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雖說貪財好色,卻不是沒有分寸的人。”


    湖陽公主往軟塌上一趟,手持酒杯,將繡花鞋一踢,搖晃著雪白的腳,紈絝本顯露無疑。


    顧玖含笑說道:“這句話,真不像是姑母往的風格。”


    湖陽公主自嘲一笑,“本宮活了大半輩子,以前有父皇母後寵著,自然可以隨心所。如今,隻剩下皇兄一人。即便皇兄願意繼續寵著我,我也不能不知分寸亂來。”


    “唯有父母的寵,無需任何條件。”顧玖感慨道。


    湖陽公主衝顧玖一笑,“大侄子媳婦,你這話太對了。唯有父母的寵是無條件的。”


    兄長的寵,總歸是有條件的。


    湖陽公主想活得自在一點,就得少要一點寵,少一點賞賜。


    顧玖給湖陽的酒杯裏添上果酒,“我所認識的人裏麵,姑母算是活得最自我的人。”


    湖陽公主哈哈一笑,難掩心中得意。


    “本宮這輩子,不值一提。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活得自在。對比其他皇室子弟,本宮的子何止瀟灑愜意,簡直是隨心所,為所為。本宮知道,外麵很多人都這麽議論本宮。”


    顧玖笑道:“也有很多人羨慕姑母。”


    湖陽公主譏諷一笑,“然而本宮卻不稀罕他人的羨慕。”


    說完,她一口喝掉杯中酒。


    酒喝得急,有些上頭。


    她甩了甩頭,拉著顧玖的手,“大侄子媳婦,其實皇室宗親裏麵最值得羨慕的人是你。你活成了每個人心中想要成為的那個人。本宮多希望如你一樣,活得痛快啊!”


    “姑母隨心所,難道不痛快嗎?”顧玖好奇一問。


    湖陽公主連連搖頭,“本宮不痛快啊!你看本宮像是痛快的人嗎?大侄子媳婦,你並非淺薄之人,你應該不會和其他人一樣認為本宮養了幾個麵首,子就過得很痛快了吧。”


    顧玖笑了笑,隨口問道:“姑母認為,什麽樣的子才算痛快?”


    湖陽公主擲地有聲地說道:“當然是你這樣的子,才叫痛快。”


    “姑母確定?如果我們二人交換份,姑母確定能過得痛快?”


    湖陽公主麵色遲疑。


    她沉默了一會,拉著顧玖的手,問道:“你認為本宮永遠無法獲得快樂嗎?”


    顧玖輕聲一笑,“姑母,你是在鑽牛角尖。莫非心結還沒打開?”


    湖陽公主連連搖頭,“本宮沒有心結。”


    顧玖笑而不語,並不反駁。


    有腦子的人都看得出來,湖陽有心結。她的心結和文德帝有關,但是關係似乎又沒有想象中那麽緊密。


    看湖陽今的狀態,更像是鑽入了死胡同,產生了自我厭棄的緒。


    顧玖握住湖陽的手,“姑母要想開點。人生短短幾十載,沒必要一直被過去的事糾纏。”


    “本宮知道!”湖陽公主放下酒杯,雙手抱頭,有些頭痛。


    顧玖命人送來醒酒湯,給她喝下。


    吩咐丫鬟好生伺候著。


    湖陽公主沉沉睡去。


    顧玖迴到書房,將許有四叫來,“湖陽邊,最近有什麽變化?”


    “迴稟夫人,公主娘娘邊一切正常,並無變化。”


    顧玖蹙眉,“沒變化就是最大的變化。”


    按照湖陽的尿,個月,邊就得換人。


    這都多久了,快一年了吧,邊還是那些老人,這很不正常。


    說她修心養,偏又養著麵首。


    說她放浪形骸,邊的人卻將近一年沒換過。


    罷了,湖陽的私事,她還是不要插手。


    她吩咐道:“給顧喻,陳敏去信,報個平安。”


    年初,顧喻攜妻兒去了江陵任職。


    夫妻已經在江陵府安頓下來。


    許有四躬領命。


    接著他又說道:“楊翰林想和夫人辭行,不知夫人何時方便。”


    許有四口中的楊翰林,說的是楊季楊探花。


    經過顧玖一番運作,楊季將提前結束在翰林院的工作,前往西北大都督府曆練。


    和他同去的人,還有其他翰林院優秀學子。


    朝廷此舉,也是為了培養人才。


    戰爭很殘酷,卻也是少有的能迅速成材的曆練機會。


    有誌之才,不該錯過這樣的機會。


    顧玖說道:“明我在山河書院,替他踐行。”


    “小的這就去安排。”


    ……


    次一早,顧玖帶著禦哥兒,乘坐馬車,前往山河書院。


    母子兩人在馬車裏閑聊。


    “任先生最近忙嗎?”


    禦哥兒搖頭,“任先生從來都不忙,欽天監的差事,他隻需用一個時辰就能處理完。其實,根本不用不到一個時辰。他隻是做個樣子給大家看。他有老實坐在簽押房內,待足了一個時辰。”


    顧玖笑了起來,“朝中都說陛下對任先生太過縱容,這話果然沒錯。”


    禦哥兒悄聲說道:“娘親,兒子告訴你一個關於任先生的秘密。”


    “你說。”


    “其實任先生老早就想辭官不幹了。是陸大人一次又一次的勸住他。但是任先生的耐心已經所剩不多,遲早會辭官。”


    顧玖揚眉一笑,“辭官好啊!辭官之後,要是沒地方去,就到山河書院教書。課程隨他安排。”


    習慣一旦養成,就很難改變。


    顧玖已經養成了收集大牛人物的習慣,對於任丘,她早就垂涎三尺。


    她巴不得任丘辭官,如此她才有施展一百零八般手段,將任丘忽悠到山河書院教書。


    她鄭重叮囑禦哥兒,“記得在任先生麵前,多說說山河書院的好處。”


    “山河書院的好處壞處,任先生全都清楚,不用兒子說。”


    禦哥兒心頭偷偷吐槽娘親記不好,難道忘了任先生經常到山河書院會友清談嗎?


    在書院學子的心中,三元公楊先生,孫狀元,以及任先生,被稱為書院三友。


    他們的清談會,令所有學子趨之若鶩。


    凡是聽過清談會的人,都說受益匪淺。


    顧玖恍惚了一下。


    哎呦,果然記不好。


    差點忘了任丘對山河書院並不陌生。


    當年,是她安排三元公楊先生將任丘忽悠到了山河書院。


    最近是太忙了嗎?


    這麽重要的事竟然忘了。


    顧玖醒了醒神,問道:“那你認為任先生辭官後,有可能到山河書院教書嗎?”


    禦哥兒有些愁,“兒子不太確定。任先生數次提起,說是京城太過憋悶,要出去走走。”


    “有說去哪裏嗎?”


    “先生沒說。隻說不想留在京城,讓他心煩。”


    顧玖笑了起來,“不知道任先生有沒有興趣到江陵一遊。”


    禦哥兒一臉糊塗。


    顧玖捏捏他的臉頰,“娘親自有打算,你不用cāo)心。”


    馬車直接駛入山河書院,搖搖晃晃,來到書院後山別院。


    丫鬟早已經準備好了茶水點心。


    大狗聞得熟悉的味道,從大門跑出來,撲進禦哥兒的懷抱。


    禦哥兒抱著大狗,親得不行。


    顧玖叮囑他,“帶狗狗去二樓,別嚇著人。”


    “兒子曉得。”


    到了約定的時間,楊季按時到來。


    “學生來遲,請夫人見諒。”


    “是本夫人來早了。坐下說話吧。”


    楊季躬一拜,這才席地而坐,捧起茶杯,飲一口清茶。


    顧玖關心問道:“行李都收拾好了嗎?”


    楊季趕緊放下茶杯,“迴稟夫人,行李已經收拾妥當,三後出發。”


    “可有什麽難處?不必為難,有難處盡管說於我聽。”


    “多謝夫人,學生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內子,她已經有三個月孕。學生能否請夫人看顧一二?”


    “恭喜恭喜!你放心,我會派人照顧好尊夫人。”


    頓了頓,顧玖直言問道:“你本是探花,留在翰林院,按部就班的升遷,幾年之後就能外放,出任中等州府父母官。而選擇前往西北,歸期未定。甚至有可能因為戰事不利,耽誤了前程。你會後悔嗎?本夫人希望你能實言相告。你要明白,前往西北大都督府,條件會很艱苦,絕非京城能比。”


    “夫人放心,學生不後悔。學生曾千裏奔襲,雙腿潰爛,前往西涼。我想西北的條件再艱苦,也比不上西涼那一次。”


    楊季眼神堅定,沒有絲毫動搖。


    顧玖滿意地笑起來。


    她最滿意的,除了楊季的才學,就是他的堅定。


    一旦下定決心做某件事,就一定這會做到最好。


    顧玖端起茶杯,“本夫人以茶代酒,祝你一路順風,前程似錦。”


    “多謝夫人!”楊季趕緊端起茶杯迴敬。


    喝了杯中茶,顧玖拍拍手。


    兩個丫鬟送來兩個托盤。


    托盤用綢布蓋著,看不見托盤上放著什麽東西。


    顧玖示意楊季掀開綢布。


    楊季沉住氣,掀開其中一個托盤上麵的綢布。


    “匕首!”


    托盤上麵,放著的是閃爍著寒光的匕首。


    顧玖拿起其中一把匕首,拔下一根頭發,匕首劃過,頭發斷成兩截。


    手鬆開,匕首落下,直直得插入桌麵,沒發出一點動靜。


    楊季大驚。


    這是吹毛斷發的利刃啊!


    顧玖拔出匕首,放迴托盤,“兩把匕首,你一把,陳壯實一把。”


    “夫人何處得來如此利刃?”


    顧玖揚眉一笑,眼眸中全是喜意,“打鐵小作坊偶得合金,打造了數把匕首,這是其中的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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