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接下來的幾天，不斷有人發瘋或是突然消失，不但如此，情況還從全國蔓延至了全球，網上散播著各種末世論宣言——有說上帝降下神罰的，有說未知病毒入侵的，還有說是外星人綁架的，不一而足。
國外有部分極端的宗教甚至以“贖罪”為名，出現了集體自殺行為，這一舉動傳迴國內，就跟往沸水裏扔了泡騰片似的，本來就不安的人群越發躁動起來！有些偏激的人群，趁此機會開始肆無忌憚的在街上打砸搶燒，一時間到處都惶恐不已，混亂不堪。
好在發瘋和消失的都是少數，國家的鐵腕秩序還在，這種混亂的情況沒能維持多久，網上的過激言論馬上就被封鎖了。上麵還派了巡邏部隊下來，每天二十四小時街上都有人看守並維護秩序，並且規定，在沒有允許的情況下，下午隻要過了17點，市民不能出街隨意走動，食物和生活用品隻能在指定點購買。
還沒兩天，生活就逐漸恢複了井然有序的狀態，雖然每天都還是有人消失，但是有強製手段鎮壓，總算還是過得平順。
不過這會兒，柯蓓完全無暇關注這方麵的消息——因為謝莫已經一個星期沒迴來了，打電話過去永遠提示不在服務區。
柯蓓看著冰箱裏那十個靜悄悄的包子，覺得被針刺了一樣，心痛又心酸——直到這時候，她這才深刻的意識到，自己對謝莫的了解簡直少得可憐。每次她陷入危機，謝莫都會及時出現解救她，但是現在，柯蓓連他在哪兒都不知道……
不能就這麽被動的坐以待斃。
柯蓓想起董潤在“夢”裏跟她說的那些話，心中有種感覺，隻要弄清了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麽迴事，就能為目前的窘境找到突破口了，而破解世界真相的關鍵鑰匙就在董潤身上……
柯蓓正想得入神，敲門聲就突然響了，她先是眼前一亮，隨後想到謝莫進來是不需要鑰匙的，臉一垮，就垂頭喪氣的走去開門了。
魏警官站在門外，看到她臉色憔悴神色萎靡，一挑眉，說：“哎喲，小柯，怎麽啦？臉色看起來那麽難看？”
柯蓓這會兒正煩著呢，沒精力應付他，“來找我什麽事兒？”
“年輕人，怎麽火氣那麽大。”魏警官朝屋裏望了一眼，問她：“你男朋友呢？”
“不知道。”柯蓓心中一痛：“他都一個星期沒迴來了。”
魏警官了然的哦了一聲，上下打量著柯蓓，說：“怪不得呢，嘖嘖。”
柯蓓抬手就要關門。
“哎，別啊！”魏警官也不知道怎麽把那肥胖的身軀擠進門來的，他笑眯眯的一眨黑豆眼，說：“我就來問你個事兒，最近大家夥兒突然消失這事，咱們警局都快翻天了還是沒查出什麽情況，我琢磨應該跟你男朋友有關，你有啥可靠消息沒？”
“……你覺得呢？”
魏警官歎了口氣，“我看也是，本來還以為你男朋友在的話，可能還能問出點兒什麽，不過現在，哎……”
“那你還在這兒幹嘛？趕緊的，走走走！”
“哎哎哎，別啊，我都跑一天了，至少也讓我先進去喝口茶嘛！”
柯蓓不管他，硬生生的把他擠出門外，然後“啪”的剛關上門，手機信息提示音就響了，她隨手打開一看，頓時就愣住了——竟然是董潤？
董潤：三十分鍾之內，馬上到我實驗室來。
之前在“夢”裏董潤說讓她等信息，原來是這個意思。
柯蓓在原地呆了一秒，馬上打開門衝了出去。
魏警官還在等電梯，柯蓓一把上去抓住他的胖胳膊，說：“魏警官，你開車來的把？帶我去個地方吧。”
魏警官一愣，“哈？去哪兒？”
“我們學校。”
***
魏警官剛把車開到學校門口，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巨大的喧嘩聲和尖叫聲。
柯蓓心中一沉，跟魏警官對視一眼，然後兩人就馬上下了車。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周圍的行人都停下來對著遠處指指點點，因為學校周邊都是居民區，還有不少市民從窗口或陽台探頭身子，一個兩個都好奇的交頭接耳，或者伸長了脖子朝遠處張望。
柯蓓順著大家的視線看去，然後整個人都給震住了！
學校門口能看到兩條街外一棟三十層高的寫字樓，高度一邊多米，是年前剛建起來的，整棟裝修得都特別高大上，吸引了不少企業進駐，柯蓓班上很多同學的夢想就是畢業後能到這棟寫字樓裏上班。
可是現在，仿佛上帝之手拿著刀，把那棟漂亮的寫字樓跟切水豆腐似的，從頂樓開劃到了寫字樓腰部的地方，直直的切掉了一角！
那切口極其平整，就連處在割線處的玻璃都沒有碎裂半片，而且切口平滑得……仿佛那棟寫字樓本來就長成這樣似的。
“什麽鬼？！怎麽又出幺蛾子了！”魏警官臥槽了一聲，然後馬上拿出手機來打電話。
幾分鍾後，魏警官掛了電話，然後對柯蓓說：“現場那邊沒發現任何建築殘骸碎片，我同事說，事先也沒有預兆，那棟寫字樓的半邊角就跟……憑空消失了一樣。”
柯蓓：“那裏麵的人呢？”
“還沒聽到什麽消息。”魏警官皺眉，“這都什麽事兒啊，先是莫名其妙有人發瘋，然後又有人消失，得！事兒還沒完呢，建築物也跟著消失了。”
柯蓓沒說話，她盯著那棟寫字樓看了半晌，總覺得這場景有種莫名的即視感，她沉思良久，總算想起這場景在哪兒見過了——雖然尺寸不等，時間也更早些，但就在楊慧失蹤那會兒，她那張床的消失方式，不就也跟寫字樓的消失方式有些異曲同工之處嗎？
可一個是一百多米高的寫字樓，一個是兩米寬的床，兩者之間又有什麽聯係？
柯蓓正想得出神，魏警官就猛地推了她一下，“你不說進學校有急事兒嗎？還愣在這兒幹嘛？走，趕緊的陪你進去了，我還得過寫字樓那邊看看情況呢。”
柯蓓：“有事兒你先去忙吧，我自己進去就行。”
魏警官打開車門，問：“真不用我陪你進去？”
“不用，那邊估計不太平，”柯蓓指了指遠處切糕狀的寫字樓，“等會兒有你忙的。”
魏警官也沒勉強，“那行，保持手機暢通，我就在這附近，有事兒馬上聯係。”
柯蓓也沒跟他客氣，點點頭轉身就進了學校。
學校已經停課很久了，整個校園都空蕩蕩的，平日整潔清新的街道上全是枯敗的落葉和散亂的垃圾，柯蓓有些觸景生情，不忍再看，低頭快步向計算機實驗樓走去。
想上實驗樓就需要驗證指紋，柯蓓剛到樓下就給董潤打了電話，讓她下來接，結果卻提示無法接通。柯蓓納悶走進樓裏一看，驚訝的發現指紋驗證門竟然是開著的！
難道是董潤給她留門了？
柯蓓心裏有些忐忑，害怕又遇上什麽奇奇怪怪的事情，一路上去都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就跟做賊似的，結果卻暢通無阻的上了六樓。
601實驗室門也沒鎖，柯蓓猶豫了一下，但是一想到謝莫，最終還是咬咬牙，推門走了進去。
實驗室裏，董潤背脊筆直的端坐在實驗桌前，熟悉的眼鏡和大齙牙讓柯蓓瞬間就鬆了口氣。
柯蓓走過去，“艾瑪，我看到樓下指紋認證門開著，還以為出啥事兒了呢，可嚇死……”
我字還沒出口，她突然就愣住了。
之前董潤因為坐在實驗桌後麵，下半身被地上散亂的主機箱擋著看不到，結果柯蓓繞過桌子來，才發現董潤的腿竟然沒了……
不、確切的說應該是腹部以下的部分，就跟用ps做了半透明處理一樣，都是呈半透明狀，不近看到的話，下半身就跟沒了一樣！
下半身的虛幻和上半身實體結合起來……
雖然有些不厚道，但柯蓓驚恐的同時，又有點想笑——尼瑪怎麽覺得有點像阿拉丁神燈裏的燈神？
柯蓓能幹巴巴的問：“這、這是怎麽迴事？”
董潤沉默了一會兒，說：“最近不斷有人消失的事情，你知道的吧——我也快消失了……”
柯蓓一臉懵逼。
“我能爭取的時間不多。”董潤低頭看了下手表，冷靜的說：“過來這邊坐吧，我們隻有半個小時了。”
“——哈？”柯蓓手忙腳亂坐下來，“什麽鬼半小時？！臥槽你都快消失了啊姐姐，怎麽還那麽淡定啊？！”
董潤卻特別開心的笑了，“你放心，這並不是死亡，而是新生。”
柯蓓：“啥意思？”
聽起來好深奧的樣子。
董潤沒迴答，她兀自發了會兒呆，然後突然就反問道：“你知道未來科技會發展成什麽樣嗎？”
柯蓓搖頭。
董潤用一種看著智障兒童的表情看著柯蓓，說：“怕你聽不懂……我們先來做一個假設吧。”
“假設什麽？”
董潤沉默了會兒，說：“假設……在未來，科技已經極其成熟了，人們不再受到疾病的威脅，基因工程也發達到可以隨意製造出你想要的生命，地球也已經不在是人類唯一的住所，而且……”她低下頭，看著懷裏的頭盔，“虛擬現實技術已經十分成熟，人們通過虛擬現實技術，用電腦創造了一個龐大的虛擬世界……”
柯蓓聽到這裏，心裏隱約明白了什麽，“然後呢？你想說明什麽？是不是想說，我們其實就跟《黑客帝國》裏的一樣，被一個擁有超高智能的電腦給控製了？”
隨著科技的進步，確實有不少關於“智能ai是否能取締人類”的議題得到了熱烈的議論，許多科幻電影就是以“智能ai統治人類世界”作為題材展開拍攝的。
董潤摸著下巴點點頭，“也可以先這麽理解，但也有些不同。柯蓓，我想你也應該猜到一些了，我之前說的都是真的——我們身處的世界其實就是未來世界創造出來的一個虛擬遊戲，我們每個人都是這個遊戲的玩家，但是因為某種原因，病毒入侵了虛擬世界的主腦，導致主腦自動發起防禦機製，進入睡眠狀態，我們才被困在了這個虛擬世界裏。”
柯蓓：“你意思說……這世界就跟小說裏寫的全息網遊那樣？而我們被困在了一個遊戲裏？”
董潤點點頭。
柯蓓：“可你怎麽知道的？就憑你看到了謝莫的記憶？你又怎麽知道謝莫的記憶是不是真的呢？”
“不隻是夢，”董潤說，“我還想起來了。”
柯蓓愣住了，“想起什麽？”
董潤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想起了我們原來的世界，我們所處的真實之地。”
“……原來的世界？”
董潤扶了扶眼鏡，慢悠悠道：“其實我也隻是想起了一些零碎的片段，我在‘那個’世界裏似乎是一名計算機工程師，參與研發了這個虛擬世界，因為虛擬世界用戶量十分龐大，而且因為太過真實，甚至發展成了第二世界，後來有些具體細節我就不記得了，好像是……有什麽人想要通過入侵主腦來盜取相關軍事信息，所以就向虛擬世界的主腦投遞了病毒，那個病毒很厲害，主腦雖然自身帶有有防禦裝置，但是除了防守之外，竟然無法消滅。在病毒進行第二波衝擊的時候，為了保護相關的軍事訊息，主腦自動進行休眠，虛擬通道也被關閉了。”
董潤摸了摸懷裏的頭盔，繼續說：“虛擬通道是將人腦電波和主腦實現人機交互的唯一通道，關閉了之後，雖然病毒無法進來，但我們同樣也沒出去了。”
柯蓓：“怎麽可能，要真是這樣的話，為什麽你能記起來，我卻不記得了？”
董潤虛虛的看向遠處，“人類跟虛擬主腦的關係就像是移動硬盤和電腦，當電腦關閉的時候，是無法讀取硬盤數據的，現在控製整個虛擬世界的主腦因為病毒入侵進入了睡眠模式，所以無法讀取人類的記憶，而主腦又已經根據人類的意向將所有的世界合理化，所以我們身在世界當中，卻又忘記了自己到底是誰。至於我為什麽能記起來——”她頓了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巧合吧。”
柯蓓愣愣的，她想起費希特【注1】曾經說過，大自然源於一個更高的，無意識的想象力。那時候她剛接觸浪漫主義，覺得浪漫主義哲學家將“世界靈魂”看做一個自我，然後“自我”又在夢境中創造了世界的說法十分有意思，但她從沒想過創造大自然，創造世界的那個“想象力”和“自我”竟然是一台計算機。
柯蓓迴過神，卻發現董潤剛才隻是不見了腿，現在卻連腰也不見了，整個人都虛虛的浮在空氣之中——她正在消失。
“天啊，你的腰！你、你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兒啊？還有那些人，為什麽無緣無緣就消失了？有什麽辦法嗎？”柯蓓著急道。
“你不用著急，我跟你說過，這不是死亡。”董潤微微一笑，雙眼洋溢著柯蓓從未見過的光彩，她輕聲道：“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是主腦正在蘇醒，虛擬通道已經打開，大家正在退出遊戲，這不是消失，而是重生。”
“退出？”
柯蓓一愣，反應過來——對啊，這隻是個虛擬世界，是個遊戲，既然能登錄，就可以退出。
董潤低頭看看自己已經虛化到胸口的身體，歎了口氣，“沒時間了，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柯蓓見她表情突然嚴肅起來，也不由得挺直了身板，“什麽事？”
董潤突然抬起頭，盯著柯蓓的眼睛，“虛擬主腦非常龐大，我們上千萬個工程師耗費好幾百年的時間才把主腦研製成功，jean是我們給那台虛擬主腦取的名字。”
“……jean？基恩？”柯蓓一愣，“你之前這樣叫過我兩次……”
董潤點頭，“我有個模糊的記憶……似乎，jean在遭受病毒攻擊後，為了保險起見，將相關的軍事保密資料隨機綁定到了一位用戶身上，這樣病毒排查的時候就會需要很多時間。而我在你的眼睛裏——看到了jean殘留下來的代碼……”
剛開始柯蓓還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她才覺得腦子裏轟的一聲，炸開了，“你意思是說……主腦把資料綁定在了我身上？我的眼睛……特麽不會就是那什麽鬼保密資料吧？”
怪不得！怪不得那些怪物總是想挖她的眼睛啊艸！
被困在虛擬世界的用戶有幾億億人，就算病毒逐個搜索，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可時間再長，也有找到的時候，柯蓓穿梭了成千上百個世界，最終還是被在這個世界被病毒找到了……
董潤：“很有可能，我把你找來，主要就是想讓你好好護住自己的眼睛，別死太早。”
“好好說話會死嗎？什麽叫別死太早？”柯蓓無所謂道，“再說了，就算我死了，不就能迴到原來的世界去嗎？”
“不一樣。”董潤認真的看著她，“軍方機密文件綁定在你身上，如果被盜，後果不堪設想，就算不為你自己，也為別人好好想想。”
柯蓓哦了一聲，“我知道的，你放心吧，在迴到真實世界之前，我會注意的，再說了，不還有謝莫嗎？他可牛逼了，之前我眼睛被偷過一次，還是他幫我找迴來的呢！”
“他幫你把眼睛找迴來？”董潤疑惑道，“怎麽可能？”
柯蓓看董潤就隻剩下一個頭漂浮在空氣中了，猶豫了一下，覺得似乎也沒什麽好顧慮的，就把自己怎麽跟謝莫遇到，還有看到她和謝莫一起經曆了很多個世界的事兒簡要說了一遍。
“從另一個世界而來？”董潤皺起眉，“按理來說這是不可能，我們當初研發jean的時候，就設定每個虛擬世界之間都不能互相幹涉，而且世界都會被設定一個合理化標準，比如說如果是在現代元素的世界裏，魔法這類不符合‘常理’的元素就會被屏蔽，同理，如果是在修仙界，就不可能出現西方的吸血鬼，不符合世界設定的元素，主腦統統會抹殺。”
就像網遊裏不同的服務區一樣，如果隨隨便便就竄服，那整個遊戲不就亂套了嗎？
柯蓓心想不會吧，這樣算來，謝莫簡直就是渾身的bug啊！
“你身上被jean綁定了重要的資料，在多個世界裏流轉可能是為了逃避病毒，不過……你說男朋友他能夠殺死那些被病毒感染的人？”董潤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說：“我記得，病毒入侵主腦初期，虛擬主腦的核心研發團隊的總工程師shamar上校立即緊急研發了一款殺毒軟件，強行植入了主腦當中，專程跟蹤和保護加密資料，後來主腦把加密資料綁定在你身上了，那款殺毒軟件應該一直跟在你身邊，保護你……”
shamar……sha……mar……
柯蓓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個shamar怎麽聽都很像是謝莫的中文譯音啊臥槽！
董潤點點頭，“嗯，你男朋友能夠無視世界設定，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並且還能擁有超過這個世界限定的能，還不被抹殺，而且……shamar……謝莫。你男朋友可能就是，不、一定就是那款殺毒軟件。”
柯蓓覺得自己需要靜靜，她活了二十幾年，本來以為自己隻是個走錯片場的玄幻劇演員，在差不多能接受自己喜歡的人是個包子的時候，才發現她果然還是太天真！
柯蓓腦補了一下，謝莫每次救她，其實就跟360安全衛士在進行病毒查殺一樣，然後整個人都不能好了，腦子裏瞬間就被各種彈幕刷爆屏：
——我老公不但是個包子，他還是款殺毒軟件。
——跟360安全衛士同款那種。
——我原來隻是個加！密！文！件！夾！
——而且還特麽喜歡上一款殺毒軟件？！
——好虐qaq
接下來的幾天，不斷有人發瘋或是突然消失，不但如此，情況還從全國蔓延至了全球，網上散播著各種末世論宣言——有說上帝降下神罰的，有說未知病毒入侵的，還有說是外星人綁架的，不一而足。
國外有部分極端的宗教甚至以“贖罪”為名，出現了集體自殺行為，這一舉動傳迴國內，就跟往沸水裏扔了泡騰片似的，本來就不安的人群越發躁動起來！有些偏激的人群，趁此機會開始肆無忌憚的在街上打砸搶燒，一時間到處都惶恐不已，混亂不堪。
好在發瘋和消失的都是少數，國家的鐵腕秩序還在，這種混亂的情況沒能維持多久，網上的過激言論馬上就被封鎖了。上麵還派了巡邏部隊下來，每天二十四小時街上都有人看守並維護秩序，並且規定，在沒有允許的情況下，下午隻要過了17點，市民不能出街隨意走動，食物和生活用品隻能在指定點購買。
還沒兩天，生活就逐漸恢複了井然有序的狀態，雖然每天都還是有人消失，但是有強製手段鎮壓，總算還是過得平順。
不過這會兒，柯蓓完全無暇關注這方麵的消息——因為謝莫已經一個星期沒迴來了，打電話過去永遠提示不在服務區。
柯蓓看著冰箱裏那十個靜悄悄的包子，覺得被針刺了一樣，心痛又心酸——直到這時候，她這才深刻的意識到，自己對謝莫的了解簡直少得可憐。每次她陷入危機，謝莫都會及時出現解救她，但是現在，柯蓓連他在哪兒都不知道……
不能就這麽被動的坐以待斃。
柯蓓想起董潤在“夢”裏跟她說的那些話，心中有種感覺，隻要弄清了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麽迴事，就能為目前的窘境找到突破口了，而破解世界真相的關鍵鑰匙就在董潤身上……
柯蓓正想得入神，敲門聲就突然響了，她先是眼前一亮，隨後想到謝莫進來是不需要鑰匙的，臉一垮，就垂頭喪氣的走去開門了。
魏警官站在門外，看到她臉色憔悴神色萎靡，一挑眉，說：“哎喲，小柯，怎麽啦？臉色看起來那麽難看？”
柯蓓這會兒正煩著呢，沒精力應付他，“來找我什麽事兒？”
“年輕人，怎麽火氣那麽大。”魏警官朝屋裏望了一眼，問她：“你男朋友呢？”
“不知道。”柯蓓心中一痛：“他都一個星期沒迴來了。”
魏警官了然的哦了一聲，上下打量著柯蓓，說：“怪不得呢，嘖嘖。”
柯蓓抬手就要關門。
“哎，別啊！”魏警官也不知道怎麽把那肥胖的身軀擠進門來的，他笑眯眯的一眨黑豆眼，說：“我就來問你個事兒，最近大家夥兒突然消失這事，咱們警局都快翻天了還是沒查出什麽情況，我琢磨應該跟你男朋友有關，你有啥可靠消息沒？”
“……你覺得呢？”
魏警官歎了口氣，“我看也是，本來還以為你男朋友在的話，可能還能問出點兒什麽，不過現在，哎……”
“那你還在這兒幹嘛？趕緊的，走走走！”
“哎哎哎，別啊，我都跑一天了，至少也讓我先進去喝口茶嘛！”
柯蓓不管他，硬生生的把他擠出門外，然後“啪”的剛關上門，手機信息提示音就響了，她隨手打開一看，頓時就愣住了——竟然是董潤？
董潤：三十分鍾之內，馬上到我實驗室來。
之前在“夢”裏董潤說讓她等信息，原來是這個意思。
柯蓓在原地呆了一秒，馬上打開門衝了出去。
魏警官還在等電梯，柯蓓一把上去抓住他的胖胳膊，說：“魏警官，你開車來的把？帶我去個地方吧。”
魏警官一愣，“哈？去哪兒？”
“我們學校。”
***
魏警官剛把車開到學校門口，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巨大的喧嘩聲和尖叫聲。
柯蓓心中一沉，跟魏警官對視一眼，然後兩人就馬上下了車。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周圍的行人都停下來對著遠處指指點點，因為學校周邊都是居民區，還有不少市民從窗口或陽台探頭身子，一個兩個都好奇的交頭接耳，或者伸長了脖子朝遠處張望。
柯蓓順著大家的視線看去，然後整個人都給震住了！
學校門口能看到兩條街外一棟三十層高的寫字樓，高度一邊多米，是年前剛建起來的，整棟裝修得都特別高大上，吸引了不少企業進駐，柯蓓班上很多同學的夢想就是畢業後能到這棟寫字樓裏上班。
可是現在，仿佛上帝之手拿著刀，把那棟漂亮的寫字樓跟切水豆腐似的，從頂樓開劃到了寫字樓腰部的地方，直直的切掉了一角！
那切口極其平整，就連處在割線處的玻璃都沒有碎裂半片，而且切口平滑得……仿佛那棟寫字樓本來就長成這樣似的。
“什麽鬼？！怎麽又出幺蛾子了！”魏警官臥槽了一聲，然後馬上拿出手機來打電話。
幾分鍾後，魏警官掛了電話，然後對柯蓓說：“現場那邊沒發現任何建築殘骸碎片，我同事說，事先也沒有預兆，那棟寫字樓的半邊角就跟……憑空消失了一樣。”
柯蓓：“那裏麵的人呢？”
“還沒聽到什麽消息。”魏警官皺眉，“這都什麽事兒啊，先是莫名其妙有人發瘋，然後又有人消失，得！事兒還沒完呢，建築物也跟著消失了。”
柯蓓沒說話，她盯著那棟寫字樓看了半晌，總覺得這場景有種莫名的即視感，她沉思良久，總算想起這場景在哪兒見過了——雖然尺寸不等，時間也更早些，但就在楊慧失蹤那會兒，她那張床的消失方式，不就也跟寫字樓的消失方式有些異曲同工之處嗎？
可一個是一百多米高的寫字樓，一個是兩米寬的床，兩者之間又有什麽聯係？
柯蓓正想得出神，魏警官就猛地推了她一下，“你不說進學校有急事兒嗎？還愣在這兒幹嘛？走，趕緊的陪你進去了，我還得過寫字樓那邊看看情況呢。”
柯蓓：“有事兒你先去忙吧，我自己進去就行。”
魏警官打開車門，問：“真不用我陪你進去？”
“不用，那邊估計不太平，”柯蓓指了指遠處切糕狀的寫字樓，“等會兒有你忙的。”
魏警官也沒勉強，“那行，保持手機暢通，我就在這附近，有事兒馬上聯係。”
柯蓓也沒跟他客氣，點點頭轉身就進了學校。
學校已經停課很久了，整個校園都空蕩蕩的，平日整潔清新的街道上全是枯敗的落葉和散亂的垃圾，柯蓓有些觸景生情，不忍再看，低頭快步向計算機實驗樓走去。
想上實驗樓就需要驗證指紋，柯蓓剛到樓下就給董潤打了電話，讓她下來接，結果卻提示無法接通。柯蓓納悶走進樓裏一看，驚訝的發現指紋驗證門竟然是開著的！
難道是董潤給她留門了？
柯蓓心裏有些忐忑，害怕又遇上什麽奇奇怪怪的事情，一路上去都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就跟做賊似的，結果卻暢通無阻的上了六樓。
601實驗室門也沒鎖，柯蓓猶豫了一下，但是一想到謝莫，最終還是咬咬牙，推門走了進去。
實驗室裏，董潤背脊筆直的端坐在實驗桌前，熟悉的眼鏡和大齙牙讓柯蓓瞬間就鬆了口氣。
柯蓓走過去，“艾瑪，我看到樓下指紋認證門開著，還以為出啥事兒了呢，可嚇死……”
我字還沒出口，她突然就愣住了。
之前董潤因為坐在實驗桌後麵，下半身被地上散亂的主機箱擋著看不到，結果柯蓓繞過桌子來，才發現董潤的腿竟然沒了……
不、確切的說應該是腹部以下的部分，就跟用ps做了半透明處理一樣，都是呈半透明狀，不近看到的話，下半身就跟沒了一樣！
下半身的虛幻和上半身實體結合起來……
雖然有些不厚道，但柯蓓驚恐的同時，又有點想笑——尼瑪怎麽覺得有點像阿拉丁神燈裏的燈神？
柯蓓能幹巴巴的問：“這、這是怎麽迴事？”
董潤沉默了一會兒，說：“最近不斷有人消失的事情，你知道的吧——我也快消失了……”
柯蓓一臉懵逼。
“我能爭取的時間不多。”董潤低頭看了下手表，冷靜的說：“過來這邊坐吧，我們隻有半個小時了。”
“——哈？”柯蓓手忙腳亂坐下來，“什麽鬼半小時？！臥槽你都快消失了啊姐姐，怎麽還那麽淡定啊？！”
董潤卻特別開心的笑了，“你放心，這並不是死亡，而是新生。”
柯蓓：“啥意思？”
聽起來好深奧的樣子。
董潤沒迴答，她兀自發了會兒呆，然後突然就反問道：“你知道未來科技會發展成什麽樣嗎？”
柯蓓搖頭。
董潤用一種看著智障兒童的表情看著柯蓓，說：“怕你聽不懂……我們先來做一個假設吧。”
“假設什麽？”
董潤沉默了會兒，說：“假設……在未來，科技已經極其成熟了，人們不再受到疾病的威脅，基因工程也發達到可以隨意製造出你想要的生命，地球也已經不在是人類唯一的住所，而且……”她低下頭，看著懷裏的頭盔，“虛擬現實技術已經十分成熟，人們通過虛擬現實技術，用電腦創造了一個龐大的虛擬世界……”
柯蓓聽到這裏，心裏隱約明白了什麽，“然後呢？你想說明什麽？是不是想說，我們其實就跟《黑客帝國》裏的一樣，被一個擁有超高智能的電腦給控製了？”
隨著科技的進步，確實有不少關於“智能ai是否能取締人類”的議題得到了熱烈的議論，許多科幻電影就是以“智能ai統治人類世界”作為題材展開拍攝的。
董潤摸著下巴點點頭，“也可以先這麽理解，但也有些不同。柯蓓，我想你也應該猜到一些了，我之前說的都是真的——我們身處的世界其實就是未來世界創造出來的一個虛擬遊戲，我們每個人都是這個遊戲的玩家，但是因為某種原因，病毒入侵了虛擬世界的主腦，導致主腦自動發起防禦機製，進入睡眠狀態，我們才被困在了這個虛擬世界裏。”
柯蓓：“你意思說……這世界就跟小說裏寫的全息網遊那樣？而我們被困在了一個遊戲裏？”
董潤點點頭。
柯蓓：“可你怎麽知道的？就憑你看到了謝莫的記憶？你又怎麽知道謝莫的記憶是不是真的呢？”
“不隻是夢，”董潤說，“我還想起來了。”
柯蓓愣住了，“想起什麽？”
董潤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想起了我們原來的世界，我們所處的真實之地。”
“……原來的世界？”
董潤扶了扶眼鏡，慢悠悠道：“其實我也隻是想起了一些零碎的片段，我在‘那個’世界裏似乎是一名計算機工程師，參與研發了這個虛擬世界，因為虛擬世界用戶量十分龐大，而且因為太過真實，甚至發展成了第二世界，後來有些具體細節我就不記得了，好像是……有什麽人想要通過入侵主腦來盜取相關軍事信息，所以就向虛擬世界的主腦投遞了病毒，那個病毒很厲害，主腦雖然自身帶有有防禦裝置，但是除了防守之外，竟然無法消滅。在病毒進行第二波衝擊的時候，為了保護相關的軍事訊息，主腦自動進行休眠，虛擬通道也被關閉了。”
董潤摸了摸懷裏的頭盔，繼續說：“虛擬通道是將人腦電波和主腦實現人機交互的唯一通道，關閉了之後，雖然病毒無法進來，但我們同樣也沒出去了。”
柯蓓：“怎麽可能，要真是這樣的話，為什麽你能記起來，我卻不記得了？”
董潤虛虛的看向遠處，“人類跟虛擬主腦的關係就像是移動硬盤和電腦，當電腦關閉的時候，是無法讀取硬盤數據的，現在控製整個虛擬世界的主腦因為病毒入侵進入了睡眠模式，所以無法讀取人類的記憶，而主腦又已經根據人類的意向將所有的世界合理化，所以我們身在世界當中，卻又忘記了自己到底是誰。至於我為什麽能記起來——”她頓了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巧合吧。”
柯蓓愣愣的，她想起費希特【注1】曾經說過，大自然源於一個更高的，無意識的想象力。那時候她剛接觸浪漫主義，覺得浪漫主義哲學家將“世界靈魂”看做一個自我，然後“自我”又在夢境中創造了世界的說法十分有意思，但她從沒想過創造大自然，創造世界的那個“想象力”和“自我”竟然是一台計算機。
柯蓓迴過神，卻發現董潤剛才隻是不見了腿，現在卻連腰也不見了，整個人都虛虛的浮在空氣之中——她正在消失。
“天啊，你的腰！你、你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兒啊？還有那些人，為什麽無緣無緣就消失了？有什麽辦法嗎？”柯蓓著急道。
“你不用著急，我跟你說過，這不是死亡。”董潤微微一笑，雙眼洋溢著柯蓓從未見過的光彩，她輕聲道：“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是主腦正在蘇醒，虛擬通道已經打開，大家正在退出遊戲，這不是消失，而是重生。”
“退出？”
柯蓓一愣，反應過來——對啊，這隻是個虛擬世界，是個遊戲，既然能登錄，就可以退出。
董潤低頭看看自己已經虛化到胸口的身體，歎了口氣，“沒時間了，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柯蓓見她表情突然嚴肅起來，也不由得挺直了身板，“什麽事？”
董潤突然抬起頭，盯著柯蓓的眼睛，“虛擬主腦非常龐大，我們上千萬個工程師耗費好幾百年的時間才把主腦研製成功，jean是我們給那台虛擬主腦取的名字。”
“……jean？基恩？”柯蓓一愣，“你之前這樣叫過我兩次……”
董潤點頭，“我有個模糊的記憶……似乎，jean在遭受病毒攻擊後，為了保險起見，將相關的軍事保密資料隨機綁定到了一位用戶身上，這樣病毒排查的時候就會需要很多時間。而我在你的眼睛裏——看到了jean殘留下來的代碼……”
剛開始柯蓓還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她才覺得腦子裏轟的一聲，炸開了，“你意思是說……主腦把資料綁定在了我身上？我的眼睛……特麽不會就是那什麽鬼保密資料吧？”
怪不得！怪不得那些怪物總是想挖她的眼睛啊艸！
被困在虛擬世界的用戶有幾億億人，就算病毒逐個搜索，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可時間再長，也有找到的時候，柯蓓穿梭了成千上百個世界，最終還是被在這個世界被病毒找到了……
董潤：“很有可能，我把你找來，主要就是想讓你好好護住自己的眼睛，別死太早。”
“好好說話會死嗎？什麽叫別死太早？”柯蓓無所謂道，“再說了，就算我死了，不就能迴到原來的世界去嗎？”
“不一樣。”董潤認真的看著她，“軍方機密文件綁定在你身上，如果被盜，後果不堪設想，就算不為你自己，也為別人好好想想。”
柯蓓哦了一聲，“我知道的，你放心吧，在迴到真實世界之前，我會注意的，再說了，不還有謝莫嗎？他可牛逼了，之前我眼睛被偷過一次，還是他幫我找迴來的呢！”
“他幫你把眼睛找迴來？”董潤疑惑道，“怎麽可能？”
柯蓓看董潤就隻剩下一個頭漂浮在空氣中了，猶豫了一下，覺得似乎也沒什麽好顧慮的，就把自己怎麽跟謝莫遇到，還有看到她和謝莫一起經曆了很多個世界的事兒簡要說了一遍。
“從另一個世界而來？”董潤皺起眉，“按理來說這是不可能，我們當初研發jean的時候，就設定每個虛擬世界之間都不能互相幹涉，而且世界都會被設定一個合理化標準，比如說如果是在現代元素的世界裏，魔法這類不符合‘常理’的元素就會被屏蔽，同理，如果是在修仙界，就不可能出現西方的吸血鬼，不符合世界設定的元素，主腦統統會抹殺。”
就像網遊裏不同的服務區一樣，如果隨隨便便就竄服，那整個遊戲不就亂套了嗎？
柯蓓心想不會吧，這樣算來，謝莫簡直就是渾身的bug啊！
“你身上被jean綁定了重要的資料，在多個世界裏流轉可能是為了逃避病毒，不過……你說男朋友他能夠殺死那些被病毒感染的人？”董潤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說：“我記得，病毒入侵主腦初期，虛擬主腦的核心研發團隊的總工程師shamar上校立即緊急研發了一款殺毒軟件，強行植入了主腦當中，專程跟蹤和保護加密資料，後來主腦把加密資料綁定在你身上了，那款殺毒軟件應該一直跟在你身邊，保護你……”
shamar……sha……mar……
柯蓓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個shamar怎麽聽都很像是謝莫的中文譯音啊臥槽！
董潤點點頭，“嗯，你男朋友能夠無視世界設定，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並且還能擁有超過這個世界限定的能，還不被抹殺，而且……shamar……謝莫。你男朋友可能就是，不、一定就是那款殺毒軟件。”
柯蓓覺得自己需要靜靜，她活了二十幾年，本來以為自己隻是個走錯片場的玄幻劇演員，在差不多能接受自己喜歡的人是個包子的時候，才發現她果然還是太天真！
柯蓓腦補了一下，謝莫每次救她，其實就跟360安全衛士在進行病毒查殺一樣，然後整個人都不能好了，腦子裏瞬間就被各種彈幕刷爆屏：
——我老公不但是個包子，他還是款殺毒軟件。
——跟360安全衛士同款那種。
——我原來隻是個加！密！文！件！夾！
——而且還特麽喜歡上一款殺毒軟件？！
——好虐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