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裏,顧玥正趴在上抽泣,怪傷心的。


    顧珊走進去,先問伺候在顧玥邊的丫鬟,“好好的,三姐姐怎會哭起來?”


    丫鬟葡萄說道:“三姑娘到了廂房,開始還好好的,之後就突然哭起來。奴婢勸了許久,也勸不動。”


    顧珍說道:“莫非是喝醉了才會哭。我聽說,有的人喝醉就是發酒瘋,有的人喝醉了就是安安靜靜的不說話。三妹妹這樣,莫非喝醉了就要哭一場。”


    顧珊蹙眉,來到邊坐下。


    “三姐姐,你別哭了,好嗎?”


    不勸不要緊,顧珊這一勸,顧玥哭得更厲害。


    顧珊伸出手,遲疑了一下,最後落在顧玥的背上,輕輕拍動,“三姐姐,你心裏頭若是難受就說出來。我會幫你。”


    顧玥趴在上,甕聲甕氣地說道:“你幫我?你怎麽幫我?你能讓一切都迴到過去嗎?你能讓侯府的姐妹們都關注我,而不去關注顧玖嗎?”


    顧珊皺眉,原來三姐姐哭,都是因為嫉妒。


    顧珍了然一笑,她就知道顧玥受了刺激。果不其然。


    顧珊勸道:“三姐姐,這裏是侯府,有什麽話我們迴家再說,好嗎?”


    “你別管我,你讓我好好哭一場。”


    顧珊擔心,“三姐姐,你這樣子若是被侯府的人見到,不知道會傳出什麽話。你還是聽我的,別哭了。我讓丫鬟打一盆水過來,給你洗漱。”


    “四妹妹,你真煩。讓我好好哭一場你都不許,你為何總要管我。”


    顧玥脾氣暴躁,衝顧珊發火。


    顧珊深吸一口氣,壓住心頭的怒火。然後說道:“是母親叫我來看著你。母親不放心你。”


    顧玥的哭聲猛地止住。


    她抬起頭,淚眼朦朧,望著顧珊,“真的是母親叫你來的?”


    顧珊點頭,“母親正在和老夫人說話,暫時脫不開。她得知你在廂房哭泣,便命我來看著你。”


    顧玥咬著唇,心思複雜。


    一張手絹遞到到跟前。


    顧珊說道:“三姐姐,擦擦眼淚吧。葡萄,去打一盆水來。”


    丫鬟葡萄領命,出門打水。


    顧玖一把搶過手絹,重重地擦拭眼淚。


    今靜心打扮,結果妝容都花了。


    顧玥氣苦,問道:“四妹妹,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顧珊搖頭,“沒有。一會洗了臉,叫人給你重新上妝。”


    顧玥咬牙,“我就知道,我現在肯定很難看。”


    說完,顧玥從上坐起來,似乎到此刻,才注意到顧珍的存在。


    “大姐姐怎麽也來了?”


    顧珍說道:“不放心三妹妹,特意過來看看。”


    顧玥哼了一聲,“大姐姐有心了。”


    明明是一句感謝的話,從顧玥嘴裏說出來,總是給人一種口不對心,夾槍帶棒不好惹的感覺。


    顧珍訕訕一笑,“三妹妹沒事就好。”


    丫鬟葡萄打了水來。


    顧玥重新洗漱,上妝。


    她對顧珊說道:“三妹妹,我沒事了。你讓人通知母親一聲,別讓母親一直替我擔心。”


    顧珊見顧玥果然已經冷靜下來,於是放心出門,叫人通知母親。


    顧珍陪在顧玥邊。


    顧玥透過鏡子,盯著顧珍,“大姐姐,我讓你辦的事,你都辦好了嗎?”


    顧珍點頭,“三妹妹放心,都辦好了。很快侯府上下,就會傳遍顧玖是病秧子的事。”


    顧玥頓時笑了起來,眉梢眼角都透著喜意。


    “等全京城都知道二姐姐是病秧子,我倒是要看看,她還怎麽嫁人。”


    顧珍說道:“三妹妹放寬心,二妹妹再怎麽能幹,也比不上三妹妹。”


    顧玥冷哼一聲,“你哪隻眼睛看到顧玖比我能幹?侯府上下都關注她,不就是因為她是原配生的。原配生的就很了不起嗎?我倒是要看看,等大家知道顧玖是病秧子後,還不會如此看重她。”


    事已經很明白。


    顧玥見顧玖在侯府比她更受重視,心頭嫉妒。


    於是心生惡意,讓顧珍傳播顧玖的壞話,敗壞顧玖的名聲。讓顧玖說不到好親事。


    顧珍為了討好顧玥,進而討好謝氏,她便主動衝在前頭,當顧玥手中的那把刀。


    顧珍忙說道:“二妹妹自然沒有三妹妹能幹。二妹妹也隻是仗著是原配生的,才會被人高看一眼。”


    顧玥連連點頭,“大姐姐說得沒錯。不過就算二姐姐被人高看一眼,我也要將她從高處拉下來。”


    在這麽多姐妹中,中心點永遠隻能是她。


    她絕不許顧玖搶走原本屬於她的關注,更不許顧玖比她嫁得好。


    隻要一想到,侯府老夫人那樣關注顧玖,卻對她很一般,顧玥就快被嫉妒折磨瘋了。


    一直不如她的顧玖,有什麽資格騎在她的頭上,甚至比她更受關注。


    顧玥心中暗罵,京城的人個個都是有眼無珠。


    還是西北好。


    在西北的時候,無論何時何地,她都是備受矚目的那個人。


    顧珊從外麵進來,隨口問道:“你們在聊什麽?”


    顧珍急忙否認,“沒聊什麽。我正在寬解三妹妹。”


    顧珊說道:“三妹妹,你的確該想開一點。這裏是侯府,不是自己家裏。言行若是不當,會引來非議。”


    顧玥小聲抱怨,“侯府並不重視我們,我又何必那般小心。”


    “話不能這麽說。不管受不受重視,都應該謹言慎行。三姐姐,你不要忘了,禍從口出的道理。言行不當,侯府會怎麽看待你。”


    顧珊苦口婆心。


    顧玥卻沒有聽進去,“行了,行了。大道理總是一一的,耳朵都快起繭了,你煩不煩。”


    顧珊尷尬,又覺著委屈。


    她說道:“我好心替三姐姐著想,三姐姐竟然不領。”


    顧玥偷偷嫌棄,轉眼又做出一副親的模樣,拉著顧珊的手,“四妹妹,你別跟我計較。你是知道的,我這人口不對心,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顧珊掙脫顧玥的手,“我知道了。三姐姐,你是繼續在這些歇息,還是跟我一起去花廳?這會大家都在花廳玩樂。”


    顧玥想了想,“我還是和你一起去花廳吧。我已經醒了酒,不能總留在廂房。機會難得,得和侯府的姐妹們多親近親近。”


    顧珊點點頭。


    等到顧玥重新裝扮一新,又換了一粉色衣服,三人便一起迴到花廳。


    花廳裏,大家正在吃著點心,喝著茶,閑聊。


    遠遠的,就聽見一陣陣笑聲傳出來。


    顧玥領頭,走進花廳,“姐妹們,你們在笑什麽?老遠就聽見了。”


    “玥妹妹來了,體好些了嗎?”


    顧玫上前招唿。


    顧玥微笑點頭,“多謝玫姐姐關心,我好多了。看你們這麽開心,我心裏頭也歡喜。”


    “玥妹妹快坐下,珍妹妹,珊妹妹,你們也坐。剛才我們正說起二妹妹上個月鬧的笑話。”


    顧玫口中的二妹妹,指的是侯府二房嫡出姑娘顧琪。


    上個月,顧琪出門做客。因為認錯了人,鬧了笑話。


    大家每次提起,都要大笑一迴。


    顧琪有點輕微的臉盲,熟悉的人還好,都能認出來。


    那些隻見過一兩次的人,顧琪就很難記住。


    認錯人,鬧了笑話,大家都在笑話她。


    顧琪笑道:“你們都別說我了。小玖妹妹,你和我們說說西北,從未去過西北,那地方好玩嗎?”


    顧玥輕咳一聲,搶先說道:“琪姐姐,你若是想知道西北,問二姐姐不適合。二姐姐常年生病,極少出門。西北長什麽樣子,她肯定不清楚。我不一樣,我經常隨母親出門,西北風物,我如數家珍。”


    花廳裏,空氣突然安靜,落針可聞。


    大家麵麵相覷,這是怎麽迴事?


    顧玖似笑非笑地看著顧玥,“三妹妹體好了,可喜可賀。諸位姐姐,妹妹,你們別驚訝。三妹妹說的話的確沒錯,西北苦寒,我不適應那邊的天氣和飲食,因此經常吃藥。


    太太心疼我,也盡量不讓我出門。以免吹風吃沙子,體又病了。


    就比如去年,河中府尹夫人宴請,我去了,結果卻落了水,病了大半年。


    我體本來就弱,又吃不得苦,因此時常要吃藥調養。


    外麵的人不了解內,便謠傳我是個病秧子,自小泡在藥罐子裏麵。還說我壽數有限,活不了幾年。


    不過我還是平平安安長大了,多虧了父親和太太。


    當然,那些人說的話也不算全錯。我時常吃一些養的湯藥,說我是病秧子,我也認了。”


    顧玥震驚,顧玖怎麽就這麽說出來了?


    顧玥同顧珍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震驚。


    顧玖到底是蠢,還是真的不在意。病秧子這樣的名聲,她真不怕傳出去?


    顧玥看不懂顧玖,不明白她在想些什麽。


    唿!


    侯府的姑娘,齊齊出了一口氣。


    剛才真的緊張壞了,生怕顧玖和顧玥吵起來。


    顧琴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這麽說起來,顧珍並沒有瞎說。


    不過,顧珍隨意將這種事說出來,依舊令人鄙視。


    顧玫拉著顧玖的手,“小玖妹妹受苦了。”


    顧玖輕聲一笑,“多謝玫姐姐關心,好在我的體一好起來,這次迴京,一路舟車勞頓,都沒有生病。”


    顧玫一臉慶幸,“謝天謝地,妹妹的體終於好起來。”


    顧玖又朝顧玥看去,“我家三妹妹,子直,為人心直口快,有什麽說什麽,也不顧忌場合。你們別介意。”


    顧玥氣壞了。


    可是這個話題,是她挑起的。她這會也是有苦難言。


    顧玫偷偷一笑,然後對顧玖說道:“我們不介意。玥妹妹心直口快,也好的。”


    顧玖笑了起來,“我家三妹妹有時候好,有時候也讓人發愁。


    來的時候,我還聽到太太一再叮囑三妹妹,到了侯府不要亂說話,不要什麽都往外說。


    結果三妹妹幾杯酒下肚,就將太太的吩咐全都丟到了腦後。


    你們別誤會,其實我家三妹妹沒有壞心。她逢人就說我體不好的事,都是為了我考慮。


    她就是擔心別人不知道我體不好,說話動作沒有輕重,讓我的病加重。故此,才會出言提醒大家。


    三妹妹,你的一番好意,我心頭很感激。


    不過以後你不用這麽費心替我說明,如今我的體已經好多了,這事太太最清楚。


    藥材庫房的管事婆子,肯定已經稟報了太太。最近我邊的丫鬟很少去庫房領藥材。”


    顧玥張口結舌,她就說顧玖怎麽那麽坦然,直接承認自己是病秧子。


    原來是在這裏等著她。


    侯府的姑娘們,都在偷笑。


    顧玥此舉,就是典型的偷雞不成蝕把米,搬起石頭結果卻砸了自己的腳。


    顧玖妹妹當真厲害,幾句話,就將顧玥殺了個片甲不留,真正大快人心。


    顧珍躲在了人後,心虛,尷尬。


    顧珊暗自歎氣,三姐姐一次又一次,就是不接受教訓。


    想要給二姐姐難堪,也不看看,她是二姐姐的對手嗎?


    區區病秧子三個字,就想打敗二姐姐,想得太美好了。


    在西北的時候,二姐姐就沒怕過。


    如今迴到京城,有大伯母,有侯府老夫人,二姐姐更沒有理由怕。


    顧琳抿唇偷笑,偷偷幸災樂禍。


    看到顧玥吃癟,真爽啊。


    丟臉,太丟臉了


    顧玥心頭氣惱,顧玖明麵上是在替她說話,但是話裏話外,都在罵她是個蠢貨,還不自知。


    她盯著顧玖,壓低聲音,怒道:“你欺人太甚。”


    “嗯,你說的對。”


    顧玖微微點頭,一臉坦然。


    顧玥吐血。


    顧玖竟然承認了,承認自己欺人太甚。可是為什麽她卻沒感到一絲一毫的高興,怒火反而越發高漲。


    顧珊不得不站出來,拉拉顧玥的衣袖,“三姐姐,你體還沒好,喝口茶吧。”


    顧玥被提醒,瞬間迴過神來。


    她望著在座的所有人,很難堪,卻必須強撐著,不能退縮。


    於是她收斂表,做出一副委屈地模樣,“我不知道二姐姐你的體已經大好了,妹妹沒能及時了解二姐姐的病,真是該死。”


    顧玖挑眉一笑,顧玥的演技也很不錯嘛。


    她就說謝氏精心培養的女兒,怎麽能是一個單純的蠢貨。


    說到底,還是顧玥習慣了順風順水的生活,已經忘記了說話做事之前需要動動腦筋。當然,也有可能是懶癌發作,不樂意動腦筋。


    顧玖同顧玥說道:“我沒有怪罪三妹妹。三妹妹整裏有忙不完的事,吃的,喝的,穿的,戴的,哪樣都需要cāo)心。沒有留意到我的況,我都理解。”


    顧珊不樂意了。


    顧玖這話,分明是在說顧玥是個草包,整裏隻知道關心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正事卻從不關心。


    顧珊可沒忘記謝氏交代的任務,她得幫著顧玥。


    顧珊出聲說道:“多謝二姐姐能夠體諒三姐姐。三姐姐如今也要學著管家,每裏,可不是要忙著吃的,喝的,穿的,戴的。這些瑣碎的事,占據了三姐姐大量的時間。三姐姐每都很疲憊,我看著都很心疼。”


    顧玖似笑非笑地看著顧珊,她得給顧珊點讚。


    論機智,變通,顧珊當屬第一。少說甩了顧玥二十條街。


    隻可惜,顧珊忽略了這裏有個老實人。


    顧琳突然說道:“才剛迴京城,太太都沒管家,三姐姐又如何能管家?而且在西北的時候,我也沒見到三姐姐管家。難道三姐姐都是在晚上管家嗎?”


    噗!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顧珊尷尬,丟臉。


    顧玥比她更尷尬,更丟臉。


    顧玥將一腔怒火都發泄在顧珊上,“誰讓你亂說話,連累我也被人看笑話。”


    顧珊委屈,她隻是想替顧玥解圍。


    哪裏想到,顧琳竟然是個老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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