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異揚讀過許多聖賢書籍,知道長幼尊卑的道理,往往見到比自己年長的人,都會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禮,何況眼前之人年齡不下七十歲。?


    樂異揚走上前去,那女子不知他是何意,急忙拔出劍指著他說道:“站住,不許再往前走一步。”翠心見狀,為樂異揚暗暗捏了一把汗。樂異揚微笑道:“姑娘,在下不過是想瞻仰老爺爺的尊榮,你何需這樣劍拔弩張。”那女子道:“臭小子,你到底是什麽人,竟然破得了這石屋內的玄密機關。”


    樂異揚剛要開口,隻聽那女子身後的老者說道:“楨兒,不得無禮。”那女子兩眼直瞪著樂異揚,不情願的退到老者的身後。


    樂異揚拱手道:“老爺爺,晚輩姓樂名異揚,從代州而來,準備去恆州,此次經過貴地,與令徒有些誤會,還望老爺爺明鑒。”那老者哈哈大笑道:“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樂公子,你此番前來,到底所謂何事?”樂異揚將梅九通與翟鏡月墜崖的事細細道來,那老者一邊聽一邊點頭,轉身對那女子說道:“楨兒,我看這位樂公子為人誠懇,所言定不會有假,看來你護寶心切,竟然誤會他們的來意了。”


    那少女聽後答道:“師父,人心險惡,師父不得不防。光憑他一張嘴,哪能辨得真假。”那老者又哈哈大笑起來。


    樂異揚隻覺周圍的空氣彌漫著一股強大的氣場,隨著那老者的笑聲一遍一遍地穿過自己的身體。那老者止住笑聲,上下打量樂異揚一番。樂異揚頓覺這山洞無比詭異,隻得暗運真氣抵抗氣流的入侵,沒功夫與那少女爭辯。


    翠心在一旁默默地觀察著,聽見那女子言語中的提防之意,不免為樂異揚打抱不平,說道:“嘿,你說什麽呢?樂公子說的句句屬實,我可以替她作證。”那女子正聲道:“你好大膽子,竟敢在我師父麵前胡言亂語。”翠心心中不悅,竟也不顧深陷險局,朗聲說道:“事實就是事實。”那女子冷笑道:“哪有賊替賊作證的道理。”


    翠心聽她將自己和樂異揚比做賊,憤憤說道:“我們不是賊,你血口噴人。”那女子忽地雙腳離地,未等翠心反應過來,已從她身旁掠過,手中舉著金縷衣說道:“小丫頭,如今贓物在我手中,你還想狡辯。”翠心心想:“這金縷衣放得好好的,不知怎麽被她現。”於是說道:“這時石室之物,卻不是你的,你管得著嗎?”那女子本以為抓住了把柄,樂異揚和翠心就會理虧,沒想到翠心罵她多管閑事,不由得心頭大怒,拔出寶劍,徑直向她刺來。


    樂異揚正在與那老者比拚內力,一時分不開身來救她。翠心見利劍朝自己而來,卻不驚慌,隻見那劍在離她一寸的地方停下。那女子道:“你怎不躲避?”翠心道:“有樂公子在,我還怕什麽?何況這山洞裏麵到處是你們的人,我還能躲到那裏去?”那女子厲聲道:“小妮子,你以為本姑娘不敢殺你!”說話間,那老者舉起手掌微微後仰,說道:“楨兒,你又忘記為師的話了。”那女子感到身後傳來一陣吸引之力,於是土灰著臉,輕輕說道:“師父,徒兒知錯了。”說完走到翠心跟前,把金縷衣還給她。


    翠心接過金縷衣,故作生氣道:“老爺爺教你不要與人為難,你卻故意不尊師命,難怪他老人家會責罵你。”那老者聽後微笑不語。樂異揚拉了她的衣袖,悄悄說道:“心妹,不要胡鬧,得饒人處且饒人。”翠心聽後不做聲,隻默默地站到樂異揚的身後。


    樂異揚上前道:“老爺爺內力深厚,救人於無聲處,如此仁義胸懷,真令晚輩佩服。”那老者笑道:“我的徒兒不懂事,樂公子莫見怪。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竟有這般武藝,著實讓老夫眼界一開。”樂異揚說道:“說來慚愧,晚輩本不會武功,全賴父親親自傳授給我功力,加之近來來勤練劍法所致。”


    那老者道:“如此說來,定是你天資甚高,方能在短期之內武藝大增。”樂異揚道:“老爺爺,晚輩不懂你的意思。”那老者道:“樂公子原非習武之人,有所不知,但凡外人所傳真氣,三月不在體內運轉,便會自行消失。如若在一月內能夠運氣,則可使真氣通達全身,化為體內內力的一部分。”樂異揚心中驚歎道:“沒想到竟然是真麽迴事。”


    那老者見樂異揚獨自愣,咳嗽道:“樂公子遠道而來,可否移步山洞的酒窖,讓老夫盡盡地主之誼。”樂異揚急忙說道:“老爺爺費心了。”那老者緩緩起身,在女子的攙扶下朝前麵的山洞走去。樂異揚和翠心小心地跟在他們身後。那群青衫少年走在最後。那女子一路在石壁上按動機關,石壁來迴移動,樂異揚和翠心隻覺眼花繚亂。


    行了數十步,一行人終於進了一間寬敞的石屋。那老者吩咐眾少年退下,隻留少女一人站在身後,然後示意樂異揚與翠心坐下。樂異揚打量著石屋,見與普通的酒窖無太大區別。翠心看著桌上的酒杯,嬉笑著問道:“老爺爺,你請樂公子過來,不會隻是為了陪你飲酒消愁吧。”那少女餘恨未消,又聽到翠心的聲音,心中不覺惱怒。翠心看著她惡狠狠的表情,向她做了一個鬼臉,依偎道樂異揚身邊,說道:“樂公子,她又要欺負我了。”樂異揚微微一笑,對老者說道:“老爺爺,晚輩冒昧一問,不知有何事情,煩請您明示。”


    那老者笑道:“公子不要著急,老夫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幾十年了,請先飲一杯酒。”說完舉起酒杯向樂異揚示意。樂異揚用舌頭品嚐了一番,隻覺此酒較平素所飲的酒甘烈幾分,他不想掃老爺爺的興致,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那老者轉過身道:“楨兒,師父今日高興,終於遇見故人之後,再給師父和樂公子斟滿酒。”那女子給老者倒了一杯酒,又給樂異揚的酒杯盛滿,如此十餘次,樂異已感頭腦暈,急忙揚手道:“老爺爺,晚輩不甚酒力,不能再飲了。”翠心見他臉色紅,神色不清,心中知道不妙,也起身說道:“老爺爺,樂公子是真的不能再喝了。”那老者卻依舊神采奕奕,示意她坐下,微笑著說道:“姑娘,老夫今日高興,竟然做起勸酒的事來,是老夫不對,老夫自罰一杯。”說完舉起杯,卻現裏麵已經沒有酒。


    那女子上前說道:“師父,你們已經喝完一壇酒了。”那老者方才如夢初醒,說道:“才喝了一壇酒。楨兒,再去取兩壇來。”那女子正左右為難,樂異揚說道:“老爺爺,晚輩今日還有事情,改日再與你痛快飲一場。”那老者拍手道:“好,一言為定。不過公子還不能走,老夫尚有一件事不明白。”


    樂異揚早料到不可能輕易離開,於是恭敬地說道:“不知老爺爺所指的是什麽?”那老者望著樂異揚和翠心,緩緩說道:“前麵聽楨兒講,你和這位姑娘受困密室,不知是怎麽出來的?”樂異揚心中一怔,知道事情瞞不住老者的法眼,況且他的武藝遠在自己之上,若是故意隱瞞,自己和翠心是怎麽也出不了這個山洞,又怎麽能去尋找梅九通和翟鏡月,更遑論去恆州辦事了。想到這裏,樂異揚取出懷中的金帛放在石桌上,那老者和少女都吃了一驚。


    翠心輕輕問道:“樂公子,這也是石室中的寶物嗎。”樂異揚搖搖頭。那老者睜大雙眼,拾起金帛仔細看過,感歎道:“天意啊,真是天意啊。”說完起身對著石壁下跪。樂異揚與翠心對視一眼,兩人皆不明白那老者的行為。那女子見到師父下跪,慌忙過去扶起他,說道:“師父,你這是做什麽?”那老者並不迴答她,緩緩起身,又坐迴在石凳上。


    樂異揚細聲說道:“老爺爺,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那老者做了半響,方才說道:“此事一言難盡。六十餘年前的大唐僖宗年間,天下大亂,先有王仙芝斬蛇聚義,後有黃巢在洛陽稱帝。公子熟讀詩書,對這一節應該略有了解吧。”樂異揚記得史書上描述的黃巢的事跡,對他的一生及欽慕又同情。想到他的《題菊花》詩,口中輕輕念道:“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老者見他詠起黃巢的詩句,也念道:“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樂異揚記得這是《不第後賦菊》,好奇地問道:“這詩寓意深刻,老爺爺對黃巢的事跡也很感興趣?”那老者仔細地看著樂異揚,說道:“黃王起兵,本為百姓,奈何天時不與,人和棄之,又不占地利之便,數十萬義軍就這樣灰飛煙滅了。可惜,可惜啊!”


    那老者說到最後,用手拍著石桌,隻見數千斤的石桌晃動不已。樂異揚擔心石桌被他拍斷,急忙說道:“是啊,如果沒有朱溫的倒戈,沒有李克用的阻擊,沒有林言的背叛,假使黃巢度過難關,到時江山再度易名也未可知。”那老者歎道:“史書誤人啊!難怪公子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樂異揚聽罷,好奇地望著他,隻聽那老者說道:“史書上所寫的都是成王敗寇之事,豈會全是真實地。公子不知,那林言乃黃王的外甥,怎麽會背叛他,這都是沙陀人李克用誣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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