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桐好奇,見雲雪岸走遠後,自己便跑到灌木旁伸手扒拉起來。不一會兒,被丟掉的物什便顯現出來,竟是


    個十分精致的七彩麵人!


    蘇青桐歡喜至極,拿著小麵人來來迴迴瞅了有七八遍,再望向雲雪岸離開的方向,平靜已久的心中突然起了一絲漣漪。


    雲雪岸懊惱地關上房門,這麵人是自己找了一天方才買到的,可為什麽卻不敢送出去呢,是不是禮物太重怕蘇青桐那丫頭會過意不去?他想了想立刻排除了此想法,一來這個禮物著實很輕,二來他覺得蘇青桐收到禮物隻會兩眼放光欣然接受,從來也不覺得會過意不去。那為什麽自己又會如此緊張如此患得患失?正苦惱間,門外響起了叩門聲。


    拉開門,門外閃出一張芙蓉粉麵來,粉麵的手中正舉著自己剛剛丟棄的七彩麵人。


    “雲呆呆?”門外的女子不懷好意地喚他,“這麽好看的麵人,我找了一天都沒買到,你買到了怎麽舍得就這樣丟掉?”


    “我…我…”雲雪岸結巴道。


    “既然被我撿到了就歸我了。”


    “哦…”


    “算你送我的?”


    “我…我…”


    “我你個頭,我可有迴禮的。”蘇青桐從身後摸出一把折扇,在雲雪岸麵前晃了一晃,“送給你!我特意找人畫的。”準備離開時又想起了什麽似的轉過身來,“你記得用啊,我會天天來檢查的。”


    這一日大早,雲雪岸便被胡老爺子叫到江寧織造,道是有一批貨要送到雲南,老爺子有意曆練雲雪岸,決定讓他帶著貨物去趟雲南。


    胡老爺子沒料到自己這個孫子在聽到此消息後不但沒有半點猶豫,反而有點迫不及待。雲雪岸道是雲南苗疆一帶巫蠱盛行,蘇青桐身上的異毒或許能在那兒找到解決的途徑,所以他建議能帶著蘇青桐一同前去。蘇青桐對這個提議百般讚同,她早已聽說雲南山青水美,風土人情大不相同,是個絕好的去處,此番去趟雲南,就算解不了蠱毒,在有生之年能多去些地方也不算是遺憾了。


    第96章 迷陣


    得知即將遠行,蘇青桐興奮得難以入眠,將隨身的包裹檢查了一遍遍,在檢查到第三遍時,身後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


    門外站著的是雲雪岸,見蘇青桐開門,便將握著東西的手掌攤開:“方才在門前地上撿到這個,估摸著是你掉了。”手心裏躺著的是一塊赤玉,在月光下發出溫潤的光,“以前見你常常望著這塊玉發愣,我想它對你定是很重要,因為怕你找不到著急,便趕著送來了。”


    蘇青桐緩緩接過,笑的牽強:“其實…也沒什麽重要的,隻是一位故人送的,留著是想萬一錢用完了,還可以把這個當了…”


    雲雪岸看她口不對心的樣子,隻是道了一句“早點睡”,終沒有再說些什麽。


    因有鏢師押運,又有二叔和碧落跟著幫襯,去雲南的一路還算順利,貨款兩迄後,一行人並未長久逗留,打算繼續深入苗疆再探尋一番蠱毒之事。


    去往苗族聚居地的必經之路須經過一條不寬不窄的河


    ,然而到達河邊才發現河麵上唯一的一座橋斷了。雲雪岸看了看周圍,為難道:“如果不能從這裏渡河,那就隻能從山裏繞道,不過看天色,若是不能盡快繞出去恐怕今晚就得在山裏過夜了。”


    蘇青桐笑眯眯道:“就算真的繞不出去也不仿事,咱們又不是沒在山裏過過夜,反正有人會拿著大樹枝在一旁守著,豺狼虎豹都不用怕。”


    雲雪岸心知被她取笑,冷著臉擺出一副“懶得理你”的表情,一揚鞭子駕車唿嘯而去。


    山中有一片密林,林中道路平坦,隻是因為樹木茂密遮閉了陽光,林中便顯得晦暗而缺乏生氣。雲雪岸一行駕車走了許久,發現竟又迴到了原處,眾人納悶的當口思忖著也許方向有錯,又休整了一番後重新振作出發,結果繞來繞去,不一會兒又不出意料地迴到了原處。


    這下,連雲雪岸這個方向感極好的人也犯了難:“奇怪,為什麽走了這麽久就好像在原地轉圈一般,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裏是一個陣?”


    蘇青桐挑簾看了看,驚道:“方才隻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現在算是看出來了,這裏的樹木長的都一樣!


    ”


    “所以必然是個陣法。”雲雪岸勒住馬車,“這樣走下去就算走到明日也未必能走出去。”


    蘇青桐苦著臉道:“雲呆呆,這裏方向感最好的就是你了,如果你都不會走,那我們就隻能打道迴府了。”


    雲雪岸沉吟了一會兒,將韁繩交到二叔手中,道:“二叔,你來駕車。”又取了條發帶蒙住眼睛,“有時候眼見未必為實,既然這是種障眼法,那隻有不去看它方不會為其所擾。”


    馬車在雲雪岸的指揮下漸漸偏離了原來的道路,一段時間後竟真的沒有再迴到原處,眼前的景物也逐漸開朗起來。


    然而事情並非想象中順利,因為行著行著,在馬車前方不遠處便出現了一排身穿甲胄的兵士。


    雲雪岸的馬車被兵士們攔截下來,無論眾人怎樣解釋他們隻是幾個過路商人,仍被當做是邊境的奸細給五花大綁帶了下去。


    雲雪岸幾人被帶到一處營地,一名將領模樣的男子看了看他們,轉頭進了一個營帳。


    “大將軍,今日抓到四個可疑之人,您看怎麽處置?”


    “審過了麽?審過確係奸細的話,格殺勿論。”另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令人不寒而栗。


    蘇青桐覺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似乎在哪裏聽過,就在兵士上前要將他們全數押走時,蘇青桐突然想起了聲音的主人,她急忙唿喊:“西平王!帳內之人是不是西平王?!”


    營帳被人從裏麵挑開,一個三十開外,長著張冷峻肅然臉的人出現在門口,他盯著五花大綁的一行人看了看,眼裏逐漸攢出笑意來:“蘇青桐?”


    雲雪岸四人終是被放了出來,不僅放了,還被當做上賓著實好好款待了一番。西平王在雲南的府邸離營地並不太遠,在他的盛情邀請下,雲雪岸四人去到他府中小住上幾日,同時還打算借著西平王在這一帶的影響力尋一尋此處精通巫蠱之術的人。


    蘇青桐被安排住進了一個單獨的院落,高床軟枕伺候得好不周到,然而到了第二天,她便覺察出有些許不對。


    蘇青桐她,出不了房門了。


    門外安排了幾名兵士看守,雖然衣食無虞,但此情此景卻分明就是軟禁。


    西平王軟禁自己這件事,蘇青桐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似乎並未開罪於他,隻不過在京郊曾受過他的救命之恩,西平王將自己囚於此處著實不大能說的通。在房中迷茫地等了又等,直到次日黃昏,西平王終於踱進了蘇青桐的住處,並道出了一個請求。


    “蘇姑娘可記得當初在百花鎮,本王曾救過姑娘一命?”斜陽從窗欞照進,落在西平王的側臉,讓麵上的表情更加明昧不清。


    蘇青桐點點頭:“自然記得,王爺的恩情小女子不敢忘懷,無以為報。”


    “誰告訴你無以為報的?”西平王忽然笑起來,讓蘇青桐無來由地打了個寒顫,“本王當日沒有立刻讓姑娘迴報隻是因為尚未到時辰,今日時機成熟,本王便來向姑娘索取這個迴報。”


    蘇青桐納悶道:“我既無背景亦無家財,況且以王爺的身家,這兩樣都不在話下,不知道我有什麽可以入的了王爺的眼呢?”


    隱身躺在房屋一角軟榻上的秦青用手遮住眼睛:“這個什麽王爺不會看上我的前世了吧?”


    雲兮咬牙切齒道:“他敢。”


    二人話音未落,那邊西平王低沉的聲音已響起:“本王早年喪妻,這麽多年王府裏尚缺一個王妃,實在寂寞的很,本王既與蘇姑娘投緣,那麽蘇姑娘對做本王王妃的這個提議意下如何呢?”


    蘇青桐驚訝地張大了嘴,脫口而出道:“本姑娘與你投了哪門子緣?”


    西平王一愣,不料她竟會當麵忤了麵子,當下麵色便冷了一瞬,旋即又道:“蘇姑娘不必如此激動,婚姻之事自是當慎之又慎,姑娘大可以考慮一下再答複本王。”西平王頓了頓,又道,“哦對了,今晚府裏要來一位貴客,屆時還要請蘇姑娘獻曲一首,就唱在百花樓裏常唱的曲子即可。”


    “我為什麽要去唱?”蘇青桐沒好氣地說。


    西平王收住將要踏出屋子的腳:“本王好像忘記告訴蘇姑娘了,與姑娘同來的那幾個朋友都被妥帖安置,姑娘大可放心。”


    “無恥——”蘇青桐對著西平王身後關上的門扔出一隻杯子,杯子砸在門框上,碎成了幾瓣。


    與此同時,房屋角落的軟榻旁也碎了一隻花瓶。蘇青桐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又看看遠處碎了的花瓶,自言自語道:“難道我會隔空碎物?”


    秦青也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近旁碎了的花瓶,自言自語道:“不是在前世情景中,我們都不過是個影子,為何能夠碰到東西?”


    雲兮納悶道:“你確定不是風吹的?”


    西平王府的這場家宴雖然低調不張揚,但在菜品上卻極盡奢華,由此可見所宴賓客的身份十分神秘又十分尊貴。


    蘇青桐並未被要求列席,而是如那些歌女舞姬們一般在堂後待命。


    約摸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有王府下人過來將蘇青桐帶到了前廳。奇怪的是前廳裏特意在蘇青桐與宴席之間架上了一道帷幔,隔著帷幔看去,席間上首隱隱綽綽似坐了一名身穿天青色常服的男子,無奈麵貌與年齡都無從識別。


    隻見西平王朝上首恭敬施了個禮,道:“近日府上得


    了一樁喜事,說來也巧,曾在京城郊外搭救過的一名姑娘又在此地遇見了,這緣分難得,我正打算納這姑娘為新妃。”


    上首的男子似乎飲了口茶,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唔。”


    西平王繼續興致勃勃道:“這姑娘唱曲唱的不錯,要不就請她唱兩首助助興?”


    青衣男子仍是意興闌珊地道了聲“嗯。”


    絲弦聲處,一曲清歌婉轉而出,上首的青衣男子聞聲驀地頓住,旋即霍然站起,向著帷幔徑直而來。


    他與她站的這麽近,卻因隔了一層帷幔而不得見。青衣男子駐足片刻,從腰間取下一支長笛,輕輕挑起了帷幔…


    蘇青桐卻在此時被王府下人給一把拽到了後堂。


    然而,在長笛伸進帷幔一半時,她已知曉那帳幔之後站的人是誰。那些塵封記憶中的日子,百花山上百花亭,那個人無數次吹奏起美妙笛音,在每一個清風明月的夜空中宛轉迴旋。她曾以為她與他日日可以如仙侶一般相處,從沒有想過終有一天的分離。其實,到最後他也沒有給過


    任何承諾予她,現在看來一切不過隻是她的一廂情願。


    楚,這個久遠地幾乎結滿蛛絲的名字,突然間從心口被翻了出來。


    青衣男子挑開帷幔,見其後空無一人,皺眉道:“西平王,你的新妃就這樣害怕見人?”


    西平王上前一揖:“請陛下恕罪,她是小地方出來的女子,不懂禮數,況且尚未過門,黃花閨女見到陌生男子總有些害羞…”


    “你的新妃…閨名是什麽?”青衣男子打斷他,冷不丁地問了一聲。


    “這…”西平王似有為難,躊躇了下答道:“蘇青桐。”


    第97章 迴頭皆幻景


    尾隨著蘇青桐迴到住處後,雲兮一直悶聲不吭。秦青試探地碰碰他:“小白,你今晚怎麽了?跟霜打的柿子一樣。”


    雲兮歎了口氣,向呆坐在桌邊的蘇青桐努了努嘴:“你的前世此時怕是心潮起伏得厲害,她心裏還是放不下那個叫做慕容楚的啊。”


    雲兮歎完了氣,坐在桌邊的蘇青桐也歎了口氣,手中不知何時已摸出那塊赤玉,玉色在反複摩挲之下變得更加溫潤。


    房門被突然打開,西平王的出現打斷了蘇青桐的思緒。


    “果然…”西平王的聲音帶著隱隱的笑意,“他果然對你很在意。”


    蘇青桐心中不解,嘴上便問了出來:“王爺下的這一步棋真是讓人看不懂,今日的宴席獻曲應是王爺刻意安排的吧,王爺早知我與那宴席上首之人熟識,所以故意拉上帷幔互不得見,可偏又讓我唱曲激起對方的記憶。王爺,


    你到底要做什麽?”


    “原來你也認出他來了。”西平王滿意地笑道,“其實從看到那塊赤玉起,我就懷疑你倆的交情絕不一般,這塊赤玉是他出生起就貼身戴著的,將玉送給你至少可以看出在他心中你是個很重要的人,這就是我想要的。”


    見蘇青桐懵懂的樣子,西平王頗有些得意之色:“我特意在眾人麵前說起你是我未來的新妃,並請求他賜婚於我,就是想看看他會有個怎樣的態度。假若他不在乎你,那麽我做的這一切也就無謂了,對他越重要的東西他就越不舍得讓給別人,所以他若是肯賜婚於我,說明他眼中對我這個西平王還是有所忌憚,明白自己的處境懂得權衡情勢利弊,也好讓其他人知道如今我西平王是絕不容小覷的…”


    西平王沉浸在自己的侃侃而談中,蘇青桐卻隻捕捉到一個詞——賜婚。


    “賜婚?為什麽是賜婚?”她茫然地問出來。


    西平王驚訝道:“怎麽你不知道他就是當今聖上麽?若不是當初我全力保舉他也沒那麽容易坐上這把龍椅。”


    當今聖上?老皇帝駕崩後新近登基的新皇慕容楚,便


    是當初帶著她賞月觀星的楚公子,便是當初吹一曲斷腸笛音的楚公子,便是當初深夜慷慨解囊救濟貧家的楚公子,也是那個最終拋下她去和別人成親的楚公子。


    蘇青桐扶著桌邊站起身來,自嘲地笑著:“原來是這樣…王爺你將我當做一枚棋子,隻可惜我與他的交情並非你想象的那般深厚,我不僅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甚至連他的真名都不知道,我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人有什麽值得王爺費盡心思呢?”


    西平王冷肅著臉,半晌才說出話來:“無論怎樣,陛下肯把從小隨身帶著的赤玉給你,在他心裏你總是有些地位的。”


    西平王拂袖而去後,屋內又恢複了靜謐。蘇青桐站在原處許久沒有動過,眼中原本徘徊未落的淚珠終於不爭氣地掉了下來。這麽久,她刻意不想,並非是因為已經忘懷,相反是因為難以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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