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他歉疚地提到,都這個點了,才來通知兩位先生這個壞消息,實在太不應該。還問我和季宵,是否覺得餓。


    按照原本的計劃,我和季宵會在十二點左右抵達港口,屆時自然有人招待我們午餐。


    到如今,岸上的「招待」顯然泡湯。已經臨近兩點,一直不吃東西也不是辦法。


    船長說,船上沒有特地給我和季宵準備的食物,不過如果我們不介意的話,可以和船員吃同樣一餐。


    我:「……」


    季宵:「……」


    我在這時候緩緩迴頭。


    阿莫爾已經不見了。


    我甚至不覺得意外。


    當下這一幕荒誕嗎?當然。阿莫爾前一秒還站在旁邊,和我們講話。但這一刻,他無影無蹤,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往前數,在阿莫爾出現的時候,杜特爾特要在廚房工作,暫且不提,但原先出現在甲板上的卡皮奧也不見蹤影。好像整條船上,隻剩下我、季宵,還有那個跛腳的船員三人。


    到現在,阿莫爾消失了,換成船長出現,船上依然隻有我們「三個」。


    天上、海下,當然還有其他生命,但它們並不會懂得我和季宵如今的處境。


    場麵出現短暫寂靜、沉默。


    過了會兒,我慢吞吞開口,問船長,如果我和季宵把準備好的東西吃了,那船員們該怎麽辦?


    在我講話的時候,季宵又顯得緊張,仿佛生怕我說出什麽石破天驚的話。


    但在我真正開口之後,他又放心,用一種「老公好棒」的眼神看我。


    氣氛升溫,船長因為我這句問題而踟躕,看神情,他可能覺得我是在嘲諷他們工作不盡心,竟然這麽耽擱我的時間。


    這讓他有了一些「人」的氣質,不像從前,開口時還好些,但一旦安靜了,就宛若一尊老邁、陳舊的蠟像。


    我看著他,船長沉默一會兒,自知理虧,用帶著更多歉意的語氣告訴我:「船上準備了幾天的食物,再有,也可以直接從海裏捕撈新鮮的魚蝦。」


    我聽著,問:「幾天?你還想讓我們困上幾天……」話說到一半,季宵的眼神又變成苦惱,再掐我。


    我把手伸到背後,把他的手薅下去,再禮尚往來,在季宵腰下擰了擰。


    擰過之後,覺得不夠泄氣,還拍了兩下,警告他:夠了啊,我也是有脾氣的。


    至於拍完之後,覺得手感的確不錯,又消了氣——這種事,就沒必要告訴季宵了。


    船長沒辦法迴答我的話。


    烈日當空,我能看到船長額頭上滾落的汗水。


    他喃喃說:「不會的,很快就能上岸了。」


    我幾乎要以為他在恐懼什麽。


    哦,恐懼。


    這個詞太熟悉,我想到阿莫爾那一臉驚恐。


    這讓我意興闌珊。這些千篇一律的神色,實在太無趣。像是在木板上刻好的故事,按部就班、僵硬地進行。


    再細想下去,之前麵對阿莫爾的時候,季宵的表現,似乎也出於「恐懼」的一種。隻是季宵隱藏得很好,要不是我和他真的非常親密,光看表情、動作,可完全不會察覺這點。


    我因這個聯想而微微笑了下。季宵總是不同的,一樣的情緒,出現在他身上,隻會讓我興味盎然。


    我維持著如今的神色,寬容地說:「算了,沒事,我們帶著吃的。」


    船長安靜下來。他看著我,額頭上層層疊疊的皺紋讓他有一種超乎於年齡的老邁。我能感覺到,船長仍然有話想說,但季宵先道:「既然暫時不能到岸,我們還是在房間裏等一等吧。」


    船長的目光便從我身上挪開。


    他轉而深深看著季宵。


    這種眼神,讓我有一種被冒犯的感覺。


    好在念頭一起,船長又挪開視線,往一邊去了。


    季宵拉著我,和我重新迴到房間。


    他把房門關上,隔絕外界。而後,做的第一件事,是去看桌子上擺著的——原本會擺著的兩個盤子,以及上麵冷掉的牛扒和薯條。


    盤子依然在哪裏,牛扒和薯條卻不見了。


    盤麵幹幹淨淨,像是什麽都沒有盛過。


    季宵似乎並不因此覺得意外。


    他隻是單純地在確定這件事,而後,就轉頭看我。斟酌一下,謹慎地開口,問:「邵佐,你有什麽想法嗎?」


    事情走到這一步,我得向他承認,是有些超乎了「常理」的狀況正在發生。


    我要開口,但這時候,季宵又記起什麽。他一下子往前,伸出手,捂住我的嘴。


    我嘴巴貼著他的掌心,溫熱、幹燥。


    我心中微動,幹脆借著這個姿勢抱住他,往後退,坐在床上。


    接著,我拉著季宵的手腕,將他扣在我嘴巴上的手一點點挪開,去親他小臂。細碎的吻一路往下,最後要落在季宵肩膀上、脖頸上。


    他看起來有些發怔,這份怔忡是緣於震驚——這種危急關頭,我怎麽會、怎麽可以有心情,再和他做這種事?


    這份心情太明顯了,我清晰地察覺到。


    眼見季宵臉上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糾結表情,我到底沒忍住,把人抱著真正接吻,親得他要喘不上氣,在我身上扭來扭去,嗓音含混地叫「老公」,終於將人放開。


    在季宵開口前,我把打好字的手機屏幕擺在他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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