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拿戚樂做例子和陳寒低低道:“她好強,有次摔了不肯承認,硬要逛街,結果呢?坐了一個星期輪椅。祖師爺肯定是比她強!但是,就算兩千多歲,他看起來也還是孩子嘛……”


    “孩子的兩千多歲……能算成年嗎!”


    陳寒深以為然。


    於是兩個剛成年的成年人覺得要負擔一下,趙明拿過了陳寒的背包用具,陳寒蹲下身背起了祖師爺。


    祖師爺一開始不太情願,但陳寒很耐心。她側過臉,表情平靜而柔和,輕聲道:“祖師爺,少羽仙君盯著我和趙明呢,您別讓我們擔心。”


    陳寒半蹲在那兒等他的迴答,祖師爺心底裏仍然抗拒。趙明瞧見了,對陳寒說:“我和祖師爺說幾句。”


    趙明走過來悄悄的對著祖師爺的耳朵道:“祖師爺,不管怎麽說,咱們這跤都已經摔了,現在死撐著,摔跤的意義在哪裏呀。您也不想繼續看著陳寒被那家夥纏著吧。陳瑜不喜歡小孩,您是唯一的希望了。”


    祖師爺沉默了一會兒,瞧著陳寒的眼睛,拒絕的話終究沒能說出口。


    他抿著嘴角被陳寒背了起來。


    陳寒欣慰,一派哄孩子的口吻:“對嘛,留點體力上山玩也挺好的呀。”


    祖師爺:“……”


    祖師爺趴在陳寒的背上,悶聲道:“我沒那麽小,也沒那麽矮。”


    陳寒理解,雖然是個孩子,也是個兩千多歲的孩子。她應和著:“是是是,晚上咱們吃蘑菇湯行嗎?趙明買的速食包。”


    祖師爺:“……”


    祖師爺趴在陳寒的背上,有些氣,又有些無奈。他最終伸手環住了陳寒的脖子,在陳寒探尋的表情中,微微垂下眼睫,對陳寒道:“好。”


    第31章 山中魅01


    下午三點左右, 眾人爬上了山。


    由於走得是條小路, 路上基本沒有人工痕跡, 所以他們最後選擇露營的這塊森林,雖然已經算在了景區內,但人跡罕見,蟲鳴鳥聲隨處可聞——若非確定自己現在就在佘山頂上還逃了票,陳寒都難以相信自己竟然是在鋼筋水泥組成的s市。


    野營這種事情,登山社的人都非常有經驗了。他們選了塊地方,便組織大家紮營。陳寒雖然沒有經驗,但是她會咒語。趙明雖然不會咒語, 但他有經驗。


    兩個人最後竟然是所有人裏最快搭好帳篷的。


    許芃瞧了一眼,便笑著對陳寒道:“你們就帶了一頂帳篷?那陳寒不如和我睡吧。”


    陳寒還沒說話,手先被麵無表情的祖師爺拉住, 陳寒迴頭看了看, 對許芃道:“沒關係,買的本來就是家庭帳篷, 何況我們都帶了自己睡袋, 沒有問題。”


    許芃見陳寒意誌堅定便也聳了聳肩膀不再說話。


    陳瑜和孫平搭好了帳篷,便來幫許芃。許芃坐在石頭上,從包裏拿了水果給大家分。她一邊在篝火堆邊削蘋果皮,一邊笑嘻嘻地對陳瑜和孫平道:“謝謝學弟們呀~”


    陳瑜衝許芃笑了笑:“哪裏,幫學姐是應該的。”


    趙明見到了,戳了戳陳寒,指了指陳瑜:“看見了吧, 我沒說錯吧?當時就是想泡你,看你沒能好上手又懶得花心思,不是我說啊師姐,他這種的在我們這裏也算是下流了。”


    陳寒歎了口氣,對趙明認真道:“開跑車泡小姐姐你就很驕傲了嗎?”


    趙明:“我至少獻出了我勞力,帶小姐姐兜風了呀。”


    陳寒:“……”


    陳寒拍了拍趙明的肩膀,對他說:“我去再撿兩塊石頭壓支架,你在這兒陪著祖師爺。”


    趙明點頭,陳寒剛起身,忽然聽見了極輕的歌聲。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驚敏的朝天上看去。天上驚鳥飛了一片,但除了藍天白雲外,便隻剩下蔥蔥鬱鬱的樹冠。


    趙明瞧見了陳寒的動作,問道:“你瞧什麽呢?”


    陳寒收迴了視線,對趙明道:“……起霧了。”


    趙明伸手感受了濕度,對陳寒:“山上有溪水,前天也下過雨,濕氣重,起霧沒什麽奇怪的。”


    孫平聽見了也接口道:“佘山雖然小,但林密,起霧確實沒有什麽奇怪的。”


    陳寒心裏仍存著點竇疑,她想如果她都能覺得不對勁的話,那祖師爺一定能察覺到更多的不對。她想祖師爺看去,可祖師爺卻隻是坐在帳篷裏瞧著趙明忙碌,見陳寒看了過來,方才抬起了頭,與她對上了視線。


    祖師爺的眼睛非常漂亮,清透像是陳寒小時候喜歡收藏的漆黑色的玻璃珠。他的眼中還能隱隱有青色,蔥蔥鬱鬱就像這森林一樣,令人感到無限的生機。


    他很安靜,卻有著與他安靜截然不同的,嘈雜的、歡快的、代表著生機的氣息。


    不像陳寒的安靜,她若是全然安靜下來,連陳母都有些害怕她古井無波,似死亡一般的眼睛。


    祖師爺瞧陳寒一動不動,眼中浮現困惑。他眉間微動,輕聲問:“陳寒?”


    陳寒搖了搖頭,正要說什麽,忽得瞥見了一抹淺青色在樹後一晃而過,和這身影一起的,還有一聲“嘻”。


    這聲音很輕,輕到輕易間便混入了溪流鳥鳴中。許芃一人毫無察覺,趙明摸遊戲的機的手卻僵住了。他抖抖索索的抬頭,看向陳寒:“師、師、師姐……”


    陳寒微微一笑:“不是幻聽。”


    趙明:“……”


    趙明道:“你不要刻意嚇我,你嚇不到的。如果問題很嚴重,祖師爺肯定已經開口了。”


    說著趙明看向了祖師爺,試圖尋求證據:“對吧祖師爺。”


    祖師爺看了看趙明,又看了看陳寒,正欲開口——


    趙明打斷了祖師爺,毫不猶豫道:“算了您還是別說,如果您站在了陳寒那邊一起嚇我,我今晚就算是肯定沒法睡了。”


    祖師爺眼裏似有笑意。他不再開口,隻是安靜的坐在帳篷裏。陳寒注意到,祖師爺隻是坐在那兒,他周身的植物似乎都要更精神一些。


    她不免想到了東王公的傳說,東王公據說生於碧海靈虛之上,一說由先天東華之氣所化,一說由盤古、太聖元母所誕。但無論是那種說法,他是眾仙之首。因為本人歸屬於陽,象征於“生”,為萬物始祖,所以又被稱作為木公。


    祖師爺的氣息也是“生”,陳寒一開始沒有注意,如今想來,這可能也與他隸屬於東王公有關。想到這裏,陳寒不由感慨,在東王公歸隱的現在,祖師爺真的是個很大的靠山了。她確實如少羽所說,對靠山太差了。


    所以陳寒看上了趙明的遊戲機,她道:“既然你還能玩遊戲這麽空閑,不如幫我一起去撿石頭。”


    趙明瞧見了陳寒的眼神,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他當機立斷將遊戲機毫不猶豫給了祖師爺,義正言辭:“我陪祖師爺,寸步不離。”


    陳寒誇趙明懂事,便起身去找石塊。她在經過許芃一行時,見社長一個人在搭帳篷,卻不見黃益,有些奇怪,問了句:“黃益學長呢?”


    許芃聞言,這才發現他人不在:“唉?他人呢?剛才還在的。”


    她見陳寒擔心,便道:“也不用管他,佘山這地方出不了事情,隨他去吧。”


    陳寒雖然對許芃這種態度不能苟同,但她自己也是個怕麻煩的人,並沒有立場指責。她想了想,決定找石頭的時候,順便找找黃益。


    陳瑜瞧見陳寒打算一個人走,便也想跟上去。陳寒的長相太特別了,陳瑜也算見過很多漂亮的女孩子——許芃就很漂亮。但陳寒的漂亮更像是藏在了骨頭裏,你一眼掠過並不能瞧見她的美。但當你發現了她的美,便有些想知道她的骨頭底下到底能有多美。


    陳瑜雖然非常不喜歡陳寒的故作清高,但他每多瞧一次陳寒的模樣,便有些又舍不得放棄。


    陳瑜便刻意遺忘了上山的不愉快,對陳寒道:“學妹,需要幫忙嗎?”


    陳寒:“……不用。”


    陳瑜笑了笑:“學妹總這麽拒人於千裏之外啊。”


    陳寒:“……”


    陳寒有些苦惱,她從小因為瘋道士的緣故,時間少得很,所以也沒什麽朋友。在處理人情世故上和小學生的水平沒有什麽區別,所以陳瑜這麽對她,她實在想不到招數解決,隻是非常直接的開口:“學長,我不喜歡你。”


    “你再這樣,我大概就要討厭你了。”


    陳寒說的太直白了,並且一點兒也沒有壓低音量。這讓在一旁聽見了的孫平認不出噗嗤笑了出來,陳瑜陰沉著臉看過來的時候,孫平才解釋道:“抱歉啊老三,因為你一直都不缺妹子,很難看到你吃癟。我就是覺得有趣嘛。”


    陳瑜沒好氣道:“是嗎?你想太多了吧。”


    陳寒這麽直接的打陳瑜的臉,陳瑜心裏的那點兒悸動和好感再怎麽也抵不過自己的自尊。三番兩次示好陳瑜也覺得是極限了,他僵著臉對陳寒道:“學妹想多了,我隻是關心新人,對你沒想法。”


    陳寒頷首:“那就好。”


    陳瑜:“……”


    陳寒道:“謝謝學長,我不需要幫助,我先走了。”


    陳瑜嘴唇抖動,最終什麽也沒說。


    陳寒走後,許芃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陳瑜走了迴去,她還開玩笑道:“學姐最重要?”


    陳瑜不高興道:“許芃,你別鬧。”


    許芃幹脆將胳膊架在了陳瑜肩上,嗬氣幽蘭:“那要不要學姐安慰你呀。”


    孫平瞧見了,立刻轉過頭去當自己沒看見。陳瑜和許芃之間的pao友關係他還是清楚的——不如說,整個登山社,沒有不知道的。


    許芃和陳瑜之間的關係很難界定,他們倆和平交往,和平分手。但因為兩人都不是長情的性子,愉快分手後,幹脆就約了個空窗期□□。


    要是論理解,孫平不太能理解。但他確實喜歡登山,幹脆就和社長學當看不見。


    陳寒挑了兩三塊石頭,再準備迴去的路上看見了黃益。


    他一個人背著包,站在樹下仰頭盯著佘山遍地可見的大樹,不知道想什麽。陳寒站在那兒,等一會兒,喊了聲:“黃益學長?”


    黃益被這一聲嚇了一跳,直接腳底一滑跌在了地上。好在他站的地方滿是鬆針落葉,並不算摔的嚴重。


    黃益扶了扶自己跌歪的眼鏡,有些狼狽的扶著樹站了起來,對陳寒結結巴巴道:“你,你怎麽在這裏?”


    陳寒平靜道:“差不多迴去準備晚餐了,學姐找不到你,叫我出來找一找。”


    黃益的表情一時間很奇怪,他語氣也很奇怪:“許芃會讓你來找我?”


    陳寒:“……”我就知道我不擅長這個。


    黃益搓了搓手指沒有說話,兩人之間一時間完全陷入沉默。陳寒開口道:“學長,起霧了,過會兒霧會越來越濃。您如果還想自殺,隻要留在這裏,等霧濃到見不著手指,就很容易了。”


    黃益聞言嚇了一跳,他哆哆嗦嗦:“我,你,你瞎說什麽呢!”


    陳寒也不在意:“抱歉學長,我隨口一說,請別在意。您和我一起迴去嗎?”


    人是不是想要自殺,是不是存了死誌,從他周身的氣很容便能看出來——更何況,黃益連自己的表情都控製不好。


    陳寒看他站著這麽久,一副想把脖子吊上去又不敢的樣子,又瞧見他周身死氣沉沉的狀態,隨便猜了一猜。


    她看著黃益,覺得自己大概沒猜錯。


    不過黃益這次大概是自殺不了了。


    陳寒看著這山裏越來越濃厚的霧氣心想。


    因為起霧了。


    濃白色的霧氣越來越濃,霧裏帶著花香。現在還能瞧見路,估計等到了夜間,別說是趙明口裏的星星,怕是連月亮都看不見。


    陳寒瞧著這霧,不免響起了佘山的傳說。王母斬蛇,巨蟒落地,屍成佘山。


    若非這霧氣裏沒有絲毫的血腥味,更沒有半點兒引人側目的妖氣——大概陳寒是會將眼前的一切和蛇妖聯係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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