麵前出現過……」
「夕妃……」
「更何況，對方看起來也對小慧有意思。」
「啊，這恐怕就……」
那種就算丟著不管也會順水推舟地開始交往，並接受周遭眾人「閃光情侶爆炸吧」「滾去結婚好嗎」的祝福，類似這樣的兩人關係。
「之後，我打算跟小慧說，自己試著告白但是被甩了。畢竟總不能要他繼續當我的戀愛谘詢。」
「……這樣啊。」
聽完事情原委，朝妃語帶不舍地嘀咕了句：
「所以夕妃你這下又失戀了……」
「不要說『又』好嗎！」
「可是事實不就是如此嗎？」
「朝妃你好壞！……決定了！今天我要好好喝一杯！」
「要喝酒是可以，但可別喝到爛醉啊？」
「等喝完酒重新來過，我要去尋找新的戀情！找個比小慧更溫柔，更有肩膀的完美另一半！」
「聽起來好像會很難找啊。」
「……要是不這麽做……」
夕妃知道若不趁早忘掉這份心情，斷絕對他的思念，寂寥冰冷的空虛將會源源不絕地淹沒她。
「夕妃。」
「咦？呀啊！？」
夕妃才剛聽到唿喚聲，下一秒就已經被朝妃從旁抱住。
「朝、朝妃……？」
「不必憋在心底，反正現在隻有我在。」
「啊……」
體貼的話一入耳，淚水從夕妃的眼眶滲出。
夕妃已經二十歲了，當然不會像個孩子般號啕大哭，但她決定今天稍微跟『大姊姊』撒嬌。
接著隔了一會兒，在朝妃懷裏哭完的她，離開懷抱並向她說：
「那個，朝妃。」
「嗯？」
「我以後不要再說謊
了。」
「……嗯，這樣啊。」
不再當『碧池』的引退宣言，對她來說是個重大決策。
她決定今後擺脫經驗豐富大姊姊的印象，活出最真實的自己。
「夕妃你一定行的。你長得這麽可愛，很快就能找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朝妃你這話，跟文化祭上小慧對我說過的一模一樣。」
「真的嗎！？」
沒想到自己耍帥的台詞迴鍋了，讓朝妃敷衍地乾笑了幾聲。
受她的傳染，夕妃也笑了。
「對了，所以小慧喜歡的人到底是誰？那人我認識嗎？」
「嗯……」
夕妃想了一會兒。
「……秘密。」
將食指伸到嘴前的她，笑著將答案藏進心底。
樸素的王子注視的究竟是誰。
關於這秘密，就暫時再保留一陣子吧。
當時我被喜歡的男生甩了，備受打擊而借酒澆愁。
我那時喝得爛醉的腦袋想著「算了，那我就去倒追男生吧」。於是在十月的最後一天，前往年輕男生集聚的私立桃澤高中。
我到了那裏，亂槍打鳥地見到男生就搭訕。
即使被人稱為變態女，也絲毫不介意。
再說我當時喝了酒，羞恥心早已麻木不仁。
但酒精雖然帶來麻痹，卻沒能消除我『寂寞』『傷心』之類的負麵情感……
我漫無目地地在校舍裏徘徊，正打算搭訕某個長得特別可愛的男生，就在這時被人叫住。
那人是弟弟的朋友，我與他見過許多次麵。
他被逗弄時的反應很有趣，但我以前就隻當他是個小弟弟，從未想過自己竟會喜歡上他。
後來，他把我帶到其他地方，親自聽我發牢騷。
一開始，他氣唿唿地問我「到底在幹什麽」，但一聽說我被剛交往不久的男朋友給甩了，於是給了我溫柔的安慰。
對他來說，那應該不是什麽特別的事。
見到有人受傷，給予應有的體貼與關懷──隻是如此罷了。
但，也許就因為這樣。
他那不帶虛偽與敷衍的真心話，格外地打動人心。
明明自己當時處於醉酒狀態，他帶來的悸動如今依然清清楚楚。
是因為我的心靈脆弱嗎？
是因為我剛被甩而寂寞無依嗎？
這些也許都是原因，我也知道自己太容易愛上別人。
但，原因什麽的都無所謂了。
冷寂的心因為他的一番話，得到了真正的溫暖。
這，就是我人生裏不知第幾度的，墜入愛河的瞬間。
◇
這一天，是秋山夕妃這輩子最手忙腳亂的一天。
十一月下旬的這個平日傍晚，大學授課結束後，為了跟相約的某人會合，她幾分鍾前走進吃茶店。
令她卯足幹勁的這次茶會，對象是她正單方熱戀中的男生。
沒想到交往經驗豐富的夕妃，麵對比自己小三歲的高中男生，卻還是無來由地感到緊張。
而坐在對麵身穿製服的慧輝似乎沒發現她的忐忑，對著店內四處張望。
「喔～原來這間店裏頭是這個樣子。」
「這裏是我朋友打工的店。」
「是喔？這像是秘密基地的氣氛還挺不錯的。」
「很高興你也喜歡。」
夕妃雖然表麵上裝得平靜，心髒卻劇烈跳動，甚至到了發疼的地步。
（……為什麽我的心會跳得這麽快啊？）
身為風流女子，秋山夕妃和許多異性交往過，是眾人公認的情場老手。
但此刻的她，麵對比自己小的男生卻怦然心動，一點都不像平常的她。
隻見她無意義地撥弄前發，又在心中自我吐嘈「你以為你是剛談初戀的高中女生啊？」內心世界可說是忙上加忙。
但自己緊張到失去從容的事，絕不能被他發現。
她心想好歹要維持住身為長輩的威嚴。
「呃，小慧你想吃什麽？這家店我最推薦的是瑞士卷。」
「那就點夕妃姊推薦的吧。」
「包在我身上。」
夕妃按下叫人鈴，跟前來的女服務生點了兩份瑞士卷。
飲料方麵，夕妃點的是紅茶，慧輝則是點咖啡。
「那個……小慧？」
「嗯？」
「今、今天天氣真不錯對吧？」
「咦？……呃、嗯，是啊？」
「嗯嗯，真是好天氣……」
……
…………
……………………
（……等等，像這種兩人獨處的時候，到底該聊什麽才好！？）
情緒在夕妃心中炸裂。
明明是她把人約出來的，卻毫無事前規劃。
夕妃唐突地提起天氣，害對方這下也跟著尷尬了……
（看來還是該約小翔一起過來才對……）
第一次出門就兩人共處，難度還是太高了。
夕妃以前碰到慧輝時，翔馬或朝妃通常也會在現場，而且她那時能夠正常對話，是因為對他還沒有任何情愫。
（想不到我這老手竟然會這麽掉漆……）
沒錯，現在的她實在是廢柴一個。
戀愛經驗豐富的夕妃，如今就像是青澀處女般，連話都說不好。
（話說我這二十歲的人約未成年出來喝茶，這該不會觸法了吧！？）
※並沒有。
此刻的夕妃就像這樣，慌亂得非比尋常。
大學女生這心神不寧的模樣，甚至讓同席的慧輝都擔心了起來。
「夕妃姊，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怎、怎麽會呢？應該說，我狀況好極了！」
「是嗎？沒事的話就好。」
夕妃雙手握拳，展現自己有多健康，坐在對麵的慧輝這才安心地露出微笑。
（小慧在關心我……）
慧輝和文化祭那時一樣的體貼，讓她又是一陣怦然心動，蛋糕都還沒開動，人卻已經沉浸在甜蜜的氛圍裏。
他一點小小的體貼，都讓夕妃開心得不能自已。在她眼前，就連慧輝平凡的容貌，也變得帥氣了起來。名為戀愛的魔法一發不可收拾。
「耶嘿嘿～」
「這次突然傻笑起來了！？您真的不要緊吧！？」
「我真的好得很～」
就算傻笑個不停，她也覺得無所謂了。
少女情懷基本上是複雜的，但有時也單純得不可思議。
等夕妃調適迴平常心，餐點就在這時送上。
女服務生將瑞士卷和飲料排上桌並說聲「請慢用～」，隨後就離開了。
「我們這就開動吧。」
「好的，開動。」
兩人拿起叉子，將蛋糕送進嘴裏。
接著，他們同時眼睛一亮。
「喔喔，這瑞士卷味道好棒！又鬆又軟！」
「沒錯！它最棒的就是這蓬鬆輕盈的口感！」
人隻要品嚐美食，就會跟著感到幸福。
最初的尷尬早已散去。幸虧有極品瑞士卷，兩人也熱絡地聊開了。
（能看到小慧這麽喜歡這甜點，真是太好了。）
自己推薦的蛋糕，同樣得到他的青睞。
這樣的結果，讓夕妃感到歡欣雀躍。
「不過，這樣讓您請客真的好嗎？」
「咦？怎麽會這麽說呢？」
「因為文化祭的事我根本沒生氣，想說您應該不必特地道歉。」
「嗯～不過我這次給人添麻煩是事實，既然受了小慧你許多照顧，於是我想稍微答謝一下。」
「答謝嗎？」
「沒錯沒錯，所以大姊姊的好意，晚輩有義務乖乖收下。」
「好吧，那我就不客氣了。」
「嗯！」
慧輝的笑容，讓夕妃也自然而然地笑了。
之後，等兩人吃完盤中的瑞士卷，夕妃手裏的紅茶杯放迴桌上，慧輝這才起頭說道：
「夕妃姊，其實我有件事想跟您談談。」
「跟我談？」
「朝妃姊很擔心您，說您這陣子看起來不太對勁。」
「朝妃嗎……」
她當然心裏有數。
自從文化祭上萌生新的戀情，夕妃這陣子不管醒著還是睡著，滿腦子都是有關心上人的事，就這樣過著每一天。
而朝妃看到夕妃這樣，很是為她憂心。
「她說您從文化祭以來就開始失常，所以我才想說，夕妃姊您該不會還把失戀的事放在心上。要是有什麽心事，不介意的話也可以和我聊聊喔！」
「小慧……」
看來這才是他答應來喝茶的主要目的。
他聽了朝妃的話，以為夕妃還放不下失戀的事，為了聽她吐露心事，才會答應前來。
「……你真的好體貼。」
「……？夕妃姊？」
「…………」
夕妃的心頭突然有股熱流，情不自禁地凝望著慧輝。
她真希望現在就傾吐自己的情意。
想把文化祭以來憋在心中的情愫全都釋放出來。
要是現在不告白，接下來自己恐怕又得鬱鬱寡歡地，過著不滿足的每一天。
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她已經受夠了。
「……小慧。」
「嗯？」
「要是不介意的話……可、可以請你……」
可以當我男朋友嗎？
隻要說出這句話。
隻要得到對方答應，以後就能盡情地跟眼前的他親熱了。
到時想抱就抱，要怎麽撒嬌都行。
隻要跟慧輝成為情侶檔，就能盡情地獨享他一個人。
然而──
「能請你，當我的戀愛谘詢嗎！」
一迴過神，話已經從夕妃嘴裏脫口而出。
完全對不起情場老手頭銜的，最差勁的逃避行動。
◇
當天夜裏，秋山家二樓長女的房間裏。
「咦！？原來夕妃你喜歡上小慧嗎！？」
聽完夕妃的話，朝妃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
「朝、朝妃你太大聲了！」
「啊，抱歉，一個驚訝就……」
還想說妹妹怎麽會突然來自己房間，結果人都還沒坐下，夕妃劈頭就是一句「我喜歡小慧。」也難怪她會嚇一跳了。
「所以這就是你最近失常的原因嗎？」
「嗯……隻是相思病罷了。」
「原來是患了相思病，怪不得你成天魂不守舍的。」
謎底終於揭曉。
夕妃會不對勁，就隻是因為單戀上比自己小的男生。
「總之，夕妃你先坐下吧。」
「嗯，打擾了。」
夕妃乖乖地照她所言坐到床邊，朝妃也從椅子起身，到她隔壁坐下。
「所以夕妃，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對小慧有意思的？」
「去小翔高中文化祭那時。」
「喔喔，果然是那時候嗎？」
朝妃當時人不在現場，隻聽說父親開車去載喝醉睡死了的夕妃。
「當時我失戀陷入低潮，是小慧對我噓寒問暖……」
「喔，所以你就墜入情網了？」
「……」
夕妃默默地點頭。
在這當下，朝妃恨不得把可愛得要死的妹妹緊緊抱著，但現在可不是做這種事的氣氛，隻好忍了下來。
「然後，我想跟朝妃你商量這件事……」
「這倒是沒問題……隻不過還真難得啊！如果是平常的你，一旦愛上就會不顧一切地去追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啦，可是這次怎麽說呢，狀況跟平常不太一樣……」
「你的意思是？」
「小慧跟我以前喜歡的男生都不一樣。」
「是啦，那孩子真要說的話，是有點與眾不同。」
「要是突然約他上賓館，大概會被他拒絕吧。」
「我倒是覺得，隻要是正常人都會拒絕。」
異性突然要求性交涉，不管是誰都會感到為難。
「文化祭時，我趁喝醉給他一個抱抱，可是似乎沒什麽效果。」
「原來你幹過那種事啊？」
「本來以為既然是男生，隻要用胸部頂個幾下就能手到擒來，可是小慧卻不吃這套，實在是很難搞啊……」
「喔……搞不好他是那種，會被太積極的攻勢給嚇跑的男生呢。」
「果然是這樣嗎！？」
「嗯。我要是被男生追得太緊，一樣會覺得很反感。」
「所、所以小慧也是嗎？」
「我想，他應該跟我是同類。」
「不會吧……」
「嗯，不過如果對象是小翔，追得再緊我也歡迎就是了。」
「那種情節應該等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真吧。」
她們的弟弟翔馬是個蘿莉控，對姊姊態度冷淡。
雖然那也是他的可愛之處，但朝妃眼前的重點是妹妹而不是弟弟。
「話說，你要去找小翔談談看嗎？」
「找小翔？」
「畢竟他應該很瞭解小慧，也許能提供你什麽建議。」
「嗯……」
「欸？這主意不好嗎？」
「我覺得，小翔他神經有點大條……」
「身為姊姊的我應該幫他說些話，不過這點我同意你的看法。」
畢竟他前幾天才把可愛的女朋友給弄哭了。
寶貝弟弟很顯然地，不會是個稱職的愛神。
「但要是不拜托小翔，你們應該很難有接觸的機會。」
「關於這點……其實我今天跟小慧去了吃茶店。」
「是喔？」
「嗯。我說想為文化祭的事道歉，約他一起去了吃茶店。那時我努力地想要告白，結果不但說不出口……還講了完全不一樣的事情……」
「你是怎麽說的？」
「說希望他當我的戀愛谘詢……」
「咦……？」
意料之外的內容，讓朝妃聽得直眨眼。
「你說，希望他當你的戀愛谘詢？」
「嗯……」
「對自己喜歡的人這樣說？」
「嗯……」
「啊～……」
等再次確認完，朝妃仰天長歎。
「這下可搞砸了。小慧一定以為，夕妃你喜歡上其他某個人。」
「我、我也這麽覺得……」
該說這是自掘墳墓嗎？
可以確定的是，這下夕妃等於是把告白的難度又拉高一個層級。
「嗯，不過，至少他有答應當你的戀愛谘詢師吧？」
「是這樣沒錯……」
「不然，你何不反過來這樣想。」
「
反過來想？」
「既然他答應讓你谘詢，就代表以後還有機會見麵。接下來，你們就多聚在一起聊聊天，慢慢將感情培養起來就好了呀。」
「啊……」
夕妃的眼眶漸漸濕潤了起來。
接著，感動萬分地抱到雙胞胎姊姊身上。
「朝妃……最喜歡你了！」
「好好好，我也最愛夕妃你了……不過這抱抱力道好像太強了，抱得我好難受。」
朝妃邊摩娑妹妹的腦袋，嘴角軟了下來。
（……真是沒想到，夕妃也有找我商量感情問題的一天。）
夕妃不太會跟朝妃談這種事，因此讓她頗為訝異。
在戀愛方麵，夕妃向來是橫衝直撞，先不管成功率如何，總之是積極進攻的那一類。
也因為這樣，如此小心翼翼的妹妹，可說是難得一見。
（搞不好這代表，這次她是真心的也說不定？）
對象是弟弟的朋友，而且是個好孩子，真的交往的話也讓人安心。
身為姊姊的她，也想為妹妹的戀情加油打氣。
◇
隔天夜裏，洗好澡換上居家服的夕妃坐到床上，以背部靠牆的姿勢和人通電話。
而手機接通的對象，正是她目前的心上人。
「抱歉，在這時間打擾你。應該沒給你添麻煩吧？」
『不要緊。是關於戀愛谘詢的事嗎？』
「嗯，就是那件事。」
高中生和大學生，時間往往配合不上。
而隨時隨地都能和對方連絡的手機，在這時果然是方便的利器。
由於谘詢一事已經徵得對方同意，讓她能毫無顧忌地撥打電話。當初以為搞砸的戀愛谘詢如今想來，反倒是因禍得福。
『不過您真的不介意找我當戀愛谘詢嗎？不是我自誇，在戀愛經驗方麵我可是什麽也沒有喔？』
「這點你不必擔心，光是像這樣跟你聊，就有參考價值了。」
『參考價值？』
「就像是某種取樣調查吧？畢竟對方跟小慧你同年紀。」
雖然正確來說，那人根本就是小慧。
『喔～原來比您還要小嗎？對方是怎樣的人？』
「用一個字眼形容的話……草食係男子？」
『原來如此，溫和型的男生嗎？』
「或者說，他對女生似乎興趣缺缺。」
『咦？世界上有這種男生嗎？』
「你問我有沒有……」
那人就是你啊！
夕妃當然不能把這種話直接說出來，隻好把心聲藏迴心底。
順帶一提，慧輝並不是對女生毫無興趣，甚至跟正常人一樣興致勃勃。
隻不過，他認為處男之身就該獻給心上人，為了這種莫名的堅持，才會顯得比一般人清心寡欲。
實際上，他也是個老想著女生胸部的青春期高中生。
「反正先不管那些。我雖然經驗豐富，卻是第一次追小弟弟，所以想聽聽看同樣身為高中生的小慧你的意見。否則要是找小翔，你也知道他的癖好比較……」
『對啊，翔馬那蘿莉控根本不能當參考對象。好吧，那麽您盡管提問吧。』
「謝謝。」
這是夕妃瞭解他喜好的大好機會，可說是千載難逢。
「那麽第一題。小慧你覺得我的胸部怎麽樣？」
『胸部！？』
「我對自己還算有信心，不過再大一點的話會更好嗎？」
『不、不必吧？我覺得現在的尺寸就已經很迷人了……』
「真的嗎！？你會覺得很想埋進裏頭嗎！？」
『這是哪門子的提問！？』
「我才想問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呢。小慧大色狼。」
『夕妃姊您最沒資格說我吧！』
「嗬嗬。」
即使沒麵對麵她也聽得出，慧輝現在一定是麵紅耳赤。
之後，夕妃又問了他幾個問題，從最基本的喜歡吃什麽，喜歡什麽類型的電影，到更深入一點的，喜歡的內褲顏色之類的。
有的提問令他發笑，令他嚇一跳，色色的提問則是令他手忙腳亂，但他很有毅力地，奉陪到最後。
「──第八題。對小慧你來說，會把大姊姊列入考慮對象嗎？」
『當然會啊。』
「真的嗎？你不會之後才說，其實小學生才在你的好球帶裏？」
『我又不是蘿莉控。姊弟戀對我來說完全是有機會的。』
「是喔，原來有機會……」
怎麽辦？嘴角自然而然地向上挑起。
光曉得自己有機會，就讓她振奮不已。
隻不過……
（……光聽聲音實在不滿足。）
當然像這樣通電話也很有趣，聊得很開心。
但是，光這樣還是不夠。
想親眼看到他，想接觸到他，用全身感受對方的一切。
而夕妃心中想著這些──
「……要是能約會就好了。」
『約會？』
「……咦？」
願望也下意識地，不小心脫口而出。
世紀級的大敗筆，讓她臉頰發燙並趕緊修正。
「不、不是的！隻是我以前約會時幾乎都是上賓館！所以怎麽說呢，對正常的約會有點興趣！」
『這爆料也太驚人了吧。』
雖然夕妃好像說了些不必要的內容，不過姑且是說服了他。
『哼嗯……』
隔了一陣像是在思索的間隔，隨後才傳來他的語聲。
『不然這個周末，我們試著練習一下約會怎樣？』
「咦？」
『雖然到時的對象是我，不過如果您隻想要正常的約會，那麽我也願意陪您喔。』
「真的可以嗎！？」
『畢竟我都答應要當戀愛谘詢了。』
「小慧……謝謝你！」
就算隻是練習也好。
對夕妃來說，這等於真正和喜歡的男生進行的第一次約會。
假日的上午九點前，夕妃已經在站前廣場的紀念碑前等待。
「妝會不會化得太濃了……」
由於約會對象是高中生，她今天的服裝就跟平常一樣，是長裙配罩衫的穩重風格，妝也化得比較自然。不曉得他的感想如何？
夕妃拿著手鏡又是照臉又是撥弄前發，結果隔沒多久他也到了。
慧輝身穿深藍色長褲，配上襯衫與毛衣，充滿清潔感的穿搭。
一身便服的慧輝一看到夕妃，立刻趕了過來。
「早安，夕妃姊。您來得還真早。」
「早安。既然今天是你陪我，總不能讓你等吧。」
「夕妃姊您今天看起來好漂亮，服裝也跟你很搭。」
「謝、謝謝……」
受了那自然而然的讚美，讓她覺得像是要升天了。
他明明平常就像隻呆頭鵝，卻偶而會出現這種花花公子般的言行，讓人招架不住。
若當他是草食係男子而掉
以輕心，就會碰上這種令人措手不及的突襲。
慧輝不曾跟女生正式交往，卻在眾多女孩的磨練下，累積不少約會經驗，因此像是『跟女生見麵後先稱讚就對了』之類的約會基本守則，他都已經頗有心得。
「那麽，我們這就出發吧。」
「也好。」
如此這般，夕妃和慧輝的模擬約會開始了。
由於夕妃要求的是正常約會，兩人的約會行程也四平八穩。
「剛剛的電影還真不錯。」
「真沒想到嫌犯會是那隻寵物狗，真是敎人跌破眼鏡。」
兩人到電影院看了溫馨的動物片……
「哎唷，不要再生氣了啦。」
「哼～想不到小慧竟然是這種會欺負女生的壞男生。」
「是夕妃姊您要我拿出全力，我隻是照辦而已啊。」
到遊樂場玩了氣墊球……
「原來小慧你歌唱得還不錯呢。」
「真的嗎？可是我覺得夕妃姊您唱的比較好。」
「因為我常常跟朋友來唱歌嘛。否則我每次約朝妃，她都不太願意陪我。」
「對喔，我記得朝妃姊好像是個音癡。」
還一起到卡拉ok較量歌喉。
「……欸，小慧。」
「什麽事？」
「其實我今天穿著性感的黑色內衣。」
「您突然說這個做什麽！？」
「嗯？總是得練習怎麽勾引小弟弟吧？」
「這種練習就不必了好嗎。」
夕妃有時也會像這樣，毫無由來地想逗逗他。
能當麵交談而不是隔著話筒，就是這麽令人開心。
能跟喜歡的人作伴、一同約會，對她來說就是種幸福。
到了午後，上餐館吃完午餐的兩人來到大公園裏飯後散步，邊走邊聊天。
「小慧你說你參加書法社是吧？有練習寫毛筆字嗎？」
「我雖然參加書法社，但並沒有真的去習字。」
「這樣啊？」
「但是書法社裏有個很厲害的學姊叫做紗雪，她從小就開始練書法，之前參展還得了獎。」
「喔……所以她是女生嗎？」
「是女生沒錯……咦，夕妃姊？您怎麽突然噘起嘴？」
「小慧我考你一題，約會時適合提到其他女生嗎？」
「不適合……抱歉，我忘了。」
「很好！下次千萬要當心！」
「遵命教官！我會銘記在心！」
「……」
「……」
「……噗。」
「……哈哈。」
不知所雲的蹩腳戲，讓兩人相視而笑。
那氣氛就好像他們真的是對情侶一樣。
但兩人的約會氣氛，就在這時急轉直下。
「欸，桐生同學？」
「美冬阿姨？」
前方走來的和服少女，主動向這頭打招唿。
她的年紀看起來像是高中前後，嘴角的黑痣令人印象深刻，烏溜的黑發盤在後腦，是個連夕妃都看得眼睛一亮的美女。
（是小慧的朋友嗎？）
看來對方認識慧輝。不曉得兩人是怎樣的關係。
而當夕妃納悶著，兩人則開始說起話來。
「真巧在這裏遇見你。」
「是啊。」
「喔，我嗎？我今天是去采買新的內褲。」
「呃，我並沒有問這些事……」
「想看看我買了哪些款式嗎？」
「並不想。麻煩您先把紙袋放下來。」
和服少女拿起紙袋打算公開內容物，卻被慧輝拚命地阻止下來。
狀況外的夕妃就在這時揪了下慧輝的衣服，希望他給個說明。
「……那個，小慧？這位是？」
「喔喔，抱歉，夕妃姊。這位是朱鷺原美冬，是我剛提到的那位紗雪學姊的母親。」
「咦！？母親！？也太年輕了吧！」
「欸，謝謝。就算隻是客套話我還是很開心。」
「這句對美冬阿姨您來說，應該不叫客套話就是了──然後這位是秋山夕妃，是我朋友的姊姊。」
慧輝一介紹，夕妃也行了個禮。
「幸會，我叫秋山夕妃。」
「喔，原來你是秋山同學的姊姊。我也從紗雪那兒聽過秋山同學的事，聽說好像是個熱愛小學女生的蘿莉控是嗎？」
「啊哈哈，這理解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畢竟若要形容翔馬，世上再也找不到比這更精確的字眼了。
慧輝實在不懂，為什麽明明有這麽迷人的姊姊，弟弟卻踏上蘿莉控的歧途。
「不過，為什麽桐生同學會跟秋山同學的姊姊在一起？」
「喔喔，這是因為──」
美冬有此疑問是理所當然的。
但慧輝才要迴答，提問的美冬卻打斷了他。
「嚇！？難不成是所謂的出軌嗎！？慧輝你都已經有紗雪了，竟然還移情別戀！？」
「咦？」
「難道你跟紗雪之間隻是逢場作戲嗎！？」
「等……美冬阿姨您突然胡說些什麽！？」
「……小慧？」
「您這樣一說害夕妃姊也誤會了。就算隻是開玩笑也別說這種話吧。」
慧輝的口氣還算嚴厲，讓美冬聽得噘起嘴。
「哎唷，隻不過是開個小玩笑而已，別這麽生氣嘛。」
「我從一開始就相信小慧不是這種人。」
「您剛才看我的眼神倒是很冰冷就是了。」
仔細想想，草食係的慧輝沒道理這麽做，但自己還是有一瞬間起疑，看來得好好檢討。
「再說，我跟紗雪學姊從來就不是那種關係。」
「不過隻要你願意，隨時歡迎入贅到我們家喔！」
「把我說的話聽進去好嗎！？」
把女兒的學弟逗得差不多了，美冬將視線轉往夕妃身上。
「夕妃？我有件事想請問你。」
「什麽事呢？」
「你現在穿的是什麽樣的內褲？能讓我看看嗎？」
「咦……？」
難道是自己聽錯了嗎？
但是這人好像說，她想要看內褲……
「隻要看一眼，看一眼就好！讓我看看夕妃你的內褲吧！？」
「咦咦咦！？」
原來自己根本沒聽錯！
她真的說她想要看內褲！
「咕嘿嘿～有什麽關係呢～有什麽關係呢～」
「當然有關係啊！？」
變態一臉俗氣的笑容配上蠢動的指爪，一步步逼近大學女生。
看不下去的慧輝，隻好介入兩人之間。
「好了，住手！美冬阿姨，拜托您不要在這時性騷擾夕妃姊啦。」
「咦～？可是眼前出現這麽可愛的女生，你難道不好奇她穿著多性感的內褲嗎？」
「會這麽想的隻有美冬阿姨你一個啦。而且也不是每個
人都會穿性感內褲好嗎！」
夕妃並不曉得朱鷺原美冬是個對內褲情有獨鍾，家裏搜藏了各種情趣內褲的鐵杆級變態。
「再說，您的酒味好重！？您該不會喝了酒吧？」
「答對了～！其實我剛剛跟媽媽朋友們喝了酒?」
「怪不得我覺得您今天特別亢奮！」
「我文化祭那時，也是像她這樣嗎……」
搞不好自己給慧輝他們添的麻煩，比想像中還要多也說不定。
夕妃暗自發誓，今後還是別再喝酒了。
而大概是因為分心想著這些事情。
秋山夕妃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美冬身上。
因此，沒發現和服變態美女那雙像是野獸麵對獵物的犀利眼神。
「──有破綻！」
「糟了！？夕妃姊危險！」
「……咦？」
逮到兩人的空檔，美冬急速逼近夕妃。
「哼哼，夕妃你的內褲長什麽樣子呢？」
接著，她的雙手揪住夕妃的裙子，使勁地向上一掀。
「……唿咦？」
由於事發太過突然，被害女性一時之間連裙子都來不及壓上，隻能愣愣地呆立原地。
而高高揚起的裙子，以及露出的裙底風光，讓慧輝大惑不解地偏過腦袋。
「白……？」
不是應該是黑色的嗎──他眼中浮現的，是這樣的問號。
會好奇也是當然的。夕妃在約會前不久時才主動透露，今天穿的是騷貨必備的黑色內褲。
結果，她實際穿上身的，卻是清純的純白色內褲。
而這樣的矛盾意味著……
「夕妃姊，你該不會……」
「…………」
麵對慧輝狐疑的視線，夕妃的冷汗嘩啦嘩啦地流了下來。
她體悟到，自己再也逃不掉了。
◇
「其實，我還是處女。」
在公園裏的長凳上，夕妃一開口就先招供。
「我號稱經驗豐富，全都是騙人的。」
原來不隻內褲顏色，就連戀愛經驗豐富的性感大姊姊，也是她自己掰出來的人物設定。
另外，美冬後來冷靜了下來，跟夕妃再三道歉後才迴家。
聽了夕妃的自白，坐在隔壁的慧輝提心吊膽地問了：
「呃，您為什麽要撒這種謊？」
「我國中的時候，班上女生都說沒有那方麵的經驗就是落伍，害我覺得沒有經驗是很丟臉的事情。」
「喔喔，這我能夠體會。」
若被人發現自己還是處男，的確是有點丟臉。
慧輝也能夠理解夕妃這番心情。
「結果我就說，我的初體驗是在小學的時候……」
「這牛吹得還真大啊。」
「我有在反省了，也有點後悔這麽做。」
「所以，後來您就這樣裝下去？」
「嗯，一直裝下去……」
拖呀拖地，一直裝下去。
夕妃為了麵子而撒的謊不斷延續，不知不覺間就成了大學生。
「這件事朝妃姊跟翔馬知情嗎？」
「小翔不知道，但朝妃是知情的。她知道我的苦衷後，在其他人麵前配合我演出。」
「原來如此。」
原來她就是像這樣，假裝自己是個水性楊花的騷貨。
說什麽自己跟無數的男人交往過，喜歡激烈的p1ay。
而不知情的翔馬，也真的信了這套說法。
「但我是真的容易愛上別人，一碰到男生對我好，就會立刻喜歡上對方……不過對方通常都不理我就是了。」
「不過以夕妃姊您的條件，要找到男朋友應該輕而易舉吧。」
「沒這迴事。我因為長久號稱自己經驗豐富，大學裏大家都當我是個bitch……」
「噢……」
「結果這拉高了我的戀愛門檻。我不是說我平常都裝得一副像是『把全天下的男人玩弄於股掌間』嗎？結果真的遇上了喜歡的人，也隻懂得說『要摸摸看胸部嗎？』『今晚要上賓館嗎？』之類的話……」
「夕妃姊，這樣到底是何苦啊……」
麵對單戀的對象卻隻能問「要不要上賓館？」，這根本是某種懲罰遊戲了。
麵對這樣的另類告白，也難怪對方會心生警戒。
「……咦？那您之前說被男朋友甩了的那件事呢？」
「喔，那件事是真的。那人跟我同個大學，不過沒聽說我的傳聞，對我一見鍾情而告白，我就開心地答應他了。」
「喔喔，然後呢？」
「開始交往的當天他主動約我出門，問我『想去哪裏玩？』，我就下意識地迴答『賓館』……」
「噢……」
慧輝彷佛能夠想像那一幕。
文化祭時，她也說過「交往第一天約去賓館」之類的話，原來背後是這樣的經過。那人沒聽過夕妃的風評，以為她是清純端莊的女生，才因此對那番賓館發言感到幻滅吧。
「好不容易交到男朋友，結果不到一天就被甩了……我為了排遣寂寞才想說無所謂了，隻要是男生不管誰都好……」
後來她就來到高中文化祭，到處狩獵男生。
「所以您不但經驗不豐富，甚至還是戀愛新手吧？」
「沒錯。之前我還自以為是地答應當真緒的顧問，真的很抱歉。」
「不會啦，反正那些取材最後還是沒派上用場。」
她是指真緒陷入低潮的那一次。
那時她說初體驗是在小學時跟老師做，原來全部都是掰出來的。
「……我真羨慕朝妃，自始至終隻鍾情於小翔一個，不像我是個隨周遭擺蕩的牆頭草。」
「那樣我覺得也大有問題就是了。」
她頂多是弟控的榜樣，絕對稱不上是健全。
「再這樣下去，我會不會一輩子都談不了戀愛……」
「夕妃姊……」
這樣的她不知怎地，讓慧輝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被變態女孩從中作梗而交不成女朋友的慧輝。
被人當成水性楊花的『碧池』夕妃。
雖然背景因素不太一樣，但兩人都受周遭環境影響，談不了正常的戀愛。
「其實，您不必像這樣硬是偽裝自己吧？」
「咦？」
「不管經驗豐不豐富，夕妃姊就是夕妃姊啊。像現在這個自然的夕妃姊，我就覺得很可愛。」
「唿喵！？」
聽了慧輝的真心感想，令夕妃發出怪聲並麵紅耳赤。
接著，她半睜著眼睛，麵對眼前挑動自己心房的男生。
「……其實，小慧你最該負起責任。」
「呃，您指的是什麽？」
罪名是讓大學女生臉紅嗎？
「總之，我想表達的是，隻要夕妃姊您拿出最真的自我，大部分的男生應該都追得到吧。您目前單戀的那個男生，一定也是手到擒來。」
「真、真的嗎……？」
「這我可以保證。」
「……這樣啊。」
慧輝毫無根據的認證，讓夕妃的嘴角鬆了下來。
「好吧，那你可要有心理準備了。」
接著她神秘兮兮地，說了這句令人費解的話。
◇
房內的時鍾指向晚間九點二十分。
洗過澡的夕妃趴在床上，迴味著今天的約會。
「小慧今天也一樣溫柔體貼……」
經過今天的約會，她覺得自己又更喜歡慧輝了。
光是迴憶這段與他共度的時光，都令人心花怒放。
她在床上踢蹬的雙腳，就像是狗狗出門散步前猛甩的尾巴，而房門就在這時響起敲門聲。
「夕妃，你醒著嗎？」
「醒著。」
「我可以進去嗎？」
「請進。」
一得到許可，朝妃立刻開門現身。
平常鮮少穿裙子的她，今天的居家服也是卡其褲配襯衫的休閑裝扮。
夕妃坐起身子，朝妃也來到床邊坐下。
「夕妃你聽我說。」
「怎麽了嗎？」
「剛剛我隻不過是想跟小翔一起洗澡，結果就被他罵了。」
「啊哈哈，朝妃你還真是不死心耶。」
「畢竟小翔都交了可愛的女朋友，在把他送進別人家之前，得先吃盡豆腐才行。」
「小翔到時會送過去？不是小春嫁過來嗎？」
「我也不曉得。身為姊姊當然還是希望她嫁過來就是了。」
「如果是送過去的話，那不就成了入贅了嗎？」
「畢竟小春可是千金大小姐嘛。」
是翔馬會入贅，還是小春嫁過來。
不管結果如何，未來都耐人尋味。
「對了，夕妃你那邊呢？跟小慧的約會還好嗎？」
「嗯，玩得很開心。」
「那就好了。」
老實道出感想的朝妃，開心得彷佛她也是當事人。
「不過有件事讓人很傷腦筋。」
「是？」
「我這下更想跟小慧在一起了。」
「哇喔……」
夕妃的告白，卻讓朝妃羞紅了臉。
兩人由於長相相同，讓她們彷佛看到害羞的自己。
「朝妃。」
「嗯？」
「我要跟小慧告白看看。」
「這樣啊。」
「嗯。」
「祝你成功。」
「嗯，謝謝。我會好好加油。」
既然自己連隱瞞至今的處女之身都對他開誠布公了，事到如今，已經沒什麽好再隱瞞的。
接下來隻要告訴他，自己暗戀的那個人其實就是你。
假期結束的周一傍晚，夕妃為了執行告白，把慧輝約到那間吃茶店。
當然，她不可能直接說是要跟慧輝告白，而是寄信要求進一步的戀愛谘詢，用這四平八穩的藉口約他。
此刻，穿著製服的慧輝和夕妃麵對麵坐著，位子跟之前是同一桌。
店裏沒什麽客人，兩人點的東西沒多久就送到。
夕妃點的是紅茶，慧輝則是咖啡。今天他們沒點蛋糕。
夕妃邊往紅茶裏加奶精跟糖，拿著湯匙一邊攪拌，一邊偷瞄慧輝喝咖啡的樣子。
「……？怎麽了嗎？」
「不，沒事！」
結果夕妃偷看的視線卻跟他對上，害她嚇了一跳並撇到一旁。
（嗚嗚……一想到接下來要告白就好緊張。）
由於太過緊張，她隻能拿著湯匙攪拌個不停。
「那個……糖應該溶化了吧？」
「應、應該吧！」
「所以，您今天要找我談的是？」
「啊，對，谘詢嘛……」
有了上次失敗的前車之鑒，這次夕妃擬定了縝密的計畫。
（首先別想得太多，一開始就先告白！）
雖然戀愛谘詢隻是約人出來的幌子，但這些瑣事等之後再解釋就好。
在胡思亂想到無法行動前，先把真心話全部傾吐出來──她這次的方針就是這麽單純。
（上吧！）
為了交到小男朋友，夕妃於是將身子前傾──
「其、其實我喜歡的那個人是──」
「……咦？那邊那個人不是慧輝學長嗎？」
「小唿哎咿～～～～～～！？」
半路突然殺出的程咬金，害她的全力告白無疾而終。
嚇了一大跳的她，甚至把「小慧」的部分念成了不知所雲的咒語。
（真是的，來得也太剛好了吧！）
夕妃轉頭尋找那阻撓告白的嫌犯，結果看到門口附近站了四個穿著熟悉製服的高中女生。
「哎呀，還真的是呢。原本以為隻是長得像的路人，結果竟然是本人。」
「哥哥又跟其他女人在一起……」
「咦？那個人不是秋山的……」
金發碧眼的嬌小女孩，以及胸部頗有份量的黑長發女孩。
頭發微卷而乍看端莊的女孩，與看起來頗有個性的側馬尾女孩。
這樣的四名高中女生，一齊往這裏接近。
（怎麽突然來了好多年輕女孩！？而且一個比一個可愛！）
其中某個眼熟的少女，主動上前攀談。
「夕妃姊，好久不見。」
「小真嗎？自從取材之後又見麵了。」
「咦？真緒學姊您認識她嗎？」
「對喔，唯花你應該沒看過。夕妃她是秋山的姊姊。」
「喔喔，原來是秋山學長的姊姊。」
金發碧眼的少女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看來她名叫唯花。
「既然是秋山的姊姊，該不會你也是個弟控吧。」
「…………」
夕妃總覺得初次見麵卻毫不客氣地發問的波霸美女似曾相識，於是仔細地對著她打量。
她烏溜的黑發以及雪白的肌膚──這樣的樣貌，隨後讓夕妃恍然大悟。
「她就是紗雪……」
夕妃下意識地壓住裙子，看來是之前被她母親掀裙子造成的精神創傷複發了。
接著，紗雪隔壁那名頭發微卷的女孩向她鞠了個躬。
「您好，我是哥哥的義妹，叫做瑞葉。」
「你好……義妹？」
她好像格外強調『義妹』這兩個字，希望隻是錯覺。
然而，不知怎地，瑞葉看著夕妃的視線總覺得有些冷酷。
（為什麽慧輝的妹妹會對我這麽提防啊？）
兩人今天才第一次見麵。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麽惹她不開心的事？
見夕妃被高中生包圍而不知所措，慧輝這才為她解圍。
「抱歉，夕妃姊。其實是我之前告訴她們這裏的瑞士卷是人間美味，沒想到今天大家撞個正著。」
「啊，原來是這樣。」
想不到她們竟然在自己的告白作戰執行日同一天前來，真是恐怖的巧合。
她們的光臨拉高了店內的人口密度，但客潮到此可還沒結束。
「啊！是慧慧學長跟書法社的那群小可愛！」
「真難得在這裏見到各位，然後三穀你閉嘴。」
「桐生同學果然是我的命運中人。」
「哇，大家齊聚一堂呢。」
之後上門的，是穿著跟書法社成員相同製服的高中生。
長得像女生的男孩、亞麻色頭發紮成雙馬尾的女孩。
前發遮著單眼的女孩，以及有著一頭波浪發的女孩。
（怎麽女生又變多了……）
而且她們似乎都是慧輝的朋友。心上人認識的女生也未免太多了。
「書法社來這裏開茶會嗎？學生會接下來也打算舉辦女子會。」
「裏頭明明就摻了一個男生吧。」
波浪發女孩跟慧輝交談時，前發遮住單眼的女孩來到夕妃身旁。
接著不知怎地，開始嗅起夕妃的味道。
「秋山同學的姊姊，今天沒有酒味。」
「因為我今天沒有喝酒嘛。彩乃，文化祭那次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啊！？還想說這人是誰，原來是文化祭時的那個變態女！？」
「可以不要叫變態女嗎！？」
長得像女生的男生，是她在文化祭上搭訕的最後一個男生。
如此這般，安靜的店內頓時熱鬧了起來。
學生會和書法社，雙方為了誰能跟慧輝一起喝茶的問題，開始爭論了起來。
而麵對遲遲不就座的團客，女服務生們也隻能不知所措地在一旁觀望。
（這下根本就不是能告白的氣氛了……）
預期外的狀況，讓夕妃的告白作戰宣告失敗。
喝了一口涼掉的紅茶，感到坐不住的夕妃說要去趟廁所，從座位起身。
「…………」
走了段距離的她迴過頭，愣愣地看著被女孩們包圍的慧輝的身影。
他看起來哭笑不得，卻又努力地安撫大家。
看著他這樣的身影，讓夕妃感到心中有股暖流，帶來幸福的感覺。
然而──
「啊……」
就在這時，夕妃發現了。
不願看到也不想知道的，殘酷的某個真相。
「……原來如此，小慧其實早就……」
夕妃之所以沒流淚或許是因為，早已身不由己地麵對事實。
一目擊那光景，她就不得不瞭解到──
秋山夕妃的單戀，永遠不會有成真的一天。
迴家的夕妃一進入起居室，在廚房泡即溶咖啡的朝妃立即抬起頭。
「你迴來了，夕妃。」
「我迴來了，朝妃。」
兩人做了不知是第幾次的迴家問候。
「夕妃你要來杯咖啡嗎？」
「好吧，也給我一杯吧。」
夕妃點了咖啡並坐上沙發，沒多久咖啡便送來。
「讓您久等了。」
「謝謝。」
她接下馬克杯後吹了幾口氣，才以口就杯。
加了許多牛奶與砂糖的咖啡，是夕妃偏好的口味。
「真好喝。」
「你喜歡就好。」
朝妃迴了個欣慰的笑容，也端著自己的馬克杯坐到夕妃隔壁。
「媽媽他們說今天會晚點迴來，要我們自己打點晚餐。小翔好像會跟網球社的人去吃。」
「是喔。」
隨口應和的夕妃在心中自問：自己此刻的笑容裝得還像樣嗎？
而自己看不出來的問題，隔沒多久便由另一人宣布答案為否。
「夕妃，你怎麽了？」
「咦？」
「我感覺你在強顏歡笑。」
「……真是敗給朝妃了。」
令她佩服的是，自己什麽事也瞞不過姊姊。
大概因為兩人是雙胞胎，姊姊從以前就對妹妹的任何風吹草動格外敏感。
有個知心雖然很好，但這種時候就有點傷腦筋了。
「我啊，剛剛失戀了。」
「喔，原來是失戀啊……等等，咦！？」
「朝妃你也表現得太驚訝了。」
「這怎麽能不驚訝啊……」
原來朝妃聽妹妹說要告白，卻沒想到她會這麽早付諸行動。
「失戀的意思是，你找小慧告白了？」
「不是的，我還沒告白就先被甩了。」
「……？什麽意思？」
「就是……」
夕妃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但最後還是原封不動地說明事情原委。
「小慧他啊，早就有喜歡的女生了。」
「咦，真的嗎？我記得小慧是有很多異性朋友，但應該沒跟任何一個交往不是嗎？」
「目前是這樣沒錯，但那隻是因為小慧還沒察覺到自己的真心罷了。」
「既然這樣，就代表你還有機會不是嗎？」
「嗯……不過我看到他們就曉得了。」
夕妃的腦海裏，迴想著在吃茶店裏看到的景象。
「……他可是我喜歡的人，我一看就明白了。那麽溫柔的眼神，從來沒在我麵前出現過……」
「夕妃……」
「更何況，對方看起來也對小慧有意思。」
「啊，這恐怕就……」
那種就算丟著不管也會順水推舟地開始交往，並接受周遭眾人「閃光情侶爆炸吧」「滾去結婚好嗎」的祝福，類似這樣的兩人關係。
「之後，我打算跟小慧說，自己試著告白但是被甩了。畢竟總不能要他繼續當我的戀愛谘詢。」
「……這樣啊。」
聽完事情原委，朝妃語帶不舍地嘀咕了句：
「所以夕妃你這下又失戀了……」
「不要說『又』好嗎！」
「可是事實不就是如此嗎？」
「朝妃你好壞！……決定了！今天我要好好喝一杯！」
「要喝酒是可以，但可別喝到爛醉啊？」
「等喝完酒重新來過，我要去尋找新的戀情！找個比小慧更溫柔，更有肩膀的完美另一半！」
「聽起來好像會很難找啊。」
「……要是不這麽做……」
夕妃知道若不趁早忘掉這份心情，斷絕對他的思念，寂寥冰冷的空虛將會源源不絕地淹沒她。
「夕妃。」
「咦？呀啊！？」
夕妃才剛聽到唿喚聲，下一秒就已經被朝妃從旁抱住。
「朝、朝妃……？」
「不必憋在心底，反正現在隻有我在。」
「啊……」
體貼的話一入耳，淚水從夕妃的眼眶滲出。
夕妃已經二十歲了，當然不會像個孩子般號啕大哭，但她決定今天稍微跟『大姊姊』撒嬌。
接著隔了一會兒，在朝妃懷裏哭完的她，離開懷抱並向她說：
「那個，朝妃。」
「嗯？」
「我以後不要再說謊
了。」
「……嗯，這樣啊。」
不再當『碧池』的引退宣言，對她來說是個重大決策。
她決定今後擺脫經驗豐富大姊姊的印象，活出最真實的自己。
「夕妃你一定行的。你長得這麽可愛，很快就能找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朝妃你這話，跟文化祭上小慧對我說過的一模一樣。」
「真的嗎！？」
沒想到自己耍帥的台詞迴鍋了，讓朝妃敷衍地乾笑了幾聲。
受她的傳染，夕妃也笑了。
「對了，所以小慧喜歡的人到底是誰？那人我認識嗎？」
「嗯……」
夕妃想了一會兒。
「……秘密。」
將食指伸到嘴前的她，笑著將答案藏進心底。
樸素的王子注視的究竟是誰。
關於這秘密，就暫時再保留一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