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特別短。


    仿佛才來了幾天,咻的一下,就飛走了。


    這才四月份,天氣已經提前發威,叫人感受到夏的恐怖。


    四月都這麽,等到六七月,怕不是要死豬狗。


    今年,顧玖沒有新項目上馬。繼續做去年的老項目,故此她很輕鬆。


    她輕鬆,少府那邊可不輕鬆。


    少府家令安排了人,時刻關注著南城門外的動靜,關注著水泥路的動靜。


    比顧玖這個東家還要cāo)心十倍。


    但凡這兩個項目有個風吹草動,少府家令就變得很緊張。


    他老人家一緊張,少府上下都跟著緊張起來。


    誰叫顧玖是少府錢莊的頭號客戶。就數她借的錢最多。


    南城門外,新房子開盤,少府家令高興。高興之後,又開始愁。


    因為房子賣得太好,上千房子,兩三天就被搶完了。


    給人一種京城人都好有錢的感覺,仿佛家家戶戶都不差錢。


    少府家令為什麽愁呢?


    因為他擔心顧玖有了錢又開始作,又要大肆修建房子,不停的修。


    他可是知道,顧玖是南城門外最大的地主。


    就像是螞蟻搬家一樣,一塊地一塊地的買。


    幾年下來,南城門外的土地都連成了一片,農田隨時可能變成房子。


    好幾次,少府家令都和顧玖抱怨,“修那麽多房子做什麽嘛?”


    京城就這麽大,就這麽多人口。


    修那麽多房子,有人買嗎?


    當時顧玖笑著說道:“那點房子,哪裏算多。老祖宗有空的時候,也該去體驗一下民。不是我非要修那麽多房子,而是百姓需要房子。”


    少府家令氣得吹胡子瞪眼,“一派胡言。老百姓都有房住,哪裏需要那麽多房子。”


    “等我的房子賣不出去的時候,老祖宗這話才算是對的。”


    “老夫老了,搞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想法。老夫隻是提醒你,一定要按期還款。陛下可是一直派人盯著少府錢莊。”


    “老祖宗放心,誤不了正事。”


    少府家令當然不可能真的放心。


    他派人盯著南城門外,以及水泥路,倒是替顧玖省卻了不少事。


    一旦這兩處地方出了事,少府家令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她。


    ……


    難得休沐的子,蘇政蘇表哥上門拜訪。


    “快請蘇表哥到花廳喝茶。”


    蘇政難得上門一趟,顧玖很高興。


    這幾年,蘇家為藥房供應藥材,又投了錢在南城門和水泥路上,子總算有了興旺的跡象。


    不過蘇家人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


    前兩年,因為供應藥材賺了點錢。有了本錢後,蘇家就想著做點別的買賣,早點將賣掉的家業重新買迴來。


    結果,除了有顧玖支持的藥材生意依舊賺錢外,別的生意全都虧了個精光。


    幾番折騰,甚至差點將藥材生意的本錢給折騰進去。


    這下子,蘇家一家老小都意識到,自家人真不是做生意的料。


    藥材生意之所以能賺錢,也全靠顧玖的藥房常年如一找他們采購藥材。


    他們隻需做個中間商,保證藥材品質,準時供貨就成了。


    意識到不是做生意的料後,蘇家人就歇了做生意的心思。


    他們將賺來的錢,買地置房。


    老家那邊,當初窮困潦倒賣掉的良田,又一點點地買了迴來。


    京城這邊,老宅子是買不迴來了。


    便重新置辦了一處宅院。


    蘇政考中進士,出仕為官,蘇家人便陸續到了京城。


    京城畢竟是皇城根,無論是讀書舉業,都強過老家。


    顧玖收拾妥當,到花廳同蘇政會麵。


    “蘇表哥可是稀客,難得來一趟王府。”


    蘇政玩笑道:“王府門檻太高,實在是不敢輕易踏進來。”


    顧玖抿唇一笑,“沒想到向來嚴肅的蘇表哥,也學會了開玩笑。”


    蘇政連連擺手,不太好意思地說道:“應酬多了,也就學了點。”


    “大舅舅和大舅母還好嗎?”


    去年年底,蘇政的父母,也就是顧玖的大舅舅大舅母帶著孩子上了京城。當時,顧玖還去看望過。


    蘇政點點頭,“小玖妹妹有心了,家裏人都很好。今兒我來,是有一事想請教小玖妹妹。”


    顧玖忙說道:“蘇表哥請說。”


    蘇政麵色遲疑,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斟酌了一番,他才說道:“今兒過來,是因為我的婚事。”


    哦!


    顧玖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蘇政,奔三大齡未婚男青年,婚事一直拖拖拖,拖到今還沒著落。


    大舅舅和大舅母不辭辛苦上京城,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解決蘇政的婚事。


    顧玖笑著問道:“蘇表哥的婚事有著落了嗎?什麽時候請我喝喜酒?”


    蘇政搖頭,“那倒不是。今兒我來,是因為前兩有人請托媒人上門提親。別的倒罷了,提親的這家人,來頭太大,著實令人意外又咋舌。家父也弄不清楚對方具體什麽目的,便叫我上王府問問小玖妹妹。”


    顧玖一聽,也收起了玩笑心思,“誰家提親,竟然讓大舅舅和蘇表哥如此緊張?”


    蘇政四下看了看,才壓著嗓音說道:“鎮國公府崔家。”


    啊?


    顧玖驚住了。


    果然來頭很大,令人詫異又咋舌。


    “確定是鎮國公府崔家?”


    蘇政重重點頭,“千真萬確。小玖妹妹,我隻是一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崔家為何會看上我?竟然還派媒人上門提親,太古怪了。家父猜測,會不會是崔家因為小玖妹妹的緣故,才會上門提親。”


    “不,不可能全因為我。”顧玖緩緩搖頭,“是嫡支,還是庶支?”


    同樣是姓崔,嫡支和庶支差別可大了。


    蘇政神色凝重地說道:“是嫡支嫡女。如果是庶支,我倒不用緊張。”


    竟然是嫡支,還是嫡女。


    這事透著古怪。


    自睿真崔皇後過世後,鎮國公府崔家便慢慢淡出了視野。


    等到仁宣太子過世,鎮國公直接辭了官職,迴家養老。


    這一代鎮國公,是睿真崔皇後的侄兒,年齡不過五十出頭,就辭職迴家養老,顯然是為了自保。


    鎮國公府崔家,還有幾個兒郎在衙門當差,但都是五六品不起眼的小官小職,不僅沒實權,連上大朝會的資格都沒有。


    可以說,短短幾年,鎮國公府崔家就淡出了權利層。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好歹那也是正兒八經的國公府,有爵位在上,家世擺在那裏,不是如今的蘇家能高攀的。


    鎮國公府崔家,將嫡支的嫡女嫁給七品小官蘇政,圖什麽?


    圖錢?


    蘇家也就近兩年緩口氣,有了點家底,供得起家中孩子讀書。


    圖人?


    蘇表哥長得是不錯,但也沒不錯到貌比潘安的地步。


    圖才?


    同屆的探花,瀟灑風流,模樣俊俏,做的一手好詩,同樣大齡未婚男青年。蘇政和對方沒得比。


    哎呀呀,隻剩下人脈關係這一條。


    二十年前,蘇家被貶官出京,當年的人脈關係已經所剩無幾。和姻親顧家,來往也不密切。


    就剩下顧玖這邊的關係,一直聯係著,還算親密。


    但是事關皇子,事關皇位繼承,以鎮國公府崔家如今的處境,恐怕沒膽量沾惹這樣的是非。


    難怪,鎮國公府崔家的提親,讓蘇家大舅舅慌得不行,直接叫蘇政登門來詢問顧玖。


    顧玖斟酌了一番,同蘇政說道:“大舅舅怎麽迴複媒人?”


    蘇政小聲說道:“怕得罪人,不敢將話說死。隻說家中清貧,需得考慮幾。”


    “崔家那邊有迴話嗎?”


    “暫時還沒。怕就怕,過兩天媒人上門等答複,屆時不可再拖延下去,隻能嚴詞拒絕。就怕不知不覺得罪了人,入了什麽坑。”


    顧玖琢磨了一會,“你且等等。崔家那邊的動靜,我一直沒關注。我叫人問問我家下,他應該知道一些內幕。”


    “麻煩小玖妹妹。”


    “不麻煩。”


    顧玖派人去書房請劉詔,結果劉詔不在,出府去了。


    錢富親自到花廳迴話,“啟稟夫人,半個時辰前,下臨時有事需出府一趟。不管有關鎮國公府崔家的況,老奴倒是略知一二。”


    顧玖笑了起來,“我怎麽把你給忘了。若說誰消息最靈通,整個王府,非你莫屬。崔家為何派媒人到蘇家提親,你且說來聽聽。”


    錢富先是朝蘇政看了眼,“這事還在醞釀中,蘇公子不清楚內有可原。”


    “什麽內?”顧玖好奇的。


    錢富說道:“算算時間,等到明兒,朝中就該發作了。陛下安排了人,明兒會有人上本提議削爵,試探朝堂文武的反應。”


    “什麽?削爵?”顧玖大驚失色。


    難怪朝堂沒動靜。


    這事牽扯太大了。


    “鎮國公府崔家,莫非提前得到了消息?”顧玖瞬間想明白了其中的關聯。


    錢富點頭,“正是。鎮國公府崔家,如今的處境比較尷尬,偏偏他們家又是僅存的世襲罔替的國公府之一。


    這一代鎮國公,當官本事不行,但是看風向的本事著實厲害。估計是料到崔家將有傾覆之禍,便提前做出安排。


    將嫡支嫡女嫁給蘇公子,如今看來是低嫁。等到將來,真到了不得不削爵的那天,這一步棋就活了。蘇家背靠夫人,怎麽著,也能護著幾個人吧。”


    顧玖朝蘇政看去。


    蘇政臉色煞白,“竟然如此!竟然想得如此長遠。隻是削爵事關重大,陛下根基不穩,怎敢在這個時候行削爵一事。不擔心武將們鬧事嗎?”


    錢富說道:“所以才說是試探,並非真的削爵。但是,陛下削爵的心一不死,這事就一直懸著。以鎮國公府崔家如今的處境,將自家閨女低嫁,也算是一種自保的策略。”


    蘇政有點慌亂,平生第一次接觸這個層麵地事,不知道該如何抉擇才好。


    他朝顧玖看去,“小玖妹妹,我該怎麽辦?直接拒絕崔家可好?”


    顧玖說道:“先看看明朝中的動靜,再做決定不遲。蘇表哥,你別慌。不管娶不娶崔家女,削爵一事,都不會牽連到你上。陛下削爵,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蘇政有點懵。


    他畢竟沒有正兒八經接觸到這個層麵,很多事都不知道。消息的缺失,讓他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


    顧玖也沒細說,“蘇表哥迴去後,削爵一事,你可以告訴大舅舅。但不可傳揚出去,以免壞了陛下的安排。我這裏有了消息後,會派人給你送去。這幾,你就照常當差。”


    蘇政深吸一口氣,鎮定下來,“多洗小玖妹妹。削爵一事,除家父外,我定會守口如瓶。”


    顧玖親自將蘇政送出大門。


    迴到東院後,她將錢富叫到跟前說話。


    當著蘇政的麵,有些話不能說透。


    這會沒了外人,顧玖也就沒了顧忌,“誰給陛下出的主意,竟然拿削爵試探文武反應。就不怕軍中震動,人心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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