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記得自己吃過幾碗飯嗎?


    當然不會。


    同樣的,薑離也記不得自己坑過好大哥多少次了。


    想來對於風滿樓來說,也是如此。


    隻要有機會,說不得就要給對方上點壓力,或是為了其他的圖謀,或是單純想要看對方吃癟,也算是兄弟情深的一種表現了。


    就好比現在,大尊就給薑離上壓力了。


    雖然以薑離來看,這是想要做點樣子給公孫棄看,但大尊想要看好戲的心思也是真的。


    他確實想要做戲,讓公孫棄認為雙方因為蒼天之力而生出嫌隙,可若是薑離沒有表現出足夠的力量,大尊也絕對不吝於嘲笑。


    正事私事兩不誤了屬實是。


    ‘攪屎棍。’薑離想到這裏,心中暗罵。


    而大尊則是看薑離沒有立即迴話,當即發出一聲輕笑,悠長的吐息吹起了大風,雲霧翻湧中,那蜿蜒如山脈的身形迅速變化,一道被白霧籠罩的身影出現在神像之上。


    “若是薑家主自覺無力,不如將那蒼天之力交予本尊,如此既全了你我兩家之誼,又得以免遭天君之威脅,豈不美哉?”


    大尊嗬嗬笑道。


    而公孫棄則是靜靜旁觀,不做迴應,似是隔岸觀火,又像是想看看薑離有何表現。


    他是不知道薑離有個榮譽風氏族人的身份的,但如此戲碼能否騙過公孫棄,那還是個未知數。


    薑離甚至懷疑大尊對此也不在意,隻當隨意落子,能成固然好,不成也無妨。他也許更想看薑離丟臉。


    ‘這個仇,我記下了。’


    近朱者赤,近天璿者心眼小,薑離自覺入門久了,心眼也潛移默化地變小了,當即表示此仇不忘,然後淡淡道:“莫急,稍待片刻便是。薑某隻是一個小小的四品,可沒有二位那樣的偉力。”


    說話之時,薑離背在身後的左手輕輕挑指,一點微光從指尖閃過,沒入風中。


    自從晉升以後,薑離多展示自身的正麵戰鬥之能,八九玄功的其他妙處一直少有施展,此時出手,附近的大尊立時略有所感,但若是細究,卻是沒察覺到什麽古怪。


    他心中暗暗記下這感覺,同時別有深意地看著薑離。


    直覺告訴大尊,肯定又是這小老弟開始耍花招了。


    至於公孫棄,他是以投影出現於此,本體為避蒼天,不敢和薑離照麵,更是沒有絲毫察覺。


    那一點微光與風一體,隨著風一同往南去。


    適逢風伯和雨師聯手施展風雨阻路,風勢流動皆往那千裏之地聚集,這一縷風順著自然之勢,不多時就接近了這片區域。


    一點微光就在此時飛出,升入雲霄,飛過風雨。在穿過一重又一重的厚重烏雲之後,周邊的景象突然一亮,陽光普照天空,遠離了風雨之聲,恍如進入了另一片天地。


    那道微光一轉,現出了一小塊不規則碎片,然後有淡淡的身影凝實,取代了碎片的位置。


    ‘差不多就是這裏了。’


    薑離看著下方厚重如白雪般的雲層,心中想道。


    從此處往上望去,太陽仿佛就在眼前般,巨大的火球釋放著無窮的光與熱,照耀天地,連風雨都無法在此處成形。如果末法之前的天界當真存在,那此處距離天界也不遠了吧?


    “師弟,你想要從此處突破風雨?但你這化身之力怕是不足,要不傳訊那個老女人,讓她傳力?”


    眉心處出現了小小的碎片,內中傳來了公孫青玥的聲音。


    薑離這一次分出化身,連帶著將昊天鏡碎片也給帶出來了,畢竟接下來,還是正麵的戰場更需要公孫青玥。


    “不需要麻煩師傅。”


    薑離聞聲搖頭,道:“天地之大,無物不可用,隻需撬動一處支點,便可運用自然之力。也許破不了千裏之地覆蓋的風雨,但想要打開局麵,還是夠的。”


    說話之時,化身崩解,化作無數的陰陽爻,演化出陣勢。


    肉眼可見的,天空中的光芒出現了明顯的變化,陽光如同流水般現出了明顯的痕跡,向著陣中匯聚。


    薑離以念成陣,陰陽爻組合分化,陣勢如同一麵麵鏡子,將周邊的光芒折射匯聚在一處,形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乾卦。


    然後——


    “嗡!”


    乾卦如太陽般,向著下方射下奪目金光,瞬間洞穿了厚重的積雲,破開風雨,將光芒照入人間。


    如此變化自然是第一時刻反應到公孫棄所演化出的景象中,公孫棄和大尊立時抬頭,看向空中出現了如陽乾卦,各自眼中浮現出異色。


    那光芒覆蓋了方圓五十裏之地,將風伯雨師所布的領域打出了一個缺口,閃耀的陽光驅散了風雨的陰霾,也照亮了一個個或是迷茫,或是欣喜的麵孔。


    “二位,這點小手段如何?”薑離負手而立,施施然道。


    “化用天地自然之力,不以自身之能強使,不差。”公孫棄淡淡道。


    “隔空操弄,不著痕跡,無煙火之氣,確實了得。”大尊亦是頷首。


    到了現在,大尊已是發現,這小老弟的成長之快完全超出了預期,已是足夠成為擺弄局勢的一員。


    雖然還達不到至強者那一層次,但若是給他時間,讓他進行布置,未必不能巧用天地之力和三品較量。


    就是不知他的真正實力有沒有達到三品的層次了。


    “賢弟精進之快,實在是叫為兄訝異啊。”大尊深深感歎道。


    突然變化的稱唿讓公孫棄看了兩人一眼,雖是依舊麵無異色,但大尊知曉對方已是上了心。


    先前二人做戲,公孫棄始終不為所動,現在大尊直接道出了二人的關係,反倒是讓公孫棄看出了某種苗頭。似乎,這兩位確實是出現嫌隙了。


    薑離和大尊聯手,完全能夠對公孫棄造成威脅,而公孫棄若要對付二人,那自然是要挑弱處動手,也就是俗稱的捏軟柿子。


    薑離就是這個軟柿子。


    大尊道出兩者身份,未嚐沒有這樣的心思。


    而薑離則是在聽到大尊的稱唿後,心中確定了一直以來的猜測,‘果然是你。’


    大尊,果然就是風滿樓那個龍王贅婿。


    猜測歸猜測,等到大尊親口承認之後,才算是真正落實了這一信息,以後利用時也能夠少些猶疑。


    三人各懷心思,平靜的表麵下乃是暗流洶湧,在真正的結果出現之前,誰也不知道誰能夠笑到最後,亦或者是大家都沒能笑出來。


    不過在當下,還是薑離和大尊占據明顯的優勢。


    大尊親口承認關係之後,薑離就已經和他站在同一立場,哪怕在公孫棄看來有嫌隙,他們現在也是在一同對付公孫棄這一方。


    風雨領域被破開缺口後,陽光普照,畢方妖神所化的火球巡空飛行,令得雨勢漸消,而風勢雖大卻已是難以起到迷亂空間方位的作用。至少在這片區域,天時已是開始往著中立方向偏移。


    “風伯雨師其實還能繼續施法,他們若是施展九黎寰空界法,那麽即便是我和畢方妖神出手,也無法直接破開九黎寰空界法。”薑離看著那明朗的天象說道。


    “但如此一來,風伯和雨師就需全力出手,其消耗絕對不小,若是有四品抓住這個機會接近,二人怕是兇多吉少。”大尊含笑補上一句話。


    並且,還有風滿樓在。


    上一次就是風滿樓帶人穿過了九黎寰空界法,這一次風滿樓十有八九還能做到。所以,四品接近風伯雨師是完全有可能的。


    說話之時,周邊山間已是出現了人蹤,三千先鋒天兵已是長途奔襲而至。


    風滿樓所挑選的第一座城池名為“潺亭”,此城乃是一處縣城,卻位於要道,若是能破此城,則後續可直攻其餘三縣,以最快的速度奪迴潺亭縣所在之郡。


    太平教本就因為薑離的突襲而士氣大降,若是再被拿下一郡,他們自己就能先亂起來。


    如今太平教中有不少人都是從梁州當地吸納的,入教不久,若是太平教一直大勝還好,若是大敗,則當即就有人會起背反的心思。


    如果這不利的局勢繼續發展,太平教方麵就隻能讓四品下場了。可在如今的戰爭中,先下場的四品無疑是占劣勢的。


    就不說聚眾的氣勢氣機造成的牽製了,光是四品動手消耗的功力,就足以給後入場的敵方四品帶來優勢了。


    “如此情況,不知天君該如何應對?”


    薑離一邊說著,一邊關注著戰局。


    此時先前降落的飛鳶已是在周邊的山嶽上進行了變化,在墨門弟子的操控下,還完整的飛鳶竟是變成了一個個底座,然後又有一個個鐵匣被取出,變化成火炮一樣的機關,固定在底座上。


    炮口進行調整,從各處山頭瞄向城池。


    與此同時,三千天兵已是奔襲不停,正在往城池接近。他們名為天兵,實則最低都是八品的功曹,且還有五品的高手置身其中。一旦接近城池,不出數息就能破開城門。


    並且······


    薑離看向大尊。


    大尊也在同時看來,雙眼微眯,露出笑意。


    “天君不動,那就讓本尊也插一手吧。”


    話音落下,一陣怪風突然刮起,潺亭縣城中出現了一股股妖氣。


    薑離看去,就見那城中各處地麵破開,一個個奇形怪狀的妖修衝了出來,四處掠殺。其中不乏一些現出妖形的人,或是化作熊狼虎豹,或是化作蛇蟲鳥怪,見人就殺,放縱著妖性。


    城中頓時一片混亂。


    而在城外,機關火炮已是調整好,三千天兵也在迅速接近。


    然而就在三千天兵奔到官道上時,異變突生,旁邊的山崗上飄飛出數不盡的雪花白紙,落到近前停下,卻是一個個紙人紙馬。


    有符文在白紙上亮起,紙人紙馬往著地上一落,竟是變成了一個個兇神惡煞的騎兵,向著三千天兵衝鋒。


    短距離的相遇,雙方立即就撞在了一起,殺做一團。


    那些騎兵皆是紙人紙馬所化,沒有通常意義上的弱點,雖然論及實力不及天兵,但數量卻是五倍勝之,一窩蜂地衝來,立時阻住了三千天兵的奔襲。


    “上清派的降神術?”薑離眉頭一挑,露出一絲訝色。


    這種紙人降神之法他也懂,且還是從呂天蓬處習得。


    遙想當初,呂天蓬這位天君化身還是個喜歡看春宮話本的粗漢,在思返穀中招些弟子過去,以降神術附著在紙人上打鬥,聊以消遣。


    而此法之來源,正是上清派。


    薑離本以為那是上清派不慎流傳在外被呂天蓬所得,畢竟這降神術並不算什麽高深的術法,上清派弟子基本都會,流傳在外也是正常。可現在看來,呂天蓬···或者說公孫棄,和上清派早有關聯。


    這樣一來,倒也能解釋雲九夜為何能輕易說服上清派了。


    “足足數萬的紙人降神,這可不是一般的上清門人能施展的,施術者八成是已經練成了撒豆成兵,該是上清派的某一位四品長老來了。”


    大尊則是看了眼紙人,一言道出施術者的品級,同時說道:“天君手底下隱藏的底牌,還當真是叫人驚訝,就是不知還有多少暗藏的招數。”


    “當不叫二位失望。”公孫棄淡淡道。


    “我倒是希望天君能將底牌都給拿出來,”薑離笑道,“底牌用的越多,就說明我們將天君逼得越緊啊。”


    最好是底牌盡出,好讓己方將其給一一廢去。


    三人俯瞰戰局,三言兩語間,讓局勢數般變化,既在戰中,又在戰局之上,如同落子下棋般,操縱著局勢。


    而一條條性命,就在這盤棋局下互相拚殺,消耗,直至一方退卻,或者一方敗亡。


    下四品為兵,上五品為將,三方各自落子,推動局勢變化。


    等到棋子皆落之時,就輪到下棋之人入場了。


    ‘天君,公孫棄,姬繼稷,你會入場?還是說再度隱遁?’


    薑離心中默默揣測。


    如果公孫棄一心要離開,那麽即便是大尊也無法留下他。下一次想再找出他,可沒那麽容易了。


    不過,這八百年未有之變局,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公孫棄不一定能放得下。


    當然,說這麽多,還是需要先將太平教擊垮才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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