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三年。狂沙文學網


    數十快騎,自西而來。


    馬背上插著令旗,凡見令旗者,無論車馬還是行人紛紛避讓。


    路過沿途收費站,但凡見到牆壁上寫著大大的“兵”字,快騎必定大吼一聲,“有急報!換人換馬!”


    隻需一炷香的時間,依托收費站而建的傳令兵兵站的士兵,背上行囊,接過令旗和密封的信筒,騎上兵站喂養的馬匹,繼續前行。


    就像是接力賽一樣,一個兵站一個兵站的傳遞下去。


    跑死了馬,甚至跑死了人,但始終沒有耽誤軍傳遞。


    八百裏加急,絕非兒戲。


    一就算跑不到八百裏,六七百裏也是有的。


    已是夏天,陽光炙烤著大地。


    商路通暢,離著京城越近,車馬行人越多。


    收費站早早得到消息,開始疏散堵在路口的車馬行人。


    “讓讓,都讓讓。趕緊將道路讓出來。”


    快騎飛馳而過,掀起一股風,外加塵土飛揚。


    “哪裏來的快騎,如此霸道?”有人抱怨。


    “噓!沒看到馬背上的令旗嗎,那是八百裏加急,最緊要的軍。行人車馬若不避讓,被踩死都是白死。”


    “沒打仗啊,哪來的軍。”


    “誰說沒打仗,西北軍一直在和西涼打仗,不知道啊。”


    “還在打啊!我以為早就打完了。關鍵是我們一路走來,半點打仗的氣氛都感受不到。”


    “一直在打了,你多看看報紙,報紙上時不時會有報道。”


    “老這麽打仗,朝廷不反對嗎?打仗得花費多少錢糧啊。”


    “朝臣們反對也無用,陛下一意孤行非要打。隻要徭役賦稅沒增加,打不打仗,對我們小老百姓來說沒所謂。”


    “這倒也是。朝廷有錢,皇帝打仗,那就打唄。隻要別攤派到我們小老百姓頭上就行。”


    快騎一路往東,京城在望。


    擁擠緩慢的官道,因為八百裏快騎的到來,一路上雞飛狗跳,車禍一起接著一起。


    進城,入宮!


    西北軍打下了西涼王城,宰了西涼王,滅了西涼國。


    消息一出,舉世震驚!


    “當真滅了西涼國?”


    “魯侯如今是封無可封,賞無可賞啊!”


    “滅國之戰,這是何等的功勞,等於是在替大周開疆拓土。放在太祖那會,至少也是世襲罔替的國公爺。”


    “陛下糊塗!怎能坐視魯侯打滅國之戰。這下子朝廷尷尬了!”


    “陛下昏君啊!不限製西北軍,反而出錢出糧給武器,讓西北軍打下西涼。我倒是要看看,陛下如何善後。”


    “西北大都督府幹什麽吃的,這麽重要的事,為何事先朝廷一點消息都沒得到。”


    “八百裏加急的軍,可有說魯侯何時滅的西涼國?如今西涼那邊是什麽況?魯侯人現在到底在西北還是在西涼?”


    “西北的況,為何沒有人通報。晉州那邊的官員,到底在做什麽?莫非已經被西北軍收買,沆瀣一氣,欺瞞朝廷?”


    “現在說這些沒有用,趕緊派人去西北打探消息。事無巨細,務必打聽清楚。”


    “朝中也有不少出西北的官員,為何之前一點風聲都沒得到?”


    “如今看來,恐怕是有人故意封鎖了西北,包括西北軍的消息。”


    “偌大西北,誰能封鎖消息?”


    “除了宮裏的兩位,還能是誰。”


    “此話從何而來。封鎖西北的消息,對帝後有何好處?”


    “有沒有好處,不妨繼續看下去。看到大戲落幕的時候,真相總該揭曉。”


    西北軍滅西涼國,迅速登上了各大報刊頭版頭條。


    市井小民歡欣鼓舞。


    “西涼狼子野心,總算被滅了。”


    “以前都是別人欺負我們的份,如今終於換做我們欺負別人。”


    揚眉吐氣,絕對的揚眉吐氣。


    多少年了,西北邊防,一直都是防禦防禦,龜縮不出,偶爾有一二勝仗,卻不足以左右戰局。


    光是想想都覺著憋屈。


    而今,終於換大周主動出擊,滅一國。


    至於西北軍和朝廷的恩怨仇,市井小民不關心。


    大家就是高興,張燈結彩,燃放鞭炮煙花慶祝。


    比起小民興高采烈,朝堂上,每個人都是一臉凝重。


    大朝會,眾多朝臣齊齊朝三省六部的大佬,朝景明帝劉詔發難。


    這麽大的事,若說三省六部的大佬不知,打死都不信。


    那麽多糧草軍械,沿途兵站建立,堡壘要塞的建立,少府,兵部,工部,戶部,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脫不了關係。


    至於吏部禮部刑部,三個後娘養的,也別想置事外。


    你們這群亂臣賊子,瞞得大家好苦啊!


    大朝會剛開始,金鑾就炸了鍋。


    沒人討論西北軍,沒人討論魯侯。


    先清算舊賬,再來討論魯侯不遲。


    雙方人馬,你一言我一語。


    到後來,全都急紅了眼,光是動嘴已經不能滿足大家,直接擼起袖子動手。


    帽子鞋子齊飛,腳臭嘴臭飄dàng),言語問候祖宗橫行……


    嗯,很有菜市場潑婦罵街的架勢。


    劉詔坐在龍椅上,不發一言,冷漠看著。


    林書平悄聲問道:“陛下,要不要控製一下?”


    劉詔冷冷一笑,“讓他們打。凡是動手的人,把名字記下來,朕要秋後算賬。”


    “遵旨!”


    陸大人很狼狽。


    堂堂中書令,竟然被一群禦史圍攻。


    陸大人在同僚的幫助下突出重圍,找皇帝劉詔求助,“陛下,這場亂子您不能不管啊!”


    下封口令的人是劉詔,如今打起來了,他倒是不管不問,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過分了啊!


    劉詔笑嘻嘻的,“卿急什麽,還不到時候,讓他們繼續打去。打傻了,就知道好歹。”


    話音剛落,一隻靴子飛來。


    林書平大驚失色,“護駕,護駕!”


    內侍們一擁而上,護住劉詔。


    本來可以輕鬆避開飛來靴子的劉詔,被林書平一吼,內侍一動,搞得狼狽不堪。


    等兇器“靴子”落網,劉詔大怒。


    抄起硯台,狠狠砸在地上。


    金鑾為之一靜!


    交戰雙方罷手,隻餘下一地狼藉。


    劉詔拍著桌子站起來,“這隻靴子是誰的,給朕站出來。”


    豈有此理,竟然敢暗算他。


    “查!給朕當場查明。沒查清楚之前,誰都不準動。”


    大漢將軍衝進金鑾,拿著靴子一個個對比。


    一個大理寺的官員,快哭了,弱弱道:“靴子是,是微臣的。這這這,這都是意外。”


    想哭,卻又不敢哭!


    連個眼神都不需要,官員直接被大漢將軍拖了下去。


    無人作聲,全場靜默。


    “還打嗎?”


    劉詔冷笑一聲,“說話啊!不是能說的嗎,這會怎麽都成了啞巴。”


    朝臣繼續靜默。


    啪!


    劉詔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手疼死了,還得假裝事都沒有,繼續維持英明神武的形象。


    “真把金鑾當菜市場了啊!然而你們連市井潑婦都不如,你們就是一群廢物,渣滓,一群眼界狹窄的蠢貨!”


    “陛下慎言!”


    被公然辱罵為廢物蠢貨,朝臣們忍不住了。


    此刻,站在金鑾上的人,勳貴武將不說,文官哪個不是千軍萬馬闖獨木橋,在科舉一道上廝殺出來的。


    三年一次大比,每次隻錄取三百來人。考上兩榜進士多難啊!


    中了進士後,還能進入朝堂,參與朝會,更是難上加難。


    這樣一群人,怎麽可能是廢物蠢貨。


    站在朝堂上這群人,可以說是全天下最聰明的一群人,這話半點不誇張。


    這樣一群人,透著骨子裏的驕傲。


    被罵蠢貨,孰可忍孰不可忍。


    皇帝發怒又如何,就是要站出來bi)著皇帝收迴之前的話。


    如此侮辱朝臣,就別怪大家群起而攻之。


    劉詔冷笑,“朕難道說錯了嗎?你們自詡國之重臣,可是看看你們做的事,哪有重臣該有的樣子?市井潑婦都比你們強。”


    這話太傷自尊了。


    “陛下息怒!臣等已經意識到錯誤。然而萬事皆有因果,若非太過激動,絕不會在朝堂上如此失態。”


    “西北軍滅西涼國,是不是好事?既然是好事,為何激動得在朝堂上打架?難道諸位臣工,巴不得西北軍打敗仗,盼著西涼扣關入侵,你們就能從中撈取好處嗎?”


    “臣等絕無此心。”


    “這等大事,私下裏不知動用了多少糧草軍械,然而三省六部卻將滿朝文武瞞的死死的。臣等隻是想討要一個說法。”


    劉詔嗬嗬冷笑,他指著滿朝文武,“捫心自問,朝堂上的事真能瞞住你們嗎?朕以前就聽說過一句話,大周的朝堂如同一個篩子,毫無秘密可言。


    西北打仗,西北軍反擊西涼,何曾瞞過諸位臣工?戶部調動錢糧,在場誰不知道此事?西北軍一路西進,一不小心將西涼王城打了下來,滅了西涼國,此事可曾瞞過諸位臣工?扣帽子好歹拿出點真憑實據。”


    “此乃表,而非裏。”


    “放!”


    “陛下慎言!”


    “那你們說說何為表,何為裏。朕今兒就聽聽你們的大道理。”


    “西北軍反擊西涼是為表,戶部籌措錢糧也是表。但是……”


    ------題外話------


    非常時期,瀟湘關閉了評論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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