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一行車隊從平安城內緩緩駛出,作為一座貿易極為繁榮的城池,這樣的車隊甚是常見,大多是運送貨物。


    這行車隊運送的是絲綢茶葉,由十數名手持各類武器的男子護送,他們或是高大魁梧,或是矮小精悍,每個人的額頭上都刻著一個印記,看不清晰,似是一種編號。


    隊伍最前方的一匹高頭大馬上,坐著一位肩抗圓環大刀的光頭大漢,他眼神兇厲,一雙眼睛在左右遊轉,像是在尋找著什麽。至於隊伍裏的其他人,雖然看起來都不是善茬,但比起這位大漢還是稍遜一籌,畢竟每個人都盡力和他保持著一段距離。


    而隊伍的中央,則是有一輛馬車,四五個男子圍繞在馬車周圍,看樣子並不是守護,而是時不時地向裏麵窺探,如同野犬一般,眼神中盡是欲望和貪婪。


    在跟隨著其他車隊行駛過一條商道之後,這行車隊忽然駛向另一邊的岔道之上。又過了一段距離,馬車裏的人似乎感覺到不對勁,掀開車簾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啊,我怎麽感覺走錯路了。”


    這一側的兩人本打算置之不理,卻透過縫隙看到車內女子嬌俏的容顏,頓時色心躁動,一人笑道:“這條路我們熟,你放心。”說罷向另一個人使了個眼色。


    那人會意,嘿嘿笑道:“不過這路可不好走,走了這麽久,我看你們平時也應該是嬌生慣養的,受不了這苦。哥哥呢我會一些醫術,不如讓我進來給你們看看吧。”說罷就要去掀開車簾。


    啪!


    那人的手剛伸出去,就被裏麵的人打了一下,疼得他立馬縮迴了手,一看,手背已是通紅,正要發作時,裏麵忽然傳來女子清冷的聲音,煞是好聽。


    “你再敢伸手,下次就是砍斷你的手。”


    “喲,我倒要看看,小娘子你是怎麽砍斷我的手的。”那人不怒反喜,更加興奮,搓了搓手就要繼續探去。


    此時車隊因為這裏的動靜暫時停了下來,所有人都露出感興趣的神色看著這邊,更有人吹起了口哨,攛掇著那人。而為首的男子則是一言不發,冷冷地盯著車前的門簾。


    “劉三你行不行啊,不行換我來。”


    “去去去,這等好事哪輪到你啊。”


    “老太婆一邊去。”劉三推開車上的馬夫,伸手去撥開車簾,這時從裏麵伸出一隻白皙的手握住他的手。劉三頓時感到渾身激靈了一下,有種說不出的舒暢感,正要開口調笑時,卻見出來並非是什麽嬌俏女子,而是一位清秀的少年。


    劉三羞惱,正想甩開時,卻發現這少年的手勁奇大,無論自己怎麽用力都無法掙脫,他在江湖摸爬滾打多年,心知遇上了硬茬子,便服軟道:“這位公子好武功,剛才是在下冒犯了,你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吧。”


    少年鬆開手,隨後說了一聲稍等,然後返身走迴到車廂之中。車廂的空間較為寬敞,坐著四位女子和三位男子,正是清玉和秦少炎等人。


    隻不過今日的夏幕和清玉稍顯怪異,兩個人的頭上都帶著一頂黑色麵紗的帷帽,並且用神通隔絕了探知,讓人看不清麵紗後的樣貌。


    但即便如此,也不會遮掩掉清玉高傲的態度,隻聽她冷冷道:“陳安,你又想耍什麽花招,幹脆讓我用符籙控製起來不好嗎。”


    陳安搖了搖頭,“用符籙控製起來,言行舉止未免太過生硬,會被看出來的。”


    “那你有更好的辦法嗎。”清玉冷笑,在她眼中陳安隻不過是一個脫胎境圓滿的小輩,靠著一些歪門邪道才僥幸得到父皇的賞識,無論是經曆還是實力都與她相差甚遠,因此對他出言譏諷,萬分不信。


    “嗬嗬,自然是有的。”陳安習慣了清玉的這種態度,倒也不惱,隻見他在腰間的粗布袋裏翻找一陣,抱出了一個半人高的雕像。


    眾人不解其意,清玉更是嘲諷,“怎地,你以為他們是善男信女,要用這佛像渡化他們?”


    陳安嗬嗬一笑,將雕像麵朝清玉。清玉隻覺恍惚間有人那小錘子在自己的頭上捶了一下,以為是陳安在暗算自己,正要發作。卻見陳安露出一臉驚訝的樣子,指著自己說道;“清玉姐,你的臉怎麽了。”


    清玉大驚,以為是施展在帷帽上的神通失效,便連忙伸手去取,一旁的夏幕本以為清玉不會上這種幼稚的當,但讓他目瞪口呆的是,清玉竟然信了陳安的話,一臉慌張的將帷帽取下翻看。


    陳安愕然,這才知曉清玉為何用帷帽遮住臉,原是她的麵部鼻青臉腫,一隻眼睛幾乎變成了熊貓眼,十分滑稽。本來冷豔的絕色顏色現在倒像是一個臉腫的胖子,任誰也無法接受這種轉變。


    而此時的清玉卻是仍然不知,依舊低頭仔細琢磨著帷帽上的神通,心知大事不妙的陳安連忙向眾人說道:“先幫我勸住她,不然我們這次計劃就泡湯了。”隨後搬著雕像逃也似的衝出了車門,


    陳安走後,清玉逐漸恢複了過來,其餘眾人見狀,紛紛撲將了過來,夏幕撲上去死死的抱住清玉的腰,不斷勸解道:“皇姐冷靜皇姐冷靜,切不可一時衝動。”


    白西西和歐依辭一人一邊拉住清玉的手臂,白西西安慰道:“姐姐沒事的,我這裏有一些藥物對恢複容顏有好處,待會我就拿出來給姐姐。”


    歐依辭想了片刻,說道:“待會我幫你抓住他。”王晏兮輕聲辯解道:“表哥他不是故意的...”


    秦少炎不敢上前,一來是沒有地方留給他,二來因為自己和陳安的關係,清玉轉而看向自己,似乎是有些遷怒。


    而在車廂之外,陳安高高的舉起手中的雕像,向四周轉了一圈,然後露出和善的表情,“坐在車內的是在下的兄長,家姊還有舍妹,家姊並非是不能與諸位一見,而是她得了一種怪病,一見風臉上就會長滿各種疙瘩,可難看啦,像癩蛤蟆一樣,並且這種病還會傳染。”


    車廂之內,清玉嗬嗬一笑,眾人暗暗叫苦。車門外的劉三突然感覺到一陣寒意襲來,下意識地跳迴到自己的馬上。


    少年說完,將雕像放在地上,喘了口氣,又向四周拱了拱手:“諸位,我們兄妹幾人此行,就是聽說異域有能治這種怪病的藥材,這才帶著家裏最後一點存貨過去換取錢財,來治療家姊的怪病。這一路上的安危就全仰仗諸位了。”


    “大家看到我手上這個雕像了吧,這是平安寺圓通大和尚的珍藏,可值錢了,等到了異域之後,我就把這東西賣掉,給你們當做盤纏。”


    眾人一聽頓時喜笑顏開,紛紛謝道:“小兄弟太客氣了。”那為首的光頭大漢在看到雕像後有片刻的失神,隨後一陣涼意從大刀上傳來,他臉色大變,麵露駭然,不敢再去看。


    接著他低下頭,仔細迴想著剛才的場景,以陳安不算強壯的身板,卻能輕鬆舉起約莫有二百來斤的雕像,已是不尋常。況且陳安的雙手白皙,哪有習武之人才會有的老繭,說是天賦異稟更是解釋不通。唯一的解釋隻有一個,也是他最懼怕,最不願意麵對的情況。


    神通者!


    陳安在利用降智雕像哄騙好其餘人後,稍微鬆了口氣,見那光頭大漢低頭沉思,心知此人沒有受到影響,於是在心中迴想一番關於這人的信息。


    快刀魏長風,罪大惡極,因屠殺師門十餘人被判處極刑,氣力極大,尋常十餘人不可近身。擅使一柄圓環大刀,揮舞極快,可用極快的速度將一塊巨石修成一塊雕像。


    “...”,陳安無言,最後一句哪像是對窮兇極惡罪犯的評價,倒像是對技藝精湛的石匠的讚賞。他心下思量,緩緩地向魏長風走去。


    見陳安向自己走來,魏長風握緊了手中的大刀,一言不發的盯著他,隨時準備暴起發難。然而下一刻,隻因陳安說的一句話,便鬆下了心神。


    “我相信你沒有殺人。”


    魏長風仍是不語,眼神雖不複先前的兇惡,但也存留了些許警惕。


    “你看人的眼神盡管十分兇厲,像是一頭擇人而噬的兇獸。不過我卻是能感受得到,你並沒有殺過人的狠辣和對人命的漠視。”陳安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我的精神力告訴我,你身上的血腥味極淡,淡到可能連隻雞都未曾殺過。”


    陳安伸出手,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跟著我,我能替你洗刷冤屈。”


    魏長風像是被擊破了心理防線一般,臉上閃過一絲委屈,忽然鬆掉了手中的大刀,翻身下馬撲通一聲跪倒在了陳安的麵前,“以後我的命,就是您的。”


    其餘人見狀,頓時傻了眼,一行人中武藝最為高強,罪名最為兇殘的魏長風都被那少年輕易的收服,他們的心中也更加忌憚起來。


    這是一群由死囚組成的護送隊伍,目的就是協助陳安一行人偽裝成商隊,借著萬窟山上妖怪有喜歡打劫商隊的習慣趁機混入山中。


    隻不過與官府承諾的護送去異域便可獲得自由不同,此行是必死之路。


    但無一人會想著逃跑,因為他們的額頭上都刻著印記,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會被捉迴。


    與魏長風不同,其餘人的手上皆沾滿了罪孽,陳安早已在馬車中就感覺到周圍濃濃的血腥味。


    尤其是那看著最為憨厚老實的劉三,不僅沾染著婦人的陰柔之血,還有孩童的純潔之血。


    陳安迴看一眼這些被降智雕像影響的人,對於他們,陳安是絕對不會存有善心。不過當他的眼神看向馬車時,心中沒來由的一虛,那駕車的老婦人向他搖了搖頭,又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過來。


    陳安會意,把手中的雕像拋給魏長風,然後自己坐上了他的那匹馬,“這雕像十分重要,你拿著跟在我後麵。”


    魏長風本是內家高手,體格健壯,氣息悠長,這點重量對他來說不算什麽。見陳安吩咐自己,於是憨笑著連忙點頭,這開心的神情讓陳安有一瞬間感覺到可愛,隨即搖了搖頭,清除掉這些思緒,開始駕馬帶領著隊伍重新前行。


    此行路途遙遠,眾人走出這片樹林之後,便是行走在一片平地之上,風沙漫天,幸得並未遇到惡劣的天氣,走走停停一天一夜後,車隊終於得以順利的穿過。在此期間,陳安不得不多次使用降智雕像,這樣做的後果便是大多數人開始有些癡癡傻傻起來。


    再往前走,有了一些綠意,一小片樹林出現在前方,而在其中一顆樹下,似乎靠著一個人。


    陳安凝目望去,抬手示意車隊停下,然後掉轉馬頭向馬車行去。“前方好像有一個人。”陳安不敢進去,隔著車簾向裏麵說道。


    夏幕在裏麵笑道,“看來是到了,陳安,你進來吧。”陳安聞言有些猶豫,片刻之後裏麵傳來清玉不耐煩的聲音,“怎麽還不進來,怕我吃了你不成。”


    “這是哪的話啊,清玉姐你這話說的。”陳安等的就是清玉的表態,隨即立馬走了進去。此時清玉臉上的傷勢依然恢複了大半,但仍有些餘腫。而夏幕則是比較淒慘,依舊是鼻青臉腫的樣子,不好意思地看向陳安。


    “冒昧地問一句,在平安城有誰敢打你們,還能夠把你們打成這樣。”陳安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


    夏幕與清玉對望了一眼,二人皆是搖頭,夏幕歎道:“我也不知,那天晚上我在書房中正想著此行的計劃,突然就被人蒙上麻袋打了一頓,不過那人的手法極為熟練,隻傷皮肉,不動筋骨,看來是位老手了。”


    眾人聽完再看向清玉,清玉麵無表情的說道:“我也是一樣。”隨後又話鋒一轉,對著陳安說道:“先不討論這些,前方應是到了萬窟山的前哨,那躺倒的人也應該是妖怪所化,你先將我們收入空間,再行潛入。”


    陳安點了點頭,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向手上割去,鮮血滴落在手腕的印記之上,一道雙角鬼臉巨門緩緩開啟。


    “大尊...麻煩再出點血,我擠不出來。”裏麵傳來紅麵小鬼的聲音。


    陳安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向傷口上比劃而去,這時一道香風襲來,卻是清玉。她奪過陳安身上的小刀,狠狠地一刀劃開,陳安痛的嗷了一聲,汩汩鮮血滴落在印記之上。


    鬼臉巨門瞬間大開,差一點便將車廂撐開,陳安用嘴去吸掉冒出的鮮血,紅麵小鬼從鬼門中走出,向著陳安恭敬地行了一個禮。


    “尊敬的大尊,請問這次有何吩咐。”


    “他們是我的朋友,把他們帶到空間裏去吧。”


    紅麵小鬼再次躬身,向眾人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陳安將車外的老婦人也喚了進來。眾人依此走進鬼門之中,王晏兮心疼的走上前來,用聖陰體將陳安的鮮血止住之後才走了進去。最後一個進去的是清玉,陳安突然說道:“紅麵,提防這個女人,別讓她在裏麵傷害你們。”


    紅麵小鬼聞言,眼神頓時變得尖銳起來,認真地點了點頭。清玉冷笑道:“對盟友出手,我還沒那麽下作。”


    “你剛才給我補刀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那是看你喚出的空間之門太小了,幫你一把而已。”


    陳安哦了一聲,便低下頭一言不發。清玉得意的笑了笑,轉身向鬼門走去,這時陳安突然暴起發難,趁清玉沒有防備的時候,一腳踹在她的屁股上,將她踹了進去。


    隨後連忙吼道:“紅麵,快關門。”


    紅麵小鬼會意,立即鑽了進去,鬼臉巨門隨之緩緩關閉。隻不過陳安依稀可以聽到裏麵傳來清玉歇斯底裏的聲音。


    “我也是幫你一把,不用客氣。”陳安頓感心神舒暢無比,重新整理了一番儀表之後,走出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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