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仙門小瓊峰江林兒,使用前世淚,欲與度仙門破天峰一脈王富貴,結秦晉之好。”


    月老殿後殿,月老一本正經喃喃著,招來度仙門的大片泥人,伴著星光點點,端著相思寶樹。


    小瓊峰,就是長壽的峰頭嘛……


    月老淡定的一笑,開始細細查探度仙門的一隻隻姻緣泥人。


    月老隻是負責管姻緣,姻緣泥人生成時,也就伴著一個本名,一個生辰八字,而後便是此時常住何處何地,基本的‘人脈’為何……


    天道也隻允許他月老知曉這些。


    但月老可以通過生辰年月,大概推演出此人年紀,從而推導出一些簡單的關係。


    很快,小瓊峰所屬的四個泥人都被他找了出來,關係一目了然。


    “按歲數,這應該是長壽小友的師祖吧,江林兒。”


    月老扶須輕歎,注視著江林兒的姻緣泥人,看到了與之相近的六隻泥人。


    其中,有五隻泥人是探出紅繩,且紅繩已經到了江林兒泥人附近;


    但江林兒的泥人,隻是在她右手上,探出了一隻紅繩,伸向了第六隻泥人——


    破天峰一脈,王富貴。


    而王富貴的左腳腳踝上,也纏著一根紅繩,與江林兒彈出去的紅繩遙遙相對,但兩者差了一截沒能勾上。


    月老掐指推算,隨之便知曉了這兩根紅繩原本曾勾連過,隻是後來斷了。


    “原來是這般。”


    月老撫須沉吟,此時這個王富貴,身上已是有一縷縷道韻纏繞,這是接近於金仙之境的預兆。


    月老修為有限,能調動的天道之力也有限,想要給金仙催發紅繩,會遭受不小的反噬之力,而且容易被對方推算出此事因果。


    但現在,兩人都有情意,隻是紅繩差了一截。


    這種情況下,哪怕其中有一名已經修成了金仙,他月老隻要一出手,也能促成好事……


    雖然月老對外宣稱,金仙的姻緣他動不得,但具體情況也要具體分析嘛。


    “可這個王富貴渡劫在即……


    若是成不得金仙,那豈不是會讓長壽家的師祖守了寡?


    長生道果哪裏有那麽好得的?”


    這位月下老人一陣糾結,想托夢勸一勸長壽小友,讓他師祖待這個王富貴修成金仙了,他再幫忙牽上,如此也算穩妥。


    但……


    ‘罷了,既然這個江林兒有意,又用了前世淚,出手助她一助就是了。’


    當下,月老開始操作了起來。


    他拿出了自己那把天道牌的金剪刀,先將‘王富貴’腳上纏的紅繩齊根剪短,隨後將這根紅繩,纏繞在了‘王富貴’的手腕上,再引到江林兒的紅繩附近。


    這裏麵大有講究!


    普通神仙來求姻緣,就算是既成的姻緣,月老也根本不會告訴他們。


    一根紅繩牽兩人,自此姻緣不分心。


    若這根紅繩纏在泥人的手腕上,說明這段姻緣,是對泥人對應之人,總體來說有好處。


    若是這根姻緣紅繩纏在腳腕上,說明這段姻緣,會拖此人的後腿。


    剛才如果直接接上,江林兒就會拖累王富貴。


    但此時,度仙門小瓊峰江林兒,與度仙門破天峰王富貴的姻緣,就屬於‘攜手共進’、‘和和美美’、‘互相增益’……


    這才是月老這一正神之位最大的作用!


    說到紅繩纏繞位置的不同,其實還有其他幾種特殊的情況……


    有紅繩纏脖頸,代表這段姻緣會惹來殺身之禍;


    有紅繩纏腰身,這說明這段姻緣中,此人會完全被動,被對方牽著走。


    當然,不隻月老能夠主動修改,這些紅繩也能自行挪位……


    月老看了眼不遠處,度仙門中唯一的三星拱月之像;


    此時在李長壽腳腕上的一根紅繩,已是挪移到了手腕上……


    雖然李長壽本身的紅繩隻有線頭,但月老也是老仙官了,自然能分辨的出。


    處理完王富貴的紅繩位置,月老就拿出了相思寶樹,對著江林兒的泥人輕輕一紮……


    度仙門,小瓊峰,湖邊草屋中。


    江林兒突然從屋內跑了出來,扶著門框、咬著嘴唇、雙眼如絲,看向了破天峰的方向。


    她穿著一身寬鬆的長袍,如同她秀發一般,一順到底。


    丹房中,丹爐前;


    正日常關注小瓊峰上風吹草動的李長壽,皺眉看了眼此地。


    自家師祖這是怎麽了?


    隨之,他就聽到了小師祖的一聲低吟……


    “你這狠心的王富貴……你怎麽就不知道我心意……”


    王富!


    咳!


    李長壽一口仙力差些湧出來,險些就將萬林筠長老給自己的丹爐搞炸了!


    王富貴什麽鬼?


    忘、忘情上人的本名?


    李長壽禁不住一手扶額,忘情上人給他自己取道號的水準,也是絕了!


    另一邊,月老殿後殿。


    月老哼著得意的小調,將江林兒泥人已經長出的一大截紅繩,與忘情上人的紅繩緊緊纏繞上。


    又從自己喜袍上拔出了一根線頭,打了個同心結,這才滿意的一笑。


    鎖死了。


    能促成這般一對神仙眷侶,他心底也是十分舒暢。


    隨之,月老想起了自己此前打過不久的,另一隻同心結。


    將度仙門的泥人們歸位,月老又將敖乙和薑思兒的泥人調了出來。


    “喲……”


    這都已經靠上了?


    不錯,不錯,月老看著這已經靠在一起的兩隻泥人,含笑點頭。


    嗯?怎麽又有一根紅繩,出現在了這個小龍太子身側?


    月老略微皺眉,順著這根紅繩看去,頓時看到了‘遠處’,那隻不知何時出現的泥人。


    等會兒,對敖乙龍太子探出紅繩的泥人,怎麽是個……人族男人?!


    “這?”


    月老掐指推算,將那一隻泥人也攝了過來,手中剪刀哢嚓一聲,果斷將這根紅繩齊根剪短!


    “若有女子惦記長壽的好友也就算了,竟然還有男人!洪荒這世風日下,人心不定矣!”


    然而,月老這邊剛剪了這根【不合天數】的紅繩,那隻泥人手腕上的線頭,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成了新的紅繩,再次探向了……


    小龍太子……


    “還敢再長?”


    月老眼一瞪,撩起衣袖,剪刀再次剪落。


    “還長!”


    哢嚓!


    “嗨,貧道還治不了你?!”


    於是,半日後……


    金烏東升,洪荒天地迎來了太陽星所散發出的第一股燥熱。


    天庭的月老殿中,月老雙眼滿是血絲,瞪著兩隻泥人,地麵已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紅繩。


    而此時,第六百一十二根紅繩,再次從那個名為卞莊的泥人手腕上長了出來,固執地探向了……


    東海龍宮二太子敖乙!


    多情之人,月老不是沒見過;


    但能達到這種程度,內心受挫數百次,卻還是如此鍥而不舍!


    這般多情、固執、專一之人,月老還真沒見到過幾個!


    這泥人裏麵,到底是藏了多少情念?整個人都是情念拚湊成的吧?


    可問題是……


    “你用錯道了啊卞莊!”


    月老氣的一陣跺腳,罵道:“若你是女子,我姑且就去找長壽小友說一句,讓那龍宮二太子多個侍妾也是無妨。


    可你!你!


    哇呀呀,當真氣煞了貧道!”


    正此時,月老殿的大童子匆匆來報:


    “師父!東木公大人,已經駕雲過來啦!”


    “哦?”


    月老精神一震,看了眼遍地紅繩,一震衣袖,這些紅繩盡皆化作了粉色光芒,悄然消散。


    “且等貧道迴來再收拾你!”


    當下,月老氣轉身而去,整理了一下長袍,朝殿外迎接而去。


    ……


    半個月前。


    西牛賀州、靈山腳下,文淨道人洞府中。


    一身淺藍色紗衣,打內裏套著一件綢麵繡花抹胸短裙,文淨道人站在隨手凝出的落地鏡之前,仔細打量著鏡中的自己。


    日後,見那個男人時,就這般打扮如何?


    ‘雖說本女王大人不屑於討好於他,哪怕他是聖人弟子中最強者,本女王也隻是欣賞欣賞;


    但終歸,若是能讓他拜倒在本女王的腿邊,那也是一件妙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


    念及於此,文淨道人便是一陣大笑。


    忽而,一抹金光自靈山之上飛來,落在了文淨道人麵前,凝成了一麵木牌。


    文淨道人笑聲立刻收斂,嘴角抽搐了下,隨手將麵前鏡子震碎,碎片化作了一滴滴清水,落在了寶池中。


    她抬手點了下木牌,就聽其內傳來一聲蒼老的嗓音:


    “東海龍宮敖乙大婚之日,爾需帶六千傀儡,兩萬血蚊,配合海族叛軍,佯攻南海龍宮,將龍族高手調離東海龍宮。”


    文淨道人低聲道了句:“是,屬下遵命。”


    “嗯,做完這件事,貧道自會向老師為你請功。


    你隻需盡心為我們做事,我們西方教定可保你安然無恙。


    但,若你敢生二心……哼!”


    “您玩笑了,”文淨道人嘴角一撇,繼續笑道:“若無此地托身,天下何處能容我?”


    “嗯,知道就好。”


    木牌中傳來了一聲應答,緊接著便化作金光,飛離此地。


    ‘廢物!’


    文淨道人心底罵了句,心情明顯變得糟糕了許多。


    ‘這麽明顯的佯攻,真當龍族看不出來?


    就算龍族看不出來,能瞞得過那個小男人的賊眼?’


    佯攻南海龍宮,調虎離山,隨後襲擊東海龍宮敖乙大婚處……


    這看似是不錯的計策,但實際上漏洞百出。


    若海族叛軍要重創龍族,為何不聚集實力,直接襲擊東海龍宮?


    換做文淨道人來安排此事,這次就會挑四海龍宮中實力最弱的北海龍宮,全力將北海龍宮攻破,給龍族一記狠的!


    再派幾名聖人弟子級的高手,去東海海眼處,散播‘催魔’之法,將那些填補海眼的龍族高手的殘魂化作魔障,去給東海龍宮搞搞事……


    這對龍族,絕對是一記重錘!


    很可能直接擊垮,此時已是外強中幹的龍族!


    到那時,西方教直接伸出橄欖枝,收服龍族之事,不就成了嗎?


    ‘可惜,你們已經失去了,如此睿智多謀的本女王。’


    文淨道人一掃衣袖,飄迴了自己的床榻。


    她本想直接去給南海海神報信,繼續給自己掙表現,但文淨道人下意識……


    就先穩了一手。


    她故意等了半個月,通過分布在各處海族叛軍中的血蚊傀儡,確定了自己得到的計劃,確實屬實。


    這才施展神通,在南贍部洲安水城附近,引動了一隻,藏在一頭魚妖元神中的血蚊,無聲無息飄向了安水城。


    飛到海神廟空中,文淨道人還想著故技重施,找那個上次控製過的老廟祝,惡心一下這個海神。


    但她略微感應了一下,卻發現……


    今日海神在家,正在海神廟後堂之中會客。


    文淨道人冷笑了聲,飄去了海神廟後堂,落在房梁上,看著下方這三個白發白須的老頭。


    主位上,一身白袍的慈眉善目清瘦老者,自然就是南海海神、人教小法師的化身,也是自己現在的追隨目標,掌握了她今後命運之人。


    另外兩人,一位身穿藍色長袍,一位身穿大紅喜袍,前者金仙境、後者天仙境,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驚人的……


    天道功德!


    文淨道人頓時意動,但她剛要有動作,就聽得李長壽的傳聲入耳……


    “這兩位是天庭重臣,你確定要紮他們一下?”


    那血蚊瞬間靜止不動,遠在西牛賀州洞府中的文淨道人嘴角一撇,訕笑了幾聲。


    不過,此景倒是讓文淨道人,對此前李長壽所說的那些話,更信了三分。


    下方這兩個天庭重臣,正在跟南海海神商量去東海龍宮賀喜的諸多細節,又給文淨道人傳遞了諸多信息……


    海神,真的是天庭重要人物。


    這倒並非是李長壽有意算計,隻是兩撥客人湊巧趕上了……


    如此,能讓文淨道人看到更多希望,也算一件好事。


    算算日子,文淨道人此次過來,應是告訴他西方教針對敖乙大婚的布置。


    李長壽並未多想,稍後自知;


    他繼續與東木公、月老老鐵,商量給敖乙的具體賀禮,到時月老的祝詞,以及帶多少天庭中的天將天兵過去……


    天庭對東海龍宮敖乙大婚祝賀小組,經玉帝陛下任命,已是在此刻正式成立。


    組長是東木公,副組長是尚未得到正神之位的南海海神,組內幹事……自然就是月老了。


    東木公沉吟幾聲,委婉提出了一個建議……


    “月老道友修為不算太高,算是天庭文職,是否該派幾位金仙境的武將護送前去?”


    李長壽看了眼月老,怕老鐵尷尬,不過月老也隻是含笑點頭,並無異樣。


    “天庭現在……有嗎?”


    “有自然是有的,雖然不多。”


    “那就勞煩木公跟陛下奏請,請兩位高手一同前去吧。”


    李長壽正色道:“木公切記,雖說陛下將此事安排給咱們三個處置,但咱們不能隨意下任何決定,凡事不厭其煩,都奏請陛下決議才是。


    如今天庭並無太多事務,這事千萬不要怕麻煩,待天庭如常運轉了,那時才可將事情做完了、做好了,再稟告給陛下。”


    東木公和月老同時思索了一陣,各自點頭。


    文淨道人暗自哼了聲,‘這家夥懂的倒是真的多。’


    她本是有些無聊,隨之就看到了中堂掛著的一幅畫卷,不自覺看了幾眼;


    恍惚間,文淨道人感受到了一股銳利的劍意,渾身頓時一個激靈,冷汗打濕了三層衣裙……


    這、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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