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沒有驚動任何人。


    在晨光亮起的一刻,祭司已經抵達城外的高山。


    他行走在林中,腳步堅定而迅速。往後,他來到一處小丘。


    小丘之上,有一塊巨大的石頭。


    祭司開始吟唱,瑩光從他袖口、髮絲……每一寸傾瀉而出。這些光點湧上石塊,那足有兩米高的巨石開始緩慢挪動。


    片刻後,石塊原先的位置,露出一個裂口。


    祭司朝前走去。


    他一步步,走到洞口之上。


    看到這裏,玩家們屏息靜氣。


    丁珊:「是他……」


    蔣老師側頭看向我和季宵,說:「他就是你們說的那個和『邪神』在一起的人?」


    我迴答:「應該是。」


    這句話落下的時候,我們已經身在洞窟之內。


    此前,我們在這裏度過了三天。到現在,我依然可以分辨出那個讓我和季宵待了數個小時、季宵在其中高燒痛苦的石穴。


    但對祭司來說,這顯然是個安全的地方。


    有黑影湧動到裂口處,接住祭司。


    季宵低聲說:「他們在交談嗎?」


    我說:「好像?」


    和此前一樣,黑影溫柔地把祭司托在身上。但也有不同的地方。


    我上次看到時,黑影隻是純粹的影子,像是一片雲、一池水。可現在,黑影之上,逐漸浮現出一個人形。


    這個「人形」依然顯得非常模糊,可饒是如此,也讓玩家們驚詫不已。


    就連祭司,話音之中,也多了疑惑含義。


    我心想:算算時間,他們已經快一年沒有見到了。


    這一年之中,黑影有了人類形態。


    隻是雖然多了「人形」,黑影到底還是與從前一般。祂湊到祭司麵前,「額頭」部位與祭司的額頭抵在一起。


    祭司的肩膀微微顫抖。


    黑影親昵地抱住他,是在訴說思念,也是在展示自己的新能力。


    祭司也緩緩抱住邪神。


    他們親密的、親昵的擁抱著,簡直像是一對闊別已久的愛侶。


    可畢竟不是的。


    在他們相擁的地方,逐漸亮起一道璀璨光暈。


    這光芒比我們此前所見的每一點瑩光都要亮上許多,逐漸到了刺目的程度。


    原先黑洞洞的、隻有裂口處透出一點亮色的石窟,在這一刻,化作純白色。


    我們站在這片純白之中,幾個玩家或多或少遮擋眼睛。


    我沒有遮擋,就這樣看著眼前一切。


    耀眼的白光之中,祭司的身形若隱若現。而在他身前,那個龐大的、如雲如水一樣的黑影,卻像是一片被風揚起來的灰,逐漸消散。


    對於我們而言,眼前一切依然很快。可我看到了黑影的顫動,聽到了祂的悲鳴。我想:對於祂而言,這一切,會很慢、很慢。


    這些心思並未避開季宵,季宵可以察覺。


    他側頭來看我,問:「邵佐?」


    我看他,半晌,露出一個笑容:「怎麽了?」


    他安慰我:「我們應該馬上就可以出去了。」


    我聽了,輕輕應一聲:「是啊,馬上。」


    我們原先就站得很近,這時候,季宵幹脆再扣住我的手。


    他說:「不用怕。」


    我說:「嗯,不怕。」


    他還是不太確信地看我,我聽到他的繁重心聲。


    他在思索眼前發生了什麽,在這同時,聽到了我心情上的不同。於是暫且從「正事」中抽離心神,來確認我的狀況。


    我們對視著,我能從季宵的眼裏看到我的麵容,還有他對我的所有愛意、所有擔憂。


    他離我更近了,抱一抱我,說:「沒事的,沒事的。」


    我迴抱住他,長長久久。


    身前的光逐漸淡下,我們卻已經不在那個洞窟之中。


    日光大亮,祭司迴到神殿之上。


    他依然是那一身雪白的、精緻的長袍,長發在他身後晃動。


    「這——」


    丁珊等人驚唿。


    我和季宵一起抬頭去看。


    我清晰地感覺到,懷中的季宵也有片刻怔忡,喃喃說:「這……」


    祭司原本鴉色的長髮,到這會兒,成了一片雪色。


    他披著雪,一步一步,走到了殿中那個中年男人的身邊。


    我從祭司袖口,看到了露出來的刀影。那把金色的短刀,正被祭司握在手中。


    隻是中年男人對此一無所覺。他帶著和玩家們一樣的,甚至比玩家們更多的驚詫,與祭司講話。


    雖然聽不懂中年男人的話音,但玩家們還是能看出此人的詫異、不解……到最後,他的神色之中,又多了幾分深思。


    他看著祭司,像是第一次認識身前的青年。


    玩家們屏息靜氣。


    這當中,季宵小聲說:「『主教』手上的戒指好像又換了幾個?不過那個紅色的倒是一直在。」


    我聽著,眼角抽了抽,很沒料到,季宵竟然在考慮這個。


    中年男人與祭司的講話聲還在繼續。


    因無法理解語言,季宵便把大多注意力放在中年男人的神色上。我聽著他的諸多思緒,知道在這幾次短暫照麵之後,在季宵心底,這個中年男人已經被打了極低的分數。


    他還和我分說:「這個人幾次出來,衣服看起來都是那樣子,可上麵的花紋都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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