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渾渾噩噩的從校長辦公室出來才發現,他居然莫名其妙的就把鐵飯碗給搞丟了。


    那可是真正的鐵飯碗啊!


    那可是事業編製的鐵飯碗啊!


    要知道越往後想混個事業編製可就不容易了!


    冷風一吹,他算琢磨出來吳院長和周校長的意味深長了!昨天他要是臉皮厚點,死活不承認是教學事故,那學校也真正沒法做到辭退!


    那謝輝根本沒辦法奈他何!


    何況周校長和吳院長明顯是站在他這一頭的啊!


    當然學校真心辭退他,他也沒轍!


    鐵飯碗啊!鐵飯碗!他念叨了好幾遍。雖然教師工資不高,可這職業社會低位不低,畢竟讓很多人羨慕。


    可羨慕歸羨慕,也讓人羨慕不到哪裏去。因為工資實在是太感人了。這個時候大學老師的收入連一個普通工人都不如。


    這幾年國家重視基礎教育,已經提了好幾次中小學老師的工資,可是大學老師的工資都是不怎麽見動靜。


    他當助教那會一個月工資也才78塊錢,這裏麵包括了基職工資,洗理費,書報費,物價補貼,交通費和15塊錢的獎金。這個工資比二三級的中學老師工資還低。甚至連常靜都不如,常靜一個打掃衛生的一個月還有80塊錢呢。


    直到他升到副教授以後,一個月工資加上各種補貼也才120塊左右,最高的工資條上也才160塊錢,比中學的高級教師的工資還要少二三十塊錢。有的壓力大的一級教授都要去申請困難補助。


    因為不符合按勞分配的原則,這種工資倒掛的現象在80年代末期和90年代初期演化成了讀書無用論,萬般皆上品,唯有讀書低。所以教師隊伍根本穩定不起來,後來才有很多高校教師、專業人才、公務人員停薪留職下海,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才是最現實的。


    李和仔細想起來他這樣辭職的倒不是算新鮮了,還有老師辭職去賣哈密瓜、賣茶葉蛋的呢。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是知識分子的優良傳統,就是古人說的士誌於道,但是知識分子也是人啊,是人就要穿衣吃飯,就要養家糊口,則“不恥惡衣惡食”。


    在學生中間,讀書無用論的市場更大,讀大學的反而比不讀大學的掙得少,沒有意思。做生意根本不需要學曆啊!


    大學生有退學的,甚至研究生都有退學的。


    他越想越多,甚至感覺有了點心理安慰,不是此處不留爺,是爺不想留了,拿這麽低的工資,等於這些年全部是義務勞動,甚至還在虧錢,他可是一天幾百萬上下的人!


    他正在胡思亂想,被人猛拍了一下肩膀,嚇了一跳。


    “人嚇人,嚇死人的啊,大姐!”


    章舒聲板著臉點道,“認真點行不行!”


    “又不是上課,嚴肅個什麽勁。”


    章舒聲道,“問你正經的呢,怎麽樣?”


    “大海從魚躍,長空任鳥飛。”


    “說人話。”


    李和無奈的道,“就是我離職了唄,不是,是我準備離職了。”


    章舒聲沉默良久後道,“你本來可以留下來的。”


    李和糾正道,“是,我本來可以厚著臉皮留下來的。”


    章舒聲噗呲笑道,“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了,這取決於我臉皮的厚度。”


    一迴到辦公室他就開始寫離職函,就是幾十個字的事情,寫好後就轉身去了吳院長的辦公室。


    吳院長道,“我尊重你的決定,但是離放假沒幾天了,站好一班崗吧。”


    “謝謝,吳教授。”李和感動很羞愧。


    “既然你想休息一階段,戶口就先留在學校,如果實在沒地方可去我來給你安排。你還年輕,切莫忘記學習,年輕人要給自己足夠的提升空間。”


    “我知道了。”


    “劉保用給你介紹的單位確實是不錯的,早上還給我打電話呢,他對你很有信心。”


    “年後再說吧,這馬上就是春節了。”李和再一次的拒絕了。


    這一個上午他就把離職的事情搞定了,想他昨天還在唉聲歎氣的呢。其實真的離職了,他也就沒什麽牽掛了。


    他對著辦公室一大摞的書發愁,扔又舍不得,抱迴家他一個人根本抱不下。他想著隻能等有時間開車過來取了。


    下午是他在大一年級的最後一節課了,他特意在教室前把領口理了一下。


    “下周大家就要考試了,這也是大家的最後一節課,之前的課程已經上完了,這階段主要還是梳理總結。這也是我將給大家上的最後一節課,從下個學期開始,將會有新的老師給大家代課。”他清了清嗓子,不知道這樣的時間說這樣的事是否對。但是他自認這些年對得起學生,這東西是什麽,他就講什麽,語言清晰,邏輯嚴謹,不撒湯水,不帶私貨,所謂傳道、授業、解惑,無非如此。


    學生們聽著這話感覺沒頭沒腦,互相望望,看誰理解了。


    有機靈的同學道,“李老師,你下學期要開什麽課,我們去選修。”


    李和笑著道,“我已經向學校遞交了離職手續,所以以後不會在再學校教課了。”


    教室裏嘰嘰喳喳後,又一片沉默。


    李和道,“那麽我們繼續上課。”這節課他上的很沉重,也許是因為舍不得這個講台吧,他在這裏已經站了快五年時間,就是死物也能處出感情了。


    離開教室的時候,一個女學生跟在他後麵低著頭道,“李老師,我們真的沒看見謝主任。要是知道他就在門口,我們也不會”


    李和駐步打斷她的話道,“跟你們沒什麽關係,我離職是為了尋找詩與遠方。”


    女學生嗬嗬笑道,“李老師,你就會安慰人。”


    “我是實話。”


    女學生搖搖頭道,“你是個務實主義者,你自己說的,一點都不羅曼蒂克。”


    “行了,就這了,以後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女學生嘀咕道,“哄小孩子呢。我又不是小孩子。”


    李和笑笑,沒有再多說。晚上的時候,穆岩要請客說是給他踐行。甚至李科得到動靜都來了。一向不參加男人聚會的章舒聲也來了。還是四海的飯店,一個大包間坐了七八個人,


    李和道,“看你們這動靜,好像盼著我走似得。”


    穆岩道,“你自己外麵有生意還是在外麵的好,做個老師圖個什麽啊。”


    他具體不清楚李和到底有多少生意,光是知道的一個印刷廠就夠吃一輩子了。穆岩要不是還指望著學校社團的資源,他其實心裏也動過離職的念頭。教輔的收入大增,讓他早就看不上這點工資了,但是他又是屬於保守的人,讓他突然離職拋棄鐵飯碗,他不一定能像李和這麽坦然。


    李科也跟在後麵笑著道,“這點工資都不夠你麵包車的油錢,不做就不做了,以後在外麵大家不要斷了聯係就是了,隻要交情不斷,還是能一樣的能互相幫襯。”


    李和舉杯,“謝謝。”


    大家喝了不少酒,喝到一半的時候,周萍來到他耳邊道,“上次那個姑娘來了。”


    “哪個?”


    周萍扯扯他襖袖子,“自己出去看。”


    李和起身出去一看,居然是閆紅,就笑著問道,“你怎麽來了?”


    閆紅還沒說話,就聽見劉乙博喊道,“閆老師,快進來啊,還有位置呢。”


    他坐在門拐,頭側一下就能看見閆紅。


    這一聲喊,讓屋子裏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閆紅的身上。


    李和道,“進來吧。”


    “哎,都在呢。”閆紅進了屋子,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今天吃誰的大戶,喲嗬,挺豐富的。”


    章舒聲指著穆岩道,“大戶在這呢,想吃啥,自己添菜,一點都不用客氣。”


    穆岩笑著道,“我可不是大戶,但是一頓飯請的起,要吃啥自己點幾個。”桌麵上也沒什麽齊整的菜了。


    “那就真不客氣了。”閆紅接過周萍的菜單隨意的加了兩個。


    李和也吩咐周萍把桌麵上的餐具收拾一遍。


    因為閆紅的加入,桌麵上的氣氛更熱烈的一些,美女通常都能活躍酒局的氣氛。酒局中如果有女人,特別是貌美如花的妙齡女子,那這場酒局的味道和氣氛就更加顯得不同了。酒色一家親,是因為酒讓人興奮,美色也能讓人興奮。


    閆紅喝酒是大氣的,那滿滿的一個酒盅,就有一兩,她不由分說一仰脖子就喝了,場上的不由分說的叫好。


    章舒聲坐到閆紅的旁邊給她順背,指著孟建國幾個人道,“人家是女孩子,能不能不要這麽喝。”


    閆紅道,“不行,不行,得讓他們知道什麽是巾幗不讓須眉。”


    孟建國舉著杯子對章舒聲道,“章老師,你那杯酒也得意思一下吧。”


    章舒聲道,“女生就我們倆,你們男生那麽多,都來敬酒,不是虧死了。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咱倆單挑,你一杯啊,我一杯。”章舒聲明顯也喝了不少,眼眶都有點泛紅了。


    劉乙博鼓動道,“可以啊,老孟,我支持你,給咱男同胞爭光啊!”


    大家都一致慫恿孟建國舉杯子。李科也道,“趕緊的。”


    孟建國道,“來吧。”


    “慢著。”章舒聲阻止了孟建國往小酒盅裏倒酒,對李和道,“給咱換大杯子!”


    李和對周萍點了點頭,周萍立馬拿了好幾個大杯子,“這個能放二兩。”


    章舒聲站起來重新啟開一瓶白酒,咕咕的往杯子裏倒,給孟建國麵前推了一杯,“先悶完再說規矩。”


    孟建國還沒說話,她就一下子喝完了,然後衝孟建國亮起了杯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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