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疼過後,餘杉從漆黑的車庫地麵上爬起來。他摸索著找到卷簾門的鑰匙孔,掏出鑰匙打開了卷簾門。嘩啦啦聲中,室內光線大亮。


    餘杉輕易就發現了地上的手機、錢包與車鑰匙。他的車子沒變,依舊是那台308,手機裏存儲的號碼與微信好友也沒什麽變化。看樣子喬思還緊守著承諾,沒對餘杉的家人做什麽手腳。餘杉看了看時間,發現這次隻丟失了四個小時,現在是早晨七點二十三分。也不知這扇門到底發生了什麽變化,更不知道是好是壞。


    餘杉鎖好卷簾門,找到自己的車,開著就往南市郊走。正趕上早高峰,一個紅綠燈一堵,平素原本二十分鍾的路程,恨不得開一個鍾頭。


    堵車的時候,餘杉接到趙曉萌的電話。趙曉萌在電話裏滿是責怪的說:“老公,你跑哪兒去了?我的早飯呢?”


    合著自己大早晨的這是出來買早飯的?新生的時間線裏,趙曉萌完全不記得自己跑去參加同學婚禮那個謊言。餘杉沒法跟趙曉萌解釋,隻能含糊說:“啊,單傑給我打電話有急事,我現在正往他們單位走呢。我怕你還沒睡醒,就沒打電話告訴你。家裏還有吃的吧?”


    “還有點麵包。”


    “那你喝點酸奶,吃點麵包。等迴頭我再給你做好吃的。”


    趙曉萌立刻高興了:“中午我要吃黃燜雞!”


    “好。”餘杉一口應承下來。


    掛斷電話,一點點的挪騰汽車,好不容易過了擁堵路段上了高架橋。餘杉給單傑發了個微信,告訴他自己馬上就到派出所。


    單傑迴了個微信,詫異的說:“你小子怎麽知道我今天加班?來吧,我這兒有好茶。”


    餘杉一看手機日期,今兒是禮拜天,也虧著單傑今天加班,否則這一趟算是白跑了。八點半左右,餘杉把車停進派出所院裏,熟門熟路的找到了單傑辦公室。


    今天是周末,派出所的人沒幾個,都是值班的。單傑正跟辦公室裏悠哉、悠哉的喝茶看報紙。瞧見餘杉,單傑就樂:“大禮拜天不好好在家陪媳婦,怎麽跑我這兒來了?”


    餘杉苦笑著說:“我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不著急,來試試這茶。我表弟特意從杭州給我帶的明前龍井,哎呀,我從沒覺著茶能這麽好喝。”


    餘杉哪兒有心思品茶,他品了一口,隨即開口說:“千禧劫案你還記著不?”


    “記著啊,怎麽了?”


    “你這兒能不能看到詳細案卷?”


    “你看那玩意幹嘛?誒我說,你不是寫科幻的嗎,怎麽轉行要寫懸疑啊?”


    “你甭管了,反正我現在就想看案卷。你這兒內網上有吧?”餘杉說著就要動電腦。


    “哎哎哎?”單傑趕忙攔著:“這可不能亂動啊,你這不是讓我犯錯誤嗎?再者說,我這兒又不是刑警隊,哪兒來的案卷?”


    “沒有?”


    “真沒有。”


    看見餘杉開始皺眉,單傑喝了口茶,又說:“你別著急,千禧劫案懸了這麽久,也沒什麽保密的。這樣,我找刑警隊的朋友給你複印一份。就是書麵材料哈,照片之類的就算了。”


    “太好了,這真是幫了我大忙了。別喝茶了,趕緊打電話,我急著用。”


    “好好好,別催別催。”


    單傑掏出手機翻找號碼,沒一會兒撥打了出去。電話接通,單傑樂嗬嗬的說:“老馬,忙什麽呢?……嗨,我哪有你那麽命好,我今天還得值班……哪有什麽麻煩的,本來就是我們派出所該做的……哈哈,好好……對了,老馬,我這邊有點事兒請你幫忙啊……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千禧劫案的案卷,文字材料部分能不能給我複印一份……所裏有小年輕吹牛,說他有能耐破掉……哈哈哈,誰說不是呢……對,我一會兒讓人去取……那多麻煩啊,不行不行……好好,那麻煩你了,老馬,迴頭咱們叫上付所長再聚聚?好,那就這樣。”


    掛掉電話,單傑笑著說:“齊活。等著吧,老馬說一會兒叫他們科室的小楊給送來。”


    餘杉多嘴問了一句:“你找那個老馬……原來是不是幹過交警?”


    “對啊,你也認識?”


    餘杉隻能感歎齊北這個地方太小了,轉著圈怎麽都躲不開不想碰見的人。上迴一照麵,馬警官就說麵熟,幸好餘杉含糊了過去。這樣看來,之後在九九年不能跟小馬警官接觸了,否則早晚得出事兒。


    隨口應付過去,餘杉安心喝起茶來。直到這個時候,餘杉才品出茶葉的清、鮮香味來。倆人亂侃一氣,一個鍾頭的時間轉瞬即逝。


    九點四十左右,一個中等個的年輕便衣走了進來,笑著跟單傑打招唿,將複印好的材料遞給了單傑。單傑要留人喝茶,小夥子推說約了女朋友,隨即告辭離開。


    人一走,餘杉趕忙搶過了案卷,埋頭就看了起來。


    1999年4月2日,中國銀行齊北分行中華路支行派出運鈔車,押送著總計三千八百萬人民幣的現金前往六公裏外的齊北機車製造廠。這三千八百萬是齊北機車給廠子裏第一批工人的下崗買斷工齡錢。押運車在曙光大街被一輛警車攔截。


    此前,中華路支行曾接到過恐嚇電話,聲稱在支行裏埋設了定時炸彈。警方出動警力進行了排查,最後排除了有炸彈的可能。


    警車上下來一名警察,說剛剛接到報警,恐嚇電話聲稱在運鈔車裏安置了炸彈。因為之前的事兒鬧得人盡皆知,幾名押運員也沒多想,紛紛下車讓該警察上車排查。沒一會兒,押運車裏冒出煙霧,警察探出頭叫所有人分散,說是炸彈要爆炸了。


    隨即,警察鑽進駕駛室,開著押運車往出城口疾馳而去,那輛警車鳴著警笛緊緊跟隨其後。


    現場的押運員等了半個小時,也沒等來爆炸。等他們發現不對的時候,警車跟押運車已經不見了蹤影。出城口有目擊者報告押運車上了齊冰高速公路,警方立刻封鎖了高速公路,並調取了監控錄像,結果運鈔車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不見蹤跡。


    而喬思的父親接到命令後沒五分鍾,他與另外一名警察就遭遇了那輛運鈔車。結果喬思被車撞飛,當場身亡。


    有關這起劫案的調查就一直沒有停止過。不論是走訪調查,還是調取監控錄像,那輛運鈔車再也沒有出現在警方的視野裏。倒是那輛偽裝成警車的捷達,案發的第一時間就在出城公路路邊被找到了……


    大略看了一遍案卷,餘杉深吸了一口氣。這案子果然還是變了,時間變成了九九年四月,劫匪瞄準了機車廠頭一批下崗買斷工齡錢。因著時間改變,餘杉的父親沒在押運車上,算是躲過一劫。讓人納悶的是偏偏喬思的父親依舊沒躲過去,就好像提前知道劫案會發生,提前等在那兒一樣。


    隻不過這一次喬思的父親直接被衝卡的汽車給撞死了。兩次都出現在高速路口左近,是巧合嗎?餘杉覺著不是。喬思的父親即便沒有參與劫案,也肯定知道些內情。


    除此之外,餘杉還知道了更多的細節。警方事後認為有內鬼,進行了詳細的調查。被劫走的運鈔車是一台剛開了半年的新車,事發前五天,剛剛送去保養過;事發後,押運公司對司機以及押運員做了清退處理。除司機南下打工外,押運員都留在齊北自謀職業;零三年左右,司機移民加拿大。警方曾經再次對司機進行調查,但什麽疑點都沒發現。


    齊冰高速十七公裏處被附近農民掘開護欄,車輛隻需要開過七十米左右的田陌就能開上一條通往伊東的土路,但現場勘查沒發現運鈔車車轍。


    劫匪遺留在假警車中鴨舌帽、手套、礦泉水在市麵上銷量很大,根本查不到具體來源。


    當時齊冰高速上過往的車輛不多,有兩輛同向車道的車主曾經看見過超速行駛的運鈔車,但距離兩車十分鍾左右車程的前車車主,卻表示根本就沒看見過什麽運鈔車。考慮到車主的視線距離,也就是說運鈔車很可能在五分鍾的時間裏完成了消失的整個過程。


    五分鍾,沒走小路,就在高速上把一輛車活生生變沒了,這幫劫匪可真夠高智商的。


    但現在餘杉關注的不是劫匪,他隻想著怎麽鬼扯,讓喬肆相信康彥超會出現在劫案當天。


    放下案卷,餘杉正想喝口茶,單傑就揶揄著說:“看出什麽來了,大作家……不對,大偵探。”


    餘杉沒搭茬,揚了揚手裏的資料,說:“這東西我能帶走?”


    “拿走拿走,其實你上網搜搜也能找個差不多。之前央視有個節目,還專門介紹過這個案子,就前幾年的事兒。”


    “得,大恩不言謝,那我就先走了。”


    “啊?這就走了?這眼看都快中午了,吃了飯再走吧。”


    “不了不了,我媳婦還跟家裏等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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