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的眼前,影子的身體如同漏了沙的袋子一般,頃刻間塌縮下去。陳安見狀卻是紋絲不動,向下麵瞟了一眼,影子先前穿著的衣服正散成一堆落在下方。


    此刻房間四周傳來虛無縹緲的聲音,環繞在陳安的耳邊,分辨不出方位所在,


    “你孤身前來,在我眼裏是十分愚蠢的選擇。”


    陳安施展紫極真眼,這才看到影子影化後的樣子,他並非獨立存在著,而是要依附在物體的陰影之中。或是床下的陰影,或是椅子下的陰影,亦或是...他的影子。


    淩厲的殺氣從陳安身後突然出現,一雙五指尖利細長的手爪直襲背後與胸口平齊的位置,卻是撲了個空。陳安五步之內使用無定風珠沒有次數限製,轉瞬之間出現在了另一張椅子上,微笑著看向影子。


    影子冷哼一聲,再度深藏於陰影之中,此時房間內的燭火熄滅,窗外的月光灑在房間之中。房間內一些東西的陰影在此時被拉長,然後開始扭曲起來,向著陳安撲去。


    “試試我這招。”


    陳安微微一笑,後腦處現出一輪圓盤大小的光亮,極為耀眼,將陰影頓時全部驅散。這是天生的克製,並且房間狹小,圓盤大小的大日烈陽發出的光亮就能夠充斥整個房間,對於他也是不利。


    影子從遁出房間,順著走廊上的陰影,陳安起身去追,略微猶豫後將房間內影子落下的東西卷走,而後追了出去。


    此時已值深夜,原來喧鬧的大街上在此刻變得冷清起來,月光將街道兩旁閣樓的陰影拉得老長。陳安張開紫極真眼向每一道陰影下看去,隨後不緊不慢的在街上閑遊。


    他走到一處高牆深巷之中,身影逐漸被黑暗吞沒,大日烈陽再臨,照出一個頹廢的身影,是個醉漢。醉漢用手捂住眼睛,迷糊道:


    “啊?這麽快就天亮了”


    陳安點了點頭,淡淡道:


    “是的,跟我迴家吧。”


    醉漢搖了搖頭,含糊道:


    “我被拋棄了,不迴去了。”


    陳安歎了口氣,說道:


    “可是我想迴去啊,既然你不想迴去的話,那你借我一樣東西,讓我先迴去吧。”


    醉漢疑惑的看向陳安,不解道:


    “什麽東西?”


    陳安微微一笑,指著醉漢說道:


    “你的命。”


    醉漢聞言愕然,隨後冷然一笑,身體化作黑影隱入身後的陰影中,四周傳來不屑的聲音:


    “我的命你拿不走,但是你的命,歸我了。”


    話音未落,整條街道所有東西的陰影在此刻瘋狂的向著深巷中湧來,便是那輪圓盤大日,也被大量的陰影纏繞,失去了光亮。


    巷外幽靜如一潭湖水,巷內深邃卻是殺機四起。


    鋪天蓋地的陰影頃刻間封鎖了所有去路,影子現身,卻是不敢暴露出超凡境的波動,以入玄馭影,向著陳安絞殺過去。


    無垢在這不斷擠壓下的強大壓力下,也是緩緩的向著陳安體表收縮,即便不會被陰影化作的尖錐刺入身體,最後也是會被洶湧如怒濤的陰影擠壓而死。


    “哼,不自量力。”


    影子看著眼前被陰影覆蓋全身的陳安,冷笑道。


    然而下一刻,他的雙手卻是不由自主的向外一張,隨後陰影盡皆散去,大日重臨,月光如水灑下,交錯著熾烈而又柔和的光芒。


    “怎...怎麽迴事!”


    影子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這一切並非是他的本意,就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操控著他一般,看著對麵緩緩走來的俊秀少年。他開始有些慌亂,質問道:


    “你對我做了什麽?”


    陳安卻是未答,冷冷道:


    “你為何要殺掉那些無辜的村民。”


    影子愣了一下,然後冷哼道:


    “我從來隻殺神通者,從未傷及凡人,你要殺便殺,何必給我安這些罪名,但是在我死之前,我想知道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


    陳安運用精神力探查,見並未波動,臉上露出神秘之色,笑道: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不過你放心,我並不打算要你的命,隻需要你明日配合我演一出戲便可。”


    影子聞言冷笑一聲,迴道:


    “若是我不配合呢。”


    陳安攤了攤手,擺出了個無所謂的表情,而下一刻,影子的身體突然手舞足蹈起來,並擺出各種滑稽的動作。


    良久之後,影子已是滿眼呆滯,滿心驚恐,陳安轉過身,丟下了一句話便轉身離開。


    “想明白了,就迴你的房間,我在那裏等你。也別想著耍花樣,如果你不想死的話。”


    剛一走出深巷,迴到影子所住的房間後,陳安的表情卻是立刻變得痛苦蒼白起來,捂著頭連忙從粗布袋中拿出一個小瓶,倒出一粒灰色丹藥後就往嘴裏塞去,然後開始調息起來。


    不多時,臉色開始好轉,苦笑一聲,心道:


    “強行控製一個超凡境的魔族果然還是有些勉強了,要是那影子的境界再強上一分,倒的可就是我了。”


    忽然想起紫天秘境中聽了陰魔的鬼話,頓時又感到些許後怕,心中慶幸道:


    “幸好那魔王跑得快,不然看這情況,再多上兩息時間,被反噬而死的可就是我了,禦魔訣雖然霸道,但是消耗也不少,此招以後麵對境界高處自己的敵人時,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用。”


    此刻陳安心中一動,向房門看去,隻見一道陰影悄無聲息的從門縫中潛入,化作黑影的樣子站在陳安的麵前,眼神複雜又帶有些深深忌憚的看著他,開口道:


    “你要我怎麽幫你。”


    陳安微微一笑,在房間外布了個無垢之後,然後興奮的和影子說起了自己的計劃。


    第二日,一隊運送著貨物的馬車隊伍從城外遙遙趕來,林間小道,馬車四周護送的馬匹上,坐著十多名背刀的漢子。


    為首的漢子身體魁梧,是折劍城一家鏢局的鏢頭,近日來城外發生魔頭劫貨一事,使得許多有錢的大掌櫃人心惶惶,也讓他們這些在凡人算是高手的武者也都一路上風聲鶴唳。


    魔頭歸魔頭,走鏢歸走鏢,遇到魔頭不一定會死,但是不走鏢就一定會慢慢餓死。這兩者之間的區別,許多過著刀口舔血日子的鏢局人士還是能夠分得清楚的。


    不過讓這些鏢局大漢一路上都在議論,想破腦袋都想不清楚的事卻是,那個連仙人都拿他沒撤的魔頭。為什麽要偏偏和凡人的貨物過不去,隻搶貨,也不殺人,這和普通的山匪沒什麽兩樣。


    而且即便是山匪,也都是普通的凡人,沒有修行者會做這樣的事情,因為這樣一來,必然是引得仙人出手,到時候就會被一鍋端。


    所以魔頭劫貨這件事,不僅是被劫的商家,就連那些往常劫道的山匪們,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嘿嘿,要我說啊,那個魔頭或許以前也是山匪出家的,修成了魔頭之後還是改不了習慣。”


    為首的鏢頭這樣說道,引起其他人一陣議論,隨後他駕馬前行到一個麵露憂色的富態中年男子的馬邊,安慰道:


    “我說李掌櫃的,你要是還不放心的話,要不我們鏢局再把這批貨送迴去唄,我聽說其他酒樓也都是這樣。放心,這次不收你錢,而且你不是有找仙人求來的符籙,說是可以保存很久嗎。”


    這富態中年男子正是昨日向陳安求符籙的酒樓掌櫃,他最終思慮再三,還是沒有聽陳安的勸告,心存一份僥幸,決定鋌而走險。


    用他昨日嗬斥那幾個意圖阻攔自己的妻妾的話來說,就是:你們懂什麽,現在全城的大部分酒樓都將那些食材放置,轉而用本城的食材,但本城的那些食材又豈能做出以往的味道。要是我在這時候能夠將那批食材運到,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橫財啊。


    李掌櫃搖了搖頭,歎道:


    “劉鏢頭所在的鏢行競爭激烈,不然也不會來接這危險的活,我也是如此,折劍城大小酒樓林立,數不勝數。而我這些年苦心經營,看似外表光鮮,其實連月虧損,要是再不賺些錢財,恐怕我就要將酒樓關門了。”


    劉鏢頭聞言深有同感,重重的點了點頭,甚至與李掌櫃有些惺惺相惜起來,慨然道:


    “李掌櫃說得在理,比起現在能天天吃上飽飯,喝上熱湯但是到處奔波的生活,我也有些懷念以前和我家那幾口子在一起的快樂日子。”


    劉鏢頭甩了甩頭,嘿然一笑,將眼中的懷念清長逐去,指了指腳下樹林中的小路,然後對著李掌櫃說道:


    “放心吧,我們拿了你的錢,自然會替你把事辦好。我們特意選了這條路,雖然會碰上山匪,但是比走在大道上遇到魔頭好。”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輕聲道:


    “不過醜話也說在前頭,要是那魔頭真是盯上了這批貨,還希望李掌櫃理解。”


    李掌櫃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麽,劉鏢頭見此,朝著後麵說道:


    “兄弟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這條路可是不平靜,當心翻了馬蹄了。”


    大漢們齊身稱是,紛紛抽出腰間的大刀,一邊架著馬匹行走,一邊警惕的打量向四周。


    此時四周飛來無數道箭失,卻是被大漢們舞得水潑不進的刀法擋住。


    隨後分別從上空和下方傳來兩道聲音:


    “你們貨的本座要了。”


    “此山是我開,此路...”


    數十個山匪四麵八方冒了出來,但是看到那個從天而降,渾身冒著濃烈黑氣的黑袍男子之後,這些山匪都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然後定在當場,不知該進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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