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五短身材,留著刮青的頭皮,這才六月份就穿上了跨欄背心、大褲衩,嘴裏叼著煙,眯著眼稀裏嘩啦的搓著麻將牌。(.)一圈兒牌打完,對家接了個電話有事兒要走,這牌局就散了。連台費帶耗子贏的,一上午算下來五百多塊。


    耗子點著錢心裏美滋滋的,這日子過得滋味十足。耗子八十年代就開始混,這人膽兒小猴兒精,一有風聲立馬躲去鄉下親戚家,極其幸運的躲過了曆次嚴打。等混到九十年代,八十年代那一批赫赫有名的江湖大哥抓得抓、判的判,一直不起眼的耗子反倒借機上位。江湖地位有了,錢也有了。


    有句話叫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換舊人,老資曆的耗子放在齊北算不上什麽有名的社會大哥,比之這幾年冒頭的剛子、藍彪都遠遠不如,但耗子自己個兒很知足。他很清楚一個道理,槍打出頭鳥。這麽些年混下來,聲勢比藍彪、剛子還大的社會大哥有的是,基本上名聲越大,到最後死的就越慘。


    像現在這樣,不上不下,麻將館開著,出門幾個小兄弟跟著,遇到事說句話大家夥都能給個麵子,也就算混明白了。


    送走牌桌上的仨人,耗子抻了個懶腰,打著哈欠出了店門打算吃點東西。剛進巷子裏,就感覺背後風氣,緊跟著脖子一疼,耗子眼珠一翻就昏了過去。


    楊睿扶著耗子,奧迪車轟鳴著停在了楊睿旁邊,車門打開,丁大侃下來跟楊睿倆人一起把耗子捆上,蒙上眼睛塞上嘴巴,又抬著塞進了後備箱。做完這一切,倆人上車,奧迪100轟鳴著離開了小巷。


    上了車,楊睿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摘下帽子跟口罩,眼睛盯著路問:“現在咋整?開的僻靜地方揍一頓?”


    副駕駛的丁大侃悠哉悠哉的吹著風,笑嘻嘻的說:“那多沒勁?我想想啊……這麽著,咱往僻靜地方開,到地方把老小子扒光了往那兒一扔。”


    楊睿警惕的看了一眼丁大侃:“大侃,你特麽天生就是一個損種!”


    丁大侃嘎嘎笑著,毫不在意的說:“謝謝誇獎啊,哥們兒這叫伸張正義、替天行道。[]”


    楊睿也憋不住樂,開著奧迪直奔東郊。楊睿也是真狠,上了省道猛踩油門,開出去能有七十公裏,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停下車,扒光了把耗子丟下了車。


    等耗子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懵逼了,全身上下一絲不掛,頭上大太陽照著,四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站在那兒罵了半天街,後來耗子泄了氣。他連誰幹的都不知道,找誰報仇去?耗子四下尋摸了半天,折了向日癸的葉子護住襠,欲哭無淚的沿著道亂走。


    這條道通往東升水庫,很僻靜,平素很少有車經過。偶爾經過的汽車,大老遠一瞧見光屁股揮手的耗子,第一反應絕不是踩刹車,而是踩油門加速通過……誰特麽知道這人是不是神經病、變態?


    耗子走出去快十公裏,好不容易攔了一輛農用四輪車。開車的農民大哥是個好人,瞧著耗子那慘樣不太忍心,給了一條露半個屁股的褲子外加一雙漏腳趾的布鞋,又開著四輪車把耗子送到了鄉裏。


    耗子找到派出所的時候都哭了,他頭一次感覺見到警察會這麽親切。折騰了整整一天,等迴到齊北的時候都快晚上了。


    餓得前心貼後背的耗子二話不說,直接找了個飯店點了一桌子菜。飯桌上耗子胡吃海塞,幾個小兄弟都憋著樂,誰也不敢說話。吃飽喝足,耗子才反應過來,貌似人少了幾個?


    “傻強他們呢?”


    有小兄弟說:“別提了,傻強他們碰到硬茬子,讓人給揍進醫院啦。”


    正說著話,跟傻強一起的倆混子找上了門。一見著耗子就開始哭訴,他們是怎麽被丁大侃、楊睿給虐的。哭完了,一個混子抹著眼淚問:“大哥,傻強還住著院呢,醫藥費是不是先給墊上?”


    耗子這個鬧心啊,覺著今年是自己本命年,犯太歲,最近實在倒黴。讓自己姘頭給了錢,轉而問:“黃毛呢?也住院了?”


    “沒有。黃毛讓那倆小子逮走了。”


    耗子眼珠一轉,前因後果一聯係,就琢磨明白過來了。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臥槽塔嗎的,黃毛肯定當了二五仔!”


    酒桌上幾個小兄弟嚷嚷著血債血償,怒不可遏的耗子愣是沒應聲。迴想起來耗子一陣後怕,對方既然能悄悄把自己丟到七十公裏外,那就有能耐順便挖個坑把他埋了。江湖越老、膽子越小,耗子今年三十七,早就過了愣頭青的年紀,更何況他年輕的時候也沒犯過傻。他知道自己惹不起,但又咽不下這口氣。


    一邊喝酒一邊琢磨,這越琢磨就越生氣,到最後一拍桌子:“坤子,你特麽明天帶人跟我走一趟。王八蛋張長貴,老子跟你沒完!”


    事實上不止是耗子覺著自個兒命犯太歲,鼻青臉腫的張長貴同樣在琢磨犯太歲的可能性。他原指望著耗子帶人鬧一鬧,能嚇住小妖那娘們兒,結果老小子等了一上午也沒信兒。中午的時候他特意去看了一眼,文化用品商店照舊營業,屁事兒沒有。


    正琢磨耗子不靠譜呢,迴家的路上就被幾個混子給堵了。大偉帶著二驢、大民、大春,人手一根棒子,瞧見張長貴過來,四個人唿啦啦從胡同裏閃出來,瞬間就給圍了起來。


    張長貴都懵了,隱隱有不好的預感:“別動手,我兜裏就七十多塊,都給你們。”


    “槽尼瑪誰稀罕你錢?給我打!”


    大偉一聲令下,四個人輪著棍子一通砸,把張長貴砸倒在地,又翻滾著掉進了排水溝。張長貴住的胡同是一片平房,排水溝裏頭全是生活汙水,腥臭無比。


    打成這樣,大偉幾個人都被熏得皺鼻子。停了手,大偉扛著棍子蹲下來,衝著臭水溝裏的張長貴說:“槽尼瑪記住了,那家文化用品店是我罩著的,再特麽起壞心眼子,老子廢了你!走!”


    大偉招唿一聲,四個人趾高氣揚的走了。


    張長貴費了好半天的勁才從排水溝裏爬出來,這會兒老小子已經沒人樣兒了。鼻青臉腫、頭破血流不說,渾身上下都是腥臭的汙水。


    躺地上緩了半天才爬起來,等迴了家他這模樣立刻引得媳婦驚唿不休。張長貴推說自己碰上劫道的了,他媳婦死活不信。大中午的跑胡同裏劫道?腦子被驢踢了也幹不出這種事。


    老娘們狐疑的詐張長貴:“你是不是搞破鞋讓人家給揍的?”


    張長貴氣炸了,跟媳婦吵吵起來,最後還動了手。媳婦哭哭啼啼上班去了,張長貴照了照鏡子,幹脆打電話請了假。


    老小子越想越生氣,又抄起電話打給耗子。結果電話幹響鈴就是沒人接,他還以為事兒沒辦成耗子不好意思接電話呢,根本沒想到耗子也出事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張長貴還在被窩裏琢磨著要不要去上班呢,耗子就帶著幾個人氣勢洶洶的找上了門。


    張長貴被耗子這架勢唬得一愣一愣的,爬起來問:“啥意思啊,耗子?”


    還沒等耗子張口,耗子的小弟跳出來不樂意了:“槽尼瑪耗子也是你叫的?叫浩哥!”


    耗子擺擺手,瞅著張長貴說:“張長貴,這事兒你說怎麽解決吧?”


    “什麽事兒?”


    “什麽事兒?你求我辦事兒,我排了傻強去幫你,結果傻強被打進了醫院,老子特麽的也被綁了,扔到東升水庫邊上,還特麽給脫光了。你說什麽事兒?”


    耗子話裏信息量有點大,張長貴反應了半天。


    “別裝傻,問你呢,怎麽解決?”


    張長貴不樂意了:“事兒你也沒給我辦成啊。”


    “對,是沒辦成。所以這錢我就不收了,可醫藥費得掏吧?老子受了驚嚇,你也得淘點壓壓驚吧?”耗子的眼神兇狠起來,幾個小兄弟配合著開始活動手腳,捏得指關節嘩啦嘩啦直響。


    張長貴有心反駁,卻張不開口。耗子明顯犯了狠,這會兒他隻要嘴硬一句,一頓打是跑不了啦,保不齊家都得讓人家給砸了。


    “行行行,你說個數吧。”


    耗子長出口氣:“這就對了,我就說你這人識數。這樣,我吃點虧也不訛你,你給兩萬塊錢得了。”


    “兩萬!”張長貴被嚇了一跳。


    耗子的小兄弟瞪著眼說:“嫌少啊?那你再加點?”


    “不少不少……”張長貴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耗子陰笑著說:“不難為你,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我再來,記住嘍,兩萬,少一分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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