闡截初戰第二日,雲霧彌漫的三仙島上。


    截教八大弟子除卻無當聖母之外齊聚於此,喝了幾杯茶,吃了點碧霄做就的點心,就開始談論起了此前之戰。


    多寶道人向後一癱,有氣無力地抱怨著:“這事,也太難了。”


    砰!


    金靈聖母一拍石桌,罵道:“大師兄,你當真就不該說那些話,就該與他們直接開戰,打個痛快!”


    多寶手一攤,問:“那,西方教兩個聖人來了怎麽辦?”


    金靈聖母頓時有些語塞。


    側旁靜坐的雲霄略微思索,輕聲道:“是否可想個辦法,讓聖人不參與聖人弟子之征伐?”


    “不可能,”趙公明倚靠在涼亭石柱旁,“之前闡教為何不斷袒護西方教,就是在這裏等著。


    二師伯算計的太深,咱們這些小弟子不是對手啊。”


    瓊霄哼道:“反正覺得有些過分。”


    龜靈柔聲辯解了一句:“其實歸根結底,也是咱們仙人太多,闡教那邊壓力比較大呢,不然二師伯應該也是很慈祥的。”


    碧霄小聲歎道:“大師伯若是能支持咱們就好了。”


    “大師伯隻會在後麵幫取得優勢的一方,”趙公明道,“這個咱們之前討論過了,大師伯的目的定是保住道門更多元氣。”


    七位男仙女仙頓時陷入沉默,各自思索。


    趙公明笑道:“咱們也別這般悲觀,大劫又不是不能扛,大不了,貧道去紫霄宮一躺。”


    轟!


    空中突然傳來悶雷聲,趙公明哆嗦了下,忙道:“躺那表示對師祖老人家的無限敬意……”


    那股淡淡的天威這才消散。


    碧霄噗嗤一笑,其他幾位仙人也是一陣莞爾。


    金靈聖母苦口婆心地叮囑道:


    “你呀,現在已非此前那般,聖人大教不起爭端。


    你現在躺在闡教門前,他們怕是眼都不眨就把你剁了。”


    趙公明撫須輕歎,言道:“開個玩笑,我這套路比較適用於非大劫時期,現在已經不行了,咱們跟闡教,已徹底撕破臉。”


    多寶道人嘀咕道:“對了,你倆的事,啥時候對教眾公布?”


    趙大爺怔了下,金靈聖母先是微微皺眉,又低下頭去,雖然表情極力保持鎮定,但耳根卻是瞬間紅了起來。


    碧霄與瓊霄對視一眼,後者輕輕眨了下眼,前者立刻會意。


    碧霄道:“大哥,我覺得你有些過分了。”


    趙公明撓撓頭,笑道:“這個,是有些過分哈……過分啥?哪裏就過分了?”


    “拖著婚事呀,”瓊霄雙手一攤,“金靈師姐與你結成道侶這都多久了,你卻還藏著掖著,我們金靈師姐怎麽想?”


    “就是就是!”


    碧霄完全不給趙大爺開口的機會,又道:“現如今大劫當前,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爆發全麵大戰。


    你總該給金靈師姐一個交代。”


    “這……”


    雲霄輕輕皺眉,輕喝一聲:“胡鬧。”


    瓊霄、碧霄、趙公明、多寶道人雙腿齊齊一軟,還好都是坐姿,不然差點就撐不住身形。


    雲霄歎道:“此時剛有教中仙人因大劫赴死,並不是談這般事的時候。”


    “雲霄師姐此言差矣,”龜靈聖母笑道,“我倒是覺得,此時教內上下人心惶惶,都知那西方教二聖站在闡教一方,咱們哪怕再人多勢眾,怕也難抵西方教二聖之力。


    更何況,大家都知咱們截教沒有鎮壓氣運的重寶,大劫可能會是受損較重的一方。


    我倒是覺得,咱們不如借著為公明師兄與金靈師姐操辦婚事,衝衝喜,給大家打打氣。


    讓大家覺得,咱們這些大弟子都沒慌,他們心裏自然會多些自信。”


    雲霄靜靜思索,隨後含笑頷首,言道:“這般倒也可說得過去。”


    “咳!”


    多寶道人清清嗓子,言道:“為兄說幾句。


    為兄覺得,現在咱們截教迫切需要一場喜事,可以給闡教那邊發個請柬,最後試試能不能挽迴下三教關係,找到其它破局之法。


    當然,估計是懸,但咱們也該努力下,如此才可無愧於心。


    雲霄師妹跟長庚師弟是暫時湊不上了,長庚現在主劫,師祖和大師伯肯定不允在這個節點。”


    雲霄淡定地端起茶杯,若非是纖指有輕微到不可觀察的顫抖,當真是看不出她道心的羞澀。


    趙公明看向金靈聖母,後者卻是略微扭頭,小聲道:“你看我作甚……”


    “那、那個,咳!”


    趙公明清清嗓子,站起身來,凝視著金靈聖母,“金靈,可嗎?”


    “婆媽!”


    金靈聖母一拍桌子站起身來,盯著趙公明道:“結成道侶就結成道侶,辦個婚事就辦個婚事,何必這般畏畏縮縮。


    當年我不想對外言說你我之事,就是怕金光師妹心底有些介懷。


    如今金光早已知曉了,倒也不必繼續隱瞞。


    何時操辦?”


    趙公明眨了下眼,雙手輕顫,忙道:“我、我去問問長庚!我去問問長庚!”


    “問長庚作甚!”


    金靈聖母目中有些不滿,“咱們倆的事,自是咱們倆做主。”


    多寶道人卻道:“此事當問長庚,他坐於大劫之外,看事比較全麵;咱們身處局中、難免會被天道幹涉。”


    “哼,”金靈聖母似是找到了合適的台階下,抱怨一句,“他呀,對他長庚老弟比對我上心多了。”


    幾位仙人不由莞爾。


    雲霄道:“此事莫要咱們商量就定下,還是先請師尊定奪較為妥當。”


    “師尊早就盼著了,”多寶道人嘿嘿一笑,“不如這樣,咱們分頭行動,讓公明去與長庚聯係,雲霄你與金靈去請示師尊。


    咱們幾個,去各處講講道,先穩定下教內士氣,再在講道時,對大家提起公明與金靈之事,讓大家有個準備,不至於收到請柬時過於突兀。”


    碧霄喜道:“總算能……”


    “你在家寫喜字,”雲霄淡定地道了句。


    碧霄那張小臉上的笑容立刻僵硬,小嘴一扁,差點哭出來。


    她太難了。


    ……


    “大婚?現在這個節骨眼?”


    碧遊宮,通天教主聽到之後著實愣了下,隨後仰頭大笑,笑了足足小半天。


    “妙啊!妙!


    貧道的弟子就該如此灑脫,什麽大劫,什麽劫難,那都是浮雲。


    準,為師當然準了,就在這碧遊宮,大大方方的辦!


    對了雲霄,你讓長庚給為師寫段有深度有內涵的賀詞,記得盡快。


    大婚一應用度,碧遊宮自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台階下,雲霄不由輕輕搖頭,低頭領命而去。


    待雲霄走後,通天教主笑聲漸漸停下,慢慢坐在台階上方,輕輕唿了口氣。


    這位聖人老爺沒什麽高深莫測的表情,也不喜歡端什麽架子,此時卻難得露出幾分憂愁之意,抬手撫了撫自己的長發,對著台下一陣愣神。


    “師尊……”


    通天教主喃喃著這兩個字眼,不知想到了什麽,笑容有些苦澀,又有幾分灑脫。


    天庭,小瓊峰,湖邊草屋中。


    李長壽愣愣地坐在書案後,看著麵前的傳信玉符。


    這是給趙老哥的緊急傳信符之一,製作比較繁瑣,不過也不是什麽貴重物件。


    剛剛老哥說的是什麽?


    大婚?跟金靈師姐近期大婚?


    這,封神大劫都開打了,現在想起大婚了,早幹什麽去了?!


    不是,截教一邊都是啥腦迴路?


    闡教此時都在商量著如何坑殺截教弟子,截教弟子那邊一拍腦袋——咱們衝衝喜吧!說不定就轉運了!


    絕對是這樣!


    他就算沒在‘案發現場’,也知道必然會有這種話出現。


    李長壽抬手揉了揉眉心,有點無力吐槽。


    心底泛起了重重念頭,又不由樂了幾聲。


    罷了,老哥既然想大婚,那自己自是要全力支持。


    這是跟封神大劫無關的事,不會涉及大劫運轉,道祖也不會幹涉自己的行動。


    ‘是自己心胸不夠豁達?還是老哥心太大了?’


    李長壽長身而起,背負著手,溜達出了木屋,朝著棋牌室逛了過去。


    棋牌室中,靈娥迅速停下手中搓牌的動作,扭頭看向林間行走的師兄,小聲道:


    “我師兄來了。”


    “來就來吧,”鍾靈嘀咕道,“快開快開,一把就把之前輸的贏迴來!”


    “嗯……”


    靈娥捏著自己小下巴輕吟兩聲,“師兄在笑呢,也不知怎麽迴事,之前看師兄總覺得很憂愁,現在看師兄,咋覺得師兄突然就開心了呢。”


    有琴玄雅眨眨眼,這也能感覺出來嗎?


    為什麽她覺得,長壽師兄一直都是微笑的表情,仿佛三界任何難題都難不住他一般。


    正此時,李長壽身影幾次閃爍,已是出現在了棋牌室內。


    “娥,彈個曲兒來聽。”


    “哎~”


    靈娥答應一聲,立刻站起身來,甩出兩隻紙人化作少女,在一旁收拾古琴和鑼鼓。


    李長壽擼了擼袖子,笑道:“我來替你打兩圈。”


    熊伶俐、有琴玄雅、包括鍾靈,此刻都是微微一呆。


    鍾靈輕吟幾聲:“你……徹底放棄跟道祖扳手腕了?”


    “嗯?”李長壽笑道,“我跟師祖沒有任何矛盾,隻是我有時候必須代表生靈立場發聲,這是自身大道決定的。


    因為現在天道對生靈形成了比較強的壓力,所以我的大道必須去均衡掉這份壓力,才能獲得道境增長。


    我挺崇拜師祖的,說心裏話。”


    鍾靈翻了個白眼,一副‘信你才有鬼’的優秀表情。


    有琴玄雅問:“師兄不憂愁闡截之事了嗎?”


    “愁歸愁,日子還是要過的嘛,”李長壽熟練地架起了玉牌,側旁已傳來了悠揚地曲調。


    李長壽道:“其實也是有件喜事,藏了這麽久的公明老哥與金靈聖母的喜事,終於要開始操辦了。


    可喜可賀,當喜當賀。”


    熊伶俐眨眨眼:“那表兄你啥時候大婚呀。”


    靈娥琴聲瞬間錯拍,有琴玄雅低頭不語,一旁鍾靈看看左右,在桌子下踢了熊伶俐一腳。


    “小孩子家懂什麽!摸牌摸牌!”


    李長壽笑而不語,倒是沒正麵迴應這個問題。


    嘩啦啦的聲響中,棋牌室漸漸恢複了此前的歡聲笑語。


    靈娥在旁又是彈琴奏曲,又是煮茶溫酒,前前後後的不斷忙活,卻是頗為欣喜。


    順帶一提,剛才趙公明問李長壽,近期何時適合舉辦大婚,李長壽並未給出答案,隻是說稍後去幫忙問問,看看哪天是吉日。


    其實,此時洪荒中,也就俗世講究時日的吉兇。


    天道運轉、星象挪移都是有內在的規律,與吉兇並不掛鉤,也就白澤這般先天大神通,能夠預測吉兇,或是透過卦象看某事吉兇的占比。


    但李長壽是何人?


    天庭普通權神!


    他選了個看著不錯的日子,去了天庭‘星辰司’一趟,大手一揮,定下這日為洪荒通用吉日,宜婚嫁、無風雨的那種。


    一點小權限,不值一提,完全不值一提。


    李長壽本體出來一趟,自是要把各種事一口氣辦了。


    他特地招迴了敖乙,將吉日寫在紅紙上,讓敖乙這個截教弟子去截教送信。


    又去了姻緣殿,與月老交流了下先天大能婚配之事該如何操作。


    月老作為天庭資曆最老的那批仙神,自是有些門道,一聽是太白星君的老哥趙公明要大婚,頓時拿出了看家本領。


    無中生有造泥人。


    一對姻緣泥人就這般擺上了,雖然沒有任何天道約束之力,但月老還是給他們打了個漂亮的死結。


    無他,圖個吉利。


    李長壽隨後去了淩霄殿,對玉帝陛下當麵提起此事。


    最近一直不曾現身的玉帝頓時也來了興致,笑道:“這截教,當真讓吾刮目相看,而今大劫當前,竟還能如此灑脫。”


    “大抵教風如此。”


    “長庚你說,吾當送公明哪般賀禮較為妥當?”


    李長壽笑道:“陛下,天庭不適表示什麽,若要送賀禮,還是通過瑤池那邊,派去一二仙子就可,天兵天將不宜現身。”


    玉帝仔細思慮了一陣:“長庚言之有理,對了長庚,你……大劫之後,可否在天庭多留百年。”


    “這,”李長壽做了個道揖,“小神多謝陛下偏愛,但後麵之事,小神也說不準。”


    “唉,”玉帝搖搖頭,“罷了,吾也不好多勉強你,長庚若是有任何疑難、困惑之事,都可隨時找吾言說。”


    “多謝陛下,”李長壽與玉帝對視一眼,這君臣露出幾分相似的微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說到大婚,那必然是要準備賀禮。


    公明老哥跟自己羈絆太深,禮物送的輕了,那絕對拉胯;可一味追求價值多高,又顯得頗為俗套。


    可自己還能給趙公明老哥什麽賀禮?


    大劫不滅?


    這個倒不是不能考慮,雖然很有挑戰性,但太過抽象。


    世上可有那麽一份恰到好處的賀禮,既顯得情誼深厚,又不會落入俗套之中,還能對老哥有所增益的。


    自己最擅長的……遁法?


    這是寓意讓趙公明老哥擺脫婚姻的束縛,躲得遠遠的嗎?


    送寶物?


    自己已經給了一把乾坤尺,此時能送出手且能對老哥有增益的寶物,並沒有幾件,比如準備日後給李靖的塔。


    托塔李天王的塔還是不能亂送的,萬一牽扯出什麽奇奇怪怪的因果,豈不是害了老哥。


    李長壽本是想換個思路,給一份讓金靈聖母開心的賀禮,但他扭頭就發現,靈娥已是給金靈聖母準備了一件華美的衣物。


    自己總不好跟自家師妹爭創意。


    誒?


    有了。


    李長壽眉頭一挑,突然想到了一點好物。


    自己可以煉製一些丹藥,再去五莊觀求兩個人參果,奔個好寓意,弄個‘棗生桂子’的洪荒高端版本!


    嗯,九轉金丹搞兩壺,這東西最是實用。


    坐騎也可以考慮,給老哥弄個威風點的坐騎,接新娘子也有氣勢。


    如果是凸顯誠意,還可以動手做個木工玩具,給老哥以後哄孩子用……


    與此同時,敖乙一路風馳電掣趕赴金鼇島,輾轉進入碧遊宮、尋到趙公明後,將手中的紅紙遞了上去。


    趙公明拿著看了眼,雙手一顫,開心不已。


    “定下了!定下了!婚期定下了!”


    碧遊宮內的截教仙齊齊精神大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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