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亭城外,一道光幕接天連地,阻擋血瘟之氣擴散。


    薑離行至光幕之前,迴首看向後方,能見山野間旗幟招展,風滿樓剩下的三萬人馬便在不遠處安營紮寨,時刻準備進軍。


    而風滿樓——


    就在眼前。


    “賢弟你且先去,為兄很快便至。”風滿樓打包票道。


    他所說的“為兄”,自然不是眼前這個還在藏的贅婿,而是那天下第一攪屎棍的本體。


    張指玄和墨門矩子的交手時間雖短,但聲勢之驚人,卻是千裏之外都可聽聞,薑離自然是第一時間知曉,那大尊更不會例外。


    說罷,薑離身化長虹,徑直突入瘟氣之域,直往西去。


    瘟氣之源遍布各地,但瘟氣最重的地區,無疑是蝗神之所在。薑離望氣辨向,一路掠空,不多時就已經到了瘟氣最重之地。


    越是占據上風,薑離就越是慎重,避免陰溝裏翻了船。


    ‘明明自身狀況不佳還要強行出手,以致於落入如此境地,天君,你是何打算?’薑離心中念頭閃過。


    八九玄功適應變化,薑離於虛空中挪移,縱橫無忌,全然不受虛空所滯,便要接近施展禁法的風伯雨師。


    黃巾力士帶著著頭戴黃巾的兵卒,在一眾渠帥的帶領下分三十六部,成天罡之數,守著三十六個懸浮半空的瘟癀傘。


    劍光之中,如同藝術品般的透明劍器凝聚,一道艮卦的卦象出現,令得大圜劍迅速轉化,化為了粗糲的石鋒,如同由岩石磨礪而成。


    並且那火焰的波動在擴張,隨著先天一炁的外化而迅速擴大。


    對此,薑離就當大尊趕不迴來了。


    公孫棄是個比薑離還要沒有顧忌的人,此人心中沒有任何敬畏,也不會因為自身以外的任何人或物而做出不理智之舉。


    ······


    ······


    “果然來了。”


    也正是因此,薑離才默認大尊和天君兌子了。


    衰朽、腐敗,宏大的五濁惡世在這一拳中顯露出冰山一角,巨靈神的拳勁來如天墜,敗如山崩,麵對那衰朽的五濁惡氣,就似蠟燭遇上火般,迅速的熔化。


    等了結了天君,大尊就迴來幫薑離取了張指玄的性命。


    彼時薑離的化身就是在類似的處境中差點被封印,身體處於虛空,渾不著力,無以發力,直接被困其中,隻能見著空間扭曲,逐漸坍縮。


    ‘如此的慎重。’


    此時風伯雨師引導兵勢,就見三十六道星光衝霄而起,於空中交匯,凝成一個巨大的星光之鍾,上有三十六天罡星閃爍光芒,晃動間,血色的世界中多出璀璨星空。


    “九黎寰空,乾坤倒轉。”


    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天璿過往曾行諸多大事,包括且不限於聯手頂尖女修阻道仙後,合眾之力對抗天子,這等名聲已是能夠讓張指玄都為之警惕。


    如今天璿一直不動,隻和土伯僵持,隻讓薑離在前方活躍,張指玄自然心有顧慮。


    薑離的心緒逐漸平複,如明鏡止水,帶著決意道:“勝負如何,還需鬥過方知。”


    “由我先行,諸位則待勢而動。若瘟氣消散,則直接引軍進發,一舉平定太平教之亂。”


    雨師元君都聽得在心中歎息,為張指玄的慎重而心憂。


    大尊來不了,墨門矩子重傷,現在的情況變成薑離打張指玄了。


    這種時刻,沒有比仙後更有力的強援了。


    大圜劍煉化了八岐大蛇的草雉劍,論淩厲可分割空間,更兼和薑離人劍相合,運使隨心。


    曾經位列如此地位,雨師元君自問論才智雖不及天璿,但也絕對不會輕易亂了心神。


    薑離便在元炁之潮上,踏波而來,憑借一身驚天動地的功力,闖入了瘟癀陣中。先天一炁煉化萬物,血瘟之氣都難以與其相抗,任由那元炁狂潮湧入,攪得陣勢大動,三十六柄瘟癀傘齊齊震搖。


    蝗神就在居中的山峰上眺望,目光穿過無數蝗蟲,直直落在那逐漸擴張的領域。


    “本座已經尋到了申侯,讓他請仙後出手相助,”張指玄道,“本座也會立即趕來。”


    薑離一劍斬天,剛猛無盡的劍氣可崩山斷嶽,斬岩削壑,碰撞的瞬間便即摧崩巨鍾,將星力凝聚而成的形體一劍打散。


    前提是——弱者。


    三峰之下,則是人山人海,披著黃袍的太平教醫者拱衛山峰,施展雷法成禁製,布列成陣。


    “當真好膽!”雨師元君凝聲道。


    最壞的結果,就是天璿不知道請出哪一位三品來,前來參戰。


    凝聚三十六萬精兵和三十六天罡之力的巨鍾看似輕盈,實則沉重無比,罩下時壓出了明顯的風牆,直如天空沉墜。


    滔天的元炁滾滾湧蕩,形成狂濤巨浪,轟然拍下,血雲俱散,血蝗成灰。


    現在大尊和天君應該是能兌子了,墨門矩子那邊,卻是出了些問題。


    所以······


    但薑離卻是進勢不減,隻將手掌一翻,一道劍光在手中顯化。


    “也可能是有恃無恐。”


    這口星光之鍾猛地膨脹成小山大小,橫空拋落,向著薑離罩下。


    三十六部由三十六位五品渠帥領導,每部皆領一萬精兵,守衛瘟癀傘。


    這還是公孫棄自己和薑離說的。


    薑離的目光偏轉,就見到談無為上前,沉肅地說道:“矩子千裏傳音,黃天出手暗襲,重創了矩子,如今張指玄已經迴返,還請薑長老暫緩行動。”


    於是乎,雨師元君依舊不露心思,巋然不動。


    “皇極經世,以元經會。”


    那麽問題來了,薑離,或者天璿,他們預料到即將到來的仙後了嗎?


    巨靈神巍然屹立,身上雷光閃現,張指玄的聲音響起,“那位公孫家主到現在都全無動靜,隻是和太學祭酒一同與土伯僵持,以本座之見,她必定另有安排。”


    要是實力弱點,瞬間就會被疫病侵蝕,從魂體上開始病變。


    與墨門矩子那一戰,激烈兇險卻短暫,張指玄之所以還未趕到,就是因為他去尋了申侯道人,請仙後入場。


    前方血霧漫空,山河皆赤,強烈的腥氣血氣彌漫,陣陣陰風盤旋,赫然是一處至兇之地。


    風伯雨師二人聞聲而動,同時伸手捏訣,溝通各部眾人,引導雄渾兵勢。


    毫無疑問,此時的巨靈神已是受到張指玄之助力,這個道兵的主人正在隔空運使,令得巨靈神發揮出超常之能。


    就當大尊和天君兌子了吧,反正在一開始的計劃中,就是這麽安排的。


    對方可是八百年來第一個對天子道果和蒼天下手,並且有了成效的人,可沒那麽容易被解決。就算如今黃天看似已經到了相當危險之境地,薑離也不覺得他當真走入了絕路。


    當日呂天蓬以射天弓在此處射天,洞穿本該無形的蒼天,令得蒼天降下力量加持薑離,和天君交手。薑離、天君,再加上一個大尊,三人於此地鏖戰,使得兩方人馬多數淪亡,血氣怨氣煞氣彌漫,連周邊的山嶽都被染成了血色。


    “他的《氣墳》已是爐火純青,境界已經能和薑氏的前家主薑韜比擬了。”


    且渠帥之道果,皆是同源,乃是天罡星官,可攜手合力,共引兵勢。此前在潺亭之戰,有數位渠帥死於鍾神秀刀下,但其屍體卻是因血瘟之故而被帶迴,如今放置入法器之中,由新任渠帥執掌。


    ‘但這還不足以讓我卻步。’


    而薑離,則是已經強行闖陣。


    薑離才一接近,就有一片血雲接近,無數的蝗蟲飛上鑽下,明明是渺小的蟲豸,卻給人一種惡獸般的氣息。


    薑離自然不在此列,血雲甫一進入三丈之距,就被碾成一片血霧,無聲無息,毫無預兆。


    哪怕明知申侯可能暗懷鬼胎,張指玄也不得不請仙後前來。


    從明麵上看,確實是狀況不佳。


    光是看著,薑離就能感覺到精氣和神念在遭受某種無形的侵蝕,若是換一個人來,就算是四品,此刻怕是也能感覺到精血鼓蕩,精神受蠱了。


    薑離一眼就認出此地,正是東林城,當日三方交手,三敗俱傷之地。


    風滿樓是這麽說的。


    薑離來得毫不掩飾,蝗神自然是第一時刻有所感應,甚至連雨師、風伯、巨靈神也先後察覺,感應著那步步逼近的磅礴氣息。


    雨師元君心中思量著,依舊定住心神,沒有因為張指玄的慎重而失了鎮定。曆代天璿長老多數都是由多謀之人擔任,在掌門離開宗門之時,代掌之人便是天璿長老。


    甚至在薑離看來,如今的局勢也是既明且暗,自己固然有必勝把握,卻也不敢說看清了局勢。


    ‘張指玄還未至···但是以此拳勁來推算,他當是快到了。’


    照風滿樓所言,大尊已經抓住了天君的尾巴,現在正在前往落井下石的途中。


    此等威能,還在當初四神同時施展的禁法之上。


    她相信天璿這一對師徒還有後招。


    薑離想要破瘟癀陣,就要毀去這些瘟癀傘,再打破陣眼,而這人山人海,雷法禁製,就是阻擾薑離破陣的障礙。


    血雲交織成的海洋之中,三座山峰被搬到一起,斑駁的山體上被血色腐蝕,形成了道道血紋。


    潰散的天罡星力和兵勢皆化為助推禁法的動力,使得虛空擴張在瞬息刹那之間,四周的一切都化為虛無,無天無地,無上無下,無重力更無阻力。


    都到了如此境地了,還能這般慎重,若能過眼下難關,太平教未必沒有卷土重來的一日。


    果斷,狠辣,絲毫不為人命所遲疑,既是為敵,那便斬盡殺絕,一點都不留情。


    兌子未成功,張指玄沒被拖住,反倒是讓墨門矩子這三品戰力暫時退場了。


    劍氣不絕,轉眼間便是百丈之長,粗糲的劍身如同山峰,橫天而落,傾軋空氣,斬向下方之人海。


    二神之間的空間被龐大的身影占據,巨靈神由小變大,來到薑離前方時已是身高百丈,一拳搗出,拳印充塞視野,占據空間,拳勁轟擊,虛空為之波動。


    大尊和天君一換一,墨門矩子和張指玄一換一,剩下的就交給薑離來解決了。


    但敵方強者卻是不能坐視自身臂助被薑離摧毀。


    然而此時在這的卻是薑離的本體。


    心念波動,眼中八卦運轉,以巨靈神受加持之力推斷出張指玄和他的距離,薑離收劍倒持,同樣是一拳搗出。


    積澱於山嶽土地的惡氣成為了血蝗的食糧,密密麻麻的蟲豸形成的血雲交織成血海,圍繞著群山諸峰盤旋。


    “巨靈崩天。”


    降臨在巨靈神身上的張指玄神念波動,口出驚歎之言,“薑韜在四品時,絕對不如薑離。且薑離還有赭鞭、神農鼎傍身,瘟癀陣攔不了他,風伯,雨師,出手。”


    便是那無處不在的血瘟之氣也在接近之時如遭火焚般,翻滾湧動,褪去血色。


    大小完全不對等的兩個拳鋒碰撞,一者常人大小,另一者卻是如同小山般,光是拳印都能覆蓋一百個薑離,然而當雙拳碰撞,巨靈神卻是猛地身形一震。


    理論上,公孫棄也該這麽做。既然這個理論和實際不符,那就說明公孫棄認為還有轉圜之機。


    狂風與暴雨同現,風雨襲來,轟撞在元炁之潮上,風伯、雨師從左右兩方飛至,同時向著薑離虛虛一抓,空間分割,無數道裂分出現在劍峰之上,須臾間將其分割成千百碎片。


    風伯雨師同時運轉“九黎寰空界法”,無垠的虛空從前方擴張,覆蓋方圓百裏之地,如同宇宙星空般籠罩天穹。


    如今太平教造反已經注定難成,若薑離是公孫棄,此刻已經要選擇保全實力,收縮爪牙了,而不是孤注一擲,一條道走到黑。


    而現在,蝗神便選擇了此處作為瘟癀陣的陣眼。


    之前巨靈神依靠著張指玄的操縱,還能和薑離硬接數招後退走,可現在再對上薑離,他卻是在一招間落入了下風。


    五濁惡氣如惡龍般咆哮,欲要侵入巨靈神之身,巨靈神的手甲化作無數飛灰散去,緊接著就是手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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