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去病躲在門外偷聽。


    聽得不太清楚,一顆心七上八下,始終懸在半空中落不下來。


    他會被煎熬死的。


    房門打開,顧玖走了出來。


    黃去病嚇了一跳,直接蹦了起來。


    “談完了?”


    顧玖含笑點點頭,“你現在你可以進去了。”


    “談得怎麽樣?”黃去病想要盡量表現得穩重,可是語氣太過急促,顯然擔心壞了。


    顧玖含笑道:“你自己進去就知道了。我先告辭!”


    走得很幹脆,完全沒有要寒暄閑聊的意思。


    黃去病有點懵。


    這是沒談成?


    他明明聽到娘親大人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難道是他幻聽嗎?


    黃去病忐忑不安的走進臥房。


    福雅公主竟然下了,就端坐在椅子上,努努眼神,示意黃語病坐下說話。


    “母親,你體好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福雅公主神色清冷地說道:“沒被氣死,還算幸運。”


    一聽這話,黃去病心頭咯噔一下,心知要遭。


    他在斟酌,要不要現在就跑出去,過幾天再來看望暴躁的娘親大人。


    福雅公主甩了他一個眼神,“你那是什麽表?本宮會吃人嗎?”


    黃去病尷尬一笑。當然不會吃人,可是卻比吃人更可怕。


    福雅公主哼了一聲,直接問道:“想去少府嗎?”


    黃去病說道:“這事不是早就說好了嗎?”


    福雅公主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本宮和詔夫人並沒有談攏。”


    黃去病愣在當場,有點不敢相信。他小心翼翼地說道:“我聽到母親的笑聲。”


    福雅公主嗬嗬一笑,“本宮堅決反對她將你牽扯進危險的事中。然而,她卻大言不慚地說保證你的命安全。你知道她用什麽辦法保你安全嗎?”


    黃去病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福雅公主冷聲說道:“她準備用錢保你的命,直接用錢賄賂陛下,簡直是荒唐。”


    黃去病弱弱的反駁,“這一招詔夫人用得爐火純青,陛下很吃這一。”


    福雅公主氣壞了。


    和她唱反調,果然是白養了這個兒子。


    福雅公主壓著脾氣,耐心道:“本宮和她談不攏,你自己說吧,你打算怎麽辦?她的意思是,談不攏,那就沒得談。她有辦法將你們父子弄進少府,也有辦法將你們趕出少府。還說少府離開了四海,要不了兩個月,就會現出原形。”


    黃去病蹙眉,他是真沒想到會直接鬧翻。


    無往不利的顧玖,終於在他娘親這裏踢到了鐵板,大敗而歸。


    這一定是值得紀念的一天。


    咚咚咚……


    福雅公主敲著桌子,終於將走神的黃去病喚了迴來。


    “本宮問你話,你沒聽到嗎?”


    黃去病說道:“以詔夫人的商業布局,她如果終止四海同少府的合作,少府的確會遇到很大的困難。”


    “四海和少府有什麽合作?不就是借貸。按理應該是她緊張才對。”福雅公主不知道內,故此才有這個想法。


    黃去病連連搖頭,“四海同少府的合作,遠遠不止借貸。借貸隻是其中一小部分。母親該知道市麵上如今流行的牛幹,也是四海的產品。那母親可知道,製作牛幹的草原牛,皆由少府供應。


    一旦四海終止合作,以四海的商業布局,轉頭就能直接從草原采購牛羊運到關內,而且價錢還比少府的便宜。而少府手頭上的牛羊,沒了四海,就全砸在手上。類似的合作太多了,母親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他們都有合作。”


    福雅公主蹙眉,“你是說,四海用高價從少府買貨,轉手賣出去還有錢賺?”


    黃去病重重點頭,“少府手頭上很多賺錢的生意,都少不了四海。”


    福雅公主冷冷一笑,“老祖宗在少府那麽多年,敢少府都被顧玖打成了篩子,處處都是她的影子。就這樣陛下竟然沒有撤換老祖宗?”


    福雅公主感到不可思議。


    黃去病小聲提醒,“老祖宗在少府多年,利潤一年比一年高。陛下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撤換老祖宗。”


    福雅公主自嘲一笑,“是本宮糊塗了。本宮忘了陛下是個認錢不認人的主。顧玖說一旦出事,她舍出幾百萬兩,就能買下你的命,原來她早就這麽幹過。本宮竟然還說她異想天開。這些年,本宮不怎麽關心外麵的事,都快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思路。”


    第一次,福雅公主感覺自己真的老了。


    現在的年輕人太生猛了。


    以前他們不敢想,不敢做的事,現在的年輕不僅敢想敢做,而且玩得賊溜。


    黃去病被幾百萬兩買命的話感動到淚盈眶。


    他急切問道:“詔夫人真的說舍出幾百萬兩,從陛下手裏買我的命嗎?”


    福雅公主抄起茶杯就朝黃去病頭上砸去。


    黃去病形靈活的跳起來。


    看他動作的流暢度,角度的刁鑽,顯然是經百戰。


    福雅公主指著黃去病,怒罵:“本宮生你養你,結果你卻被一個外人感動。你這個不孝子,怎麽不想想本宮為了你,花了多少心思。”


    黃去病弱弱道:“母親無非就是擔心,有一天陛下將皇位傳給大皇子下之外的皇子,會對大皇子詔夫人進行清算。可是兒子卻要說,所有皇子裏麵,勝算最大的就是大皇子下。”


    “劉詔勝算大有個用。當年仁宣太子勝算大不大?睿真崔皇後的勝算大不大?結果呢,什麽都落到。”


    黃去病梗著脖子,說道:“要是仁宣太子能娶到如詔夫人那般的女人,隨手甩出幾百萬兩,也有詔夫人如今的影響力,結果如何可不一定。”


    福雅公主指著黃去病,她快被氣死了。


    “顧玖影響力越大,也就意味著危險越大。陛下不可能被蒙蔽一世,總有一天會看清真相。等到那時候,凡是和劉詔顧玖兩口子有牽連的人,都落不到好。”福雅公主可謂是苦口婆心。


    她是一門心思,想將鑽了牛角尖的兒子拉迴來。


    黃去病說道:“就算有一天陛下看清了真相,他就一定會選其他人嗎?哪位皇子能比大皇子更好?哪位夫人,能比詔夫人更配當皇後?”


    福雅公主怒極,“你是不是鐵了心一條路走到黑。”


    “為什麽母親認定這是一條不歸路,而不是一條前途光明的路?”


    黃去病也很苦惱。


    一邊是理想,一邊是家人。


    他不想做不孝子,也不想放棄理想和事業。他也想做出一番成就。


    文青書局的成功,給了他極大的信心。


    他想象中,進入少府後,應該有更多的機會一展所長。


    卻不料,剛開了頭,就來到了平生最大的阻力。


    福雅公主咬牙切齒,“本宮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開耀年間,十幾二十個皇子爭一個位置,結果怎麽樣?活著的還剩下幾個人,你給我好好數數。


    那些皇子,誰沒點影響力,誰沒有一群謀士,誰沒有計劃?結果全都替人做嫁衣。能活著就是幸運。你光看到大皇子的優勢,顧玖的影響力,怎麽就看不見這裏麵的風險。”


    “做什麽事沒風險?就連喝水也有噎死的,是不是就不喝水了?”


    黃去病的反駁,令福雅公主怒火中燒。


    “你是成心氣死本宮嗎?本宮苦口婆心說了這麽多,敢你是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黃去病氣得臉色發紅,“那好,兒子不去少府。兒子迴文青書局,繼續編書出書。”


    “文青書局你迴不去。”


    黃去病愣在當場。


    福雅公主冷聲說道:“顧玖說了,既然談不攏那就沒必要繼續來往。她會盡快請算你所有的投資。從今以後,你同她,同四海,同文青書局沒有任何關係。”


    黃去病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他顫抖著聲音問道:“你說什麽?”


    “我說你不用迴文青書局。從今以後,那地方同你沒有任何關係。”


    “啊啊啊……”


    黃去病突然崩潰發狂,撕心裂肺的大叫起來。


    福雅公主嚇住了,“去病,你可不要嚇唬娘親啊!”


    “啊啊啊……”


    黃去病直接衝了出去。


    福雅公主一邊穿鞋,一邊怒吼,“快追上公子,不準他出府。”


    穿上鞋後,福雅公主也追了出去。


    侍衛們在公主府大門將黃去病攔了下來。


    黃去病掙脫不了,受了刺激,直接昏了過去。


    福雅公主嚇壞了,“快請太醫,快啊!”


    ……


    黃去病病了。


    同福雅公主的病不一樣,他是真的病了。


    病來勢洶洶,一直昏迷不醒。


    太醫說黃去病受了刺激,鬱結於心,引發舊病複發。


    加上有心逃避,所以昏迷不醒。


    福雅公主哭腫了眼睛,也沒能將黃去病哭醒。


    “去病,你快醒來吧。隻要你醒來,母親什麽都答應你。你要做什麽,母親都依著你。大不了,母親舍了這條命。”


    “哎呀呀,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


    黃駙馬唉聲歎氣,有心怪罪福雅公主,又不敢明著說出口。


    平陽郡主劉嫿早就哭紅了眼睛。


    為夫妻,她卻不知道黃去病為何同福雅公主爭執,也不知道黃去病為何會發病。


    黃駙馬不說,福雅公主也是諱莫如深。


    平陽郡主劉嫿一邊擔心黃去病的安危,一邊問道:“怎麽做才能救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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