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玉山書院的精致閣樓中,李二負手而立,詫異地望著麵前跪倒的洪城。


    洪城恭敬道:“藍田侯說,他將於兩日之後,攜新婚夫人去往城外踏青。”


    李二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旋即饒有興趣地說道:“有意思,這是要替朕作餌啊!”


    洪城連忙道:“藍田侯對陛下的維護之心,當真是日月可鑒啊!”


    “日月可鑒?”李二嗤笑一聲,搖了搖頭,嘀咕道,“不對勁,這小子一向怕死,這一次明明知道有八牛弩,還敢這麽做,背後肯定有問題!”


    說著,他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洪城:“他說,不要朕幫忙,還隻帶一個護衛出城?”


    洪城連忙點頭道:“千真萬確。”


    李二望了眼身邊候著的老太監,輕笑道:“無舌,你覺得呢?”


    老太監拱了拱手,恭敬道:“老奴曾在玉山書院與林先生交過一次手,若那隨行之人是林先生,定可保雲侯無憂!”


    李二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他將目光投向了洪城。


    洪城搖了搖頭,麵帶困惑地說道:“老奴當時也是這麽想的,但林先生卻說,他不能出現,否則竇燕山絕對不敢咬餌……”


    李二挑眉道:“竇燕山知道他的存在?”


    洪城想了想,低聲道:“許是知道的,林先生在玉山書院不是秘密,此外,當初在草原上,程家的小公爺每日都會找林先生切磋,軍中士卒也都有瞧見。”


    “如今大軍撥迴,許多見識過二人切磋的軍官和軍卒都已迴鄉。”


    “以竇家失勢前的地位,若想打聽到這些,並非不可能。”


    無舌也點頭道:“洪將軍所言極是,而且,老奴還知道,那一日竇燕山來書院搶人,曾在書院大門的迷宮麵前無功而返。”


    “當時老奴就在書院,依稀記得,竇燕山曾問過書院護衛,有誰從正麵闖過了迷宮。”


    “那護衛若是直言,必會道出林先生名諱,畢竟,穿過書院大門迷宮的,隻有雲燁師兄弟二人。”


    聽到這句話,李二臉色一黑,抖了抖袖袍,輕哼一聲道:“既然如此,那朕倒要看看,我大唐藍田侯到底要如何闖過這一關!”


    說著,李二來到閣樓的陽台上,靜靜俯瞰著下方學子往來的書院。


    看到這一幕,無舌麵無表情,默默上前,守護著陛下。


    洪城則麵露苦笑,他知道李二在來到書院時,也曾興衝衝地跑去闖迷宮,結果迷宮沒闖過,還碰了個滿頭灰,至今都對此耿耿於懷。


    稍加思索,洪城重重磕了個頭,起身離開閣樓,招唿百騎司精銳布防書院。


    ……


    ……


    兩日後,雲侯府外,一襲白衣的林中天站在門口,目送著前方的車架離去。


    待馬車漸行漸遠,林中天瞥了眼雲家莊集市上來往的行人,轉身走進了府邸之中。


    剛一進門,林中天便看到一個雲家老兵站在老奶奶麵前,低聲匯報著些什麽。


    林中天留意了一下,發現老兵所說的,正是近日來出入於雲家莊子上的陌生人。


    這些人或許以為自己藏得很好,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雲家莊與其他莊子不同,這裏的莊戶與主家乃是真正的同氣連枝。


    任何風吹草動,他們都會主動匯報給雲府。


    見林中天走入,老奶奶擺了擺手,示意老兵離去。


    “天哥兒,燁兒已經離開了,這些莊上的老鼠,要抓嗎?”


    “不著急。”林中天搖了搖頭,“現在抓他們,也沒什麽用,隻能打草驚蛇。”


    “要知道,竇家是真正的千年華族,兩漢時就曾權傾朝野,哪怕經曆了混亂的南北朝時期,至今仍在朝堂上擁有一席之地。”


    “如此世家大族,就算是當今的皇帝,也不敢將其逼上絕路。”


    “皇帝培養竇忠,是想在竇家內部找一個代言人,讓竇家為自己所用,但同樣的,這也說明他隻敢做到這一步……”


    聽到這裏,老奶奶有些心驚,連忙道:“先生,扯遠了!”


    林中天語氣一頓,笑著說道:“老夫人說的是,我的意思是,竇家,或者說竇家直係盤踞長安和關中多年,其勢力必定盤根錯節,就算失勢,忠心於竇家直係的死士也定然不會少。”


    “若非如此,竇燕山也不可能在百騎司全程搜捕的情況下依舊隱匿了下來。”


    “這些敢於犯險窺探雲家莊,甚至是玉山的人,必定是竇家死士,就算抓到,也問不出什麽,還得將竇燕山本人抓到才好!”


    老奶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望著門外的院子輕歎道:“希望燁兒一切順利吧……”


    說是城外,但雲家莊子本就在城外,雲燁與辛月一起踏青的地方,其實也算不上多麽偏遠,隻是離開雲家莊子大約十五裏地的一片草地。


    這裏依舊能算是玉山腳下,一條清澈的小溪從玉山上奔流而來,穿過草地,潺潺流動。


    雲燁開口命令駕車的黑衣人停在溪邊,然後從馬車中取出錦緞和食盒,準備跟自家嬌妻一起野餐。


    辛月知道他們此行另有目的,但並不清楚實情,因而表現得還算自然。


    雲燁讓她不要在意,好好享受他們二人獨處的時光,她也就照做了。


    初春的草地上,雲燁與辛月相對坐在野餐巾的兩側,中間是堆滿了各種美食的木盒,旁邊是潺潺流淌的小溪,不遠處則是低頭吃草的駿馬與一輛刻著雲紋的馬車。


    如果能拋去那個站在馬車旁的黑衣人,眼下的風景當真稱得上是美如畫。


    在這樣如畫的風景,如沐的春風中,辛月漸漸放下了擔憂,俏臉上露出笑容,開始沉浸於雲燁的甜言蜜語,以及夫君親手製作的所謂‘三明治’中。


    如此過了半個時辰,周圍依舊毫無動靜。


    雲燁瞥了眼四周,心中失望,但麵上還是笑容燦爛,招唿著辛月收拾東西離去。


    東西不少,雲燁不想讓辛月一個人忙,於是便把黑衣人也叫了過來,三人一起收拾殘局。


    就在這時,周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道身影,人越來越多,一個錦衣公子手持折扇,在春風中悠哉悠哉地走了過來,朝著背對著他們的雲燁三人微笑拱手。


    “雲兄,一別數日,我兄別來無恙乎?”


    “……”


    突如其來的聲音,將辛月嚇了一跳。


    她連忙轉過頭,望著麵前不知何時圍過來的人群,纖手不由得探向袖中。


    那裏有一個隱藏的口袋,裏麵裝著的,正是當初林中天贈給她的電擊器。


    雲燁轉身過來,望著錦衣公子挑了挑眉,微微抬手,旁邊的黑衣人頓時向前邁出一步,將辛月和雲燁全部護在了身後。


    錦衣公子並沒有在意那位黑衣人。


    他望著雲燁身邊的美貌女子笑吟吟地說道:“如果小弟沒有猜錯的話,這位便是嫂夫人吧,果然生得花容月貌,當真是羨煞旁人啊!”


    雲燁臉色一冷,淡淡道:“竇燕山,我還以為你早就躲進了山裏,跟野人搶香蕉吃呢,沒想到竟然還敢留在長安啊!”


    聽到雲燁譏諷的話語,竇燕山竟也不惱,反而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多時,竇燕山止住笑意,瞥著雲燁淡淡道:“托雲兄的福,小弟差不多快要躲進山裏去了,不過在進山之前,小弟想著,還是得來拜訪一下雲兄。”


    “畢竟雲兄大婚,小弟就算不能親去恭賀,也總要送些禮物才好!”


    雲燁不置可否:“心領了。”


    竇燕山搖了搖頭,正色道:“那可不行,小弟拳拳之心,雲兄還是收下的好!”


    說著,周圍的大漢紛紛上前,又將雲燁三人圍得緊了一些。


    雲燁皺起眉頭,冷聲道:“竇燕山,你到底想做什麽?!”


    竇燕山笑著說道:“不是說了嗎,送禮啊!”


    雲燁目光掃過周圍的數十名大漢,淡淡道:“雲家不缺人。”


    竇燕山搖了搖頭:“雲兄誤會了,小弟並不是要送人,是這禮物過於偏遠,還沒送到長安,所以才想請雲兄和嫂夫人隨小弟走上一遭,親自去取。”


    雲燁挑眉道:“你要把我擄走?”


    竇燕山轉頭望了眼玉山書院,語氣幽幽道:“長安乃天子腳下,就算我竇家還有些餘蔭,也不可能在皇帝的地盤與他爭鬥。”


    說到這裏,竇燕山轉頭望向雲燁,笑著說道:“不知雲兄可聽說過‘天高皇帝遠’這句話?”


    “小弟打算跑遠一點,最好能離開皇帝的視線,這樣才能慢慢經營,以謀後日……”


    雲燁冷聲道:“你記恨皇帝,與我何幹,以你的智慧,應該能想明白,我隻是皇帝推出來與你竇家打擂台的棋子,真正想要滅掉竇家的,可不是我!”


    “是嗎?”竇燕山淡淡道,“當初在太上皇麵前,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說著,竇燕山看了看天色,笑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是該上路了。”


    “等等!”


    雲燁連忙喚住竇燕山,搖頭道:“伱不能帶走我。”


    竇燕山望了他一眼,歎了口氣道:“雲兄,你是神仙弟子,超凡脫俗,小弟素來對你心有敬仰,也希望你能保持風姿,可不要在這種關鍵時刻壞了自家氣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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