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醒了。”月華隱隱約約聽見了四兒的聲音:“我去給你倒杯水。”月華頭疼得難受,嗓子疼得冒煙,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勉強睜開眼睛:“這是哪兒!?”


    “你發了高燒,陳婆怕別人也過了病氣把你挪到這裏了。”月華這才發現這是一間茅草屋,頭頂上有幾根茅草搖搖欲墜,窗戶紙也破了幾個洞,土坯牆剝落了下來,牆角一地的土磚渣子,屋頂上還爬著蛛網,整個屋子破敗不堪,不過床上的被子厚雖然屋裏漏風月華並不覺得冷。


    這屋子裏頭的陳設也很簡陋隻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桌子上擱了個缺了嘴的茶壺和一個缺了口的粗茶碗,連一條板凳都沒有。


    “現在什麽時候了?”月華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隻見外頭豔陽高照,窗外的景色都籠罩在太陽的金光中,看得出今天天氣好。


    “現在是第二天上午了,你都睡了一天了,來把這碗水喝了吧,陳婆交代過你醒了讓我給你倒點水喝。”說著給月華端了一碗水,水是溫的,月華睡了一天多也覺得很渴,端起來喝了一口才發現嗓子疼完全咽不下去。


    “你發燒燒了嗓子,治不好嗓子要壞的,一會兒軍裏的大夫過來給你瞧瞧,給你開個方子熬藥。”四兒說道。


    “我覺得肚子餓。”月華從昨天中午一直到現在什麽都沒吃過,睡一覺醒來餓得不行。


    “我去給你弄點東西來。”四兒果真出去給月華尋東西吃去了,不一會兒果真拿了兩個白麵饃饃進來,她把白麵饃饃一點點的掰開放在粗茶碗裏然後用水泡開,拿了個小木勺子喂月華。


    “這個白麵饃饃是哪裏來的呀?”南方不產小麥,這東西在邊關可是很精貴的。


    “這是我去廚房拿的!”四兒很興奮的說道:“我沒想到會有白麵饃饃,你趕緊吃!”月華看四兒的樣子這白麵饃饃她肯定沒吃全都留給了自己,心下有些動容。


    這丫頭隻有十二三歲,真的心思單純。


    “你快去做活兒吧,你今兒不做活兒明兒沒飯吃,我已經醒了。”月華說道。


    “不要緊,陳婆說了讓我留下來照顧你,還額外補貼我飯食。”四兒笑道:“我跟你說,我不是老偷偷去廚房找東西吃麽,我現在跟廚房的混的熟了,他們還主動給我東西呢!這饃饃就是他們給的。”說著又變戲法兒似的從懷裏拿出一個紙包,打開,裏頭是幾根鹹菜,手裏捧了幾根鹹菜殷切的望著月華。


    月華好久沒見過這種鹹菜了,覺得饞,可惜月華這會兒嗓子疼完全吃不下去,月華怕拂了她的好意還是勉強吃了一點就再也出不下去,肚子裏有點東西了人也覺得好多了,可是腦子裏依舊昏昏沉沉的。


    四兒還說話像個小雀兒一般在月華耳邊說這幾天發生的時期,但是月華往往十句隻能聽見四五句。


    大約又過了一個時辰果然來了個軍醫,五十來歲,瘦長臉,一臉皺紋,花白頭發,長須長眉,這個軍醫看上去醫術高明的樣子,把了脈,細細地詢問了病情,開了藥又仔仔細細的叮囑四兒叫她怎麽煎藥,這才去了。


    這期間月華一直昏昏沉沉的。


    大夫一走四兒也跟著出去抓藥,屋裏隻剩下了月華一個人,半夢半醒間她聽到有人進來又聽到有人出去,過了一會兒有人喂她喝藥,這藥大概加了什麽東西,月華喝了藥之後就睡著了,再醒來已經是晚上了,她吃了藥就覺得好多了,腦袋也沒有那麽昏昏沉沉的,喉嚨沒有那麽痛,可是依舊很難受。


    月華看見四兒趴在桌子上,估計是等著她醒來,月華艱難的抬起胳膊把她叫醒:“你別睡在這裏迴頭凍著了就不好了。”


    四兒見她醒了立刻高興地手舞足蹈的:“起來吃點東西。”說著又給她端了一碗泡開的白麵饃饃,月華這下吃東西沒有那麽難受了,竟然把一碗都吃下了:“你別睡這裏。”她忍不住又叮囑。


    “沒事兒我一會兒爬上去和你一起睡,萬一你半夜醒了起來倒在地上怎麽辦!?”四兒笑道:“放心,我會服侍的。”四兒小胸脯一拍,信誓旦旦的說。


    “你願意呆在這裏就呆在這裏吧。”月華看見桌上還有幾塊白布問道:“這是什麽?”


    “這幾日病了好些個,上頭賞給每人一匹布讓裁衣服的。”四兒又恨聲道:“這裏還真是,不病了幾個就不給衣服穿麽,隻發布料,衣裳還得自己做,真是……幹了一天活兒誰還用功夫做衣服。”說完,四兒突然又不好意思起來:“其實我是不會裁衣服,以前我娘沒教過我,也沒人教我。”


    “哦,有就不錯了,你把布料擱在我這裏我替你裁了吧……”月華病的嚴重,實在是沒力氣,擔心四兒:“你不肯走就上來睡吧,病了不是玩的。”


    四兒真脫了衣裳躺進來,月華小心替她掖好被子:“夜裏涼,多蓋點。”


    “曉得的,你病了,顧好自己就成別管我。”四兒忍不住說道,又把被子往月華那裏拉了拉。


    月華看著睡在旁邊的四兒,多少年沒人照顧自己了。


    月華上半輩子坎坷居多,五歲被拐子拐了,五歲前的生活在腦子裏隻有一個大概的影像,她的家大約是在江南水鄉,家裏有亭台樓閣,有生病時細聲細語叫她:“囡囡……”的奶媽,有端莊溫柔的母親。還有那溫柔的江南的小調:“咚咚咚,賣糖粥,咚咚咚,賣糖粥,三斤核桃,四斤殼,吃了你的肉,迴了你的殼。”但是她都不記得她的母親和她的奶媽的樣子裏,腦子裏隻依稀有淡淡的影子。


    這些人在她的生活裏似乎存在過,似乎真的隻是夢。


    五歲被拐子拐了,在拐子家裏討生活,那個時候開始就學會了沉穩,學會了看人臉色,認真幹活兒,小心翼翼的伺候拐子。她大概是真的很乖巧又懂事,拐子很少苛難她,拐子的媳婦似乎很喜歡她,她身體上沒遭什麽很大罪,吃飯穿衣也很少短她的,但是她看到拐子是怎麽折磨那些不聽話的,她心裏從來不感激不苛責她的拐子和拐子的媳婦。


    她早慧,知道這都是自己聽話懂事換來的,她做得再好,最後也不會因為自己做得好免於被賣,她聽話懂事隻是因為這樣做會讓她的日子好過些。


    因為相貌好,十一歲賣到宮裏直接進了禦書房,又拜了禦書房第一大女官秋雁做姑姑學規矩,變成了禦前的人。皇帝跟前是非多,她在禦書房沒少遇到過糟心的事兒,糟心的人,都挨過來了,可是她的心裏早就築了一座牆,她看著心善能幫人小忙,不過是因為互幫互助的心理,其實她這個人做事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並不會感情用事。她這個人很淡然也不是個感情很豐富的人。


    這會兒她看了一眼睡在旁邊的四兒,一點兒小忙就惹得她掏心掏肺的對自己,好像這世上隻有四兒對她這樣了,她覺得:她要對她好,才能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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