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德卿……消失了!?」


    那時,劇烈的震動於為了攻略北方魔國而穩步推進軍事準備的整個臨時王宮內奔走。


    「這到底是為什麽!?發生什麽事了,伊莎貝拉!」


    聽到阿爾文的聲音,在場的家臣和騎士們都將不安的視線一齊集中到了阿爾文和伊莎貝拉身上。


    「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對此,伊莎貝拉無力地搖了搖頭。


    「我被希德卿叫到那座神殿……希德卿剛對著自己右手手背上的紋章訴說了些什麽後,突然,紋章就開始溢出光芒……


    那光不知為何落在了我身上……我就這樣失去了意識……迴過神來希德卿就已經……」


    「紋、紋章……?」


    說起希德右手手背上的紋章,就知道那是阿爾文和希德契約的證據。


    那是施加在聖王阿魯斯血脈係譜中的古老秘術。


    希德本來並非這個時代的人,所以這紋章是為了讓他受肉並留存在世界上的、和阿爾文之間的牽絆之證。


    因此,阿爾文和希德的右手背上有相同的紋章。


    阿爾文的目光偶然地落在了紋章上。


    「……哎……?」


    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那個紋章……變薄了。


    無論怎麽想,都是在“消失”。


    (希德卿……迴答我……迴應我的唿喚吧……!)


    即使想像以前那樣通過紋章把希德召喚到這裏,紋章也沒有任何反應。好像突然失去了力量一樣。


    (為、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


    阿爾文感到了一陣惡寒。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有一種,這樣下去會發生什麽無法挽迴事情的預感。


    阿爾文呆呆地注視著即將消失的紋章。


    「都、都這種時候了,希德卿到底去哪了!?」


    「沒有他這名騎士,我們無論如何也無法與北方的魔國對抗啊!?」


    「難道是……因為膽怯而逃跑了嗎……!?」


    「這、這話我可不能當沒聽見!師父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逃跑吧!?」


    「就是就是!一定是有什麽理由的,有理由的!」


    現場立刻開始騷動起來。


    正在進行戰爭準備的大臣們,以及正在舉行軍事會議的布利茲班學生們開始吵鬧起來。


    現場這樣混亂也是理所當然。


    被譽為傳說時代最強的騎士,希德布利茲。


    他這個存在,在與北方的魔國決戰前消失不見這點實在是太傷了。


    這種簡單的道理,別說是軍事家,就連小孩子都能懂。


    就算,北方魔國的魔王軍那麽強大,想必也有很多的人……沒有舍棄希望決心去與他們對抗,這正是因為有被譽為傳說時代最強的希德這個存在。


    無論是在戰鬥力上,還是在精神支柱上。


    希德這個存在在卡爾巴尼亞王國,已經不可或缺了。


    但是——


    「肅靜!」


    阿爾文語氣強硬而莊嚴地說道。


    她動用自己的全部去壓抑住動搖的內心,保持住了現在作為立於人之上的王的應有形態。


    其效果是,阿爾文的話帶著不可思議的威嚴,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大家,繼續進行軍事會議吧。」


    「可、可是——殿下!希德卿他——!?」


    「是啊,希德卿不在的話,我等……!」


    麵對如此狼狽的臣子們。


    「希德卿在也好,不在也好,我們應該做的事情都不會有絲毫改變。」


    阿爾文莊嚴依舊地說道。


    「再說了,閣下們都誤會了。」


    「誤、誤會……?」


    「是的。希德卿是傳說時代的人。雖然到目前為止,這樣的他因為某種奇跡而被召喚到這個時代,偶然為這個國家做出了貢獻……但僅此而已。


    這次北方魔國的進攻,就是屬於這個時代,屬於我們的戰鬥。


    完全依賴傳說時代的人,被他保護是錯誤的。這場戰鬥我們必須勝出。」


    阿爾文的話是毋庸置疑的正論,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


    並且,阿爾文這樣營造出的王者風範,完全掌控了被動搖和困惑所擾亂的現場。


    諷刺的是,在這個世界存亡的危難關頭,阿爾文作為國王的資質和領袖魅力,似乎正在急速開花結果。


    話雖如此——


    (希德卿……)


    即使是阿爾文,內心也有諸多不安。


    (因為,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已經變得理所當然,所以忘記了……你到底是……?)


    重新迴想起來,希德身上還有很多謎團。多過頭了。


    希德布利茲。


    傳說時代最強的騎士。聖王阿魯斯的第一騎士。


    有人說他是華麗正義的英雄《閃光的騎士》,也有人稱他是惡毒的惡鬼羅刹《野蠻人》。


    而且,本人對哪一個說法都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再加上,他最後被自己的主君聖王阿魯斯親手誅殺。其罪狀是反叛國王,這被認作是對惡毒的《野蠻人》的惡行罪孽的審判。


    但是,據王室的口傳,那個大罪人不知為何似乎與阿魯斯的血,締結了守護阿魯斯那連綿不斷係譜的契約。


    托這個的福,阿爾文才能在這個時代與複活的希德相遇……


    (說到底,這個紋章的契約到底是怎麽迴事……?始祖,到底為什麽要讓希德卿……?)


    無論再怎麽想,謎團也沒有窮盡。


    但是,有一點可以強烈地預感到。


    那就是恐怕再這樣下去。阿爾文將永遠失去希德。


    逐漸變薄的右手紋章,比什麽都有說服力地訴說著這一事實。


    (怎麽辦……?我到底該怎麽做……!?)


    老實說,她真想現在就馬上飛出去,為尋找希德而在王都奔波。


    如果現在不馬上見到希德,就會變得無法挽迴。


    這一點已經成為了確信。


    但是——


    (我作為王,還有要完成的職責……!)


    為了準備與北方魔國即將到來的的決戰,現在必須要整頓軍隊。


    把它們都拋開去找希德,阿爾文作為王無法做到。


    「阿爾文……」


    也許是察覺到了她的內心,天狐擔心般地窺探著阿爾文的側臉。


    其他布利茲班的學生們也都露出了這樣的表情。


    (我……)


    在阿爾文的內心因迷茫和糾結而陷入動搖……的時候。


    「報、報告!」


    有人氣喘籲籲地趕到了現場。


    對方是似曾相識的半人半妖精少女。


    她是《湖畔的少女》現巫女長伊莎貝拉的輔佐官,也是繼伊莎貝拉之後的下一任巫女長候選人——裏貝拉。


    「裏貝拉。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阿爾文沒表露出絲毫因希德失蹤而引起的內心動搖,就這樣催促著她報告。


    「其、其實……就在剛才,我感知到了妖精之道被打開的痕跡!」


    「妖精之道?」


    所謂妖精之道,是自古流傳下來的魔法之一。是利用位於該世界裏側的妖精界的超長距離移動魔法。


    雖然有各種各樣的限製和條件,但這是一種將現在的地點和目的地用異界的道路連接起來,以比平常快好幾倍的速度移動的魔法。


    「在當今這個時代,能使用如此高級魔法的,隻有伊莎貝拉了吧?」


    對於阿爾文的問題,伊莎貝拉點了點頭。


    「是的,還有那個大魔女弗洛拉。……我想裏貝拉不久後也能使用,不過現在還差的遠……」


    「那麽,到底是誰?你感知到的地方又是哪裏?」


    裏貝拉困惑地迴答。


    「就是在,呃……王家的聖域……沙托斯森林的深處……」


    「!?這條妖精之路到底通向哪裏!?」


    「恐怕……是北方的魔國吧……」


    聽到這個報告,阿爾文瞪大了眼睛。


    沙托斯森林。


    那是——希德的墓碑所在之地。


    以前,阿爾文被某個暗黑騎士襲擊時,逃跑的最後抵達的地方……和希德相遇的地方。是阿爾文和希德的起始之地。


    「……是希德卿。」


    阿爾文已經有了預知級別的確信。


    希德一失蹤,希德的終結之地就有妖精之道被開啟。


    是希德開啟了妖精之道。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可能。


    雖然是傳說時代的英雄騎士,但也不過一介騎士的希德,為什麽能使用妖精之道這樣的大魔法這點不得而知……但現在的狀況比一切都有說服力地證明了這一事實。


    然後……恐怕希德的目的也一目了然。


    「…………」


    麵對捂著嘴沉默不語的阿爾文。


    「……阿爾文,該怎麽辦?」


    天狐靜靜地問道。


    阿爾文忽然環視四周。


    「…………」


    像是在等待阿爾文的迴答一樣,艾蓮恩、克裏斯托弗、塞奧多爾、莉涅特、優諾……布利茲班的學生們注視著阿爾文。


    不僅如此,以露伊瑟、約翰、奧莉薇婭為首受希德熏陶的其他班學生們,也都同樣看著阿爾文。


    「我將遵從阿爾文的決定,恐怕此處聚集於你麾下的人也都一樣。


    所以,一切都依你的決斷而定。……要怎麽辦?」


    「…………」


    對於天狐的問題,阿爾文沉默了。


    但是,作為王而言的正確答案不用想也知道。


    現在還不應該行動。


    雖然很想追上希德,但現在戰鬥力不足。


    能正常戰鬥的,隻有習得了威爾的從騎士們。


    現在就算慌慌張張地追上去,也無法做到在戰鬥上幫到希德。就算追上了,也隻會拖希德的後腿,就這樣白白死去。


    雖然如果有更多的戰鬥力,就另當別論了……總之,既然戰鬥力有限,就必須做好萬全的戰鬥準備。


    為了在這令人絕望的敵人麵前,提高哪怕一點勝率,現在也應該把戰鬥的準備放在首位。而且,這些準備如果王不在就會無計可施。


    這一切阿爾文都明白。


    雖然她能明白。


    但是——……


    「王子,請下決斷。」


    麵對天狐出乎尋常變得公事公辦般平淡的的提問。


    阿爾文她——


    「……餘的方針不會改變。餘——……」


    ——即將作為支撐這個國家的王做出決斷。


    但是。


    ……就在這時。


    砰!


    開門的聲音響徹軍議室內。


    阿爾文等人因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而一齊迴頭看向突然打開的門。


    站在敞開的門對麵的人們是——……


    ────。


    “希德。你有天賦。”


    迴想起來,那是——我小時候……還是騎士見習生時期的事。


    某個邊境國家的一個騎士團要討伐襲擊附近的村落,掠奪,殺害,擄走女人的……一個如此毒辣的山賊團。


    我們這些訓練到一半的從騎士,也被派去了討伐。


    但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山賊團還拉攏了失去主君的沒落騎士們,本以為輕而易舉就能結束的討伐戰,卻變得無比糟糕。


    那個戰場上,沒有什麽計策,也不存在統帥。


    敵我雙方亂成一團,隻有怒號、尖叫、怨唑、悲鳴、痛罵、血肉飛濺的聲音,令人魂飛魄散的瀕死吼叫。瀕死吼叫。瀕死吼叫。


    這是一場宛如泥沼的大亂戰。大混戰。


    如此一來,崇高的騎士道、戰場的榮譽什麽的就不複存在了。


    在那裏的每個人都隻一心地呐喊著“不想死”,魯莽、胡來、毫無章法、瘋狂地揮舞著劍。


    這場大恐慌和混亂實在是慘不忍睹。無論敵人還是同伴都已經瘋了。


    砍斷乞求饒命之人的頭、從背後偷襲、三個人一起砍死一個人、把受傷動彈不得的人活活折磨至死,然後自己又被他人折磨至死。


    沒有注意到那些人已經化作屍體,仍一次又一次地刺向他們,從他們口中發出的尖叫,已然不是人類的語言,而是不堪入耳的野獸咆哮。


    敵我雙方都在進行不需要規則的殘酷戰鬥。


    那與榮耀的騎士之戰相距甚遠,是被戰爭的狂騷所附體的狂戰士們的宴會。


    在這樣的宴會中——在這每個人都沉醉於死亡氣息的血腥味地獄旋渦中——隻有我事不關己般的。無比漠然。


    那樣的感覺……就像眼前的地獄是和自己毫無關係的遙遠世界發生的一樣,就像從遠方的天空俯瞰著所有戰況一樣。


    所以,說實話,在那樣的戰場最前方的中央區域,我揮舞著劍的同時,感到了無聊。甚至總覺得想打哈欠。


    我隻是,淡然地斬向前後左右的山賊,斬、斬、斬、斬、斬、斬、斬、斬、不斷地斬向他們。


    每當我淡然地揮動著劍時,頭顱、頭顱、頭顱、胳膊、腿……就會在天空中啪嗒啪嗒的飛舞。迴濺的鮮血、髒器、腦漿將我從頭到尾淋了個遍。


    即使因為過於錯亂而分不清敵我的資深騎士前輩把我當成敵人而砍過來,我也會極其冷靜地通過擊打他們的脖子來應對。


    我甚至覺得,竟然把敵人和朋友搞錯,真是個讓人費心的麻煩家夥。


    最終——地獄之宴也將迎來結束。


    等我嗯?地迴過神來時,戰爭就已經結束了。


    山賊們全軍覆沒……我們騎士團活下來的也屈指可數。


    幸存下來的每個人都受了重傷……有的失去了手腳,有的自我崩潰。不論大人小孩。他們都蹲在地上一邊嘔吐一邊哭喊著。


    活下來的人全都臉色蒼白,比躺在地上的死人還像死人。


    為什麽大家都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呢?我這樣想。


    幸存下來的我的同期生,突然說什麽不要再當騎士了,我打從心底無法理解。


    在明明取得了榮耀的勝利,但卻像殘兵敗將一樣的我們的凱旋歸路上,我們紮了營。


    我因為肚子餓了,所以在那裏隨便抓了一頭野豬。


    用在白天的戰鬥中殘破不堪的劍處理了野豬然後烤了它,吃得飽飽的。


    但不知道為什麽,除了我,其他人都不餓,沒有人吃。


    他們反而是看到我吃肉的樣子吐了出來。


    這些家夥到底是咋迴事啊?……我一邊驚訝地看著那些莫名其妙的家夥,一邊繼續吃飯。


    我的教官看到我這樣,對我說道。


    “希德。你有天賦。”


    “但是,這是非常危險的天賦。”


    “你的將來隻有兩個”。


    “是成為惡鬼羅刹的野蠻人,還是成為稀世英雄。”


    “希德布利茲。尋找主君吧。”


    “尋找能讓你真心獻上劍的主君吧”。


    “否則,你會——……”


    ────。


    ——從那以後,時光流逝。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我類似祖國的國家就毀滅了。


    我成了沒有特定主君的流浪騎士。


    當時,世界混亂如麻,是爭奪霸權的混沌戰國時代。


    正因為如此,光是隨便在這種世界轉一轉,就會碰上某個國家、權門、氏族之間引起的戰爭和戰場。


    我沒有什麽特別的思想、信仰、理念、理想的目標,隻是隨意地在鐵火場與鐵火場之間兜來轉去。(注釋:鐵火場是以前日本的賭場,這裏對應的應該是希德收錢殺人)


    哪個陣營有義,哪個陣營無義……連這些都沒考慮過,我隻是隨便選擇了支持一方陣營,因為一點便宜的小錢就參加了戰爭。


    然後,總之就是將眼前的敵兵和敵對騎士斬殺、斬殺、不斷地斬殺。


    因為我參加的那一方總是勝利,世界的勢力圖已經被破壞得一塌糊塗了。


    如果被問為什麽要這麽做呢?的話。


    雖然也有除此之外不知道其他糊口方法的理由。


    但歸根結底……大概是我隻有這些可做了吧。


    畢竟,如果要問從我身上去掉劍,到底會留下什麽的話?答案便是一無所有。


    沒有生存的意義,也沒有人生的目標。


    我隻能在戰場上砍人,以累積的屍體作鐵砧,並在此基礎上用血和骨鍛造自己的劍。


    如果不幹這個,我到底該做什麽?完全沒有要做的事。


    總之,迴過神來時。


    我就像我的教官曾經擔心的那樣……成為了讓人無計可施、無可救藥的惡鬼羅刹《野蠻人》。


    作為一個人,完全地、華麗地偏離了道路。


    何等無聊的人生。隻會在戰場上殺人的,毫無價值的人生。


    如果沒有我,這個世界會不會變得更好一些呢?


    不知為何,我想起了那樣的事。


    不過,這樣的人生也不會持續太久吧。


    很快,總有一天,我會在某個合適的戰場上,悲慘又毫無意義地死去。


    那麽,嘛,至少在迎來終結之前就讓我繼續做《野蠻人》吧……


    就在我這樣自暴自棄地在世界漫步時。


    有一天,一位騎士出現在了我麵前。


    「你就是傳說中的《野蠻人》希德布利茲吧?」


    他是個一切都和我不一樣的男人。


    美麗的外套,奢華的鎧甲,強壯的騎馬。神聖的妖精劍。


    最重要的是我們的眼睛完全不同。


    和那總是倒映在湖麵上的,我那腐朽的雙眼不一樣。


    好像在凝視遙遠的什麽,靜靜地,似乎有什麽灼熱的東西在熊熊燃燒……他是一個有著這樣眼神的男人。


    『我的名字是阿魯斯卡爾巴尼亞……現在隻是個普通的人,至少現在還是。』


    『雖然很唐突,但我要向你提出決鬥。』


    『如果你還是個騎士的話,就不會逃跑吧?』


    『理由?目的?這種事還用說嗎。我想要你。』


    『在我獲勝之時……你將成為我的臣下。如何?』


    『你要成為把劍獻給我這個王的騎士。』


    『這樣之後……約好了,我會讓你看到很美妙的東西。絕對不會讓你感到無聊。絕對不會讓你以這麽無聊的表情揮劍。絕對不會。』


    『……如果你贏了的話?無論你想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如果我輸了,那就代表我說到底就是個隻有這種程度的男人而已。』


    那個男人——阿魯斯好像在謀劃什麽惡作劇似的,笑了。


    那閃閃發光的雙眼中,存在著我絕對沒有的光芒。


    就是這時。


    不知為何,我那虛無的心突然射入了預感般的光芒。


    似乎能讓我這個灰色的世界恢複色彩的……這樣的預感。


    「原來如此,我答應啦」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覺到“好像很有趣”。


    為了確認這種預感的真相。


    我——拔出雙劍,二把黑曜鐵劍。


    然後,毫不留情地猛然砍向阿魯斯——


    即使是現在,我仍能鮮明地迴想起當時與阿魯斯戰鬥的場麵。


    縱然跨越時代,也失去了記憶,但唯獨未曾忘卻它。


    我應該能用劍舞從開始到結束,分毫不差地將那場戰鬥再現出來吧。


    那就是這樣一場如此——火熱、靈魂也為之沸騰的戰鬥。


    截止到結果,雙方互相交劍數總數,合計為十八萬七千三百二十四次。


    不眠不休,花費了三天三夜得出結果。


    彼此都拚盡全力,在仿佛永無止境的劍戟盡頭。


    我和阿魯斯——……


    ────。


    咻唿唿唿唿唿——……


    咻唿唿唿唿唿唿唿唿唿唿唿唿——……


    刺骨的寒氣和暴風雪,將希德在令人懷念的遙遠過去中彷徨的意識,拉迴了現實。


    希德微微睜開眼睛。


    那裏是存在於某個大峽穀中最高的懸崖上。


    周圍被皚皚白雪覆蓋,暴風雪唿嘯而過。


    眼下可以看到被山脈和溪穀包圍的廢都……在其中心,有一座如不詳的巨人般矗立的古城。


    卡爾巴尼亞王國的北方——阿爾菲德大陸北端。


    那裏有在遠處高聳的山脈和溪穀,還有被地獄般的凍氣和冰雪所封鎖的永久凍土大地。


    而且,在那片土地上,有著曾經魔王支配過的魔國達克尼西亞,希德眼下的光景正是其首都,魔都達克尼西亞。


    當然,那片土地不適合人類居住。


    因此,橫行都城的居民均為冰凍的亡者。


    『希德卿?怎麽了嗎?』


    這樣的意誌,從腰間的佩劍——光之妖精劍上傳入希德心中。


    接著,磷光從劍上嘩啦嘩啦升起……定格成了一個閃著光芒的少女。


    那是光之妖精神非實體的虛幻化身。


    「……沒什麽,隻是迴憶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希德坐在懸崖的岩石上,露出了笑容。


    「你說……以前?」


    「啊,《閃光的騎士》開始之時……以及《野蠻人》終結之時。」


    『…………』


    「那場戰鬥……真是可惜啊。」


    希德一邊溫和地笑著,一邊這樣嘟囔道。


    「還差一招。對,如果再出一招的話,我就能贏阿魯斯了。但是……就在要打出這最後一招的時候……我右手的劍斷了。」


    『…………』


    「但是,我作為騎士的道路就是從那次失敗開始的。我隻有虛無的生活終於有了意義……所謂人生,真是讓人搞不懂啊。」


    『…………』


    「《閃光的騎士》這個別名……對我來說已成過去。但即使如此……這也是我的驕傲。」


    說著,希德站了起來。


    再次俯瞰下方的廢都。


    「……久違地做迴《野蠻人》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和那時一樣。」


    『希德卿……』


    「和我背叛阿魯斯和同伴,舉起反旗……獨自一人顯露出獠牙時完全一樣,接下來隻是去做同樣的事情罷了。所以——」


    希德抽出黑曜鐵之劍。


    「今晚的我——不是騎士,而是《野蠻人》。


    是一個殲滅所有阻擋在眼前的敵人,將一切化為灰燼的惡鬼。


    為了達成古老的盟約……為了做我應做之事。


    我要變迴僅此一人的《野蠻人》。」


    這麽說著。


    希德用雙手將拔出的黑曜鐵劍舉過頭頂——


    唿喔喔喔……比平時更長、更深的進行威爾的唿吸——


    「……我乃野蠻的雷神之子——」


    就在他這樣呐喊出言靈的瞬間。


    一條閃光將被黑暗支配的世界一分為二。


    其轟鳴聲撕裂天空,響徹大地。


    從遙遠的高空盡頭,一道壯烈的閃電劃破黑暗,撕裂風雪,落在了希德高舉的劍上。


    天與地通過希德舉起的一把劍,化作閃電柱連接在了一起。


    「……以蠻不講理的憤怒和暴力——」


    閃電柱就這樣連接著天地,通過那壓倒性的光量驅散黑暗,在劇烈地炸裂開的同時,慢慢地進行著成長。


    那光量持續地、無止境地、壓倒性地提高。


    把這個凍結的黑暗世界,不斷、不斷地染成耀眼的白色。


    最終——


    「……將此世界一分為二的惡鬼之劍!」


    那是一把巨大的閃電之劍。


    那早已不是人能揮動的劍了。而是一把由巨人揮舞,如同山一樣,高大的大劍。


    希德卻以人類之身,將它舉過頭頂——


    然後,一口氣揮下。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連接天地的巨大閃電之劍。


    仿佛要就這樣把世界從天空到大地一分為二似的,一直劈砍直至地平線的盡頭。


    劇烈的聲音。劇烈的震動。劇烈的衝擊傳來。


    世界上下以數米為震幅震動著。


    恐怕這場劇烈的震動已經能抵達到這片大陸的最南端了吧。


    這一擊……已經完全是天崩地裂的程度了。


    希德從懸崖上揮下的閃電之劍,將眼下連綿的山脈到溪穀,連同廢都一起劈成了兩半。


    將難攻不落的天然要塞全部夷為平地,將以絕對防禦著稱的高聳城牆盡數粉碎,希德用僅僅這一擊,就一口氣把通往一般來說需要半個月才能到達的,達克尼西亞城的道路給鋪好了。


    「唿……嘛,也就這種程度了。」


    希德保持著揮下劍的姿勢,擺出殘心的架勢說道。


    「果然想抵達城堡是不可能的啊。我覺得即使是以我現在的力量,也應該能到半毀的程度的。」


    希德再次看向下方。


    仔細一看,確實那裏有一條將廢都一分為二,仿佛要一直延伸到世界盡頭的裂縫。


    但是,位於正中間的魔城達克尼西亞卻完好無損。


    『雖說找迴了記憶,在某種程度上尋迴了往年的力量……但以現在那不完整的身體竟然能用出這麽大的力量……』


    光之妖精神佩服般地說道。


    『上天為什麽要讓一個人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呢……?』


    「哈哈哈,由你這個神明大人來說這種話嗎?」


    希德愉快地笑了。


    『擁有這種力量的人……是你這樣的騎士,真是,真是太好了。』


    「感謝你本來的主人阿魯斯吧。」


    『…………』


    「比起這種事,我們出陣吧,光之妖精神,就像那時一樣。」


    『!』


    「啊,好懷念。就好像一切都和那時一樣。


    來,一起上吧,光之妖精神。


    遵從那時的古老盟約,做我們應做之事吧。」


    『……嗯,拜托你了,希德卿。』


    就這樣對話著,光之妖精神的身姿再次化為光的粒子消失,迴到了希德掛在腰間的劍上。


    確認了一下它後。


    「我乃《野蠻人》——跨越千年,惡鬼再次於此參上!」


    希德在通往城堡的道路上,宛如一道閃電般開始奔跑——


    ────。


    仿佛整個世界都破碎般的劇烈聲響和震動,使達克尼西亞城內為之顫抖。


    「發、發、生什麽事了!?」


    位於達克尼西亞城最頂層——魔王的王座之間。


    百無聊賴地坐在王座上托著腮的恩德雅跳起來叫喊道。


    「剛才的聲音和衝擊是怎麽迴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快步飛奔向陽台。


    外麵絕對寒冷的凍氣刺痛了恩德雅的身體,猛烈的暴風雪從旁猛擊過來,但現在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


    恩德雅扶著欄杆,幾乎要探出整個身子地瞪視下方。


    她立刻察覺到了這一異變。


    「這……這是……什麽?」


    自己作為據點的魔都……被一分為二了。


    從彼方的一點到現在恩德雅所在的城堡城門,山、穀、建築物,所有的一切都被抹去,鋪成了一條筆直的道路。


    在其舊址上,閃電的殘渣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向四處炸裂,那簡直就像座光之橋一樣。


    這一異變讓恩德雅眨著眼睛,張大了嘴。


    「這……啊,應該是希德卿的傑作。」


    悠閑來到恩德雅身旁的弗洛拉,看到眼前的光景後,仿佛感到這很好笑似的笑了。


    「哈!?這是希德卿幹的好事嗎!?」


    「嗯,不會有錯。」


    麵對恩德雅咄咄逼人的提問,弗洛拉迴應道。


    「恐怕……希德卿已經恢複了全部的記憶吧。往年的力量,現在已經完全恢複了。


    嘛……雖然因為這一世肉體的關係,還稱不上是完美……」


    「那個男人是笨蛋嗎!」


    咣!恩德雅狠狠地打向欄杆。


    「他是笨蛋嗎!他是笨蛋嗎!胡來、荒唐、超出規格也要有個限度吧!?笨蛋笨蛋笨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咣咣咣咣咣!


    恩德雅既驚訝又憤怒,複雜的激情交織在一起噴湧而出,她一個勁兒地發出歇斯底裏的叫嚷聲。


    「說到底,他到底是怎麽來到這裏的!?根本不可能吧!?」


    「……原來如此。我總算明白其中的玄機了……那個女人…」


    突然,從弗洛拉口中漏出了些許帶著憎惡的低語。


    「什麽!?你在說什麽嗎!?」


    「不,什麽都沒說。」


    恩德雅對此耳尖地做出了反應,但不知為何,弗洛拉卻裝糊塗地搪塞了過去。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在遙遠的彼方炸裂。


    「……!?」


    恩德雅立刻使用了遠視的魔法,凝視著閃電炸裂開的遠方。


    於是——


    她清楚地看到了全身充滿著閃電的希德,筆直地朝這邊跑來的身影。


    那速度就像疾馳過大地的閃電一樣。


    「看來……希德卿是一人前來討伐的呢」


    弗洛拉撲哧一笑,恩德雅對此呆呆地問道。


    「……哎……?討、討伐……?討伐什麽……?」


    「阿拉?這還用問嗎?我可愛的主人。」


    於是,弗洛拉將嘴湊到恩德雅的耳邊……帶著有些揶揄的語氣說道。


    「希德卿是來討伐你……“魔王恩德雅”的哦?」


    「——!?」


    這時,恩德雅就像全身被閃電擊中一般愕然。


    這是無須深思熟慮的理所當然之事。沒什麽好奇怪的。


    自己,是想毀滅世界的魔王。


    希德,則是那個英雄《閃光的騎士》。


    如果是阿爾文曾經告訴過自己的故事中的希德,一定會為了消滅魔王而克服一切困難。


    然後——想必他一定會幹掉魔王,高舉其首級吧。


    一定會在這個世界,展示出崇高的正義吧。


    那就是恩德雅所知,保護所有人民,忠誠於王,決不動搖的正義騎士——希德。


    「希……希德卿……要把我……」


    沒什麽大不了,這是理所當然的。


    這是理所當然。


    是理所當然的。


    自己應該很早以前就明白了才對。


    因為明白了這一點,恩德雅對這個世界露出了獠牙。


    一心隻想毀滅這個對自己嚴厲又不溫柔的世界。


    盡管如此。


    盡管如此……


    「希德卿……要來殺我……!」


    呻吟著的恩德雅腦海中浮現出的,是兒時自己的話語。


    。


    “姐姐大人!再講講那個故事吧!《閃光的騎士》大人的故事!”


    “哈哈哈……又是希德卿的故事?艾爾瑪真的很喜歡希德卿呢?”


    “嗯!畢竟他超級帥氣!超級厲害的嘛!”


    “啊……要是現在這個時代也有希德卿那樣的騎士就好了……”


    “如果希德卿在的話……就算是被關起來的我……也一定……”


    。


    我……全都明白。


    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所有事都是在此基礎上做的。


    盡管如此……


    「咕嘶……吸……嗚……!嗚嗚嗚嗚嗚~~!」


    為什麽卻無法停止流淚呢?


    為什麽會如此哀傷、不甘心得不能自已呢?


    「…………咕嘶。」


    弗洛拉發自內心地感到愉快地,憐愛地注視著這樣的恩德雅……


    「阿爾瑪姐姐大人!」


    咣!


    沒有察覺到這一點的恩德雅,用拳頭擊打欄杆。


    「阿爾瑪姐姐大人!阿爾瑪姐姐大人!無法原諒!無法原諒!無法原諒!隻有姐姐大人……絕對,絕對……絕對無法原諒——————!」


    咣!咣!咣!


    「最討厭了!兩個人……兩個人都最討厭了!


    我要殺了希德卿!我要殺了他,然後把他的頭顱砸到阿爾瑪姐姐大人的臉上!絕對!絕對要——————!」


    然後,恩德雅遠遠地瞪視著呈一直線衝來的希德,叫喊道。


    「哼!你是笨蛋嗎!?竟然一個人就恬不知恥地跑來!


    現在的我可是魔王!是世界的正當支配者,魔王恩德雅啊!


    也就是說,長眠於這個魔都達克尼西亞,傳說時代的凍結亡靈騎士——總計五十萬騎全部在我的支配之下哦!?


    現在的我擁有隻要一根手指就能調動所有人的權能!」


    這就是傳說時代的魔王無敵的一個理由。


    現在的魔國達克尼西亞所在之地,是傳說時代受黑暗妖精神汙穢最深之地。


    是在黑暗妖精神掌管的死亡之冬中,至今仍被永遠封鎖的地方。


    因此——在那片土地上犧牲的人,其靈魂就會凍結,永遠被束縛在那裏。會就這樣在永不結束的冬天中繼續彷徨。


    並且——會絕對服從魔王,因為已經死了,所以會成為不懼死亡的最強最惡的軍團一員。


    「他們可不是之前送到王國的那些低級家夥!守護這片土地的騎士是最高級的!他們每個人都是和你一樣的傳說時代的騎士!?


    你覺得能贏嗎!?隻不過是把我的魔都劈成兩半而已,別得意忘形啊!就你一個人……你以為自己真的能贏!?」


    歇斯底裏地大叫著。


    恩德雅張開雙手站在露台上。


    那威風凜凜的姿態——正同魔王如出一轍。


    「此乃王命!於我的領地上貪眠的凍結亡者騎士們啊!被永劫之冰束縛囚禁的悲哀亡靈們啊!


    我要賦予你們憐憫!我要給予你們恩赦!能實現我願望的人,我將賜與他從這個被黑暗之冬所祝福的冰獄中解放的權利!


    來,迴應我所求吧!拿起劍吧!列隊吧!」


    準備迎擊!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希德卿!


    把我最討厭的希德卿殺了——————————————!」


    恩德雅的呐喊乘著暴風雪,帶著不可思議的迴音滲透般擴散至整個魔都——


    於是,魔都發生了異變。


    魔都內四處都升起了蒼白冰冷的鬼火。


    數量由一、至十、百、千、萬——其速度迅速增加,並且又迅速改變姿態。


    出現的是——亡靈騎士。


    他們帶著劍,一身黑色的破爛裝束,壓得很低的兜帽裏不存在臉,隻有無限的深淵。


    他們是傳說時代在這片土地上死去的騎士和士兵們。


    每個人都是久經訓練的戰士和強者。


    他們既是永遠被關在這冰封牢獄裏的可憐亡者,也是魔王的奴隸。


    這樣身經百戰的強者們,擠滿了魔都。


    從上空看,他們冰冷而蒼白地燃燒著的樣子,簡直就像是無限的星空。


    然後,他們成群結隊,布下陣型——


    ——以化為一道閃電,在魔都內疾馳的希德為目標,宛如波濤般逼近他。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怎麽樣啊?希德卿!


    這就是我的軍團!傳說時代身經百戰的強者總計五十萬騎!就算你再怎麽規格外,在這種狀況下——就你一個人——……」


    恩德雅的嘲笑和呐喊半隨著一條落雷戛然而止。


    凍結亡靈軍團的第一隊,如怒濤般洶湧而來,逼向希德。


    希德從那怒濤的旋渦之中正麵接敵的,那個瞬間。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希德揮下了黑曜鐵劍。


    與之相唿應,壯絕的落雷在第一隊的正中央亂舞。


    閃電向四麵八方炸裂,瞬間蹂躪、蠶食了整個戰場——


    第一批敵人,就被這樣輕而易舉地消滅了。


    「……哈?」


    恩德雅傻氣的低語聲,絕不會傳入希德的耳中。


    接著是第二批。


    組成了比第一批更厚隊伍的亡靈騎士們,以鶴翼陣形試圖從正麵左右吞噬希德——


    刹那間,閃光呈z字形在戰場疾馳而過。


    化為閃光縱橫馳騁的希德,他通過將鶴翼陣形分割成零落的碎片,衝散了陣型,輕鬆地突破了。


    接著是第三批。


    這次是密集陣形。


    但是,希德從正麵突進,將其打破了。


    被疾馳而過的閃光一分為二的軍隊。被衝散後飛舞在空中。


    接下來是第四批。


    然後是第五批。


    再接下來是第六批。


    希德沒有逃跑,沒有後退,沒有停下腳步,而是與其正麵碰撞,他化為閃光疾馳——毫不費力地盡數把他們打散、擊破,之後繼續前進。


    身經百戰強者們的陣形就像一張紙般薄。


    不過轉眼間,希德就離恩德雅所在的城堡越來越近了——


    「算什麽啊……這算什麽啊……!?」


    麵對這種玩笑般的情景,恩德雅隻能抱頭大叫。


    「規格外也要有個限度吧……到底要怎樣才能讓那家夥停下來啊……!?」


    不顧這樣的恩德雅。


    「唔姆,不愧是希德卿。」


    「……嗯,他必須要這樣才行。」


    隻有獅子卿和獨角獸卿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是假裝從容的時候嗎!?那家夥馬上就要到這裏來了啊!?


    你們能贏嗎!?贏那個!?」


    獅子卿和獨角獸卿對此隻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什麽啦!?你們這個態度……!?」


    「嗬嗬,我可愛的主人……您還是對自己魔王的力量過低評價了。」


    弗洛拉像是要做補充般說道。


    「……過低評價?」


    「嗯,您還被人的常識所束縛。


    您已經不是人,而是魔王。


    他雖說是英雄,但也不過是一介騎士、一介凡人。


    你已經擁有了可以和他匹敵……不,是遠遠超過他的力量。作為世界仇敵的魔王,本就是這樣的存在,請理解這點。


    即使區區雜兵被擊敗了,也沒有必要動搖。」


    「哈、哈……?」


    「可是,對方是希德卿,絕對不是可以掉以輕心的對手。」


    弗洛拉瞥了一眼在眼前開無雙的希德。


    「對……也許會有個萬一……就像那時一樣。」


    弗洛拉吐出這般低語時的表情,並非平時那樣從容妖嬈的笑容。


    好像在深深憎惡什麽般……這樣的感情滲透出來。


    「那時……?」


    「……不,沒什麽。」


    弗洛拉撲哧一笑,把恩德雅的問題搪塞了過去。


    「……所以,我可愛的主人。請就這樣指揮亡靈騎士軍團,盡情地與希德卿交鋒吧。」


    「這、這有意義嗎?總感覺,希德卿身上有著……就算讓五十萬騎騎士全部去應戰,也能把他們全部衝散的氣勢哦……?」


    「完全沒有必要用他們來消滅希德卿。


    像這樣讓亡靈騎士團持續地攻擊希德卿,本身在戰略上就有著非常大的意義。」


    「……意義?」


    對此,弗洛拉微笑著迴應恩德雅。


    那是一種仿佛已經確信自己會勝利的微笑。


    「嗯,是的……他沒有時間了。」


    ────。


    蜂擁而至的幾萬大軍。


    以及,獨自一人與之對抗的希德。


    在這種連想想都覺得可笑的戰鬥力差距麵前,希德不畏懼,不退縮,繼續著戰鬥。


    正麵交鋒,把他們全部衝散,筆直向前。


    希德每次揮劍,都會有閃光和電擊翻飛。


    那無比強大、雄壯的光輝,把兇悍的亡靈聚集在一起,然後盡數驅散——


    這正是傳說時代戰爭的再現。


    是於現代複蘇的英雄譚——


    如果有人目睹了這場戰鬥,那想必無論對方是誰會因感動而熱淚盈眶,陷入忘我狀態吧。


    ——但同時他們也應該會有這樣的感覺。


    希德卿的這份光輝,這火熱的戰鬥。


    ……就好像燃盡前的燈火,在發出一瞬的強烈光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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