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天地靈氣和五濁惡氣視作對立的陰陽,然後以陰激陽,以正侵魔,達到以濁化清的目的嗎?好生霸道的功法。’


    薑離揣摩著張道一的話語,心中思忖。


    將自身視作陽,將五濁惡氣視為陰,以陰陽之對立來激發陽的力量,又反過來以自身之正來侵五濁之魔,掠奪其力量進行轉化。


    說是損有餘而補不足,但這哪裏是損啊,分明是搶。


    現在的問題是——怎麽搶?


    吸引五濁惡氣,大家都會,隻要不怕死,七品以上的修行者可以輕易做到。問題是吸引了五濁惡氣之後,怎麽將力量搶過來,怎麽將五濁惡氣轉化成靈氣。


    哪怕知道原理是陰陽轉化,想要將其化為實際的應用,那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就好像人人都知羲皇以八卦演萬象,但怎麽去演呢?


    沒人知道。


    “陰陽何以變?”薑離問道。


    “六氣何以禦?”張道一反問。


    他問靈氣如何轉化,張道一就直接反問如何禦六氣,二者皆是直指對方的核心。


    “觀天之道,執天之行。”薑離含笑迴答。


    觀萬物之運行,即可法用萬物。


    嗯······道理是這個道理,如此迴答可謂是微言大義,玄奧異常,但實際上嘛······


    就像是解釋如何把大象裝入冰箱一樣,薑離的迴答就是你去看萬物的運行規律,然後把規律化用,你就會禦六氣了。


    簡簡單單的三步走,教你學會絕世神功。


    至於怎麽去看,那就涉及到其他法門以及道果能力了,伱讓薑離說,他也不好說。畢竟道果能力就像是天賦,你能得到它,但你不知道如何去讓別人得到它。


    張道一聞言,眼角微抽,對於這種用高深之言說出敷衍之語的能力深表佩服,然後他迴道:“陰陽相生,若明陽極生陰,即可知陰極生陽。”


    觀戰的眾人聽到這句話,同時無言。


    隻因張道一迴答同樣是一句廢話。


    想知道五濁惡氣如何轉變成天地靈機?去觀察天地靈機化作五濁惡氣的過程吧。


    當你明白了靈機怎麽轉化的,你就可以反推出五濁惡氣怎麽轉化了。


    廢話對廢話,這讓薑離輕歎一聲:“可惜。”


    “可惜。”張道一亦是輕歎。


    他不可能將功法精義泄露,以對麵那位的可怕資質以及《氣墳》的玄妙,給他個開頭,他說不定就要順著道一路摸索下去。所以,哪怕很希望和薑離互通有無,交流法門,張道一也不能這麽做。


    畢竟這功法可不是他的,而是他師父創的。


    相信對方也是這麽想的。


    所以······


    二人目光相對,心中同時閃過一個念頭。


    ——就隻有交手了。


    張道一收斂心中雜念,三尺青鋒自然垂地,道:“劍名‘秋水’,家師所贈,請賜教。”


    秋水劍劍柄呈現玉色,劍身如一泓秋水,深邈清幽,但見過適才那一劍的薑離可是知道,此劍有著何等剛猛霸道的力量。


    亦或者說,張道一可用此劍展現何等強橫威能。


    薑離伸手,腰間長劍自動分解,如靈蛇般遊到薑離手中,又重組成長劍之形,“此劍乃墨門造物墨武戰匣所化,本是無名,若真要喚名,便喚作‘墨武’吧。”


    說話之時,薑離倒持長劍,負於身後,淩厲之氣不露分毫,似潛龍在淵,氣機漸趨淡化。


    反觀張道一,則是在刹那間展現強橫氣勢。


    攜大勝楊殛之勢與天地合,舉手投足皆與天地相合,心靈致虛極,守靜篤,天人合一,心神已是立於不敗之地,更合天地之勢,傾軋薑離之心。


    然而這股天地大勢在接近薑離之時,便悄然改變,風為其所動,吹拂得衣發飄揚,飄飛如劍,地為其所應,五指山的地勢竟是隱隱和薑離相合,使得他如紮根於山脈,自有一股不動不移不破之勢。


    這座五指大山乃是大明咒所化,而大明咒之前貼在薑離身上多日,被薑離借力鞏固肉身穴竅,早就隱隱相合。


    如今薑離立於五指山中,把握住此山之氣,無需多加感應,都可與其歸一,化納其勢。


    若說張道一是與天地相合,那薑離就是讓天地與自身合,兩種不同的天人合一,顯露出分歧的道路。


    張道一合天地,大勢磅礴,連楊殛這等人物都被其壓製,在短時間內落敗。


    薑離這是讓周邊環境在物理上配合自身,無那等大勢,卻又似自成一方小天地,逍遙物外,不為張道一之勢所拘,更有甚者,可改變周邊,反向影響張道一。


    所以這一次,張道一先敗楊殛,攜大勝之勢而起,不給薑離過多的影響機會。


    ‘不過,天地自有變化在,你依舊免不了受影響。’薑離心中緩緩道。


    此刻已是黃昏,日光漸沉,夜幕將臨。


    當夜的黑暗吞沒夕陽之時,天時有變,張道一的氣勢也隨之變化,心境感受到天時之變,亦是生出波瀾。這是天人合一的附帶影響,一點不算破綻的破綻。


    天人合一,天有變時,人亦有變。


    若是張道一能做到真正的致虛極,守靜篤,那可保心神不變以應天地之變,但是很可惜,現在的他做不到。


    “錚——”


    張道一出劍。


    天時之變所引發的一點波瀾,對於他人來說休說是抓住了,就算是洞察都做不到,但對於薑離而言,絕對不是如此。


    哪怕是再微渺的時機,在天子望氣術之前也將顯露無遺。


    張道一和其交手過一招,知曉薑離的洞察力有多可怕,是以果斷出招,於日夜交替之時出劍,以攻勢來掩蓋那一點心境的變化。


    秋水劍遞出,如一道長河,張道一身隨劍走,如融入劍氣長河當中,出劍之時距離薑離足有十丈遠,但待到臂展到極限,劍勢達至巔峰,他已是到了薑離近前。


    劍氣迸發,勢如江河,滔滔劍光入眼,令人不自覺想起《莊子》中的一句話。


    秋水時至,百川灌河。


    張道一所處之劍就完全合乎此言。


    麵對此劍,薑離後退,似是不做正麵交鋒,但從他身後湧來的風卻是越來越大,越來越強,不斷打在劍氣長河上,撲在那一劍一人身上。


    “巽位。”觀戰的鍾神秀淡淡道。


    薑離所站之方位正是巽位,乃是風口,他此刻運風用風,看似在退,實則巧妙增強風力,削弱張道一的劍勢。


    而張道一的劍勢已經達至巔峰,再往下,便是亢龍有悔,開始衰頹,勢氣傾瀉。


    兩相疊加,薑離越是退,張道一劍勢就越是衰弱,當他退出丈六距離之時,張道一抖手轉劍,那滔滔如江河般的劍氣倏然迴流,湧向長劍。


    勢將用盡,不得不變。


    也就在這一瞬間,薑離左手反掌,先天一炁潺潺流動,如水一般匯聚成球,一掌推出,正是——


    “三分歸元氣。”


    此招專打各種花裏胡哨,六品以下,任何護身真氣都擋不住先天一炁的煉解,張道一雖是功力強橫,功法玄妙,也擋不住這突兀一擊。


    本該是如此的。


    迴流的劍氣被輕易煉解,眼見得三分歸元氣即將打中張道一的胸膛,突有惡風乍現。


    五濁惡氣如狂風般圍繞著張道一瘋狂旋繞,三分歸元氣打中了黑風,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朽,轉眼間就被五濁惡氣卷散。


    先天一炁確實可破萬氣,但它破不了五濁惡氣。


    至少現在還不行。


    突兀的變化令得這抓住機會的一擊落空,劍氣迴流,秋水劍如化深淵,一片渾暗,劍氣凝一,化作了極致的力量,長劍探出,一聲爆裂轟鳴響起。


    這似是音障被打破,此劍的重量產生的極大的變化,那一瞬間的重力沉墜,壓得空氣發出如此聲音。


    但在同時,風力傾軋達到極限,薑離左手抓攝,風壓傾軋,同時墨武劍分解成無數利刃,隨風席卷,化出螺旋軌跡,同時絞向對方。


    “轟!”


    聲震如雷鳴,卻是風壓被震裂的爆響。


    漆黑沉重之劍如納千山,一力降十會,震破了風勁,令得無數利刃崩飛,但在下一瞬間,又迴歸匯聚,化作長劍納雄渾之氣,與秋水爭鋒。


    “鐺!”


    “鐺!”


    “鐺!”


    劍影紛飛,雙劍三度碰撞,竟是發出了洪鍾大呂般的聲響,沛然氣波擴散,和紊亂流風衝擊,激發無數風刃飆射。


    那交手的兩道身影乍合乍分,各自退出數丈遠,又微微晃動,似是因為對方的力量而難以止住退勢。


    薑離手掌上浮現出金黃色的氣暈,手臂上出現了赤紋龍鱗,似是化作了龍臂,強行握住了墨武劍,同時看向對方,道:“原來如此,難怪元真是劍修,而你卻是武修,難怪楊殛會輸。”


    五濁惡氣被九天蕩魔真訣牽引,瘋狂匯聚於張道一周身,試圖侵蝕其軀,但又被化解。並且,還成為了一道天然的防護障。


    任何真氣要攻伐張道一之身,都要先過五濁惡氣這一關,被重重削弱,乃至徹底衰敗。


    這張道一,簡直可以說是術法克星。


    想要攻擊他,術法難以成效果,將真氣內斂於體的近身搏殺才是最有效的方式。所以,張道一專修武道,既是要發揮五濁惡氣的防護功效,也是要避免被近身後無法還手的尷尬場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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