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夢戈醒來是兩天後的事情,他先是環顧了一圈周圍的環境,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主子,您昏睡已經兩天兩夜了。”見他醒來,厲決終於鬆了一口氣,然而景夢戈卻還在迴憶兩天前的事情。


    他記得自己是被一陣狂風卷迴來的,他沒有找到溪風烈!


    “風兒呢?”他一出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難聽得要死,像是聲帶被人扯破了似的。


    但他沒有在意這麽多,他現在最在意的是溪風烈的生死、安危!


    “主子不是帶她去萬嶺峰了嗎?屬下帶著人手趕到的時候,並未見到她!”厲決有些為難,他居然不知道如何稱唿溪風烈。


    直唿名字怕景夢戈不高興,叫睿王妃怕景夢戈更不高興。


    聽言,景夢戈掙紮著要站起來,卻奈何身子虛弱,根本動不了,厲決隻好叫下人進來服侍他。


    景夢戈深吸一口氣,微微閉上眼睛,重新靠向枕頭,爭取平定自己的心情。


    剛剛厲決告訴他,他已經昏睡了兩天兩夜,也許溪風烈已經死在這兩天兩夜的某個時刻裏了。


    厲決見主子閉上眼睛之後就再也沒有睜開,心中也是難過得不行,他並不知道溪風烈的情況,但是想來景夢戈剛剛問的那個問題就知道溪風烈兇多吉少,或者已經死了。


    主子一定很難過吧?


    這樣想著,厲決輕輕地退出了房間。


    景夢戈把自己關了兩天兩夜,不管厲決怎麽勸說都沒有用,直到第三天,他才願意見人,不過這時他的身子已經比兩天之前虛弱很多了。


    除了養病和養傷之外,什麽都做不了。


    景易瀟那邊雖然知道景夢戈重傷,但是並不知道景夢戈已經找到過溪風烈的事情,所以,他那邊還在不斷地加派人手去找她。


    因為剛剛登基,他要忙的事情很多,再加上溪風烈的事情,他是整夜整夜的沒有睡覺,凡是有一點點溪風烈的消息,他即使躺下了也要起來聽一聽虛實。


    但是這麽多天時間過去了,完全沒有溪風烈的消息的他變得愈發消極,他未曾去想、也不敢去想,若是溪風烈就這樣離開了他,他將如何生活下去。


    所以,他隻有拚命地去找、哪怕耗盡整個北安國的資源,也絕對要將她找到。


    世上何物最易催人老,半是心中積霜半是人影杳——想來便是他此刻的心境!


    每到夜深人靜時,他就靜坐書房裏,寫她的名字——溪風烈,每日隻寫一筆,每一筆都是希望的終結與開始,所以他寫得格外的重!


    時間過得很快,也過得很慢,溪風烈消失的半個月之後,傳來了景夢戈將迎娶南越國公主百裏初蝶為妻的消息!


    當時景夢戈已經在南方自立為王,並且創立新的國度——風樂(yue)國!


    景易瀟還聽說,南越國君主給百裏初蝶的嫁妝足足有五座城池,金銀珠寶更是數不勝數,這在一個小國來說,實在是大手筆,叫無數人羨慕得紅了眼眶,對景夢戈來說,這簡直就是雪中送炭,甚至可以說是南越國給了他創立風樂國的資本!


    然,景易瀟此時已經無力去對付景夢戈了。他隻想安安靜靜地經營著北安國,同時繼續尋找溪風烈的蹤跡!


    又是一個月過後,天氣漸漸熱起來的時候,他卻依舊沒有溪風烈的消息!


    此時,風樂國又傳來百裏初蝶懷孕的消息。對於這個消息,他笑了。想來這迴景夢戈也沒有心思對付北安國了吧。


    如此真好,他便也可以偶爾抽身去找找溪風烈!


    他寧願相信她是負氣或者傲氣出走,而不是出事,哦不,他始終這樣相信著,她絕對沒有出事!


    ……


    對於溪府的人來說,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最後登上皇後之位的人是溪晨唯,而溪風烈居然消失不見了。


    冊封大典之後的第三天,溪晨唯就迴了一趟溪府,身穿錦衣華服,表情高傲而冷漠。


    溪府所有的人都出門迎接,雖然他們不是很清楚溪晨唯是以什麽樣的手段當上皇後的,但她現在的的確確是皇後,雖然是占據了溪風烈的位子,可景易瀟並未將她廢黜。


    溪晨唯睨著滿院的老少,看著他們匍匐在自己腳下的樣子,心中別提有多快活。這輩子她怎麽也忘不掉,她母親死去的時候,所有曾經拿她當寶的人,在溪風烈這個未來皇後的麵前,將她踩在腳底下狠狠地碾著。


    那個時候她恨啊,不甘啊,哭泣啊,但是誰看到了?誰心疼了?那個時候她才發現,整個丞相府唯有母親愛她、護她……


    其他的人都是靠不住的,完全靠不住!


    尤其是父親的那一巴掌,她到死都不會忘記!


    “難道因為本宮出嫁了,便不再是溪府的人了嗎?大家又何須如此多禮?”溪晨唯啟唇,語氣傲慢,大有將所有人都踩在腳下,如當初他們對待自己那般,狠狠地碾幾下才好!


    沒有人說話,倒是老夫人先站了起來,剩下的人也跟著站起來,溪越快速地說道:“快去泡茶!”


    立馬有管家跑去了。


    溪晨唯冷笑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真是可笑的一家人啊!


    她緩緩走到溪越的麵前,柔柔地笑了起來,“父親,晨兒記得,在眾多姐妹之中,父親最疼的就是晨兒了。”


    溪越迎著她的目光,隻覺得如芒刺在背。


    “晨兒?”他囁嚅著嘴唇,隻喊出這兩個字。


    當時秦氏去世的時候,他這個做父親的,未曾給過她多少的關心,甚至在溪風烈的麵前給了她一巴掌,他知道她的心裏是記恨的……


    “父親,晨兒也記得母親去世的那天,您給晨兒的那個耳光,是對晨兒的關心,晨兒——至死不忘!”


    語盡,沒等溪越說話,便越過他往正廳走去了。整個溪府的人都隻得跟在她的身後走著,沒敢吱聲!


    溪越冷汗涔涔,世間之事變化太快,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發生的,但是溪晨唯取代溪風烈當上皇後這事,他怎麽也始料未及,其實,當時他之所以給溪晨唯一巴掌,是因為已經完全對她失去了信心,覺得她這一生和皇後之位再也沒有緣分了。


    然而……


    此時的溪越隻能感歎一聲:造化弄人啊!


    走進正廳時,管家已經將茶給泡好,恭恭敬敬地端到了她的麵前,而她卻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之後東看看西看看。


    等到良久之後,才端起茶水輕輕抿了一口,旋即眉頭皺起來。


    “父親,這茶未免太涼了吧?”


    “……”管家頓時汗流浹背,大小姐,您真的不是故意找茬嗎?這麽久才喝肯定已經涼了。


    “嗬嗬,人未走,茶就已經涼了,看來溪府是不怎麽歡迎本宮啊。”


    溪越也滿腦門子的汗水,雖然知道溪晨唯是在故意刁難,卻不得不陪著笑臉,叫下人重新沏了一壺茶給她滿上。


    但是溪晨唯卻道:“父親,連涼茶水都能遞到主人麵前的下人,你繼續留著就不怕日後他再得罪主人嗎?”


    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就是讓溪越將管家趕走。


    溪越有些為難,管家比自己年齡還大一些,從小就在溪府長大,這會兒叫他離開,他隻有死路一條!


    “晨兒……不,皇後娘娘,管家也是看著您長大的,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若是就此讓他離開溪府,他當何去何從?”


    “這是丞相府的事情,本宮不便多問,不過就是個小小的建議罷了,父親該當如何便如何,無需征詢本宮的意見。”溪晨唯冷淡地迴複道,臉上的表情已經顯得很不高興了。


    之前母親死的時候,所有人都不將她當人看,這會兒難道她還沒有決定一個人命運的權力嗎?真是笑話!


    在場眾人都膽戰心驚地看著這一幕,誰也沒有想到,往昔那個雖然高傲卻還算善良的溪晨唯會變成今天這個可怕的樣子。


    沉默了半晌,溪越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沒奈何之下,隻好忍痛將管家給遣走了。


    途中管家不住地求饒,溪晨唯卻始終不聞不問,甚至還顯得很不耐煩……


    如此這般,將溪府能欺負的人都欺負了一圈之後,她終於覺得乏了,便也迴宮了。


    在她離去的那一刻,溪府大部分人幾乎要癱倒在地上!


    景易瀟自然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他根本就已經忘記了後宮還有這麽一位皇後的存在,平常她也不來找他,更不會主動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所以他忘記她了也是很正常的。


    深夜,第五十四筆筆畫落成,已是兩個“溪風烈”,他睜著雙眸望著墨汁一點點幹透,再用手指細細地摩挲著她的名字,聞著墨香,竟這樣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又一個天亮的時候,溪風烈已經失去消息五十五天。


    他站在窗前,徑自冷嘲地笑,想他貴為北安國的君主,卻還是將她給弄丟了。曾經所有的諾言在這樣的情況下,顯得尤為可笑不堪!


    雖然現在已經是春天,草長鶯飛,到處都彌漫著溫暖的氣息,但是卻有一個地方被冰雪覆蓋——萬嶺峰!


    皚皚的山巔,是冰雪,是刺眼卻不溫暖的陽光,是狂風,是冷冽,也是最徹底的絕望!


    而她就站在這裏,俯瞰著整個世界,卻什麽也看不到,隻有白茫茫的一片,還有徹骨的冰冷!


    她是溪風烈,是的,她還活著!


    她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死去,所以活著對她來說是很正常的事情,因此,她也不知道景夢戈將她帶上來的事情,救活她的老者也沒跟她說這件事。她也沒去問,隻以為是自己爬著爬著就到這兒來了,受了多重的傷她也不知道。


    隻是記得醒來的時候,全身上下包括心口都是疼痛的,還沒有睜眼就想起景易瀟牽著百裏初蝶的手走上高台的背影,接著與景易瀟恩愛的時光又快速地從腦海中掠過,叫她幾乎要承受不住這樣的折磨。


    有那麽一瞬間,她是不太想活著的,她願意一直昏睡下去……


    但她的身體卻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恢複了,到今日,她已經能夠站在雪山之巔,承受風雪的襲擊了。


    直到太陽落山的時候,她才迴到山洞裏去,說來也奇怪,外麵冰天雪地,山洞裏卻草長鶯飛,仿佛一年四季都溫暖如春!


    “春天到了。”剛剛走進去,老者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所以呢?”溪風烈繼續往裏走,目不斜視。


    “去見該見的人;去做該做的事情!”老者說:“在冬天來臨之前將一切都了結。”


    “沒有該見的人,也沒有該做的事情。”走到石桌旁邊,她拿起一隻水果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


    “若是日後你遇到一位為你破了相的男子,你便會知道還有你該見的人。”說著,老者來到了她的麵前,奪走了她手中的水果,“做人啊,不能太無情!”


    老者須發全白,看著不過九十歲,但是他卻告訴溪風烈,他已經一百一十歲了,打死溪風烈她都不相信!


    聽到他這麽說,溪風烈第一個想到的是秦雪瀾,此外,別無他人。


    這個世間,怕是隻有他會為自己付出這麽多了吧?破相?很嚴重嗎?


    “你看,一提到他你就已經魂不守舍了,還說沒有不該見的人、不該做的事情?!”老者在腦袋上敲了一記,“過兩天你就可以走了,不要在我這裏蹭吃蹭喝!”


    溪風烈嘴角抽了抽,“是你自願收留我的,怪誰?”


    “……”老者又在她的腦袋上敲了一記,“爺爺不救你,你已經變成幹屍了!”


    溪風烈癟癟嘴,沒有再說話!


    她知道自己不記得了某些事情,似乎也錯過了很多事情,可是這個老頭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她呢?


    他救她性命,給她療傷,還給她驅毒,卻什麽也不願意說!


    “哦,對了,我不需要泡藥澡了嗎?你現在就讓我走?前麵所做的一切豈不是前功盡棄?”溪風烈忽然想起來,這段時間她都被迫泡藥澡,起初這老頭告訴她是為了驅毒所用,但是她覺得痛苦程度非常人能忍受,便覺得這老頭是在欺騙自己,遂追問了他。


    適才知道,他不僅是為了給她驅毒,還為了幫她練就一具百毒不侵的身體,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她的身體在臭水溝裏泡過了,沾染了無數種細菌(細菌二字是溪風烈自己總結的),是最適合修煉百毒不侵的身體的。


    溪風烈想想覺得這個也可以有,反正身體的疼痛能夠分散心中的傷痛,她便咬牙忍了過來,前十天差點沒將她的小命給拿走!


    可是按道理來說,她還需要泡上十天半個月什麽的,怎麽現在就讓她走呢?


    說實話,她還沒有做好麵對“人世”的心理準備,曾經溪風烈也未曾想過自己會有如此懦弱的一麵,剛開始的時候,她甚至偷偷躲起來哭泣……


    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這樣!


    好在,都熬過來了。也許再見麵,也能鎮定自如;又或者,她和他再也不會見麵。


    “你所需要的東西我都已經給你準備好了!喏!”老者說著,將一個包裹扔到了溪風烈的懷裏,“去吧,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辦法!”


    溪風烈抿唇,這包裹裏有藥草,也有書籍,看來這老頭是鐵了心讓自己離開了。


    好吧,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兩天後她下了山。


    走下萬嶺峰的時候,望著滿眼的綠色,溪風烈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更有一種不知今夕何夕的錯覺。


    事實上,她也真的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站在山腳,她往京都的方向瞥了一眼,旋即抿抿唇,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再見了秦雪瀾、再見了寒骨、黑鐵、幻影、絕殺和無風、再見了歲月裏的那些人和事,讓她終於決定選擇離開!


    她往北方走,為的是能夠遇見一望無際的草原;南方,太適合人類居住,而現在的她對人類已經有了一種莫名的恐懼,便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趕路是個艱苦的過程,但對於溪風烈來說卻並非如此,因為她不知道要去往何處,所以每一處都可能是永恆的居所,她隻需要享受當下即可。


    路途上遇見的人都很匆忙,也許每個人都在為生計奔走,也許……不管走到哪裏,都沒有極致的聖潔所在。


    傍晚的時候,到達一座小城鎮,街上滿是行人,吆喝聲四起,看起來倒是很熱鬧,溪風烈抿唇想了想,決定在這裏住一個晚上。


    豈料正這般想著,就不小心瞥見前方一名小偷正在摸行人的錢袋,溪風烈眉頭一皺,閃身過去一下子就抓住了小偷的手腕,“哢嚓”一聲直接將對方的手腕扭斷!


    “啊嗷——”對方驚唿一聲,吸吸鼻子可憐兮兮地看著溪風烈,“你幹什麽呀?!”因為還沒有摸到行人的錢包,所以這小偷很是有恃無恐!


    溪風烈一看對方的神情,就知道對方是想要反將自己一軍!恰好此時所有人都圍攏了過來,剛剛差點被偷走錢包的行人也完全不知道怎麽迴事,與周圍的人一起看著這忽然鬧起來的一幕。


    小偷本以為溪風烈會因為這麽多人看著而感到害怕,而溪風烈卻揚唇笑道:“看你長得醜還出來嚇人,就扭斷你的手啊,如何?”


    反正就算她說這人是小偷別人也不會相信,索性就這麽說了。


    果然,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小偷本人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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