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現身的,你可驗明其正身,知他便是虛菩提?’


    淩霄殿內,各方仙神盡噤聲。


    聖人親身前來天庭,能與之對話的,隻有天庭之主玉帝、王母,或是那位極少露麵的聖人化身太上老君。


    便是李長壽這般,身兼太清弟子、天庭權神、嫦娥總教習、姮娥緋聞道侶、雲霄仙子準道侶等多重身份,也不過是在玉帝點名後,才可站出來說一兩句。


    那準提聖人如此反問,讓道道目光再次匯聚在李長壽身上。


    隻見!


    李長壽眉頭輕皺,唿吸放緩,似乎是在努力思索,且陷入了困局……


    雖然實際上是在跟自己師妹打情罵……進行一些並不逾矩的互動。


    眾仙都覺得,準提聖人的這般問題雖然有些淺白,且沒有太高的水準,但確實不好作答。


    西方教聖人隻需堅持,那日現身的並非虛菩提,讓天庭收迴對虛菩提的追殺,也可謂合情合理、有理有據。


    但李長壽……氣定神閑。


    “準提教主,此事可否容我簡單解釋。”


    “善,”準提麵無表情地吐出這般字眼。


    李長壽做了個道揖,慢條斯理地整理著拂塵,仿佛在用這般小動作,延長自己可以用來思考的時間……


    眉頭微微皺起、嘴角輕抿又極快地放鬆,身體佝僂了一二分。


    但實際上,這也不過是確保自己稍後能不被聖人打斷話語,所故意做出的反應。


    很快,李長壽眼前一亮,像是個毛躁的老神仙,有些著急的辯解道:


    “當日小神為虛菩提定罪,自有天道響應降下劫運!


    當時,劫運是落在那具化身的,隨後又隨那化身消散,趕去了釋放那化身的本體!


    這還能有錯不成?”


    準提聖人淡然道:“你念誦的是虛菩提之名,行使的是天庭神權,天道之力被你調動,自是由你而定。


    水神不加查證,就將此事安在我教弟子身上,是否有些草率,又是否,有所偏倚?”


    李長壽似是啞口無言,眉頭努力擠出些微冷汗。


    此時殿內眾仙神心底微微歎息……


    便是水神大人,也難以抵擋聖人發難。


    又進而,眾仙神泛起了少許同仇敵愾之心,一名當日曾隨李長壽前往仙盟大會的天將,此刻忍不住就要站起身來。


    但東木公卻搶先半步,起身、低頭,做著最深的道揖,喊著最沒底氣的話語!


    “啟稟陛下!


    老臣此前查閱過通明殿中凝成的卷宗,其上呈現,確實是西方教聖、聖……”


    一縷目光落在木公身上,東木公渾身亂顫,頭埋的更低了些。


    ——準提聖人半垂的眼皮微微抬起,看了東木公這一眼。


    木公喉結顫抖,他不過是普通金仙境的實力,如何能抵擋這般聖人威嚴?


    但此時,在天庭,在淩霄寶殿!


    他身為玉帝陛下身邊資曆最老、第二信任的臣子,身為天庭眾仙神曾經的表率,如何能畏縮不前,如何能就此息聲!


    “那卷宗所顯,確實是西方教聖人弟子,虛、虛菩提!”


    那兩道目光收迴,東木公雙腿發軟、渾身虛汗,差些一屁股坐倒;側旁卻有一隻大手伸出,扶住了木公的胳膊,將東木公慢慢‘放迴’了座位。


    一聲輕笑,李長壽向前邁出兩步,擋在東木公身前。


    他佝僂的身形挺拔而起,雙目之中神光湧動,銀白的長發一根根飄起!


    此時的外貌,不過是一慈眉善目的清瘦老者,卻讓淩霄寶殿中的眾仙神看得入了神,還有幾名以敖乙、卞莊為代表的年輕將領,心潮澎湃、幾乎不能自已!


    可惜,淩霄殿中都是些男仙……


    “其實,小神完全可以確定,當日那搗亂仙盟大會者,就是西方教聖人弟子虛菩提!”


    李長壽側身對著上空拱拱手,朗聲道:


    “由於一些,當著準提教主不太好明說,但大家都應心裏有數的原因!


    仙盟大會舉辦到了關鍵階段,小神就料定了,會有不能直接提名號的大教,即將來給仙盟搗亂。


    準提教主莫急,小神沒有半點惡意揣測西方教的意思。


    當時,闡教副教主、現任仙盟盟主燃燈前輩就要宣布仙盟正式成立,這時一靈站了出來,出聲諷刺。


    燃燈前輩也不知怎麽,就給了對方開口的機會。


    小神心底還琢磨……誒?這燃燈副教主有點不對勁啊,這不是故意拋話頭給某個不能提名號的大教,幫助對方搞事。


    說時遲,那時快!


    小神道心靈台出現一縷縷道韻,這道韻清清嫋嫋、徐徐緩緩,既晦澀難明,又清澈純粹,仿佛世間一切大道至理,都能被這般道韻解析。


    各位猜怎麽著?”


    立刻有正神問:“怎麽著?”


    李長壽即刻接話:“這竟是小神的老師,而今天地間的最強聖人,給小神的提醒!


    小神心底七上八下,隻覺得靈台迷蒙,來不及去感悟那些道韻,心底已經凝成了五個大字!


    此子正是虛菩提!”


    東木公在後聽聞此言,禁不住掐指推算,疑惑道:“這不是七個字?”


    “那不重要,”李長壽淡然道,“聖人老爺剛才還說,天道認下的罪責是子虛烏有,小神也算聖人弟子,就不能說七是五?


    這是什麽道理?”


    玉帝差點沒繃住笑出聲來;下方有幾名天將,已是在使勁掐鄰桌天將的大腿。


    準提聖人隻是冷哼一聲,閉目不言。


    李長壽繼續道:“故,小神一見那化身,就知對方是虛菩提。


    這可是我老師道門太清聖人所說,若準提教主覺得我在說謊,可去太清觀質問。


    唉,小神是當真沒想到。


    虛菩提當時的氣焰極其囂張,自以為抓住了仙盟的要害,我問他是誰,他就大搖大擺顯露出真身,自報家門。


    當時數萬仙人都聽到了,他叫虛菩提,西方教最喜歡的聖人弟子,地府輪迴塔主地藏的師兄。”


    “夠了。”


    準提再次開口:“虛菩提擅作主張、蒙蔽聖人,稍後我西方自會給天庭一個交代。”


    李長壽點到即止,沒有繼續懟下去,對玉帝做了個道揖。


    “陛下,情況就是這般,小神先在迴座了。”


    玉帝擺擺手,笑道:


    “準提教主今日前來,可還有其他要事?


    吾雖也想與準提教主坐而論道,但準提教主如今也看到了,天庭初興、事務繁忙……”


    這已是趕人的意思。


    準提聖人卻道:“今日貧道前來天庭,另有要事。”


    瑤池某個宮殿角落,李長壽和玉帝陛下對視一眼,警惕性同時拉滿。


    按理說,李長壽已將太清聖人抬了出來,且準提聖人已從了心,後續也沒辦法繼續發難;


    李長壽隻需反複高舉太清大旗,準提聖人就是拿自己的臉皮磨鐵棒。


    隻要功夫深,鐵棒也能磨成針。


    但準提又要開口,還說另有要事……


    有問題,不可大意。


    淩霄殿內,玉帝笑道:“不知準提教主還有哪般要事?”


    準提雙目不睜,緩聲道:“陛下可知遠古、上古時,有一兇惡大能主掌血海,號冥河老祖?”


    “自是知曉,”玉帝略微思量,正色道,“冥河老祖,創血海修羅族,自稱教主,上古時阻攔六道輪迴之事,所以糟了天罰。”


    “不錯,就是這冥河老祖,”準提雙眼睜開一條縫隙,“冥河老祖遭天罰前,已是預感到自身將敗落。


    此靈得道自遠古,心機極其深沉,執掌兩把殺戮生靈可不沾因果的寶劍,一曰元屠,一曰阿鼻,又有一至寶名為十二品業障紅蓮。


    冥河老祖遭天罰時,並未以紅蓮抵擋天罰,反而是一劍將紅蓮自斬,散十二品業障紅蓮的業之力匯入血海,又將三顆紅蓮蓮子甩出,以作自身今後複生之用。


    這三顆蓮子,貧道得了一顆,另外兩顆不知所蹤……”


    玉帝打斷道:“莫非當時準提教主也在那血海?”


    “那蓮子與我有緣。”


    “原來如此,”玉帝笑道,“吾自不會覺得,準提教主貴為聖人,會去血海行撿漏之事。


    準提教主還請繼續言說。”


    準提絲毫不以為意,接著道:“前些時日,貧道忽有所感,將那蓮子拿出一看。”


    言說中,準提左手自寬袍之下探出,緩緩張開。


    一隻幹癟如石子的暗紅色蓮子躺在他掌心,其內殘存著一縷先天至寶的道韻,卻已沒了半點生氣。


    李長壽心底,太極圖靈覺傳來,凝成一句:“確實是那株紅蓮的蓮子,不過此時靈力已散了。”


    準提道:“貧道的這顆蓮子散去靈力,乃三顆蓮子有一顆即將成熟的預兆。


    那顆蓮子吸納散落在血海中的業之力,可再次凝成十二品紅蓮。


    紅蓮一出,業火席卷三界,必將生靈塗炭,冥河老祖也可借此複生,成為幽冥之大患。


    望玉帝陛下早日出兵,趕赴血海,在紅蓮出世之前及時毀掉。”


    玉帝眉頭微微皺起,盯著那蓮子一陣沉吟。


    李長壽在旁小聲嘀咕:“原來之前聽地府報信,說西方教大批高手進入血海之中搜尋某物,不是為了找尋那朵紅蓮占為己有,而是為了維護三界正義。”


    “不錯,”準提淡定地接了句,麵不改色地答道,“我西方教雖立誌為西方大興,但也心懷天下蒼生。


    在這一點上,西方教與天庭可求同存異。”


    暗示,這是給玉帝的直接暗示。


    若是原本封神大劫中的西方教,準提給出這般暗示,羸弱的天庭必然會接著,借西方以緩解道門給的巨大壓力。


    但如今,西方教本就已經入劫……


    玉帝直接道:“若心懷天下蒼生,那準提教主何不將那些香火神國盡數恢複原樣。”


    “此事不過門下一二弟子所為,貧道也在調查是何人如此行事。”


    “哼!”


    玉帝有些不滿地哼了聲,又思索一陣,言道:


    “紅蓮之事,吾會慎重以對。


    若此事當真,天庭會全力阻止這般惡事發生。


    還請準提教主稍後也大力相助,共同為蒼生謀福祉。”


    “自當如此。”


    準提聖人溫和的一笑,身影漸漸虛淡,“此事既已傳達給天庭,貧道也可安心迴靈山修行。


    最後再提醒水神一聲。


    當年那三枚蓮子,有一枚輾轉反側,落入了截教聖人手中。


    如今大劫來臨,截教號稱萬仙來朝,實際卻是藏汙納垢,本身又無至寶鎮壓教運,大勢危矣。


    而那紅蓮卻可吸納無盡業障,與十二品金蓮一般跟腳,自可鎮壓教運……


    運……運……”


    聖人話語的尾聲,在淩霄寶殿各處迴蕩。


    李長壽的嘴角禁不住一陣抽動……


    這準提,上次是沒被通天師叔打夠嗎?


    不過不得不說,這幾句話,當真是無比高明的分化之計。


    紅蓮,截教,冥河老祖,三顆蓮子……


    天道瘋狂暗示自己的那次,自己穩了一手沒去摻和此事,簡直是再明智不過!


    無論是通天師叔在算計,為了麵子躲起來搞一朵紅蓮,拿去鎮壓教運;


    又或者,這是西方教用的計中計,本身獲得了一顆以上的紅蓮蓮子,此時用來離間天庭與截教,給截教潑一盆汙水……


    這些,李長壽參與進去都不太合適。


    必須明確的一點是,他要保的是截教跟自己有關係的幾位高手,而非整個截教。


    ——那超出了李長壽的能力範圍,他自認絕做不到聖人都難為之事。


    這次的紅蓮事件,他隻要牽扯進其中,就會陷入左右為難的泥潭,必須保持四條原則、五個要求、六點注意、七本行動綱要……


    此情此景,隻有一副對聯,能體現他的決心。


    上聯是:你不去、我不去、總會有人去。


    下聯是:說不去、就不去、能去也不去。


    橫批……


    【去】。


    李長壽一個踉蹌,在淩霄寶殿差點撲在桌上,在小瓊峰上差點翻下搖椅。


    他看著自己心底凝成的那個……巨大、深邃,且蘊含了無邊道韻的字眼,滿腔感動化作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啊,為了正義。


    ……


    “長庚,紅蓮之事你覺得是真是假?”


    那宮殿角落中,秦天柱傳聲問:“這準提聖人竟主動來說此事,莫非是西方教搜尋不到紅蓮蹤跡,想利用咱們?”


    正一臉頹喪的李長壽幽幽歎了聲:“誰知道呢,洪荒多算計,自遠古至今,各類算計發生了不知多少次。


    太陽星的照耀下,已沒有了新鮮事。”


    玉帝化身仔細琢磨,定聲道:“愛卿這個比喻倒是不錯,那這次紅蓮之事,就全權交給愛卿處置了!”


    李長壽:……


    “陛下,這事小神就仿佛那餡兒餅中的餡兒,不如咱們天庭名義上另派正神,小神在暗中協助。”


    玉帝化身笑道:“愛卿是怕截教那邊不好交代?”


    “並非是不好交代,”李長壽沉吟幾聲,傳聲道,“此時我最擔心的,反而是這事鬧大之後,截教不出來主動解釋。


    截教上上下下,骨子裏都有一股傲氣,更是瞧不上西方教,若西方造謠,截教也懶得分辯……那闡教,有可能就會趁機下手。


    大劫之下,本就各為保身。


    道門雖說一家親,但此前幾萬年,在有心之人的努力下,闡截兩教已是有了間隙,此事不得不防。


    陛下,在破滅掉西方教大部分的積累和實力之前,闡截兩教不宜開戰。”


    玉帝化身沉聲道:“確實是這般道理……難得,愛卿並非一味站在截教一方。”


    李長壽苦笑道:“陛下,不提天庭中的身份,我先是人教弟子,而後是道門弟子。”


    “那就依愛卿所說,此事就讓吾這化身去打頭陣!”


    “陛下您還有其他化身沒?”


    秦天柱納悶道:“自是有的,這個化身莫非已經暴露了?”


    “應當已暴露許久了……”


    “咳,”秦天柱咳了聲,淡然道,“那就將此事明麵上交給……魏深末將軍!”


    李長壽心底頓時鬆了口氣。


    還好,玉帝陛下的四號化身不是叫魏振天,不然李長壽真就要懷疑,這玉帝陛下是不是也有點問題了……


    這事,怎麽處置?


    穩一手。


    將大法師暗中請迴來,召集人教坐騎天團,要隨時保持足夠去居中調和、威懾應劫三教的實力!


    ps:今晚早睡,啥時候章說係統恢複了(看公告應該快了),老爺們在群裏喊我聲,我起來碼字爆更,投放插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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