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七月,正是處炎夏之際,清幽的水邊院落之中,一股突如其來的熱風灼開了清晨的涼意,帶來了正午的酷熱。


    “薑離!”


    水榭中,有身姿挺拔,錦衣玉帶的公子低聲念叨著某人的姓名,周身席卷著赤紅的風流。


    大清早的就有覆蓋鼎湖的波動洶湧而至,肆意地向著所有族人宣示著自己的精進,如今那波動再現,卻是越發強烈,宣告自己的到來,這讓薑逐雲的心情相當不佳。


    這不隻是因為某人的以下犯上,更是因為局勢的轉變。


    他薑逐雲,已經從主動變成了被動。


    之前都是他主動出擊,薑離被動挨打,現在情況反過來了,輪到薑離來找他薑逐雲了。


    分家的人欺到主家頭上了。


    “公子。”


    水榭外,有人在行禮問候,請示著薑逐雲的命令。


    顯然,其餘人也察覺到了那十分強烈的共鳴。


    薑逐雲平息身上的炎氣,思忖一會兒,下令道:“打開大門,讓他來。”


    ······


    ······


    “咚。”


    小船靠岸,發出沉悶聲響,船上的一男一女飄然上岸,如同踏青般走在青石道上,行向不遠處的院落。


    此時,緊閉的院門已經打開,有兩個身形魁梧之人,身著青袍,乃外門弟子之打扮,卻如兩個看門的家丁,守在兩側。


    眼見薑離和公孫青玥走來,二人同時一步邁出,氣機勃發,無形威嚴立時擴發,席卷而至。


    天兵道果能力·天兵神威。


    守門者也算是薑離的老熟人,他們在鼎湖派中的姓名為李重嶽、張振陽,皆是天兵道果圓滿的外門弟子,當初還和薑離交過手。


    眼下二人同時攜勢而出,道果能力全力催動,甚至隱隱攪動空氣,造成風流前卷。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薑離,已經不是兩個月前的薑離了。


    薑離步履未停,依舊是不疾不徐,徑直走向二人。


    眼中有卦象和天幹地支所形成的圖案閃過,薑離的身形就像是一口纖薄的刀刃,從二人的氣勢交匯處切入,斬斷了氣勢之融合,令得雙方之勢互相對衝。


    風流頓時分成了兩股,在薑離身後對衝,二人之氣機亦是一亂,聯合之勢潰不成形。


    李重嶽握住重劍,張振陽運使渾元氣,肌肉鼓脹,二人眼見威懾被輕描淡寫的化解,便要直接出手試探。


    他們自知實力已是遠不及薑離,但就算是力不如人,也要試探出一點底細,就如同昨日的呂忘機等人一般,哪怕他們會因此而遭受重創。


    此二人對主家的忠心,讓他們無視任何艱難。


    然而二人才剛要出招,薑離的視線便已經看來,精神轉化,兩股無形之力同時施加在二人身上。


    李重嶽重劍將出,突覺臂彎一軟,這一劍竟是沒能向前,反倒斬在自己身上。


    重劍鋒芒不盛,但力道甚沉,斬在身上,便是以天兵之軀也是皮開肉綻,甚至叫李重嶽的肋骨發出碎裂之聲。


    張振陽亦是要出掌襲擊,但掌勢甫出,一點勁力便已是後發先至,點在掌心。


    霎時間,張振陽隻覺掌骨震蕩,連帶血肉肌肉振動,席卷全身,那遍布周身的渾元氣竟是如紙糊一般被振動蕩破,進而導致煉體功法被破,氣勁反噬,身上處處現暗傷。


    二人剛有出手之狀,卻又同時悶哼一聲,踉蹌後退,靠在門牆上,滑倒在地。


    而薑離和公孫青玥,則是徑直行入院落,如在自家行走一般熟絡。自某個方向吹來的炎風指明了方向,二人走過花園,穿過長廊,接近薑逐雲所在的水榭。


    “好本事。”


    還隔著數丈遠,水榭就有雄渾之勢升騰,一道聲音傳來,點明了適才的玄虛,“洞察虛實,看破二人之氣機和勁力,隨後隻消施加一點小小的力道,便可叫二者攻勢自破。你的樓觀劍法已經臻至巔峰之境,想來應當是容納了術士道果。”


    也唯有術士道果,才能讓薑離的樓觀劍法精進如此之快。


    此聲點破了玄虛,雄渾之勢隨後而至,勢如驚濤拍岸,洶湧澎湃,赫然也是神威。但此威勢卻遠非李重嶽和張振陽二人可比,更兼先聲奪人,聲勢結合,越發狂猛。


    薑離止步,眼中再度浮現出繁複又深奧的圖紋,駢指前伸。


    狂猛的氣勢令兩旁綠樹簌簌作響,在薑離伸指之後,數片綠葉被氣流卷下,其中之一被風勁包裹著,劃出數個圓弧,竟是不偏不倚,飛入了薑離的指間,被食指和中指夾住。


    此情此景,叫人隻覺匪夷所思。


    是他薑離看穿了氣勢、風勁流轉、葉落?


    還是未卜先知?


    簡單一指,令公孫青玥和水榭中人大是詫然,而那人的心境波動也讓氣勢生出漣漪。


    薑離指夾著樹葉,就這麽輕輕一切,切中了漣漪發生之處,讓這股氣勢所帶來的勁風紊亂對衝,潰散成流風,吹得花草植被紛紛搖動。


    “自然是好本事。”薑離這才施施然地說道。


    對方點破薑離所容納的道果,做居高臨下之態,氣勢懾人,薑離展現望氣占算之能,行匪夷所思之舉,輕破其勢,反加震懾。


    在這一來一往間,勝負雖是未分,但高下卻是已現征兆。


    哪怕薑離境界不及,功力不及,但雙方若是交手,怕是難說誰高誰低。


    一個,雖居末流,卻是一步一個腳印,走到此處,更將對手逼到牆角。


    一個,本占優勢,如今卻步步退讓,底牌盡出,頹勢已顯。


    在心境上,薑離已占高峰。


    “我該叫你公子,還是該叫你師兄呢?”薑離看著水榭竹簾後的一道身影,悠悠道。


    叫公子,代表對方以薑氏為重。


    叫師兄,表明對方以宗門為先。


    不同的稱唿,亦是不同的立場。


    水榭中的身影微微沉默,給出的迴答卻是答所非問,“你能算到如斯地步,又是否能算出,為何直到數月之前,我才對你下手。”


    “為何過去的三年裏,你一直安然無恙?”


    “這些,伱知道原因嗎?薑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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