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之時,章程已定,眾人便各自散去,或是在覓地打坐,或是閉目調息養神。


    由於血腥味過重,還專門布置了禁製術法,以做隔絕。


    薑離師徒三人自然是在一處的,他們找了處僻靜地,用術法造土成屋,以神識控製形態,一座樸素但不顯簡陋的房屋便成了,也算是一處不錯的地方了。


    “還是簡陋了點,隻能用來暫做休憩。”


    公孫青玥看了眼四周,用輕飄飄的語氣道:“還好有鏡中天地,迴頭入內沐浴一番,洗洗血腥氣。師弟,你要來嗎?”


    叫的是師弟,但她話裏的意思卻像是對著某個人。


    昊天鏡碎片有著上限,隻能供五品及以下的人入內,天璿自然是進不了的。


    所以公孫青玥的意思,就是她和薑離進去,可能還來一場鴛鴦戲水,讓天璿在外麵坐著。


    “等這邊事情了結後,有你和薑離親熱的時間。”


    天璿卻是麵色如常地笑罵一聲,絲毫不顯異狀,然後看向薑離,道:“此次為師迴神都,也該讓姬陵光以皇室的名義宣布你和青玥的親事,等此事了結,你便和青玥在神都成婚吧,順便,也讓你二人認識認識公孫家的諸位同族。”


    “為師的好友,也是公孫家的人,她之前可是經常和為師提起你,屆時她應該也會來,你們可以敘敘舊。”


    天璿的好友······


    ‘你說的好友,該不會是伱自己吧?’


    薑離看著這師徒二人的言語交鋒,心中暗道。


    這般想著,薑離的反應難免慢了一下,當即就讓和他知根究底的公孫青玥看出了端倪。


    好友?不就是公孫元希?


    公孫青玥也和薑離想到一塊兒去了,同時也察覺到了天璿的意思。


    這是要引著薑離去找公孫元希啊,甚至不排除故意引導薑離一步步察覺公孫元希的身份。


    公孫青玥當即就有點急了。


    “家族裏說不定還有掌門的追隨者,還是慎重為妙,依我看,還需考察過家族成員的立場,才能給予信任。”公孫青玥很是冷靜地說道。


    但一手教出她來的天璿卻是能看出,她急了。


    “傻丫頭,你還信不過為師的眼光,”天璿淡笑道,“須知你這師弟,還是為師挑過來的。而且你作為家族未來的執掌者,你的婚事,家族成員不來見證怎麽行?”


    這話說的,好像薑離是她天璿挑選的夫婿一樣。


    公孫青玥暗暗咬牙,心道這騷蹄子果然是忍不住了。


    盡管早就做好了相關的準備,但真發現天璿出手,公孫青玥還是感覺自己穩不住心境。而且這老妖精的段位太高了,如此下去,公孫青玥尋思著自己的正宮位置都難保,要被奪了去。


    “師父在家族裏的好友?我怎麽從未聽說過這位前輩。”公孫青玥露出好奇之色。


    看起來,她似是好奇這位好友的身份,但實際上,公孫青玥當然知道這所謂的好友是誰,這是要以此來威脅天璿。


    你不是要一步步引導嗎?我在這裏就把你的身份給爆了,看誰尷尬。


    而且,她也不能暴露自己已經做好投降輸一半的準備了。真要是讓天璿知道了公孫青玥未戰先慫,怕不是要輸光光。該有的表現,是一定要有的。


    這叫以戰求和。


    然而天璿卻是依舊從容鎮定,迴道:“那是因為她一直以來以妖神教十九的身份行事,不方便以自家身份露麵。她名喚‘公孫元希’,乃是為師的手帕交,青玥你該喚她一聲師姑才是。”


    她就這樣雲淡風輕地把公孫元希這個人給說出來了,一點都不見異常之色。


    而薑離也相當配合地麵色微變,顯然是被“公孫元希”這個名字觸動了心神。


    公孫青玥則是有種被當麵打臉的感覺。


    就好像當日她明知天璿會通過嘯天關注,還偏著帶著薑離進入天璿的閨房一樣。現在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輪到天璿當麵騎臉了。


    當著公孫青玥的麵,說起薑離的第一個女人,偏偏公孫青玥還知道這個女人實際上就在麵前,但她還不能說起來。


    再怎麽急,也得忍著。


    ‘老騷蹄子這是有恃無恐?她不要臉了?’公孫青玥心中嘀咕。


    ‘小浪蹄子外強中幹,不足為懼。’天璿穩坐釣魚台,胸有成竹。


    薑離在一旁則是狀似不明,欲言又止,想要詢問公孫元希,又不敢問,最終做了個旁觀者。


    但這旁觀者清啊,他現在是背繃得筆直,隻覺師門地位岌岌可危。


    ‘一方麵引導我懷疑她的身份,試圖調查,另一方麵,又憑空捏造了一個公孫元希,激得師姐應對,急中出錯。這······’


    薑離心中倒吸一口涼氣,‘好強的進攻性。’


    這天璿,一旦決定主動出擊,那進攻性之強,讓公孫青玥完全招架不住。一邊讓薑離探尋身份,另一邊又以此來迫使公孫青玥,既達成了目的,又讓這不孝徒弟吃到了苦頭。


    綿裏藏針又不可阻擋的手段,還有這有意無意間顯露出來的掌控力。要是真按照天璿所計劃的那般一步步走到盡頭,到時候別說公孫青玥想當大婦了,薑離自己也要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過往師徒三人的地位怎麽樣,未來依舊是那個樣。


    ‘本以為,是我遊離在兩者之間,漁翁得利,可現在看來,哪有什麽漁翁得利啊。獵人和獵物之間的關係,隨時都可能逆轉,不到最後,誰都不知道誰是獵物。’


    薑離感覺到一種迫在眉睫的緊迫感,‘必須盡快晉升四品才行。’


    軟飯硬吃就差最後一步了,他可不想倒在黎明之前,成為第二個風滿樓。


    隻有晉升了四品,在實力上能和天璿分庭抗禮,才能穩固自己的師門地位。否則的話,就等著被主動進攻的天璿給一輩子壓在下麵吧。


    公孫青玥被打得難以還擊,薑離則是依舊在表演一個知道最少的人,天璿依舊占據上風,鳳目掃視,師者的威嚴牢不可破。


    她看向薑離,問道:“徒兒,你的四品道果確定了?”


    知徒莫若師,曾經一天到晚關注著薑離的天璿,可以說是這世上最了解薑離的人了,她一聽薑離要去玉虛觀,就知道薑離這是有目標了。


    否則的話,就算他和玉虛觀有事需要解決,也不可能在這關頭因此事而耗費時間。


    “是,”薑離也不隱瞞,照實說出,“弟子屬意玉虛觀的清源妙道真君之道果。”


    “清源妙道真君啊,”天璿聲音頓了頓,似是對此道果有印象,“這道果,已是有千年以上沒人承載了吧。清源妙道真君的晉升方式極為兇險,需度風、火、雷三災方能晉升,不成則死。宗門曾有先人去目睹了此道果的晉升儀式,迴來後有言,若要晉升此道果,最基本的一點,就是要在修為上堪比四品,否則難渡三災,必死無疑。”


    “先輩曾經去見證晉升的那一次,也是以失敗告終,試圖容納道果的那位玉虛觀五品當場身死,之後數百年,玉虛觀都無人再去晉升此道果。”


    “在五品之時就要堪比四品,這還隻是基本的要求,難怪了。”薑離點頭道。


    修行者晉升,就是要憑借道果提升層次,以期用更高的層次來修出更高的功力。


    這便是末法之後的修行方式。


    而清源妙道真君卻是要反過來,未到四品,就要擁有四品等級的功力。這功力,不隻是在量上有要求,在質上,乃至在對功力的掌握上,也同樣有著極高的要求。


    可以說,若是能達到這一標準,那此人和四品的差距,也就隻有神通了。


    此要求在末法之前還可能達到,可在末法之後,其難度怕是比四品晉升三品還難。


    看這情況就知道了,四品晉升尚且還有可能做到,數百年來晉升三品的修行者雖是鳳毛麟角,但終歸是有的。而容納清源妙道真君道果之人,卻是千年未見了。


    可這個要求對於薑離而言,卻是已經驗證了的事實。


    薑離,他已經滿足了修為的要求,至少容納清源妙道真君道果已經不是必死無疑。


    那麽對於他而言,現在的首要就不是晉升了,而是怎麽樣才能讓玉虛觀同意贈出道果,讓薑離晉升。


    “玉虛觀雖為玄門三清派,但和姬氏、薑氏都淵源甚深,就好比那呂天蓬當年拜入鼎湖派一樣,薑氏也曾有先人拜入了玉虛觀,且還不止一位。”


    天璿接著說道:“申侯和殷屠龍願意對大圜劍之事輕輕放過,也有這方麵的緣故。你想要清源妙道真君的道果,也不是不可能。”


    說著,天璿突然走近,當著公孫青玥的麵來到薑離身旁,附耳低語。


    說了好一會兒,在公孫青玥臉都看綠之前,天璿又移步走迴,道:“明白了嗎?”


    “明白。”薑離頷首。


    “善。”


    天璿點頭,然後看向公孫青玥,“至於青玥你,你的道果應該也圓滿了。你修煉旱神掌,以火為基,但日後欲要晉升的九天玄女雖屬陽,卻是乾金之德,不可讓火性過旺,便晉升這巫山神女的道果吧。”


    說著,天璿輕輕抬手,一道赤光飛出,落在公孫青玥身前,凝聚出靈草之形。


    “巫山神女乃炎帝之女,自是屬火德,然神女未嫁而死,精魂依草,又是合木德,化消了部分的火性,倒是正適合你的功體。且巫山神女乃帝女,又合應了你身為人皇後裔的身份,雖是炎帝之女,但也無傷大雅。”


    說話之時,那一株靈草上赤光閃現,顯然是和公孫青玥相當之契合。


    “謝師父。”


    公孫青玥伸手將這靈草收下,壓下心中的不忿,老老實實地謝過天璿。


    哪怕再怎麽被跳臉,現在天璿給出道器,公孫青玥還是不得不謝謝她。


    ‘這算不算打一個巴掌揉三揉?’


    薑離在一旁看得都替公孫青玥感覺到憋屈,也不得不感慨天璿的段位之高。


    之前師姐是占到了先機,才能反複跳臉,現在天璿主動出擊,師姐攻擊力雖強,但也不頂用啊。


    “師徒之間,何需言謝,”天璿微微一笑,道,“這一次你隨薑離一同去往玉虛觀,記得在路上先設法晉升,好能夠幫上忙。至於為師,就先迴返神都,將此戰之功給落實了,順便也定下親事吧。”


    她竟然是就這般順著公孫青玥的意,去了神都。


    可公孫青玥見天璿這雲淡風輕、從容不迫的舉止,反倒有種自己輸了的感覺。


    一時之間,公孫青玥也不知是該高興好,還是該沮喪好。


    至於薑離,他心中已經出現有生以來最大的危機感了。


    ······


    ······


    “妙啊。當真是妙!”


    風滿樓手上拿著一本冊子,看著上麵的文字變化,深以為妙絕。


    在他的視野中,書冊上正有兩根紅線糾纏,都快打結了,旁邊則有古老的文字不住的閃動,變化著內容。


    “看這趨勢,這桃花劫的爆發之日是不遠了。甚好甚好,我就喜歡看著男男女女打架,以天璿的實力,賢弟縱是如今堪比四品也難以匹敵。她定然能夠將賢弟打至跪地,讓賢弟和我一般成為個尊重妻子的好男人。”


    風滿樓看到這裏,不由發出了一連串的低笑,大有一種自己淋了雨就把他人的傘給拆了的缺德感。


    正當他興致勃勃地看著手上的姻緣簿時,突然一股悸動出現在心中。


    “嗯?”


    風滿樓將目光從姻緣簿上移開,伸手化出星河般的景象,內中顯化出一尊青銅壺的虛影。


    就見那青銅壺的壺口打開,內中噴薄出蒼莽之氣,簇擁著一道大幡成形。


    那大幡上有數不盡的文字閃過,排列出一個個如名字般的形體。


    “何羅神這是得了助力,他的分身之氣機已經接近了本體······謔,有趣。”


    風滿樓饒有興致地看著大幡,低聲道:“看起來,你是和鼎湖派的那個大弟子勾搭上了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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