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


    雲屏宗吳掌門在宗門停靈之日,靈堂就設在宗門廣場之上,南武國修仙界各大宗門都派了專人來參加吊唁。


    吳掌老的死因,報喪文書上寫得明白:


    宗門叛徒商易,對其師入魔服誅,自己被住處宗門降為記名弟子之事不服,潛迴宗門,利用在迷霧沼澤中獲取的上古奇毒,鴆殺吳掌門,其事證據確鑿,商易已被明正典刑。


    紅雲教長老武奇從靈堂出來之後,就拉著賀蘭天閃到一邊,支起了隔音罩。


    “賀兄弟,我怎麽也不相信這件事是商易做的,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


    武奇表情激動,不滿之情,溢於言表。


    賀蘭天麵色平靜,心如止水。


    “老哥哥,你怎麽知道,他是無辜的?”


    武奇難掩情緒激動,又把商易在萬花穀熔岩裂隙幫火雲道長收骨立碑,將其遺物全部歸還給紅雲教的事向賀蘭天說了一遍。


    “你們宗門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但商易為人,我清楚得很,他為我紅雲教做的事,也讓我敬服,反正我是不相信,他會做這種事。”


    賀蘭天臉上有一絲欣慰之色,稍閃即逝。


    “想不到商易還行過如此仁義之事,難怪老哥哥會這麽記掛他,不過人心善惡,一念之間,你敢保證,他沒有一念成魔之時,吳掌門的事,證據確鑿,鐵證如山,不將他處置,怎麽給吳掌門一個公道。”


    武奇知道他再說什麽,也改變不了商易已經死去的事實。


    他一聲輕歎。


    “小友,等我來看你。”


    雲屏宗一處偏僻穀地。


    地下有二十幾座墳,陳文禮和在那次魔功事件中死去的弟子,都被埋葬在這裏。


    離陳文禮墓碑不遠的地方,又立起了一座新墳和墓碑。


    其他的那些墓碑上,至少還有雲屏宗弟子的稱號,這個墓碑上卻隻有“商易之墓”四個大字。


    何彩妍跪在墳前,臉色蒼麵,麵無血色,眼睛已經腫得象個桃子,她已經沒有淚了,隻是雙眼無神地看著墓碑,一言不發。


    她做夢也想不到,崖壁前的一別,竟是兩人最後的見麵。


    她出生在一個普通凡人之家,父親是一位富甲一方的員外,生活安定幸福,她是家中獨女,父母對她也是百般寵愛。


    十四歲那年,李素媛從她家村裏經過,發現她有靈根天賦,經得父母同意後,將她帶到雲屏山,開始了他的修仙生涯。


    她上山的第一天,就結識了商易和李子通。


    她雖然家境富裕,但隻能給他提供金、銀這些世俗財物,給不了她靈石的幫助,他隻能和所有的外門弟子一樣,每天辛苦賺靈石,來維持自己修煉。


    商易那時還是世家子弟,宗門裏還有築基期的叔叔撐腰,身上也不缺靈石,他每天陪著何彩妍和李子通一起采藥也不為了靈石,就為了能陪著他們,還經常送靈石給他們。


    她上山後的第二年,家裏出了事,一夥土匪闖進了村子,不僅搶光她家的財產,而且殺害了他的父母。


    那段時間,是她心情最低落的時候,這時候,還是商易和李子通一直陪在他身邊,像大哥一樣照顧著她,安慰她。


    沒有他們,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過那段最灰暗的時光。


    後來,他終於達到煉氣四層,被李素媛正式收為親傳弟子,商易也順利地克服靈根障礙,她以為,好日子終於到來了。


    可是接下來。


    李子通下山,再入凡塵。


    商易又因為師父陳文禮的事,受到牽連,被迫離開宗門,成為記名弟子。


    以前身邊最親密的人,轉眼間,就離開了自己。


    師父李素媛和師姐雖然對她很愛護,但她始終不能忘記和商易和李子通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這次好不容易等到商易來看他,卻不料第二天就得了商易的噩耗。


    這又怎麽不讓他肝腸寸斷。


    她不是那個將青玉小瓶放入商易錢袋的人,何彩妍終使是何彩妍,她沒有變,也不可能會變。


    一道紅色遁光破空而來,轉瞬間來到墓地裏,武奇來到這裏,他四下環顧,看到何彩妍,同時也看到商易的墓碑。


    他沒理會何彩妍,取出三支香,點燃後將香插在商易墓前土裏。


    “商小友,老哥哥來看你了……。”


    武奇就蹲在那裏,雙眼盯著墓碑,也沒有說話。


    何彩妍轉向武奇,像家人還禮一樣,對著他叩了個頭。


    “謝,前輩。”


    武奇轉頭看向何彩妍。


    “你——是商易什麽人?”


    何彩妍抬起頭,輕輕理了一下掉下來的秀發。


    “我——是他的親人,商易是——家兄。”


    這時,又一道白色遁光從天而降,妙賀真人帶著愛徒辛柔從一把飛劍上跳下來,兩人都是一身白衣,氣質清雅脫,飄然若仙,辛柔懷中抱著一束白花。


    妙賀真人收到雲屏宗報喪的文書,看過之後,很是痛惜。


    商易雖然她隻見過一麵,但給她留下印象很深,她看出這個年輕人日後定能有更大成就,所以才邀他,有空來蓮花觀再見。


    辛柔也和她講了,商易為保證試煉弟子安全,勇鬥雷蛟,又在雷蛟自爆內丹的危險時刻全力護住自己,跳到潭水之中的事,妙賀真人更相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可是這才幾,她就接到商易已經亡去的消息,怎麽讓她不惋惜。


    辛柔接到這個消息,更是偷偷地哭了好幾次,她怨老天不公,為什麽剛認識商易,就讓她失去他,兩次的救助之情,怕是再難以迴報了。


    宗門掌門故去的事,她之前很少參加,收到報喪文書,通常也隻會寫一份吊唁文書托人專程送去,就算是迴個禮。


    妙賀真人帶了辛柔專程來到雲屏宗,賀蘭天得到她親臨的消息也很吃驚,他沒想到雲屏宗掌門的喪事,居然能驚動這位世外傳奇散修。


    賀蘭天迎出來的時候,妙賀帶著辛柔已經從靈堂出來。


    “妙真人能駕臨本宗,真是三生有幸,未曾相迎,還請見諒。”


    妙賀真人麵無表情。


    “商易葬在哪裏,我還欠他一個人情,隻能去他墳前吊唁一下,也算是了結心願了。”


    賀蘭天她言語冰冷,似對雲屏宗這麽處理商易,不以為然,他也不再多言,隻叫了一位築基期執事禦劍帶著他們來到這墓地。


    看著妙賀真人騰空而去,賀蘭天重重歎了一口氣。


    “商易,我沒看錯你。”


    妙賀和辛柔落下遁光,一眼就看到了武奇與何彩妍。


    武奇看到妙賀也來到此地,又素衣白花,目的不言自明,他隻是遠遠拱手,也沒有說話。


    妙賀還以道禮,辛柔將那束白花放到商易墓前。


    “商大哥,辛柔來看你了……。”


    隻說了一句,她眼眶便已濕潤。


    妙賀嘴唇微動,暗念了一段《太上救苦經》。


    青山綠穀靜寂無聲,三支清香,一束白花,此時天地仿佛停止運轉,將畫麵永久地定格在這個瞬間。


    祁門鎮。


    東大街上,走著一位頗為俊朗的青年,書生打扮,嘴角有一顆痣,此人正是趙全真,商易的師兄,他如今也已是煉氣九層的修士。


    師門突遭變故之後,他也和商易一樣,被逐出宗門,最降為記名弟子。


    商易不認他這個師兄,宗門裏的人也鄙夷其出賣師父的行為,不怎麽理會他,讓他心裏非常悲苦,一度還曾有過放棄修煉的想法。


    賀蘭天在他家鄉找到了他,還將趙全真偷偷收到自己門下,有時間就過來親自教導。


    十日前,他接到賀蘭天的一個重要指示,要他偷偷潛迴宗門去辦一件重要的事。


    五天前,在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挖開商易的墳,打開棺槨,從裏麵將商易抬了出來,他仔細探了鼻息,果然如師父所言,有微弱的氣息。


    他喜不自勝,重新將棺槨合上,重新培好土,痕跡也清理幹淨,這才帶了商易,連夜來到祁門鎮上,租了一間舊宅,安頓下來。


    趙全真進入一個窄巷,閃進一間宅院,打開小屋禁製,進入屋內。


    床上躺的正是商易,麵色血色,已經五天了,他仍然處在暈迷之中。


    賀蘭天告訴過他,三天之後,會慢慢醒來,可是時間已到,商易並未醒過來,所以他才急著跑了一趟雲仙坊市,從那裏買迴三顆“還氣丹”,準備給他服用。


    趙全真將一粒丹藥放入商易口中,隨即注入一道法力,將丹藥在他口中漸漸融化,感覺到商易微弱的氣息已經開始吸引藥效,開始運轉之後,他這才收了法力,盤腿坐在邊上靜靜等候。


    賀蘭天那一掌太過突然,商易還沒有機會將手掌按在楓葉印記之上,身體就失去了控製,隻能任由身體漸漸墜入無盡深淵。


    他眼前也是無邊黑暗,看不到任何東西,手腳也不能活動。


    “這是在哪裏,我是死了嗎?”


    他還有意識,就代表還沒有死,可是他什麽也做不了,周圍是無盡的黑暗,他像是漂浮在虛空中的一粒塵土。


    “楓玥,你在哪?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嗎?”


    他心裏不由自主地唿叫著這個名字,卻得不到任何迴應


    突然在他前方,閃出一束微弱的光,他的身體開始慢慢那束光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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