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喂什麽喂?你這丫頭是浸在酒瓶裏長大的嗎?」魏奕曦光聽她「喂」一聲,就知道她不曉得已經在哪兒喝了三分醉。「之前是說要練酒量,免得老是幾杯酒就被灌醉,現在是要練來拚金氏世界紀錄嗎?你這丫頭別太過分,以為我不敢跟你媽說——」


    「嗚?」


    他罵得正爽,沒料到柳萱琪突然嚶嚶低泣起來,害他莫名其妙良心不安,想不透自己剛剛念的那幾句明明很稀鬆平常,也沒多傷人,那丫頭的臉皮什麽時候變得那麽薄,這麽容易就被罵哭?


    「喂,別哭了。」他拉著行李到牆邊停下腳步,尷尬地摸摸後腦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生嗓門大,我是關心你,不是罵——」


    「桂?」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她居然放聲哇哇大哭,嚇得他立刻將手機拿離兩尺遠,像看外星生物一樣瞪著它好幾秒,才又戒慎恐懼地緩緩拿近耳畔。


    「發生什麽事了?」這下他確定,肯定不是自己惹她大哭了。「算了,見麵再說。你現在人在哪裏?」


    「你家。」手機那端傳來她帶著哭腔的埋怨。「不是說傍晚就會迴台灣,為什麽到現在還沒迴家?跑哪裏鬼混去了!害人家一直等,嗚?」


    「就有事耽擱,換了班機嘛!好、好、好,我現在立刻迴家,馬上衝迴去,你不準離開,知道嗎?」


    「嗯……我肚子餓了,想吃麻辣鍋。」她順便點餐。


    「你找死啊?不知道灌了多少酒,還吃什麽麻辣鍋!反正我會買東西迴去,掛了。」


    收妥手機,魏奕曦趕緊加快腳步離開。


    真是的,又不是他老婆,催他迴家的口氣簡直跟他老媽催老爸一模一樣,有夠理直氣壯!


    最無奈的是,他還莫名其妙地很聽話。


    「幸好隻是朋友,等她結婚自然有她老公可以差遣;她要真是我老婆,那我下半生不就全完了?」


    魏奕曦嘀咕著,他為了工作方便的關係在台北購屋,並設立公司,所以一開始便受柳牧澤所托,要多多照顧上來台北工作的柳萱琪。如果不是他太講義氣,才不會被那個河童一路牽著鼻子走,簡直比被衰神纏身還更慘。


    不過,聽說柳萱琪很多人追,應該不至於真拖到三十五歲還嫁不掉,出國前不是才陪她去參加那位富二代妹妹的生日趴?


    那個曾有軠追得又猛又勤,說不定很快她就會結婚,以後自己再也不必因為擔心她而隨傳隨到,搞不好逢年過節才有機會接到她電話……


    要死了,幹麽想到這心裏突然酸酸的?


    魏奕曦從心裏暗啐一句,難道受虐還會上癮?


    他蹙眉癟嘴,認真想想自己這是什麽變態心情?


    欸,對啦!像他這麽重情重義的男子漢,跟路邊流浪狗玩玩都會有感情,何況是像妹妹一樣的柳萱琪?如果她真的結了婚就和自己疏遠,做哥哥的他當然會覺得心酸嘛!


    魏奕曦十分滿意自己的解答,他一定要好好告誡柳萱琪,挑男人眼睛要睜大點,那種小肚雞腸會吃他醋、不準兩人接觸的男人千萬別交往,要知道,他這個隨傳隨到的鄰家哥哥,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大好人,認識自己是她千年修來的福氣呢!


    「……所以你說,我是不是衰到家了?有人像我這麽倒黴的嗎?明明什麽事都沒做,就被人家指著鼻子說是狐狸精——啊?氣死人?」


    「啊?那個模型要二十七萬?」


    魏奕曦以狗打滾的姿態朝柳萱琪飛撲過去,及時搶下隻差零點零幾公分就要被她揮拳擊中的鋼彈模型。


    他剛剛迴到家,看見這女人在客廳喝著啤酒,還算安靜,哪曉得她是正悶著一肚子怨氣逮不到人「發作」,一見到他立刻嘰哩呱啦說個不停,講到口幹舌燥再灌酒解渴,越說火氣越大、精神越來越亢奮,好好的沙發不坐,硬是拉著他一起坐在硬邦邦的地磚上聽她滔滔不絕的「演講」一說到激動處還想拿他的珍貴收藏泄憤,


    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柳萱琪,你好好說話,拜托別拿我的寶貝出氣好嗎?」他急忙將模型擺到自己身後,以肉身守護。


    「是我重要還是那個鋼彈重要?」柳萱琪怒眉一挑、長臂一伸,霸氣地揪住他衣領,瞪著他質問。


    「當然是鋼——」


    魏奕曦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有殺氣,光是看她那雙丹鳳眼硬是瞪成了核桃眼,氣勢就夠嚇人了。


    「鋼什麽?」柳萱琪瞅著他,還在等答案。


    「嗬,剛剛我不是說了,當然是你重要。」


    魏奕曦幹笑,聰明地不跟「酒鬼」爭辯任何事,畢竟位於台北的這間屋子擺滿更多自己最新的收藏與設計,大丈夫能屈能伸,為了保護心愛寶貝,指鹿為馬都行。


    何況,她也真是挺可憐的……


    剛剛搭出租車迴來的路上,他好奇地上網捜尋了一下關於她的事,這才知道離台前那個正在追她的曾有軠,居然是「無縫接軌」,先和前女友提分手,然後立刻轉向追求柳萱琪。


    壞就壞在前女友根本沒答應分手,而完全不知道這些事的柳萱琪還沒決定要不要和人家交往,對方的前女友就已經咬定她是半路殺出來搶人男友的狐狸精,還拿著剛出爐的產檢報告出來召開記者會,讓她跳入黃河都洗不清。


    那個曾有軠最好別在路上被他逮到,不然自己可能會控製不住一腳踩扁他!


    「不是說肚子餓?我買的榨菜肉絲麵保證好吃,你先去吃麵,吃完麵隨便你想怎麽聊、怎麽喝,我都奉陪……」


    他半哄半騙地把人扶迴沙發上坐好,看著她拿起筷子開始吃麵,這才放心地先去洗個澡。至少讓自己舒服一點,才有更多耐力陪外頭那個女人瘋,依過往經驗,那女人不到醉倒是不會讓他好過的。


    「叩、叩、叩。」


    「幹麽?」洗到一半突然有人敲門,不用問也知道是誰。


    「我要尿尿。」


    「啥?」魏奕曦聽完臉全黑,講真的還是假的?他可是已經脫光光,連肥皂都搓一半了。


    「開門,我要尿尿?」已經有七分醉的柳萱琪像個孩子,雙腳交叉地在門外扭動身子。


    「你忍一下,再給我兩分鍾就——」


    「忍不住,要尿出來了?」她打了個哆嗦,急得又敲兩下門。


    「你行!要上快上。」浴室門猛地打開,魏奕曦裸身躲在門後,尷尬地隻露出頭來說。


    「你出去,不可以偷看我尿尿!」


    「喂,你別過來!」


    他大聲喝止說著就要過來將自己拉出去的柳萱琪,深深懷疑這丫頭根本就還沒原諒他,為了自己小時候不懂事幫她取了個「河童」的綽號,打算惡整他一生一世不放手啊?


    「出去啦!人家真的要尿出來了?」她急得直跺腳。


    「出!真是……」


    魏奕曦沒轍了,反正她醉著,明天清醒之後應該不會記得多少,拿了條毛巾遮住重點部位便離開浴室,還紳士地幫她把門帶上。


    「喂!」


    「幹麽啦?」他在外頭沒好氣地響應。


    「你喔,屁股和臉一樣黑!哈哈哈?」


    哇哩咧——


    「你管我屁股紅的還是黑的?尿完馬上給我滾出來!」魏奕曦臉爆紅,理智線離繃斷隻差一咪咪。


    哼!幸好她是女的,要是男的早就被他一把揪出來,一腳踹出門。


    欸,到底他當初是哪根筋不對勁,才會主動將備份鑰匙給這女人?


    不必費多少心思去想,他當然記得原因。不就是她上一迴失戀,拎著兩瓶酒在門外等到臉都凍白了,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實在讓人於心不忍,才一時頭殼壞去,主動交出了鑰匙,還很阿莎力地說歡迎她隨時過來——


    不對,尿個尿怎麽那麽久?


    魏奕曦打了個冷顫,想起自己光著身子站在外頭少說也有三分多鍾,她不會是拉泡尿拉到醉昏在馬桶上了吧?


    「萱琪?」


    「啥?」


    「啥什麽啥?」他安心了,人還醒著。「尿好了沒?」


    「好了。」


    「好了還不出來。」


    「我在洗澡。」


    「啥?!」他果真聽見潑水聲,這下換他在外頭氣得跺腳。「你是來亂的啊?我已經洗一半——」


    「叩」地一聲,魏奕曦無奈地頭抵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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