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連逍微蹙起眉,道:「紀兄見諒,此事小弟實在是礙難照辦。」


    紀天寶勃然作色,揚起的嘴角似乎在笑,卻令人見之生畏。「想來是天遙長得太醜,貌似無鹽,霍總捕頭看不上眼,所以見棄這門婚事是嗎?」


    霍連逍連忙搖頭。「紀姑娘俠義心腸,貌美可人,霍某怎會嫌棄?」聽他讚美妹妹,紀天寶臉色稍霽,但是下一句話又讓他變了臉色。「隻是霍某已有未婚妻子,這是父母自小訂下的親事,來年我就要去迎娶未婚妻過門,是以固辭,霍某愧謝紀兄的厚愛。」抱拳為禮。


    紀天寶也聽過霍連逍有未婚妻之事,但是他和紀天遙一樣都以為純屬謠傳,現下親耳聽到霍連逍承認此事,不禁大感泄氣。他疼妹妹如珠如寶,就算紀天遙肯委身做霍連逍的侍妾,他也舍不得讓她和人共事一夫。


    「紀兄,請你見諒。」霍連逍甚是抱愧。


    紀天寶哼了一聲,神情倨傲,「既是如此,我怎敢要求你棄妻別娶。霍總捕頭,紀某就在這裏先謝過你的救妹之恩,今日之事但盼你守口如瓶,紀某感謝你的大恩大德。」話說得漂亮,其實他在心裏暗暗盤算:天遙既想嫁你,我這個做哥哥的一定要讓她如願。你有未婚妻又如何?且看我施展袖裏乾坤,非鬧得你們這樁婚事不成,非叫你迴過頭來娶天遙不可。


    「多謝紀兄體諒。」霍連逍謝過。


    返迴開封路上,馬車緩緩前行,車內兩人各有心事,暗潮洶湧。


    迴到開封,已過晌午,紀天寶先讓馬車迴紀府,命蘇總管將青虹劍取來還給霍連逍。霍連逍手接長劍道了聲謝,告辭離去。紀天寶抱著妹妹下車後,待馬車一離開,才緩緩道:「好妹妹,他走遠了。」懷中的紀天遙突然睜開眼睛,掙紮著跳下地來。她先是癡癡望著馬車絕塵處,然後毅然一甩頭,走進大門。


    紀天寶慢慢跟在後頭,到了紀天遙的房間,無聲地掩上房門,隻見紀天遙怔怔地坐在貴妃榻上發呆,神情又是懊喪又是傷心。紀天寶走過去倒了一杯茶遞給她。「你燒了一晚上,來,喝點水。」


    紀天遙接過喝了一口,突然趴在榻上嗚嗚哭了起來。紀天寶坐在她身旁,輕輕拍拍她的背,歎了一口氣。在銅鑼山地牢時,他就發現天遙醒了,當下不作聲,隻當她還在昏睡。迴程馬車上霍連逍婉轉拒婚,他發覺她在他懷裏輕輕動了一下。他兄代父職,自小天遙等於是他撫養長大,深諳她的心性,知道霍連逍的一番話實已傷透她的心。


    「天遙,霍連逍既已有了婚約,哥再另外給你物色一門比他更好的親事,憑哥哥我萬貫家財,妹妹你貌美如花,還怕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如意郎君嗎?」


    紀天遙搖搖頭。「我不要!我隻喜歡霍連逍,可是……可是……」嘴巴一扁,又是一陣梨花帶雨。「他為什麽已經有了未婚妻?」霍連逍耿直不阿,講信義重然諾,兩人縱有情意,他也會義無反顧地去履踐雙親為他訂下的親事。


    雖隻分別數日,紀天遙卻已蛻去過去小頑童般的飛揚跳脫,眉間寫滿愁緒。紀天寶看了好生心疼,問道:「你就這麽喜歡他?那家夥有哪裏好?我左看右看,他都像一塊不解風情的呆木頭。」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每天見到他,能和他說上一會兒話,即使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也好。我就喜歡他那一本正經的樣子,他聽我說話的時候就這麽專注地看著我,偶爾就微微一笑。」她抱著膝坐在榻上,左搖右晃地迴憶著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臉上現出又是歡喜又是甜蜜的神情。說著說著,眼角又滑下兩滴淚來。「哥哥,你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沒有人比你更愛我了。從小我就淘氣胡鬧,不管我闖出什麽禍事來,你都會替我收拾殘局,讓我過著比皇宮裏的公主還要幸福快樂的生活。上天賜給我這樣一個好哥哥,處處包容我、愛護我,我想我一定是享福太過了,上天看不過去,所以派下他來懲罰我,讓我從此以後想著他、念著他,卻永遠不能跟他在一起。哥哥,你說,如果我從沒遇見他該有多好啊,這樣我的心就不會這麽痛了。」


    聽她說得情致纏綿,紀天寶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掐住了一般,比有人拿刀在他身上戳一刀還痛。他本來以為天遙隻是情竇初開,或許過些日子就會把霍連逍給忘了。他慣走風月,遊戲花叢,向來隻懂男歡女愛,不識人間真情。他雖了解天遙,卻難以體會她的一片癡心,何以對霍連逍情深如斯?但也更堅定了他要破壞霍連逍婚事的心意,隻要天遙心願得遂,要他赴湯蹈火他在所不惜。


    「天遙,你放心好了,哥哥一定會替你想辦法,讓霍連逍上門來娶你。」


    「哥,不用了,我不要你耍手段。」知兄莫若妹,紀天遙搖了搖頭,道:「他不喜歡我,強求也沒有用。」擠出一個微笑道:「倒是你,你今年都快三十了,什麽時候給我娶個嫂嫂,讓咱們紀家開枝散葉啊?」


    「我不想娶個惡霸霸的嫂子迴來欺負你。」他隨口道。


    紀天遙感動萬分,窩進哥哥的懷中,感到無限溫馨。紀天寶輕撫妹妹的青絲,臉上一片慈和,心裏卻在盤算著要怎麽壞他人姻緣,成自家好事。


    紀天寶有幾艘糧船自南方槽運而來,必須忙著處理,這幾日早出晚歸。紀天遙不想出門去撞見霍連逍,於是躲在家裏。可是悶了幾日,她本不是能關在家裏的好動個性,安靜沒多久,又開始想生事了。


    吃過早飯,她想著非改改自己這個毛躁性子不可,於是上書房磨墨鋪紙,提起紫毫筆,鋪紙吮墨,寫了一個大大的忍字。她沾墨太多,筆劃暈了開來,最後那一點還掉了一大滴墨,形成一個圓。


    「啊!」她越看越氣,將筆往桌上重重一擱,大叫出聲。


    太悶了太悶了!她如果再關在家裏,非發瘋不可。撞見就撞見,她就不信開封這麽多人,她偏偏會和霍連逍不期而遇。


    心意已決,她就想去瓦子喝酒。隻是一人獨飲未免太無趣,於是她來到西廂,一腳踹開第二間的房門。


    顏雨恩正在案前讀書,被人突如其來地撞開房門,嚇了一大跳,待見來人是紀天遙,於是起身道:「紀姑娘,你怎麽來了?」


    「別讀了,你要讀成書呆嗎?走!我們去喝酒!」她一把奪走他手上的書,啪的一聲,摔在案上。


    顏雨恩傻了。「大白天的去喝酒,未免荒唐。」他以塾師身分住在紀家,


    禮金優渥。不過他的寶貝學生十天隻有一天見得到人影,來的時候也是插科打嘩,想一些言不及義、異想天開的話題,沒正經上過一天學。今天出現了,居然是邀夫子一起去飲酒作樂?


    「你若要去就自己去吧,我留在房裏看書。」科考將近,他必須把握時間用功。


    「不行!你是我的夫子吧?我今天要上課,不過今天改在酒肆邊喝邊上,多有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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